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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圣女》


第 九 章 黑衣刺客



  第一个澈腿飞奔的人是神力金刚。
  飞龙剑客沉静地盯视姑娘片刻,偕神刀天诬默默地转身走了。
  狂奔里余,一脚踏空,砰一声摔倒在小溪旁,喘息了老半天。才勉强挣扎而起。
  一抬头,便看到拦住去路的张姑娘。
  “你……你们食……言……”神力金刚心向下沉,又要倒下了。
  “我不会问藏宝图的事,我参与完全出于好奇。”张姑娘微笑着说,神色友好。
  “哦!那你……”
  “我知道,王若愚从出山虎手中救了你。”
  “是的。”他但然承认。没有隐瞒的必要。
  “把经过告诉我好吗?”
  “这……”
  “希望你说详细些,矩细无遗。”
  他不得不说,把所知道的事一一说了。
  “他不要你的藏室图?”张姑娘讶然间。
  “他在找另一张图。”他苦笑:“他这个人很怪,间口供大而化之,无意分辨真伪,似
乎并不重视口供是真是假。至于他的真正目的,我就无法了解了。”
  “他往何处走的?”张姑娘不再多问,转变话题。
  “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走了。”姑娘向上游一指:“那一带强盗正在集结,别再落在他们手中了。”
  “他们在东我往西…”
  一眨眼,三位姑娘失了踪。
  他大吃一惊,有见了鬼的感觉,拔腿便跑,把所剩余的精力全用上了,向下游跌跌撞撞
狂奔。
  山坡下的岔路,建了一座小小的歇脚茅亭,一根木柱是简单的将军箭,分别表示通路的
目标:永宁、空相寺、老君寨。
  张姑娘与五男五女十随从,在茅亭中向四面眺望。
  群山绵亘,草木葱宠,附近没有任何村落的形影,小径也没有人踪。
  “我们分道进行。”她郑重地向随从们吩咐:“首站以洛阳为集合点。沿途,在每座城
的南门榜示处留下暗记,如非必要,不必会合。记住,只许追踪监视,不许有任何举动,更
不许伸手管闲事。”
  “小姐,我们乐得清闲。”那位最年长的侍女说:“那就用不着分道而行呀!只要分批
相互照应就可以了。分道相当危险,出了事无法照……”
  “只要忍耐不管闲事,不会有危险。”
  “这次……”
  “我知道错了,幸好能有现在的结果。我总算明白,凭武功并不可恃,江湖上的一些小
伎俩防不胜防,所以我们失败得莫名其妙。”
  她是指被蒙面人擒住的事,神龙会的人,不但使用刹那间令人目眩的光,打穴珠还可爆
发令人昏迷的粉未或气体,她和两位侍女,有盖世的武功也没有施展的机会,成了神龙会向
强盗交换神力金刚的女侍。
  再商量片刻,随即分头动身。
  她们的车马行囊留在族石镇,由八名男女随从前往处理。留下一些必要物品,交由侍女
小春小秋携行。
  她带了侍女小春小秋,立即改扮成中年村妇,以布包裹剑,分背了小包裹走永宁道,追
踪王若愚的下落,预定在洛阳与八男女随从会合。
  她们的化装易容术并不怎么高明,至少扮中年村妇就显得四不象,因为所穿的腰裙布质
太好了,山民的妇女的粗青布哪能比?
