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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二十三章 蒙面双侠



  安平扮鬼入厅,他仅用小石击灭神案上的明灯,而十盏纱灯中,却有九盏被人用暗器击
灭,增加厅中的恐怖气氛,显然有人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他心中有数,由飞蝗石的来处望去,他发现东院的厢门的黑影一闪,仿佛看到两个与恶
仆的打扮不同的人。他心疑是碧眼行者,但却知碧眼行者没有在相距四五丈外,一举击灭九
盏纱灯的造诣。
  他匆匆用草绳结果了丁二爷,进入了东院,从天井跃上了瓦面。果然不错,东面远处的
另一栋瓦面上,有人刚越脊而过,一闪而没。
  “这人的轻功高明极了,恐怕不易追上哩!”他想。
  他一面追,一面脱下用白布做成的高帽白袍,塞在檐角内急掠。
  屋顶起伏不定,人影时隐时现,不易追踪,如果迫得太近,黑形如向下穿伏而走,便不
易追踪了。果然,前面的黑影越过一座屋脊,便突然隐没不见,等他上了屋脊,前面已没有
人影了。夜黑如墨。视线仅可及六七丈外,追逐的人轻功相差不远,除非有意招引,不然想
追谈何容易?
  由于丁二爷已将能派上用场的人聚集至正屋附近,其他房舍能源用场的人少之又少,因
此极少有人,分散在各地的猎犬却多,没有人发现他们,但犬吠声凶猛凄厉。
  他降下瓦面,沿屋角的小巷道急追,绕了数折,一无所获,只好罢休,跃上瓦面,向东
出庄。
  他宅心仁厚,只除去元凶便罢手,本想逗留至破晓时分方撤走,由于黑影的打岔,他便
提前撤出丁家。
  南丐带着两名弟子,循犬吠声到达庄东至雷公桥的大道,反而走在安平的前面,因为安
平为了找黑影耽误了些少时光。师徒三人站在路旁,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往前追赶,怕碧眼
行者在前面等候他们。
  宋坚偶一回头眼,看到一个黑影从庄前缘的屋顶飞跃而下,低声急叫道:“师父,有人
出来了,轻功了得哩!”
  三人往路倒伏下,南丐说:“等他来,用暗器制他,听为师招呼,准备了。”
  安平出到路中,并未松懈,仍深怀戒心,留意是否可发现先前的黑影,因此以不徐不疾
的步调,向东而行。
  路侧是田地,很难发现路两旁的小树下潜伏着人,刚到达三人潜伏处,南丐低喝一声,
先一刹那打出三颗枣核镖,为了想要活擒,所以袭击下盘。
  两弟子应声各打出三枚飞蝗石,也袭向下盘。
  安平在听到喝声之前,已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路右的树影下有物移动。黑夜中,眼角
余光比正视还灵敏。他刚想止步,暗器已到,喝声随之。
  他本能的向前一仆,行动比思想快,暗器从上空飞掠而过,他才想到该如何处理。
  此地不宜久留,且到前面再说,看人影有三个之多,不会是用飞蝗石击灭纱灯的两个
人。他向前一窜,故意瘸着腿装成受了伤的模样,一跳一跳地向前急逃。
  “追!”南丐跃出叫,三人狂风似的急赶。
  安平听到叫声,心中大喜,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啊!原来是
卑鄙的南丐。先前我有事在身,放过了你,这次可有你受的啦!”
  他故意放慢脚程,一跳一跳地仍然快极。
  南丐渐从三丈外拉近至丈余了,狂笑道:“好小子,你跑得了么?给我乖乖地站住。哈
哈!你定然是在丁家庄扮鬼的人,逃不过老夫的法眼,你就是老夫的财神爷,留下啦!”
  叫着叫着,已追近雷公桥。到了桥头,老花子已到了三尺后,一声长笑,伸手便抓,喝
道:“哪里走?”
  安平也是一声长笑,右旋身右手一拨,拨开抓向肩颈的手,左拳疾飞。快!快逾电光石
火,一拳捣中南丐的右肋,接着伸脚一勾。
  “哎……唷!”骤不及防,被得意冲昏头脑的南丐狂叫一声,砰然倒地。
  安平一脚踏住南丐的右膝,左手扳住右小腿一扭,再用左掌顶住,笑道:“阁下,你的
暗器发在出声之前,果然不愧称卑鄙的南丐,这次有你受的了。”
  南丐痛得哎唷唷怪叫,右脚被制站不起身。出庄追人他忘了带打狗棍,只带了随身的百
宝囊。却被安干俯身劈了他一掌,摘掉百宝囊抓在手中,冷笑道:“阁下,大概你不吃些苦
头是不会服贴的。”
  声落,左脚掌徐徐前推。
  “哎……哎晴!别动别动,哎……”南丐鬼叫连天,痛得冷汗直流,委实受不了。膝盖
被踏住,本就够受的了,小腿再被相反的方面顶出,大筋被扳长,再加些劲脚可能残废或折
断哩!
