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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圣女》


第二十八章 混身魔窟



  小径在田野中伸展,路两侧杨树成荫,人在其中行走,不受烈日曝晒。
  这是北郊通向山区的村道,行走的人不多。
  王若愚孤零零的身影,显得孤单无依,脚下蹒跚,步履踉跄,脸颊红肿走样,跌跌撞撞
挣扎着奔向山区。
  西南角三四里,便是血腥满地的吉祥寺。
  身后脚步声急促,三名大汉健步如飞,片刻便到了他身后,突然互相一打手式,脚下一
慢。
  他似乎不知道身后有人接近,走一步使得停下喘息。
  像一个风烛余年的老病鬼,去死不远,一脚已踏入坟墓的黄泉新客。
  三大汉到了他的右首,缓步超越。
  “真是你,王若愚。”最先超越的大汉看清他的面容,脸露喜色,手一伸便扣住了他的
右肋:“你不是被黑龙带走了吗?怎么落了单?”
  他踉跄止步,摇摇若倒。大汉不让他倒下,牢牢地扣住了他。
  “半途有……有人拦……拦截,他……他们都……都被杀……杀死了。”他喘息着说话
若断若续:“我……我只好自……自己走……”
  “妙极了。”大汉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妙……妙什么?你……你是……是谁?”
  “咱们开封三义。在下姓韩,呼风唤雨韩宏,你该听说过咱们开封三义的名号。”
  “没……没听说过。”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物,难怪没听说过咱们的名号。”呼风唤雨脸色不悦。
  “现在听……听说过了……”
  “运气来了,泰山也挡不住。”呼风唤雨另一手扭转他的手臂,牢牢地擒住了,扭得他
大叫起来:“咱们躲在一旁等候机会,没有机会只好暂时离开。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上了
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妙哉。”
  “你们不是被……被惨烈的恶……恶斗吓……吓走了吗?”他身陷危境,说的话依然伤
人自尊:“韩……韩老兄,碰……碰上我你们一……一点也……也不妙,你……你们
要……”
  “把神力金刚那份藏宝图的下落告诉我,咱们放你一马。”呼风唤雨手上加了一份劲,
将他已被扭转的手臂向上稍抬:“说,饶你一死。”
  “哎……哎哟!轻一点……”
  “说,不然先扳断你这条手臂。”呼风唤雨厉声催促:“说!快。”
  “哎……”
  “王老兄,光棍不吃眼前亏。”另一位拍拍他的头,脸上有猫哭老鼠的表情:“你已经
只剩下半条命,再也禁不起几下折腾了,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免得多吃苦头,咱们保证不虐
待你,保证放你一马,决不食言。”
  “你们的保……保证……”
  “咱们开封三义,可是响当当的道上好汉,一言九鼎,信誉保证。”呼风唤雨抢着接
口:“义字当头,决不会苛待你的。”
  “我想信……信任你……你们的保……保证……”
  “放心啦!信任我。”
  “告诉你们之后,如果我又……又落在黑……黑龙手中,我要不要也……也告诉他
们?”
  “你设法躲避他们呀!”
  “我……我这鬼样子躲……躲得了吗?”
  “好吧!咱们带你找地方躲起来。”
  “到处都有抓住机会就锄除竞争者的高手名宿,你们自己也恐怕躲不掉,还肯违反杀人
灭口江湖规律,带我躲起来?笑话,你们可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好汉,而是见利忘义贪婪怯
懦的杂碎。”
  他结结巴巴有气无力的现象,突然一扫而空,咬字清晰,而且中气充沛。
  开封三义大概乐透了,得意忘形没留意变化。
  “去你娘的!”呼风唤雨怒叫,把他的手猛地抬高三寸:“快说,说……说……”
  他身形疾转,完全符合标准的反擒拿技巧,被扭转的右臂,紧贴着背部,转身时左手肘
“噗”一声,撞在呼风唤雨的左耳门上。
  解说反击的技巧平平常常,本来很难对付一个武功小有根底的人;这是最普通的基本武
技,哪能用来对付一个高手?