  脚下的短统小快靴,更显得荒谬绝伦,附近数百里城镇,绝对没有人穿这种名贵的快
靴。长裤管也遮掩不住靴面,腰裙也不够宽长,走动时原形毕露。
  反正是满身破绽,她们却不介意。
  她并不知道王若愚走哪一条路,本能地觉得该往永宁道追。
  当然她有理由。
  王若愚一呜惊人,几乎成为人山群雄的注目中心。目下群雄四散,强盗们也在山区大
搜,王若愚精明机警,必定不会从原路返回陕石镇。
  真被她猜对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引导着她。引导她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终于,她到了王若愚歇息午膳的小山村。
  小径很少有外地人行走,一问便知。
  永宁县与河南山区的大多数城市一样,小得可怜,十余条街巷,贫瘠闭塞,很少有外地
商旅往来,全城找不到一家稍象详的客店。几家小客栈因陋就简,只能马马虎虎挤一宵。
  三座城门高仅丈余,土城墙鸡大部可以自由进出。唯一象佯的建筑,是有三进公堂的小
小县商,以及在城北里余,凤翼山麓的古丛林福星寺。
  这座小城也与其他城市一样,城名改来改去,令外来的入摸不清头脑,本地人却毫不介
意。澡池(目下的角池叫北涌池)、南澡池、囊耳、金门、永宁;日后如何改,谁也不知
道。
  王若愚与百了枭婆,落脚在南大街的福星客栈,两间小小客房相毗邻。
  其他的客房,皆是大统铺,旅客稀少,真有半途住路边小黑店的感觉。
  已经是掌灯时分,洗漱毕,店伙送来晚膳,老少两人在老枭婆房中进食。
  房间窄小,门窗大开,驱走了热浪。菜油灯光线昏黄,小木桌摆满了食物。
  王若愚年轻力壮,有超量的胃口,一大盆野兔,一大碗饶山鹿。十只大光饼,真够瞧
的。
  “你的肚子像个垃圾袋。”老枭婆嘲弄他说:“牛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毕竟不是牛,却
有牛的胃口。”
  “我这人牛高马大。标准的酒囊饭袋。”他一面进食,一面胡扯:“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人从帆帆落地那天开始。命中便注定了,这一生中,该吃多少粮食。命定的食料吃完
了。人也就准备回地狱老家了。”
  “你想早些吃完命定的粮食。早些去死?”老枭婆撇撇嘴。
  “世间任何事都有例外。命定的事也有例外。”王若愚不以为迁,对不吉利的话毫不介
意。
  “什么例外?”
  “你我这种人,就是例外。我们这仲人在江湖玩命,不论为善为恶。玩命的性质是一样
的,随时都可能把命丢掉,口家上天堂或下地狱。”他半真半假。脸上有飘忽的笑意:“所
以命定的荣华富贵,或者孤苦贫贱,随时部为例外的变数所左右。”
  “包括命定的粮食?”
  “对,包括命定的粮食。呵呵!所以我觉得,今天过去了,明天是否能看旭日上升,谁
也不敢逆料。因此,我宁可多吃一些,免得变数临头,晚上就去见阎王,没把命定的粮食吃
完,委实于心不甘。”
  “去你的!鬼扯。”百了枭婆笑骂:“好吃鬼编出这种理由大快朵颐,岂有此理。”
  “你不信命定?”他笑问。
  “老身从不信天地鬼神。”
  “好福气,呵呵!”他大笑:“你这种人,才真的活得惬意愉快。心中没有负担的人,
就不会有痛苦。”
  “晤!你的意思另有所指。”老枭婆一怔,察觉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线条:“你有
病,心病。”
  “不谈病,我这人水火不侵。”
  “那你……”
  “前辈,你认为我们能活到明天,能看到明早的旭日东升?”他转过话锋,无意暴露他
的心病。
  “什么意思?”
  老枭婆脸色一变,警觉地观察门窗外的景物。
  外面黑沉沉,偶然飘人旅客们叫唤店伙的声浪。
  “路只有一条。”他笑笑:“天色还早,还不是为非作歹的时候。”
  “有人跟来弄鬼?”
  “应该有人跟来,或者比我们先到。”王若愚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按理,应该是和
我们一样,路过此地而已,路只有一条。但是……但是……”
  老枭婆察言观色,便知道他已有所发现,料定他正为了“理”和“应该”找合理的解
释,而又找不到合理和该或不该的结论,因此欲言又止,不便明白他说出。
  伸手向下一抄,扭断一条凳脚揣在胁下。小木凳缺了一条腿,依然可以安坐。
  寿星杖丢掉了,凳脚聊充兵刃。在高手眼中,一条凳脚的威力是相当惊人的。
  王若愚不带兵刃,他的双手比刀剑更具威力。
  “不要急。”王若愚知道老枭婆取凳脚的用意:“也许真和我们一样,路过这里而已,
只是看到可疑的人,前来侦查察看释疑解惑。”
  “小子,如果他们是冲我们而来的呢?”老枭婆不满意他的猜测:“那些人通常会先下
手为强,出其不意用邪门玩意下毒手。”
  “呵呵!我说过‘他们’吗?”他笑问,笑意冲淡了紧张气氛。
  “小子,来一个人,会让你这种不可测的高手,思索他前来侦查的理由吗?”老枭婆对
他在熊耳山谷地,所显露的身手十分佩服,对他有进一步的了解,双龙会派三两个人来,哪
能撼动得了他?