  安平收了劲,探手从夺来的百宝囊中取出两枚枣核镖,向迟来的两名南丐弟子叫:“老
兄们,小心暗器。”
  宋坚和霍芳老远便发现师父被制,心中虽凛,却不敢不上前拼命,两人左右一分,一声
大吼,先下手为强,三丈外便各自扔出一把飞刀,随着飞刀疾扑而上。黑暗中使用暗器,可
说百无一失,可是他们遇上了艺业臻化境的安平,飞刀只有两把,他两的艺业却又差得太远
太远。
  安平身形一扭,躲过右面射来的飞刀,黑暗中他居然能明察秋毫,右手一抬一带,接住
了左面的飞刀,喝声“打!”枣核镖出手。
  “哎……唷!”右面的宋坚高叫,突然屈膝仆倒,冲势太猛,直滑至安平脚前,大腿根
内恻挨了一镖,怎能不倒?
  霍芳急冲而至,相距还在八尺外,便看到安平将接来的飞刀徐徐向他伸出,轻轻晃动。
  他大吃一惊,火速向左一闪。
  安平却不用飞刀回敬,喝道:“打!”另一枚枣核镖出手,顺势向前蹲身,一掌拍中从
地面滑来的宋坚右肩膀。
  霍芳向左闪,双脚尚未踏实,右大腿根内侧挨了一镖,如受电殛,腿一软,挫倒在地狂
叫。
  安平不理他,俯身“卟卟”两声,两掌劈中南丐的双肩头节,臂胸将南丐提起,回头到
了桥头的右面第一根桥栏前,将南丐抵在横扶栏上,将接来的飞刀在南丐的脸颊上磨了磨,
然后用刀尖抵在南丐的右眼眼下方,冷笑道:“阁下,我问,你答,你如果不吐实,在下先
挖出你的右眼珠,再慢慢消遣你。在下知道你这个假花子卑鄙好猾,诡计多端,只消有一句
话不实,在下便动手治你,不然你就会耍花枪。”
  南丐两手失去活动的能力,刀尖抵在眼眶下,稍一大意便会遗憾终身,所以他连动都不
敢动,忍着痛楚,用沙嘎的声音恐惧地说:“老兄,有……有活好……好说,请将……将刀
拿……拿开,在下决……决不含糊。”
  “刀决不拿开,但请放心,在下手下自有分寸,当然你也得放明白华,如若不然,休怪
刀尖无情。”
  “你……你要问什么?”
  “你阁下是不是丁家请来的帮凶?”安平开始盘问迫供。
  “见鬼!今晚我是第一次到丁家,瞧我身上的衣衫,还是刚换了不久。”
  “你为何不穿你的活招牌百衲衣?”
  “这个……这个……”
  “你不说么?”安平厉声问,刀尖微压。
  “我……我说……说。在下不小心,掉进水中,衣衫湿……”
  安平收回刀尖,用掌背连抽他两耳光,沉声道:“记住,可一不可再,你已撤了谎,下
次在下决不容情。”
  南丐吓得一冷战,也莫名其妙,弄不请安平为何知道他撒谎,心中已虚,只好吐实,将
掳来尹子玉夫妇,在这儿被碧眼行者的同伴逼下河的事说了,最后说:“在下不明白尹子玉
与丁二虎有何恩怨,想到丁家两面拿钱,却失风在碧眼行者手中,说起来丢人丢到家了。”
  “三月前你在九江赴赣南,为何至今仍在临江府鬼混?”安平转过话锋问。
  “我在南昌快活了不少日子,那儿我有几个相好粉头,花光所有的银子,然后到临江府
等朋友,也想在临江府捞一笔油水。我南丐的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快,不捞一笔怎成。”
  “到临江府等谁?”
  南丐定神注视安平的脸容,迟迟地说:“这……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问这些话?”
  “呸!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知道么?在放你活命之前,在下要试试你的话是否真
实。在下的姓名,无可奉告,你不必枉费心机探口风。说!从实招来。”
  “在下要等北丐韩滔。”
  “北丐韩滔是你的死对头,也是甘心替警幻仙子卖命的人,你为何等他?”
  “我要从他身上找出警幻仙子的行踪。”
  “找警幻仙子做什么?”