  一击即中,轻轻松松。
  问题出在呼风唤雨把他看成半死人,毫无警觉心。
  耳门禁不起一击,呼风唤雨一声未出便松手昏厥。
  “咦……”另两位大骇,急急伸手拔刀。
  一声长笑,打击如轰雷掣电。

  把三个昏迷不醒的人,塞入路旁的水沟,他重新一步一步向前走,脚下踉跄要死不活。
  不久,脚步声又到了身后,一条铁臂抓住了他,一拖便倒,像是昏厥了。
  他已经虚弱得像是衰老的半死人,任由搬弄摆布。
  “咦!王小辈,他怎么在这里?”拖倒他的人讶然惊呼。
  来的人有七个之多,熟悉而又陌生,只能看到双眼,是黑龙。
  “先带走再说。”另一人说。
  是自称妙手毒心的人,冤家路窄。
  七个人大汗彻体,身上血迹斑斑,最少有三个人衣裤上的血迹是溅上去的。
  每个人都接近力尽境界,喘息声急促,要把虚弱的他带走不是易事。
  他双目半闭,气息奄奄。
  浑身臭汗的人背着他走,沿途不时换人轮流背。
  他似乎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知,但却知道已离开小径越野而走。
  不久,前面的人发出呼啸声。
  不久,背他的人更换成强健的大汉。
  “江副会主,你真会办事啊!”他听到有人向妙手毒心大叫大嚷:“你把我用来对付神
龙的人,召走了一大半,用来对付凝真观的一些狗男女,断送了我一大半得力弟兄,你……
你你……”
  “也不能全怪我,谁知道她们突然多了好几个可怕的高手?”妙手毒心也大叫大嚷分
辩:“清除她们以免碍事,并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来的打算是进一步拉拢她们的,偏偏就有
人用特大号的嗓门反对,认为她们藉口捉王小辈报受辱之仇,真正目的是志在藏宝图,须及
早清除以免后患。坚决反对拉拢的人中,你的嗓门最大。”
  “该死的!你休想用不相干的理由,来掩饰你的失败无能……”
  “好了好了,没有争辩的必要,目下最紧要的事,是防备追来的人撒野。”妙手毒心一
面走一面说:“一定会有人追来的,咱们好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验吧!”
  不久,他被丢入一间小室。

  这座山脚下的小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农舍零零落落。
  全村没有一户稍像样的人家,毫不引人注意。
  六个男女接近村西的小冈,居高临下察看良久。
  金门圣女浑身大汗,衣裙似可绞出水来,彩衣裙裹住丰满的胴体极为诱人。淑女圣女的
形象一扫而空,不再美丽如仙,只是一个肉感诱人的女人。
  “不可能躲到这种地方藏匿呀!”她向身旁的灵飞姹女说:“师父,后面山坡的树林岂
不隐秘安全?躲在这种土瓦屋内,比困兽的处境更恶劣呢!”
  “你留心看。”灵飞姹女脸上的脂粉已荡然无存,已可看出老纹,语气倒还精力充足:
“那些惶然的鸡犬,茫然失措村童,他们不是躲藏,而是在等候追踪的人光临。”
  “他们知道我们会追来?”
  “大白天难隐踪迹。你忘了,他们是如何找到吉祥寺的?”
  “他们的人也不多了……”
  “仍然有决战的能力,他们该已歇息养力,精力已复七八成,正在严阵以待,咱们得特
别小心。”
  “妙手毒心是我的。”金门圣女向身后的同伴咬牙说:“进了村子,你们切记不可各自
为战。”
  七煞真人脸色特别狞猛,举步领先便走。
  “他们不往山林逃匿,反而躲在村落里,委实令人起疑,莫测高深。”老道向众人指示
机宜:“如非必要,你们尽量避免混战,我要逐一送他们下地狱,要他们神形俱灭,哼!”