  “那可不一定哦!我经常是一个人进行侦查的。来一个人,我不能毫无理性,不问情由
便动手把对方打个半死,必须等了解他的企图之后,再决定怎样对付他。我是一个相当讲理
的人。”
  他的嗓门逐渐提高,咬字清晰不会令人听错误解。”
  语音传出门窗外,外面的人应该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等于是向外面“侦查”的人提警
告。
  “我百了枭婆不同。”老枭婆的话也清晰可瓣:“老身对付仇敌,不会把人打个半
死。”
  “送回老家?”
  “所以老身的绰号叫百了,一了百了。”
  “多杀有伤天和。除非有其必要。不然我通常不致人于死。”
  “那你就不可能很快地树立声威。没有人怕你,你永远不会成为令人闻名丧胆的风云人
物。”
  “我对成为风云人物兴趣缺缺。”他将盛饼的碟子,“得”的一声轻响,拗破了一块。
  “你干什么?”老枭婆讶然间。
  双手一阵捏弄,掌一张,掌心出现十余块碎瓷片,每片仅有指头大小。
  “体内有一块这种玩意。滋味如何?”他压低声音说,虎目中神光一闪即逝。
  神光也就是杀气,这种乍现乍隐的凌厉光芒,表示心中动了杀机,具有震慑人心的威
力。
  所以说,有些人的目光可以杀入。
  “真冲我们而来?”老枭婆也压低了声音,已看出危机。
  “大概错不了。”他淡谈一笑,指指门又指窗。
  客房窄小,对方如果冲人,便会贴身相博了,人多更不便施展。
  “出去吧!我不喜欢鼠斗于窟。”老枭婆便待离座。
  “外面院子里也小,四面八方用暗器围攻,黑夜中暗器的威力倍增,你喜欢?”
  “这……”
  “里面打交道,我负责。出去之后,你负责。”
  “好,依你。”
  百了枭婆使用寿星杖,杖是长兵刃,可左伤右决,善于应付围攻。武功比她差的人向地
围攻,被杖击中决难活命。
  利用手的劲道发射暗器,有相当程度的限制。
  比方说,长形的暗器漂、箭、飞刀、计或钉等等。不论何种型色的镖箭刀,皆不宜用指
弹发。
  不能用指弹,就会受到空间的限制。空间不够,就无法施劲。
  窗,就是限制。
  房屋的地基比外面高,从外面往里看,窗台最少也有五尺高。
  要从窗外向里发射暗器。必须将手抬高至肩以上,发劲有限,更不易瞄准。如果是用指
弹的小型颗粒类暗器,就容易多了。
  用机簧类器具,发射袖箭一类暗器,就不受空间的限制了。所以一些精明的杀手,多数
会选择针、珠,或者管筒发射的暗器,在室内使用,威力与效果最佳。
  第一个人的头部出现在窗口,手刚抬起接近窗口,食中两指扣位的珠状暗器还来不及弹
出,目力难及的瓷片已排空而走,发出轻微的响声。
  “哎……”这人厉叫,仰面便倒。
  指头大的小瓷片嵌入右眼,眼珠已爆裂了,嵌入眼眶,会痛得发狂。
  第二个面孔出现,是跃起的。
  跃起,表示要借势发射稍大型的暗器。
  瓷瓦发射的速度与准头,计算得十分精密,几已神乎其神,似乎是双方配合演练过的。
  人刚跃起,瓷片已穿窗而出。
  “呕……”跃起的黑衣人闷声叫,左手颓然下垂,人的升势仍在,再上升尺余,砰然下
堕。
  左肩井贯入一枚瓷片,深及肺部,左臂因机能受损而抽紧、松驰,失去发劲的能力。
  同一瞬间,两个出现在房门口的黑衣人,一个左肩井受创。一个右肩井嵌入瓷片。
  都来不及发射暗器,一现身便挨了沉重一击。
  不再有人现身,房内老少两人一直就一面进食,一面泰然聊天,谈笑自若。
  “这不公平。”老枭婆提出抗议:“说好了的,外面的归我负责。你瞧,人都被你击倒
在外面,你这小子说话不算话吗?”