  “早些日子,她可能从敬业钱庄中,盗出三厂在内江兑银票的名单,杀了几个内厂的
人。我打算探出她的下落后,向内厂的人敲一笔金银快活。上月她的幻海山庄被人毁掉,已
成了丧家之犬,打落水狗是在下的专长,她也并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英雄,这样做也并不冤
枉她。”
  “胡说!你如何能证明夜人敬业钱庄的人是警幻仙子?”安平故意厉声问,刀尖重新搁
在南丐的眼眶下方。
  南丐打一冷战,急声道:“老兄,有话好说,何必动不动就玩刀子?”
  安平将刀子拿开,冷笑道:“动刀子你都不想说实话,不动刀你只怕想飞呢,说!”
  “那晚我亲眼看到的,岂能有假?”南丐吁出一口长气。
  “你怎样对大孤白鲤说的?”安平先发制人地问。
  “你……你知道大孤白鲤?”南丐惊问。
  “哼!你这厮的所作所为,在下了如掌指,如果你胡说八道,便证明你确是不想活
了。”
  南丐果然上当,无可奈何的说:“好,算你赢了,我说实话。但我感到奇怪,你要问这
些不关宏旨的题外话,不知有何用意。”
  “在下只想证明你这个卑鄙花子,在性命受到威胁时,是否仍然奸猾狡狯,宁可不要性
命,而要保持奸滑狡狯的本性?因此,在下必须看看你是否不可救药,是否值得给你换脸改
头重新做人的机会。”
  南丐已难以支持,用近乎崩溃的声调说:“你小小年纪,竟比我这老江湖还精明,可
怕,算我倒霉。偏偏遇上你这位多管闲事寻根究底的人。那晚我在吟菊院相好粉头处渡夜,
半夜起来发现瓦面上有夜行人经过,一时好奇,便上屋跟踪,发现一个身材玲珑穿夜行衣的
女人,隐没在敬业钱庄的后院,身上带有脂粉香,而且身材凸凹分明,所以知道是女人。这
女人轻功身法十分高明,幸好距敬业钱庄不远,不然只怕无法追踪她!她的轻功吓我一跳,
不敢再跟上去,同时我也无暇过问,在暖被窝里抱女人快活,不比追踪不明路数的夜行人舒
服得多么?所以便转回吟菊院,不再过问。”
  “哼!你就凭这点线索,便断定这是警幻仙子么?”
  “其一,九江府轻功有如许惊人的女人,舍仙子其谁?其二,警幻仙子在早些日子,便
指使甘心替他卖命的人,像北丐、黄山练气士、入云龙等人,全力搜查三厂的人,不许那些
鹰犬们在九江逗留。其三,第二三两天,三厂曾在敬业兑银票的六名鹰犬先后被杀。因此,
可以断定那夜入敬业钱庄的女人是警幻仙子。”
  “你这老狗胡说八道,凭你自己的臆测,便武断地诬陷警幻仙子。哼!不割掉你的舌
头,你还会在外兴风作浪信口开河哩!”安平恨声说,刀尖向南丐的嘴巴徐伸。
  “住……住手,听我说……”南丐恐怖地叫。
  “你还有话说?”安平将刀尖停在南丐的下唇上冷笑着问。
  “那警幻仙子夜间出没时,蒙在脸上带一条织花黑网巾,五官欲隐欲现,令人看去倍增
神秘。那夜的女人,脸上带着同样的织花黑网巾,当然是她,古某与警幻仙子无仇无怨,为
何要还陷她?这是那晚在下所看到的实情,信不信在你,何必迫人太甚?”
  安平收了刀,将南丐放下,冷笑道:“你偌大年纪,做事全凭意气用事,只知损人利
己,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仅凭黑夜一瞥,你使兴风作浪的胡说八道加人于罪,你算什
么江湖好汉?你记住:今后行事,没抓住真凭实据之前,不许你无事生非乱造谣言,不然,
哼!在下会收拾你的。带着你那两个爬不动的同伴,赶快给我滚离峡江镇,这儿的事已经够
麻烦,用不着你这浑水摸鱼的老奸巨滑推波助澜。明天辰牌初如果还未离开,在下必定将你
埋葬在这儿,信不信由你。”
  南丐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这种令他痛心疾首的折辱,死瞪了安平一眼,一言不发地走
向两位门人。
  安平过了桥,迳自走了。
  南丐替两个门徒起出暗器,幸好百宝囊中带有金创药,撕衣袂裹好伤,扶着两人走向丁
家。
  “师父,这家伙到底是谁?”宋坚咬牙切齿地问。
  “是周家所请的安姓少年。”南丐恨声答。
  “这人是何来路?”