  小村的巷道曲曲折折,散落的房舍杂乱无章,任何一处仓房、牲口栏、鸡舍、猪圈等等
角落,皆可能有暗器射出,有人偷袭,所以必须步步提防。
  惶乱走避的村民,狂吠的家犬,迎接这六个浑身血污汗水的男女,关门声此起彼落。
  兵刃暗器随时准备挥出发射,六个人分为前后两组深入村中心。
  他们必须凭经验,估计哪一家可能有人藏匿。
  “他们还有七个人,应该有勇气堂而皇之和我们了断。”灵飞姹女与七煞真人,并肩走
在前面,愈走愈感到不安:“没有扮胆小鬼躲起来的理由,他们是威震天下的两条龙之一。
我们来了,他们应该挺身而出呀!”
  “唔!有点不对。”七煞真人的脚下愈来愈慢,像嗅到猎物的豹:“如果他们斗志已
失,应该躲到后山藏匿,或者越山而走,不可能在村中逗留。”
  “你的意思……”
  “我们大意,闯进他们的秘窟了,退!”
  老道打出退的手式,手中剑突发龙吟。
  秘窟,表示是黑龙在汝州临时建立的指挥中心。
  她们在吉祥寺的寄住处,也就是她们的秘窟。
  老道的话一明二白:这里并非七个人逃来藏匿的地方,而是秘窟所在地。秘窟是首脑人
物坐镇的中心,人数不但可观,而且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
  她们循踪穷追,以为对方只剩下七个人而已。
  双方人数相当,放胆穷追理所当然。
  但却没想到,对方另有充足的人手,她们犯了穷寇莫追的大忌。
  还来不及退走,右侧不远处的一家农舍前,出现三个只露出双目的,所穿的黑紧身与头
罩,是名贵的绸制品,品质比妙手毒心那些人所穿的高级多多。
  一看便知这三个人,不是妙手毒心七个人中的三个,衣裤上没有血迹,没有汗水。
  不幸而料中,所有的人心中悚然。
  黑龙的首脑人物现身,以逸待劳。
  而她们却是精力已耗掉一半,接近强弩之末境界的弱者。
  退路已绝,后面也有三个人现身。
  必须避免受到围攻,老道急打手式,退到左面的农舍前晒麦场,必要时可退入农舍负隅
顽抗。
  片刻,对面已聚集了二十二个人。
  妙手毒心七个人也在内,衣裤上的血迹汗水一看便知。
  “贫道有幸,总算能见到黑龙会的会主了。”七煞真人沉声说:“贫道极少在江湖走
动,但据贫道所知,两条龙在江湖扬威将近十载,真能与黑龙会打交道的江湖朋友,屈指可
数。哪一位是会主?”
  “会主不在此地,你不妨把我当成会主好了。”为首的人语气阴森冷厉,浑身散发出慑
人的气势:“老实说,你们还不配与敝会主打交道。”
  “凭贫道的名头……”
  “老道,一个过了气的高手名宿,提当年的名头唬不了人,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以为我
不知道你是谁?”
  “你真知道?”
  “不久之前知道的,所以,我知道江副会主袭击吉祥寺,损失了二十余位弟兄,栽得不
冤。江副会主只知道许姑娘的师父,是早年名号响亮的灵飞姹女,却不知道与灵飞姹女曾经
合籍双修,仙逝将近二十年的你仍在人间。你的玄天摄魂剑术与元神御发七妖剑,可能杀掉
咱们一半弟兄。你,假死逃世的七煞真人。”
  “你说的,一个过了气的高手名宿,提当年的名头唬不了人。”老道的鹰目中,冷电湛
湛慑人心魄。
  “事实如此。”
  “你敢接受我这个过了气的高手名宿单挑吗?”
  “用不着我这种当代高手对付你。”
  “你的意思是围攻混战?”