  “呵呵!话是信口说的,说了就算了。又不是订约,说了就算。”王若愚怪笑:“你如
果逞能,任由对方先施展绝学奇技,表示自己了不起,那你决不可能寿登古稀,你早就死
了,江湖上不可能有你百了枭婆这个人。我不想让他们冲进来撒野,这小房内哪有闪躲暗器
的地方?你要钻进床底躲避,等他们发射完毕再钻出来回敬?”
  “小子,我是愈来愈佩服你了,也愈来愈对你害怕。”老枭婆先前抗议口气,虽则有椰
榆成份,其实心中紧张,这时神色才恢复正常:“你几乎在同一瞬间,摆平了外面两方的四
个人。老天爷!你是怎样练的?”
  “下苦功呀!玩命的人,如果想活得长久些,就得下苦功保持体能与技巧于最佳状
态。”
  “你的指功,是不是传闻中的弹指通神?”
  “弹指通神是发出内功,不需藉物体传劲,但距离仅及丈内,威力还比不上穿云指呢!
用弹指通神,能击倒窗外的人吗,距离远在丈五六,十成内功也弹不了那么远。我用的是小
技巧,藉物体传劲。”
  百了枭婆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名宿中的名宿,隔桌而坐,居然没看清他的指法,也没
看出瓷片飞行的旋动状态,难怪大惊小怪。
  当然她不相信王若愚的鬼话,小技巧能达到这种境界?
  断裂面不规则的瓷片,重量又轻,即使手上用全力掷出,也伤不了一个武功三流的人。
  “你这种小技巧,会让超绝的高手做恶梦。”老枭婆仍有毛骨惊然的感觉:“我现在就
觉得,你这小子比妖怪还可怕。”
  “对我没有恶意的人,没有怕我的必要。”
  “还有人来吗?”
  “呵呵!你以为我真是神仙或妖怪,会未卜先知?你我都坐在这小房间里进食,怎知外
面的事?只有练成天视地听术的人,才能知外面的动静。”
  “那就出去看看。”
  “你不怕他们躲在暗处暗算?外面院子连照明灯也没有。”
  “坐等他们行凶……”
  “你放心,他们会来的。”
  “这……”
  “来的人将极为高明,很可能是龙头亲自率领。吃饱了再说,我相信他们来得非常
快。”
  “我希望看到那个龙头的真面目,哼!”
  神龙会的人都用中蒙面,只露出双目,因此老枭婆糊里糊涂被擒,还不知擒她的人长相
如何,日后即使面面相对,她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是擒她的人。
  “那些人有多种面孔和身份。两条龙都是众手所指的恶魔,你不可能认出他们的真面
目。在仰天寨行凶的杀手,很可能是某条龙的人。那忡视死如归的死士,被你擒住也得不到
口供。”
  “哼!我不信邪。”
  “我敢和你打赌,这次袭击我们的人,决不会以神龙会的名义出面,必定以其他理由做
藉口。所以,将会有人出面兴师问罪。当然,能干净俐落杀死我们,就不需出面和我们打交
道了。”
  “你认为这四个人,是神龙会的爪牙?”
  “猜想而已。”
  “你该捉活口的,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老果婆埋怨:“你有捉活口的能耐,不
是吗?”