  “我会查出来的,江湖人的姓名虽可改变,人却改变不了,他绝保不住身份的秘密。怪
事,他为何要追问警幻仙子的事?这是一条线索,让我冷静地想想。”
  不等天亮,师徒三人咬牙切齿地离开峡江镇北行,东方发白,在离镇五六里处,碰上了
昼伏夜行匆匆南下的五湖浪子杜天奇,和一群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他与五湖浪子彼
此并无交情可言,但曾经见过面,为了打听消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
  安平乘夜返镇,距驿站还有半里地,突见路侧树影下,站着两个黑影,不言不动像是一
对幽灵。
  他深怀戒心,站住了,相距三丈余,运功护身沉着地问:“两位在路旁相候,请问有何
指教?”
  对方一身黑短袄,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大眼,无法看出相貌,天色大黑,黎明前的阵
黑已临,连眼神和表情也无法看清。身材稍矮的蒙面人突然掠出,低喝道:“接掌!”声出
掌到,一闪即至,走中宫出掌劈至。
  他不甘示弱,蓄动以待,出掌硬接来招。
  “卟!”一声闷响,双掌缘接实,凶猛的劲道相接,人影倏分,两人同向一旁斜飘八
尺。
  蒙面人“咦”一声,喝道:“好!再来一掌。”
  声落,重又扑上,斜身一掌拨拍而出,一无风声二无劲啸,来劲奇疾奇猛。
  安平已听出对方的嫩嗓音中并无敌意。拨拍而来的掌招不是伤人的手法,也就不打算抢
攻,用同一身法迫近,再以同一手法出掌接招。刚才那一掌已令他心中懔戒,不敢大意,果
然用了十成劲。
  “啪!”暴响乍起,石破天惊,两人势均力敌,同时倒退八尺,两人的手臂都抬不起来
了。
  蒙面人突然掠身退至先前站立处,低声向同伴过:“爷爷,他的潜劲似乎比云儿韧半
分,内力也比云儿纯厚些儿。”
  另一黑影点点头,也低声说:“很难得,小小年纪已有此造诣,天下大可去得,用不着
咱们爷儿俩替他耽心了。我们走!”
  云儿遥向怔在当地的安平挥挥手,朗声说:“兄台。后会有期。丁家的事,兄台似乎心
肠太软,只除去丁二虎,并非解决之道。我们已替你制了丁大郎的阴廉穴,不出三天,他便
会浑身发紫黄斑而死。除恶务尽,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不除无凶首恶,峡江镇永远不会太
平,休怪咱们越俎代庖。”
  两蒙面人突然展开轻功,向镇中如飞而去,安平拔腿便追,相距两丈余,较上了劲,前
走的如流光,后赶的像逸电。安平悚然而惊,赶了半里地,竟然无法拉近分毫。两蒙面人携
手而行,脚步如一,起落间远届三丈余,奇快无比。进入镇口,两人向街右的小巷一窜,跃
人一座院落,一闪即逝。
  安平不敢再追,十分遗憾地转回周家,由来人略带童音的话语中,显然对方的年龄比他
还要小,轻功竟然如此超尘拔俗,不由他不暗自警惕,要加倍努力锻炼,以求百尺竿头更进
一步,他怎能轻懈?江湖上具有奇技异能的人比比皆是,稍一大意使会性命难保,惟有身具
绝学的人,才能平安地在江湖中闯荡。他暗暗下定决心,抱定历练江湖的宗旨吸取经验与教
训,不管尔后是否复业从商,目下既然在江湖浪迹,必须以江湖人的身份和眼光适应环境。
  第二天,丁二虎被白无常吓死的消息,在镇上轰传,人心大快。
  丁家的人整天不在镇中,却派人带了丁大郎的求救书信,急奔玉笥山向承天宫的道士求
救。
  五湖浪子一群人,并不在镇中打尖,却在镇北巴丘废墟的周瑜庙落脚。
  五六名行商打扮的人,在镇中各处出没,留意着周家的大门窥伺着出入的人。他们是五
湖浪子派来的人,要摸清周家应聘的护院师父是谁,看看能将南丐吓跑的人是何来路。
  安平不知五湖浪子到了峡江镇,早膳后,他独自前往镇北尹家会晤碧眼行者。这一来,
暴露了行踪,被五湖浪子的人认出他的身份,他却一无所知。
  碧眼行者并未在尹家逗留,尹子玉夫妻将安平请入内堂,千恩万谢叩谢活命之恩,说碧
眼行者已到周瑜庙去了,要安平留在周家,可能在午间前往周家辞行。
  安平返回周家,派两名老仆出外打听丁家的消息,近午时分,碧眼行者从屋后逾墙而
入。
  两人在内堂相见,碧眼行者脸色沉重,示意安子摒退伺候的仆人,连奉茶水来的小丫环
与小太岁亦不许逗留。然后沉着地问:“老弟,你可认识五湖浪子和游龙剑客狄华么?”