  “不,你只配和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玩命。”
  “可恶……咦……”
  老道身形一晃,伸手反摸背心。
  灵飞姹女与老道并肩站在一起,也突然脚下一乱。
  六个人雁翅列阵的,右侧两人是金门圣女,和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左侧并列的,是一个老道婆,和一个相貌狰狞的大汉。
  “你回头看看。”为首的人大声说。
  六个人全部扭头察看,脸色大变。
  身后三丈左右,农舍的大门本来是关闭的。这时却两扇木门大开,两个爬伏在门两侧门
限下的老道,正徐徐挺身爬起。
  两老道的手中,各有一根三尺长紫蓝色喷管。
  “七步追魂针!”金门圣女尖叫。
  那是七步追魂针的吹管,追魂女魅常春莺的暗杀利器。
  七煞真人与灵飞姹女的背心上,吹针贯入腰带上方。奇准地击中命门穴。
  吹针飞行无声,三尺长的吹管,在管长的十倍距离内,劲道最为猛烈。
  “他们是上清宫闲云真人的弟子,真正的无名小卒。”为首的人声震四野:“他们是暗
中跟着江副会主来的,誓报师仇和咱们合作。”
  金门圣女一声厉叫,挥剑向农舍猛扑。
  两老道往堂后一钻,溜之大吉。
  七煞真人和灵飞姹女,同时扭身摔倒。
  七步追魂针并不表示走七步栽倒,而是指走七步所需的时间。用这种针击中人体,由于
针尖淬有令知觉麻木的药物,因此中针人毫无所觉,仍然继续走动,约走七步便倒下了。
  中针人不会倒下即毙,如无独门解药,拖不了一个时辰,死活控制在追魂女魅手中。
  王若愚如果体质不异于常人,没有度劫的神功克毒,早该死在洛阳了。
  金门圣女急怒攻心,疯子似的冲入农舍,目光紧随着往堂后逃的两老道背影,急怒中失
去应有的警觉,挺剑无所顾忌地冲入大门。
  乡村农舍的门限高有两尺,用意是防止鸡鸭入屋,或者防止小孩出门乱跑。
  人躲在下面,冲入的人很难发现,而且追逐的人必定飞跃而入,速度甚快。
  两老道就是伏在门两侧的门限下,吹管依托在门限上发射吹针的,依托稳定,所以奇准
无比,门外的人以背相向,根本不可能发现吹管。
  追魂女魅暗算王若愚,是躲在窗内吹管依托在窗格上,无声无息地发射吹针,一击即
中。
  武功高明百倍的人,也会栽在无名小卒的有计划偷袭下。
  门限悄然升起一根锄头柄,原来还隐伏着另一个人。
  锄头柄升起的时间,计算得十分准确,不但绊中右胫,而且一沉一升,在丰满的后臀敲
上一记。
  一声惊叫,金门圣女摔倒在堂屋里,身形还没稳住,背部已被一个黑龙爪牙压住了,拳
掌齐施,脑袋挨了几下狠的,完全失去挣扎的机会。
  门外,狂笑声震耳,老道婆、美女郎、面貌狰狞大汉,陷身刀山剑海中,作垂死的挣
扎。

  农舍的卧室空间不大,家具坚实而简单,囚禁四个人倒还不算拥挤,门外有一个人把
守,一举一动皆在看守的监视下,想逃走难比登天。
  其实用不着看守,四个人两个昏迷,一个王若愚成了半死人。金门圣女不但被制了穴
道,手脚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床上,四个人都不可能逃走。
  门外隐隐传来各种声浪,是人人皆知的格斗搏杀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内室,难怪门外那
位看守,守住四个完全没有活动能力的俘虏,依然显得紧张不安。
  王若愚像个衰老的老病鬼,倚坐在床后松垮垮地,似乎随时皆可能一口气接不上去见阎
王,无神的双目半闭,脸上被金门圣女纤掌所留下的浮肿,已消了许多,仍可看到青紫的瘀
痕。
  金门圣女双手被背捆,有一根牵绳绕套在脖子上,无法将双手从脚下缩到前面来,手在
背后没有活动的机会,也无法降下解开脚上的捆绳。
  “都是你!”她泪流满脸,但神情厉恶向王若愚嘶喊:“都是你惹的祸,我凝真观完全
毁在你手中了,一生心血毁在你手中,我……我变鬼也饶不了你……”
  王若愚半闭的双目,懒洋洋地睁开了。
  “你这女人是个疯子,一个没有人性的疯子。”王若愚说话有气无力,脸上的怪异笑容
很吓人:“你怎么怪起我来了?”