  “我不恩多费心机,而且我没有用酷刑逼死入的胃口。吃啦!被杀掉至少可做一个饱死
鬼。”
  埋头大吃,两人心中有数:要来的终须会来。
  直至店伙前来收拾餐具,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王若愚估计错误,行凶的人已知难而退,不会再来行险一击,这件事就此结束了。
  天色不早,王若愚不能在老枭婆房中逗留过久,而且也需歇息安睡。
  在江湖浪迹玩命的人,很少在夜间就寝时点长明灯。但有些人为了夜间方便。会把灯留
下一恨灯芯而且尽量压低,保持一点点星火。晚上如果有事,把灯挑高并合,便可大放光
明。
  他以往不需灯火,今晚情势显然有变,他破例留下一根灯芯,留下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
一星暗光,方上床就寝,甚至连靴也不脱。
  那一星暗光,对照明毫无助益,太微弱了。如果房中的气流稍有改变,这星暗光便会发
生变异,跳动、或者熄灭。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夜间不知时刻。朦胧中,星光一闪,随即熄灭。房间窄小,本来就
黑暗,灯火一熄,并没有任何改变,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久久,毫无动静。
  房门悄然而开,门闩自行退出闩孔。
  房门无声开启之前,唯一的小窗已在灯火熄灭时,悄然拉汗了一条大缝,影响了房内的
气流,微风逸入,灯火是被这股气流引熄的。气流波动加强,微凉的空气,有了对流的通
道,把房内蕴藏的热空气带走了大部分。
  这些轻微的变化.熟睡的人决难感觉出来的。热空气流出,其实室内的温度变化相当缓
慢。
  通常午夜过后不久,室内的热流便会逐渐自行消散,平常的人认为是理所当然,是大自
然变化的必然现象。这种变化在山区最为明显。而在大平原地带;黎明时分热浪依然不散。
  第一个人影飘入,然后是第二个。
  房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设备简陋的客栈,连床也简单得象是两张长凳加块板,没有蚊帐,更没有床柜,床上一
个木枕,加上一条粗糙的夹被,垫的是粗草席,一目了然。
  不可能看到床上的情景,太黑了。
  床上毫无动静,隐约传出微弱的鼾声,表示床上的人正在熟睡,房内的变化,床上熟睡
的人毫无所觉。
  又进来一个黑影,房中已多了三个人啦!
  淡淡的怪异香味流动,人一多,怪香味更浓了,是属于女性的香味。
  床上,突然传出翻身的声响。没错,床上的人仍在沉睡。
  一个黑影徐徐向床上接近,是时候了。
  南大街其实并不大,只是在县城习惯上称“大”而已。
  山区的城市,与大平原可通车马的城市不同,街道部小两号,甚至小三号,丈余宽的街
道已经算大了。南大街是商业街,街道也只有丈余宽,城周不足四里,城内的街道有多大?
  福星客栈的右面,相距十余家店铺,有一条小巷口·三个黑影突然从巷内掠出,并肩
一站,堵住了丈余宽的南大街。
  北面来的五个黑衣入,被三个黑影堵住了,看气势,便知道是有意断路的。
  云矮垦稀,街道黑沉沉,全街没有一盏门灯。两方的人即使接近亡内,也看不清对方的
面貌,只能从装束中分辨身影。
  双方部穿了深灰色的夜行衣,从身材曲线中可以隐约分辨男女。
  从小巷掠出断路的三个人,全是女的,剑系在背上·腰间有百宝囊。
  街北来的五个人,是四男一女,刀剑也系在背上,夜间行动比佩在腰间方便。
  五个人倏然止步,也两面一分,并没凭仗人多硬冲夺路,已看出堵住街道的人来意不
善。
  “干什么的?”为首的人沉声喝问:“可恶!不会是拦路打劫吧,亮名号,看你们配不
配?”
  “我要你们向后转。”堵在街中心的人声如银铃,十分悦耳,但口气却不动听,“你们
上批九个人,背回去四个。我知道你们不甘心,还会再来,所以在此地等候,不许你们前
往,再三打扰别人的安宁。”
  “哼!你们……”
  “不要问我是谁,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女郎口气相当霸道:“向后转,走了就不要
再来了,倚仗人多不断来来去去,这算什么呀?…
  “哦!你这几个女人,到底是问来路?你们不象是王小辈的,王小辈只有百了果婆一个
朋友。”
  “现在,他已经多了几个朋友。我有点不明白,你们找王若愚实在没有道理,能说出理
由吗?”