  安平一惊,坦率地说:“不错,小弟与五湖浪子原先一度是朋友,但却不知那家伙是怎
么回事,一再愚弄及陷害小弟,至于用意何在,小弟却莫名其妙。至于那游龙剑客狄华,小
弟闻名久矣,却无缘识荆。谈兄问这些事,有何用意?”
  “五湖浪子在江湖确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但兄弟认为他有点自命不凡,而且行踪诡秘,
这种人不可信赖。老弟,能不能将你与他的事详加说明?”
  安平略一沉吟,便将在庐山的事概略地说了。
  碧眼行者静静地听完,冷笑一声说:“老弟,你知道了尘是谁么?”
  “小弟不知。”
  “那家伙是红尘三邪之一的妙手飞花上官贻,打得一手好暗器,经常改变身份,穿僧袍
是三年前的事,知道他底细的人,为数甚少,兄弟是其中之一。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显然
是利用五湖浪子,打那位姑娘的主意。恐怕五湖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那双色眼瞒得了别
人,瞒不了兄弟的神目,可能他们都在转皓姑娘的念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小弟倒不想和他们计较。”
  “你不计较,他们可放你不过。”碧眼行者忧心忡忡地说。
  “谈兄之意……”
  “兄弟今晨前往周瑜庙,找金庙祝,回绝了向南丐叫阵的事,好好申斥了他一顿,指责
他不该陷人于不义。兄弟刚想离开,庙中却来了大批江湖人,其中就有五湖浪子,和游龙剑
客的好友一指禅显安和尚。兄弟心中一动,要刺探这些人的阴谋。幸而兄弟早已化了装,他
们不认识我,以为我也是庙祝。我发现他们派人前来镇中活动,要查明你的身份。等待期
间,听他们说,三厂的高手已经齐集玉笥山,说要一网打尽什么银汉双星一群男女。银汉双
星带了大批金珠,五湖浪子一群人,表面上说是前往观战。据我猜测,他们可能也对银汉双
星的珠宝眼红哩!不久前,派出的人陆续返回,将老弟的相貌如此这般一说,五湖浪子一口
咬定你就是夏安平,唆使显安助他一臂之力,将老弟你置于死地,决定今晚前来找你呢。”
  安平吃了一惊,变色道:“好,小弟倒要先去找他。”
  “不可,老弟。”碧眼行者急急相阻。
  “谈兄,有何不可?”
  “他们人多势众,显安秃驴的天禅指绝学可怕极了,六尺外的指风打穴,发无不中,防
不胜防,加上十余名好汉,岂可冒险?”
  “那……”
  “老弟须早作打算哪!”
  安平沉吟半刻,神色冷然地说:“谈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尚请俯允。”
  碧眼行者拍拍胸膛,正色道:“老弟,你我一见如故,俗语说:士为知已死,水里火
里,但请交待一声。”
  “丁二虎已死,丁大郎尚有一天可活,小弟想劳驾谈兄暂在镇中善后。小弟不能再在周
家逗留,以免累及周家,打算立即启程离开。”
  “你……你打算……”
  “小弟打算将他们引开,到玉笥山途中和他们一决。”
  “玉笥山暴雨将临,由小道南下走吉安道,岂不是更安全?”
  “不,小弟要到玉笥山办事,顺道嘛。”
  其实,他仍然念着牛郎星,虽然他并不知道牛郎星的为人,但牛郎星在九江救出两位大
哥与解围之德,不能或忘,听说牛郎星有难,他岂能袖手旁观?而且牵涉到“双星”,显然
另一星必是女的,极可能是佩花绣巾的女人,也许那次在潼关所遇上的众女中,有另一星在
内,她们必定知道柳姑娘的下落。如果双星全军尽没,日后向何人打听柳姑娘的消息呢?