  “你这杀千刀的贼胚,当初如果你乖乖让我捉住……”
  “你已经不是人了,所以说的不是人话。”王若愚直摇头:“你有这种禽兽想法,真该
把你剁来喂狗,你根本不配称人,而是一头疯狗。幸好你没在紫禁城坐上龙座做皇帝,否则
一旦坐上去,天下间连毛虫蚂蚁也别想活了。天杀的!是谁教养出你这种女人的?”
  看守转身堵在房门口,发出一阵狞笑。
  “王小子,你不必和她计较。”看守的目光,落在金门圣女高耸的酥胸上:“我们有专
门对付这种烂女人的专家,不会把她剁碎了喂狗,辣手摧花暴殄天物岂不可惜?她将会发
现,不该托生到世间来。”
  “她本来是你们的朋友,你们能苛待她吗?”王若愚的话,显得增加了两分生气,不再
要死不活。
  “狗屁的朋友。”看守粗野地说:“这贱女人与咱们的江副会主,的确有几分交情,但
她帮助江副会主,不是没有代价冲交情而相助的。”
  “银子?”王若愚苦笑:“没有利,哪有义?”
  “你离开熊耳山,改走山区不回硖石镇,江副会主带了两三个人追踪,发觉你改道,已
来不及召集人手了。所以仓猝之间,请这贱女人相助,给了她不少银子。她计算你失败,不
但没退回银子,而且与江副会主闹翻了,恶言相向,警告江副会主,不许干预她和你的事。
咱们就心知肚明,这贱女人已经知藏宝图的事,以报仇为藉口找你,其实志在神力金刚那份
藏宝图。”
  “你们错了,她的确想杀我泄愤。”
  “哼!得了藏宝图再杀你尚未为晚,一举两得,她贪心得很呢!所以咱们提防着她,本
来不屑与她计较,岂知她得寸进尺,转而用什么秘密消息交换咱们帮助她对付你,咱们不得
不断然处置她。你小子能惊走九幽门的保护神西城炼气士,宰了红尘双邪,可知必定非常了
不起,怎么会落在她们手中的?怪事。”
  “事先已经有人发现她们可疑,提醒我注意。”王若愚懒洋洋伸伸懒腰:“我进出过凝
真观,她的人一接触我,我便知道她们的底细了。”
  “知道底细仍然被捉,你真聪明机警呢!”看守嘲弄地说,没留意他的语病。
  “她们这种爱美的荡妇,浑身必定香喷喷撩人情欲。”王若愚继续透露一些语病。
  “这样才能迷死男人呀!没有一个男人喜欢浑身臭的女人。”
  “所以,我一嗅到她们身上所散发的迷人香,便知道她们的来历底细呀!干脆就让她们
如意了。”王若愚突然咧嘴一笑:“我也是一举两得呀!或者说一石二鸟,我相信从她们身
上,一定可以找得到你们。”
  “什么,你找我们?”看守总算听出语病了。
  “对呀!你们不断计算我,白天以江湖朋友本来面目出现公然活动,谁也不知道哪一位
是黑龙的人,我总不能向所有的人逐一查问呀!所以只好冒些风险,让你们的人带我到他们
的秘窟啦!没料到最后经由这个女人达到目的,实在意外,本来我不知道是她唆使追魂女魅
向我下毒手,所以并不计较她在金门山向我施暴的罪行,无意利用她接近你们。也许,该算
是天意吧!”
  “唔!你这混蛋的话……”
  人影忽隐忽现,现时掌已劈在看守的耳门上。看守刚警觉地扬剑,根本不曾看到人从床
上飞起,耳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我的话你懂得太晚了。”王若愚向昏倒在地的看守说,将夺来的剑轻拂了几下试试是
否趁手。
  “咦!你……你你……”床上的金门圣女大惊,像是见了鬼。
  “你的逆经制脉绝技火候不差,十分歹毒。”王若愚虎目中神光湛湛,哪像一个奄奄一
息毫无生气的人?拂剑的龙吟振鸣,已表示内功旺健:“如果我真的昏迷不醒,你应该可以
制住我但我如果清醒,你无此可能。你的门人在使用离魂香之前,我便知道她是凝真观的人
了,我会上当吗?你真笨!”