  “该死的女人,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举手一挥,左右两个人突然疾冲而上。身形倏动的前一刹那,左手悄然抖出。
  暗器先飞,入随暗器后冲上出手擒人。
  三个女人的身影,几乎在同一瞬间幻没。
  “小心……”为首的人沉喝,与另两人同时发射暗器抢救同伴。
  “砰匍!”暗器落空的两个人冲倒在街心。
  三把剑幻化为电光,从街两侧的暗影中迭射而出,凛冽的剑气似风涛,象死神伸出的
手。
  为首的人与两位同伴,发射暗器的手还来不及收回,更没有机会拔刀剑,剑光已无情地
贯体。三女攻击速度之快,无与伦比,仅能看到隐约迸射的朦胧剑光,以及如虚似幻的淡淡
人影。
  为首女郎的剑,贯人为首夜行人的右胁,左手闪电似的一掌斜劈,劈中对方的耳门。
  “我要口供,带走。”她拔剑将昏厥的人挟住,向同伴急叫:“他们没有向王若愚不断
袭击的理由,我要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分两次把五个人拖入小巷,街上恢复平静。
  这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半夜里鬼影俱无。
  巷中段向西南延伸,距福星客栈的后门不远再向东绕,从小巷接近客栈的后门,须飞檐
走壁从上空接近。
  五个俘虏拖放在一家民宅的后院柴房内,点亮了菜油灯。
  “小姐。这个人死了。”待女小春失望他说,颓然放了为首夜行人的手。
  三位女郎是张姑娘,和恃女小春小秋。
  五个夜行人不知道她们的底细,冒失地先下手为强,估错了她们的实力,失败得好惨。
  她们能轻而易举收服飞龙剑客和神刀天诬,可知她们的武功是如何高明了。飞龙剑客和
神刀天诬,都是目下江湖道的风云人物。高手中的高手。声威动江湖的有头有脸人物。
  两人输不起,说张姑娘会妖术,以掩饰自己的无能,武功本来就克制不了妖术。
  “怎么可能?剑仅入体寸余……”张姑娘一惊,急急俯身察看。
  黑夜中交手,攻击的速度快逾电光石火,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剑人体的深度,可知她已修
至收发由心,予取予求的神化境界了。
  “是自杀的。”小春指指那人的咽喉,再重新抓起那人的右手。
  右手的食中二指,沾满了鲜血。颈部两锁骨交会处,上方的柔软肌肉凹陷,就是要璇
玑。再上一穴是天突,阴维任脉的会合点。
  天突穴最重要,控制咽喉。这穴道进入的异物,如果是向上贯插的,就直接贯人喉结内
部,不但毁了喉结,也损毁内腑的功能。
  针灸的金针细心,下针也不可从穴下往上插,误插虽则当时看不出异状,尔后必将内腑
功能逐渐萎缩、失控,而且慢慢接近死亡。
  这人的天突穴,曾经插入食中两个手指,咽喉的大孔,正溢出大量的鲜血。
  “好凶狠!”张姑娘惊然而惊。
  这人是中剑之后,拼全力用手指插喉自杀的。这是说,这人当时手指仍有两百斤以上的
力道,内功修为十分浑厚精纯,但知道碰上可怕的高手,不得不绝望地奋全力自杀了断。
  “小姐,你看看他腰间的匕首。”小春一面说,一面解下那人腰上的匕首呈上。
  “是仰天寨那些扮鬼怪的杀手。”张姑娘恍然。
  不需要问理由了,入山的杀手们,志在铲除入山群雄,阻止群雄擒捕神力金刚。
  王若愚与电剑公子,毙了五名杀手,杀手的同党,找王若愚报复理所当然。
  三个中剑的人,都是中剑之后自杀的。
  最先动手的两个,事先没有心理上的准备,也因为突然被打昏,所以来不及自杀。
  “要救醒他们问口供吗?”侍女小秋指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问。
  “他们一醒,铁定会自杀的。”张姑娘沮丧他说:“即使我们能阻止他们自杀,他们也
不会招供。碰上这种视死如归的人,委实棘手。”