  他是个受恩不忘的人,决定跑一趟玉笥山。
  碧眼行者再三劝他由小道南下吉安。他拒绝了,交代了一切之后,立即将小太岁找来,
沉重地说:“必须记住,就在峡江镇安身立命。我留给你黄金二百两,五百两白银,足以让
你大展鸿图了。我已和二婶谈过,秋玉姑娘与你极为投缘,她答应将秋玉许配给你,希望我
有机会能喝你一杯喜酒。小弟,如果你不争气令我失望,你就对不起我。言尽于此,好自为
之。”
  听说安平要走,周家的人有一阵子好乱,安平不能将实情告诉他们,硬着头皮编了一串
必须离开的假理由,拾掇上路。
  他公然离开,不但令心中大快的镇民大吃一惊,也令在周瑜庙的五湖浪子措手不及。等
他们得到消息,安平已远出十里外了。
  这里且先表玉笥山。
  玉笥山在镇东南四十余里,习称群玉峰。山并不高,在江南地境来说,还轮不到它吹
牛。但它的传说却令它荣登江西玄门三圣地之一,与龙虎山与麻姑山并称玄门三大圣地。汉
武帝在元封五年南巡至此,在此受上清宝篆,发现一具玉箱,其形如笥,因此改名玉笥山。
它有三十二峰,二十四坛,十二台,六洞,十一亭,七源,二坞,四谷,三十六涧,池潭石
宅坡岭不胜其数,道书上称它为三十六洞天。承天宫碑记上说:“天下称名山,在大江之西
者有三,曰匡庐、曰阁皂、曰玉笥。而玉笥尤为天下绝境。”这当然有点近吹牛,但确也风
景绝佳,值得一游。
  山上最负盛誉的道观,就是承天宫,建于唐代,宋朝始改今名。宫占地甚广,楼阁连
云,宫前的拜天坛,可容数百道侣参拜。宫主十分富裕,山西山北一带有上千亩香火田。但
目前两百余名道侣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他们自己并不耕种,召来不少佃户代耕,凭信徒
们所献香火,便足够道侣们快活了。
  目下的主持法师道号凌虚,施主们皆尊称他为真人。据说,他道力通玄,能驱神役鬼,
呼风唤雨,可带领施主们游天宫入地府,法术极为高明。其实,他却是白莲会的余党,明里
结交官府仕绅,暗中招引亡命,控制愚夫愚妇,潜势力甚大,宫中秘室有许多见不得天日的
事,平时戒备森严,赫然成为江西腹地之霸。
  他手下力八名谪传门徒,全是些外表木纳但暗中却无恶不作,无法无天的凶枭。八弟子
的排名以“元”字为辈序,依次是“洪钧一气,真道水传”他们的俗家姓名,知道的人少之
又少。
  据说,有人曾发现老七元永,原是湖广的洞庭水寇五爪蛟高永隆云云。
  八名弟子中,经常有四名外出,广修功德,四境云游,其实却是在外连络白莲会众,筹
集活动经费。
  几天来,承天宫成了禁地,朝廷从京师派来了大员,闲杂人等必须一律回避。八弟子破
例地全部到齐,宫中高手云集。
  银汉双星志在雄霸天下,做江湖霸主,多年暗中筹划准备,一旦在江湖扬名立万,便全
力以赴,声势汹汹。他在天下各处设有不少秘窟,安排心腹潜入,并筹集大批金银珠宝以备
后用。
  江西地境的秘窟,便设在玉笥山,在山东北平山坳的土财主湛天虹的家中,湛天虹年约
四十余,据说是从樟树镇港家迁来的。樟树镇湛家是当地的大族,本支在新淦,晋代名臣陶
侃的母亲湛氏,便是出自该族。
  湛天虹迁来平山坳,是十余年前的事,迁来的原因不明,反正他是开辟平山坳田地的第
一人,是当地的土财主,也是承天宫的慷慨施主。从平山坳到承天宫,中间隔了两座峰头,
相距约在十里左右。平山坳的四周,全是连绵的山岭。古林遮天蔽日,仅山坳的小河两侧,
开辟了四百余亩水田。
  湛家的宅院在山坡下,面南背北,前瞰河两岸的田野,左右后三方全是栽满桃梅李杏的
庞大树林,背后也是山岭,有一条小径可以到达倚天坛,沿小河西行,有小径直达十里外的
官道。相距最近的民家也在三里外,可说是世外桃园。但如果作为秘窟,便不够理想了,如
有生人在附近出没,极易启人疑窦。总之,银汉双星在这儿建立私窟,确本不智,幸而湛家
驻守的好汉中,有几个出类技萃的人物,而且宅后的山岭建有秘道,即使动员众多的高手攻
入宅中,也无法发现宅中的人撤走方向。
  凌虚真人可算得上在阴沟里翻了船,秘窟建在承天宫附近已有三年之久,他居然一无所
知,三年来他忽略了卧榻之旁有人酣睡,不可原谅。
  还是三厂的人高明,在九江派人盯上了押走金银的牛郎星手下,发现了玉笥山的秘密。
  凌虚真人是道官,理应接待京师派来的大员,当他知道详情后,勃然大怒,一山不容二
虎,他不能忍受此事,认为是奇耻大辱,本待立即前在兴师问罪,却被三厂的人所阻,要他
暂且忍耐,等高手到齐后,再前往一网打尽银汉双星的人。
  湛家已被监视,所谓“迟则生变,兵贵神速”,三厂的人未能及时把握机会,这一来,