  “我又上了你的当,天杀的哪!”
  “我也经常上当呢!但我从不怨天尤人。”
  “你这恶毒的狗……”金门圣女尖声咒骂。
  “你比我恶毒超过一万倍。你骂吧!我不计较。”王若愚掉头往房外走。
  “救……救我走,不……不再恨你……”金门圣女哀叫,女强人的形象消失了。
  “你像一条毒蛇,我怕你。”王若愚在门口转身:“我不杀你,已经情至义尽了,碰你
的运气吧!许观主,不要把我看成真的笨蛋。”
  “我有重要的消息交换。”
  “没兴趣。”
  “本来我打算向黑龙要求交换的。”
  “你仍然可以作为和他们打交道的押宝赌注。”
  “是与你有关的消息。”
  “这期间,任何消息皆与我有关。”
  “有关你日后安全的消息。”
  “我天天都得耽心安全。”王若愚再次转身举步:“似乎所有的江湖龙蛇,都在打我的
主意,其实我身上根本没有藏宝图。”
  “求……求求你,救我,我的消息,绝……绝对值得你救我,你不会后悔……”金门圣
女崩溃似的哀求,连滚带跌下了床。
  王若愚转身入房,用剑割断捆她的绳索,略一检查,解了她的气海禁制。
  “我再上一次当,以后再后悔好了。”他指指昏迷在地的七煞真人与灵飞姹女:“我没
有解药,他们是你的难题。你最好先把他们藏妥,以后再设法解救。”
  “但你……”
  “我曾经九死一生,如无张姑娘身心俱疲照料,我的尸骨早已喂了蛆虫,一定在洛阳腐
烂了。”
  “我相信你。我的消息是……”

  外面怎么可能杀声不断?王若愚大感狐疑,所以他没收了看守的剑防身,必要时他会用
剑杀人。
  他一直对挥剑杀人兴趣缺缺,除非情势险恶无法避免,他甚至很少用刀剑向对方的要害
招呼。
  凝真观的人已经全军覆没,谁还有能力向黑龙大举攻击?由各种声浪估计,双方人数不
少,搏杀十分激烈,可知袭击的人实力极为难厚。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黑龙,花了许多心思,总算找到黑龙的秘窟了,可不能让别的人占了
先。
  敢向黑龙挑战的,只有神龙和九幽门。三雄不并立,三方都有各方必欲得之而甘心的藏
宝图,都想全部获为己有,也有意锄除劲敌独霸江湖,早晚会拼个你死我活,只许有一方在
江湖唯我独尊,藏宝图也就成了导火媒,势必利用这次机会,一劳永逸解决。
  两条龙在崤山和龙门,都曾经发生严重的冲突。这次,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了。
  倒垂着剑奔出堂屋,黑龙的人全都不在农舍,可能敌势过强,所有的人都出动了,不再
兼顾俘虏,看守是唯一留下的人。
  现在看守已经被打昏,屋中一无所有了。
  村中似乎除了死尸,不见有活的人拼搏。
  杀声传自村后的山坡,那一带林木葱茏,不是可以放手拼搏的好斗场,精明机警的人胜
算稍大,精绝的武技反而不易发挥威力,因此有些人认为技差一筹,宁可藉草木弥补武功的
不足,选择树林拼搏,万一不敌,逃走也容易得多。
  “但愿他们的会主在这里。”他自言自语,向村后走去,从容不迫像个游山的人,轻拂
着长剑神态悠闲,惊心动魄的打斗声,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山的坡度平缓,满山全是松林,林下野草稀少,视界隐约可及百步外。
  有不少人奔东逐北,黑龙的人特别引人注目。地下不时可以看到尸体,受伤无法走动的
人倚坐在树下,等候同伴救助。
  偶或吹来一阵血腥味,附近必定有人被杀。
  他缓缓向上走,向人多处接近。
  绕过几株合抱大的老松,右侧一株老松下,突然冲出一个留了大八字胡的中年人,像一
头扑向猎物的猛虎,手中短而沉重的紫金虎抓,挟风雷而至。
  劲风虎虎威力千钧,迎头爪落急似惊电。
  他向侧一闪,绕松干从另一面钻出,从容不迫恰好躲过迎头一爪,轻灵滑溜避招,恰到
好处。
  “慢来慢来!”他怪叫,身形一闪到了另一株古松下:“不关我的事,这是你们的战
争。”
  中年人循声扭身反扑,而另一株树后,闪出一个黑龙爪牙。
  是从他藏身的右后方闪出的,恰好与八字胡中年人照面。
  “拿命来!”中年人怒吼,虎爪拦腰便扫。
  “铮!”