  “小姐,总得试试呀!”小春不愿放弃。
  “一试就死……”
  “该……”
  “小姐,他们知道为何要死,”小春郑重他说:“等他们完全清醒之后自杀,那与我们
无关,那毕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小姐不必因此而内疚,好吗?这与交手时杀死他们,
并无多少分别。”
  “好吧!你问好了。”张姑娘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象是逼死他们的……”
  交手拼博时杀死对方,双方机会均等,大多数人心中不会有愧疚,而且全力以赴,唯一
的念头,是杀死对方以保全自己。
  但擒住后将人逼死,就不是普通的人所能办到的了,除非双方有深仇大恨,不然很难但
然下手。
  小春不再迟疑,将一名中年人拖至墙角,卧伏在地,蹲在一旁伸纤手轻抚中年人的后
脑、太阳穴、脸颊、软拍背心。
  片刻,中年人头部的肌肉有抽动现象。接着,手脚也有动的迹象了。
  “去福星客栈做什么?去福星客栈做什么……”小春用假嗓音不断间歇地问。
  中年人的头,扭动了两下。
  “去福星客栈做什么……”
  “去……去接人……”中年人含糊他说,手脚抽动转体欲起,但近朗内难以恢复活动能
力,呈现本能的抽搐移动:“去接上……王小辈。金门圣女答应一……一定可以活……活捉
他……咦!”
  猛地一蹦,被小春按住了。
  “谁是金门圣女?”小春急问。
  “呕……”中年人浑身一震,口中大量鲜血涌出。
  舌头已齐根咬断,掉落在地,浑身拼命挣扎,小春几乎无法按牢。
  “不必问最后一个了。”张姑娘往外走:“你们把尸体弄出城去,我到福星客栈去一
趟。”
  “小姐,我们都去。”小春不放心,反对留下处理四具尸体和一个昏迷的人。
  “你们不要去。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张姑娘启门外出走了。
  房中黑暗,陌生人进入,真不易从容活动,摸索而行避免被家俱所绊倒。好在门窗已
开,透入微弱的星光,可以概略分辨方向,不至于摸错床位。
  黑影脚下无声。缓缓到达床前。
  床上毫无动静,显然沉睡不醒。
  黑影毫不迟疑,伸手向床上探索。
  真不巧,床上的人并没睡熟,手从下方探出,向上一升,便扣注了黑影的咽喉,人也挺
身而起,另一手已按上了天灵盖。
  仅传出轻微的挣扎声息,房中重归寂静。
  “咦!”站在房中的黑影发觉有异,讶然轻呼:“师姐,怎么啦?”
  传出火刀敲击声,堵住房门的黑影点燃了火招子。
  “咦!”房中的黑影,再次发出惊讶的轻呼。是三个彩衣女郎,夜间看当然是黑的。
  床上,彩衣裙皆脱放在床口,女郎身上仅穿了胸围子,露出光赤的玉臂,与令男人神魂
颠倒的上半部酥胸,高挺的玉乳半露。身体丰满。仰躺着依然曲线毕呈,潦人情欲。下身的
薄绸亵裤直掩至足踝,露出脚下的鹿皮小蛮靴。还好,并没脱光。
  并肩躺着的王若愚。似乎睡得正香甜,脸上有满足的表情,一条手臂搭在女郎的腰腹
上。
  两人都睡着了,象一双同裳共枕恩爱鸳鸯。女郎的百宝囊与连鞘长剑,放置在枕畔。
  两个彩衣女郎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师姐!”房中间的女郎再次惊叫,声音提高了一倍。
  她们是来捉人的,怎么动手捉人的师姐,竟然与要捉的人躺在床上睡着了?
  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要睡也不可能一上床就睡着了。
  满床春光,确是睡着了,叫声高而尖,但床上的两男女毫无动静。
  “二师姐,不要叫了。”举着火招子的女郎,一声剑吟长剑出鞘:“大师姐被制住
了。”
  “怎么可能?离魂香施用多一倍,足以迷昏十条牛。”二师姐不愿相信事实:“你看
她……”
  “快下手!”