消息外泄后,牛郎星也在一怒之下,星夜赶来,召集手下准备一举立除三厂的爪牙。
  风而欲来,双方皆积极准备,恶斗将起。
  安平志在将五湖浪子一群人引走,远离峡江十里地,便藏身草丛中等候,假使不见有人
追来,他打算晚间再往丁家一行,监视丁大郎的动静。
  果然所料不差,五湖浪子一行十八众,快逾奔马急追而来。
  他等众人去远,立即改头换脸,一身窄油劲装,外着披风,丢弃了包袱中的杂物,远远
的盯上了前面的一群人。
  小道在玉笥山的西麓与官道配合,地名斗光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村镇,也是新途吉水
的中途站,前来北往的旅客在此打尖,来游山的骚人墨客,也都在这儿投宿,养足精神以便
明日入山,因为此地距承天宫还有七八里左右,无法赶到宫中投宿。
  这几天,斗光里成了双方接触的前哨,双方的眼线皆在此地出没,探听对方的动静,其
实,两方的主要人物皆不在此地,银汉双星的人,直接从秘径到达湛家,三厂请来的人,则
迳赴承天宫报到,想赶火打劫的人,则在这儿等候机会。
  斗光里突然热闹起来了,比平日增多了一倍以上的旅客。人仍在陆续增加中,三间客栈
已有人满之患,后来的人只好借往民宅,龙蛇混杂,狂风雨将临。
  双方互不相让,积极准备决一死战,三厂的人在九江失窃了大批金银。这些金银皆是从
外地搜刮而来的赃款。因此不惊动地方官,也就不敢公开调动兵马进剿,也没有兵马可调,
鄱阳及武功山与赣南各地,匪盗们正在与官兵捉迷藏,把江西境内的大军全吸引住,临江、
袁州、吉安三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匪势甚炽,官兵疲于奔命,穷于应付。
所以无兵可用。
  再说三厂的人有自知之明,动用官兵反而会掠走正主儿,惟有出动江湖好汉,方不至于
误事。
  牛郎星已看出对方的阴谋,将计就计想趁机树立江湖威望,夷然无惧的迎接即将到来的
大好机会。
  五湖浪子一群人,在申牌末酉牌初赶到斗光里,失去了安平的踪迹,他们来得虽晚,但
已有先到的人提前两天到达,包下了镇中心的如云客栈,所以住处不成问题。
  安平后到,只消一看镇中的光景,便知双方的决斗已不是秘密,前来参与盛会的人太多
了,镇中决无容身之地。
  罡风凛冽。室外已不宜露宿,不但霜露难抗,而且寒风砭骨,必须寻地方歇息,方可解
决食住的困难。
  农舍距镇约里余,地势比市镇略高,一眼便可看到,当下不假思索的沿樵径向农舍走
去。
  初冬昼短在长,酉牌初天色已是黄昏将临,天宇晦暗,冷风侵骨,他大踏步到了农舍前
面的空坪,向匆匆进出的一名村汉抱拳施礼,含笑道:“老表请了,小可是赶路的人,镇中
客栈已住满了旅客,因此前来打扰老表一宵,尚请方便一二。食宿之费小可将加倍奉上。”
  村汉尚未回话,门口出现了两名劲装大汉,其中一名生得暴眼凸民,满脸横肉,双手叉
腰大声说:“你小子投宿也不带眼睛,自找麻烦,这儿已住了十几个人,你还想挤一脚,要
是不怕脏,牛栏还空着。”
  安平淡淡一笑,说:“老兄,是否留客,自有尽主人裁夺。你阁下不但反客为主。而且
说话不客气,何必呢?出门人谁带着家?借住并不是奇事,更没犯国法天理人情,是不?”
  大汉勃然大怒,三脚两步抢到,怒吼道:“你他妈的胆大包天,在这儿教训大爷么?”
  安平退了两步,不在乎地笑笑,说:“老兄,不必出口伤人,在下并无意教训阁下,算
啦!你厉害,在下怕你,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在下另找宿处就是。”
  “你小子早该滚啦,要再罗嗦,太爷不打掉你满口狗牙才怪。”大汉狂妄地说。
  安平举步便走,一面信口说:“倒霉,碰上你这种强横的货色。”
  大汉耳力甚强,听了个字字入耳,沉喝道:“站住,小子你骂谁?”
  安平扭转头,冷冷地说:“老兄,你出口伤人,在下并未计较,你居然反咬一口,说在
下骂你,简直岂有此理。”
  大汉得理不让人,以为安平年轻好欺,赶上吼道:“你小子好一张臭嘴,太爷爷你封
上。”声落,伸手便抓。
  安平不想和这种蠢才计较,跃退八尺,扭头便走。
  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委实半点不假,大汉以为安平胆子小,定是初出道
的小毛头。岂肯放过扬眉吐气的机会?一跃而上,一脚向安平的臀部踢去。
  安平火起,猛地扭身、回头,捞住了踢来的脚跟,向上一扭,喝声“翻!”