  黑龙爪牙的尖刀,闪电似的封住了虎爪,两人火杂杂拼上了。
  他懒得留下观看结果,大踏步离去。两个家伙实力相当,短期间难分胜负,没有留下看
结果的必要,他要找的是首脑人物,那个黑龙爪牙不可能是首脑。循人声找,必定可以碰上
拼搏的人。他的穿着打扮与众不同,碰上任何一方的人,都会引起冲突,刚才两方的人都向
他攻击。
  危机四伏,电光一闪,有人从侧方的大树后,发出一枚三梭镖。
  人却从树的另一侧抢出,单刀似雷霆,凶猛地光临他的腰脊。
  他急冲两步,镖擦背而过,身形右闪,贴在一株巨松后再疾旋而出。
  是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手中的单刀有血迹而缺了锋口,相貌狰狞,呼吸不稳定。
  “混蛋!你这家伙发镖毒得很呢!”他破口大骂:“教你使用镖的师父,一定不是什么
好东西。你没死在黑龙手中,算你娘的走了狗运。”
  “怎么会是你?”这人一扑落空,再发现镖偷袭也劳而无功,十分吃惊,看清是他更为
惊讶:“你不是被黑龙弄到手了吗?”
  “原来你认识我,混蛋!你是来向黑龙抢夺我的?”
  “嘿嘿嘿……”那人狞笑:“你算什么呢?可利用的小辈而已。你只是咱们安下的一步
死棋,作为咱们消灭黑龙的借口而已。你最好不要死得太早了,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滚
吧!现在咱们还不想除掉你。”
  “我明白了,你是电剑公子的人。”
  “在下是他的朋友。”
  “朋友?不是党羽?”
  “去你娘的!滚!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要去找电剑公子。”他邪笑,转身举步:“那混蛋精得很,大概已经找到黑龙的会
主了。他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他?好哇!看谁的道行高。”
  “你说什么?”那人在身后厉声问。
  “我去找电剑公子,刨出他的老根来。”
  刀风虎虎,那人从他背后扑上了。
  铮一声大震,他大旋身一剑崩开了临颈的一刀,左手切入,啪一声给了对方一耳光。
  “哎……”那人斜冲出丈外,晕头转向,砰一声撞在古松上,枝叶摇摇,松针飘落如
雨。
  “他娘的!你以为你们真吃定我了?”他一把扣住那人的咽喉,将人抵在树干上:“我
已经知道你们的根底了,咱们还有一笔账好算呢!”
  扣住脖子一阵推拉,那人的后脑不断撞在粗糙的树干上,刀丢了,双手死命抓扣扳扭要
弄断扣喉的手解脱。但撞了十余下,再也受不了啦!发出几声绝望的叫喊,最后昏厥了。
  “我要口供。”他将人拖倒,几耳光把人打醒:“把你祖宗十八代的狗屁事,全部挖掘
出来……”
  黑影狂冲而至,是两个黑龙的人,看清情景,两人左右一分,有点意外惊讶。
  “咦!你怎么可能完整无缺地逃出来?”右首那人由于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法看到脸上
的表情,只能从口气中听出惊讶:“居然帮助我们对付这些狗养的江湖龙蛇,而且居然把大
名鼎鼎的穿心镖贾勇弄到手,这么能耐?”