  二师姐总算反应不差,抢进两步双指虚空疾点,传出尖锐的破风声,指劲射向睡在床内
的王若愚胸口,手出劲发,指功已可随神意倏然发出,不需预先聚气行功,神动功发委实惊
人。
  如按修为的进程估计,这位年仅双十的女郎,应该在练气上,下了半甲子以上苦功,才
能修至此仲境界,与她的年纪完全不符。
  二师姐心中焦急,忽略了可疑的征候,通常,女人是不可以睡在床口的。而且如果丈夫
先睡,也不可以从丈夫身上跨越,须从床尾绕过睡在床内,这是规矩,以免替丈夫带来霉
运。
  一双男女的睡相,当然是夫妻,妻子怎能睡在床口?可知是被有意安置在床口的。
  大师姐半裸的嗣体,在这瞬间上升、侧转。
  传出一声轻响,指劲击中大师姐胸口七坎穴。即使仔细瞄准出指,击中七坎大穴的机会
也不多,一击即中,奇准无比。
  大师姐毫无感觉,侧着娇躯沉睡如故。
  火捂子仅能燃片刻,女郎点亮了菜油灯,一声冷哼,超越二师姐,剑指向床上的王若
愚。
  “不可!”二师姐拉住了女郎:“该死的!他在戏弄我们。三师妹,你会误伤大师姐
的。”
  二师姐终于醒悟,指劲击中大师姐决不是意外,而是大师姐的确被制住了,王若愚利用
大师姐接挡她的指功攻击,也必然会用大师姐挡三师妹的剑。
  床上有了动静,王若愚挺身坐起,伸手轻拍大师姐半露的高耸酥胸,再抬头举手伸伸懒
腰,最后才转脸向外,盯着已双双撤剑在手的两女郎邪笑。
  “好哇!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妙人儿,哈哈!”他大笑,像逮住鸡的黄鼠狼:“上床来
啦!长枕大被,美入一窝,我喜欢。这家穷客栈什么都不好,供给的粉头却是第一流……
不,顶尖的。好,真是好。”
  两女脸色泛青,快要气炸啦!
  王若愚摆出嫖客的恶劣态度,把她们当作妓女粉头,怎受得了?
  “你……你该死!”二师姐用剑指着他,咬牙切齿象要吃人:“没有人敢如此侮辱本姑
娘,我要你粉身碎骨,我要你神形俱灭……”
  话未完,剑向前送出,还在八尺外,手一伸便剑气迸发,人剑俱进。
  王若愚手一抬,沉睡不醒的大师姐果然上身急挺,高耸的玉孔,暴露在剑尖前。
  二师姐大骇,急急收剑疾退,总算修为到家,剑收发由心,锋尖从乳尖前退出、危机间
不容发,几乎把大师姐的右乳刺伤。
  眼一花,王苦愚已站在床前,左手握着原属于大师姐的连鞘长剑,屹立如山.象天神。
  “你们的离魂香相当厉害,真可以迷昏十条牛。”他脸上的邪笑消失了,虎目彪圆,冷
电湛湛:“说不出计算我的合理理由,我要你们后悔八辈子。”
  他离开床,床上的大师姐便安全了,所以两女已无顾忌,不怕误伤大师姐啦!并肩拉开
马步,两支剑伸出隐发虎啸龙吟。
  客房窄小,两支剑左右一堵。已完全控制了进退的空间,交手便没有回旋余地,只能直
进直退,不可能发挥剑术的神妙技巧。
  他如果挡不住两支剑的正面强攻,便会被堵死在房内侧死撑。
  “我只要你死!”二师姐凶狠他说。
  他拔剑丢掉鞘,冷冷一笑。
  “我却要你们活。你们这种绝色美女十分可爱,杀掉了未兔令人心疼。杀了肥了泥土不
肥人,岂不是辣手摧花,暴珍夭物?把你们用来烧锅暖脚,三个天仙美女正好做一床,想起
来就乐上老半天……”
  双剑齐发,剑气似寒夜风涛。两女愤怒地抢制机先动手,不再听他的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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