  “哎……”大汉惊叫,仰面便倒,身随脚转翻身向下仆,这瞬间他仍不死心,另一条腿
凶猛地踹出自救。
  安平顺手将人抛出,大汉一踹落空,脚向上抛,大翻身背部著地,“砰”一声像是倒了
一座山。
  安平不走了,招手叫:“老兄,不算,起来,给你见识见识。”
  另一名大汉吃了一惊,飞步抢到叫:“好小子,你敢在咱们丰城双面虎面前逞英雄?宰
了你。”
  声落人到,火杂杂的双腿连环飞踢,好一记凶猛迅疾的“蝴蝶双飞”,脚上工夫不弱。
  安平退后一步,让过第一腿,再上身后仰,大汉的第二腿一寸之差,从胸口向上踢过,
一招落空,他右手出逾电闪,抵住大汉的脚后跟,向上一振。
  大汉惊叫一声,头下脚上向下栽,“卟”一声脑袋着地,后空翻跌了个手脚朝天。
  安平跃至第一名大汉身前,大汉刚狼狈地站起。
  “卟卟卟!”安平一连攻出四拳,拳着肉,两中双颊两中胸腹,最后一拳用了三成劲。
  “哎哎……哎唷……”大汉狂叫,口中出血,退飞丈外,“砰”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站不起来了。
  安平人似狂风,抢在刚起的第二名大汉身后,一把扣住大汉的肩头,另一手抓住大汉的
后腰带,将人高举过顶,向第一名大汉掷去,人掷出,他撤腿便跑,并不是他害怕,而是不
愿意和这种人计较。
  农舍中,抢出七八名闻声而出的大汉,七手八脚扶起了丰城双虎,已无法追逐安平了。
  经此一闹,安平不愿再在镇附近找宿处,便沿入山小径向东南行,绕过一座山脚,天色
已经快黑了。
  远远地,他看到左面山腰的一座丛林中,一栋孤伶伶的农舍出现在暮色下。
  他所站处,是入山的小径,右后方不远,是至承天宫的大道,左后方两里地是斗光里,
地势虽高,但僻静而林木丛生,视界被山坡下的林木所阻,看不见镇上的灯火,也看不见里
外的景物,除了林木,便是枯草苍苍的荒野。
  似乎没有通向农舍的小径,他略一打量,便穿越生长着及腰枯草的草坪,绕过一座凋
林,在暮色苍茫中,向山腰中座落在凋林旁的农舍走去。
  “按理,农舍中该有炊烟,为何这家农舍既无烟又无火,怪事!难道说那儿没有人住不
成?”他一面分枝拨草而行,一面暗忖。
  夜风萧萧,罡风刮过凋林,落叶飞舞,树枝呼啸,声如万马奔腾,他脚下一紧,踏入农
舍前的广场,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心说:“咦!真像是没有人住的废屋呢。”
  虽有三栋破屋,其实只有一家,正屋带两厢,外面围着竹篱防兽入侵,篱门歪倒在一
侧,正屋的紫扉半掩,被风吹得不住开合,吱嘎嘎怪响,屋顶以茅草建造,已腐烂得开了三
两处天窗,檐如犬牙,显然许久没有人在内居住了,再过些时日,不垮才怪,站在篱门外,
忖道:“唔!还可聊避风雨,总比露宿好些,住一宵再说。”
  他伸手挪开半倒的篱门,“唰”一声草响,野草及腰的院子中有物窜走,像是狐狸。
  他拨草而入,进入半朽了的大门,取火摺子觅亮,毫无所惧地进入厅中,信手掩上破木
门。
  在火摺子微弱的光芒映照之下,他蓦地怔住了,按房舍的外表看来,屋中必定破败不
堪,久无人住,而且厅内侧的神案下方,摆了一张不属于农家的书案。案后有一张蒲团,案
上有一只三足白石古鼎,一张素笺用一支戒尺镇住,显然有人在这地居住,不是废屋哩。
  他悚然一惊,留心四周的动静,一无声息,二无所见,不像有人。
  “借光,有人在么?”他沉着地叫。
  没有人回答,只听到屋外的飒飒风声。
  他用目光搜寻灯盏或松明,却一无所获,火摺子不能久燃,火焰渐低,光线渐暗。
  “我且在壁角休息,等候主人返回再说。”
  他到了壁角,放下包裹盘膝坐下,熄掉火摺子,在包裹内取出干粮,先填饱肚皮再说。
  食后不宜调息,他以包裹作枕,手脚一伸,躺在壁角下养神,以披风作被挡风,先睡一
觉再说。
  不久,他听到外有拨草的声音,警觉地坐起,凝神倾听,心说:“唔!来了不少人,也
许是主人回来了。”
  蓦地,娇嫩的女人嗓音入耳:“小姐,小婢白天只在山下看到这儿有房屋,却不知是栋
空屋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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