  他一掌把穿心镖贾勇劈昏,盯着两个黑龙爪牙邪笑。
  “你所看到的事,决不是幻象眼花。”他轻拂着长剑,神态轻松,语气充满讽刺味:
“我平安逃出来是事实,打倒这个什么穿心镖也是事实,难道你不相信你的眼睛?不可能你
们两人的眼睛都有毛病。妙哉!可找到两个在黑龙会颇有份量的人了,咱们的债务该清
啦!”从这两人的慑人气势中,他估计出必定是甚有份量的人。以黑龙面目现身的人中,无
法分辨出谁是首脑人物,打扮相同,动手也不分彼此争先一拥而上,除非报出身份,外人不
可能分辨谁是主事首脑人物。
  他把这两个人,看成黑龙的首脑人物,当然缺乏可靠的证据,仅凭他的感觉而认定。
  他也心中明白,黑龙的人视死如归,想从他们口中获口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这两个人招出身份,当然也无此可能。
  “对,双方的债务该清了。”那人的语气阴森慑人,举剑向他接近至八尺左右,那是出
剑攻击的最佳距离:“自从你在崤山仰天寨,与电剑公子第一次杀死咱们的弟兄开始,本会
就与你有不死不休的债。”
  “他娘的!你倒是善于颠倒黑白呢!”他的剑也徐徐上升。
  “在下颠倒黑白?”
  “正是如此。在仰天寨那些黑衣鬼怪似的人,乘风雨之夜向在下行凶,如果那是贵会的
人,到底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的债?你这是混蛋说法。”
  “谁欠谁无关宏旨,重要的是一定要清理。然后是你在洛阳,公然扬言本会不但获得神
力金刚的藏宝图,而且另有一份,故意造谣,让本会成为众所注目的目标。本来这次要好好
活剥你的,没料到电剑公子那狗养的混蛋,突然带了大批江湖杂碎,竟然能准确无误赶来撒
野,才让你乘机逃出来。人算不如天算,天堂有路你不走……”
  “你真蠢,真以为我意在逃走?”
  “不是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的。贵会主在何处?我要见他。”
  “你配见咱们的会主?”
  “配不配不久便可分晓,你们愿带我去见他吗?”
  “你去死吧!”
  两个爪牙齐动,双剑一左一右扑上了,风雷乍起,招发乱洒星罗。
  王若愚致命的剑网,左右一合,有如满天繁星,更像无数迅速吞吐的电虹。
  铮铮两声暴震,他竟然在同一瞬间,用一支剑硬接左右齐至的剑网,火星飞溅中,人影
三面一分。
  他只退了一步,手中剑立即破空而飞,如影附形盯住了右面飞退丈外的人,速度比对方
快一倍,人到剑及,剑虹吐出立即左射。
  “铮!”
  左面退出丈外的人,封住他折向射来的一剑,反应惊人,身形未稳仍可及时封招。可
是,晚了一刹那。
  剑已贯入左肋,这一封封糟了。剑已先刹那入体,再被剑猛然封住。入体的剑尖扩大创
口,剑孔变成裂缝,内脏向创口外迸。
  “哎……”
  右面那人先倒,摔倒在地挣扎,吃力地爬了两步,重新栽倒在树干下挣命。
  右胸被刺中,入肺半尺,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气泡从洞孔中往外冒。
  左面那人的创口更大更可怕,倒了连爬的力道也完全消失,只能手脚抽搐,在地下扭动
呻吟。
  “这些家伙真的是死士,可怕。”他退在一旁摇头苦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左面那人实在不该封招的,一个名家高手,该知道何时不可封招。剑尖已入体,封招唯
一的结果是扩大伤口,非死不可。
  这表示这人要求速死,不愿被捉活口。
  他向右面倒在树下的人走去,知道那胸口所中的一剑不算严重。
  他下手有分寸,无意将对方置于死地,也想留活口。
  那人已倚坐在树干下,凶睛怒毒地死瞪着他。
  他呼出一口长气,不再接近。
  “即使能捉,也得不到口供。”他喃喃自语:“得设法找问口供的专家相助,不然必定
白费工夫。”
  那人的左手,紧按在心房上。
  他看到短匕首的柄,匕尖已插入心房。
  大罗天仙,也救不了心房被刺穿的人。
  他心情沉重地离去,心中毫无胜利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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