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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迷踪》


第二十六章 役神大法



  第一道门是从里面加闩的,平时则在外面加锁。
  门是锁了的,从里面出去,必须把两扇沉重的门抬离门旁,需要两个人同时动手。
  拾级而上便是第二重外门,是伪装的木墙壁。
  这种复壁式的暗门,外面不可能建闩加锁,用杠杆牵引式以暗掣控制开合,内侧用重闩。
  从里面开启,移开牵引的滑闩便可拉开了。
  「冲出要快。」梁宏扳开滑闩,拉住门低声说:「把守的人不会多,尽快把人摆平。如
非必要,请不要把人打死,有罗姑娘在他们手中,打死人就不好说话了。」
  「放心啦!大哥。」江右龙女郑重地说:「我会一切以罗姐的安全为念。但条件是,玄
灵门的人,绝不允许向你撒野。我们并没招惹他们,他们也没有理由再三伤害我们,忍耐是
有限度的。罗姐如有三长两短,我们有一千个理由替罗姐讨回公道。」
  江右龙女仍以保镖自居,对梁宏所说有云华夫人、玄灵门主的事依然半信半疑,对不曾
目击的事存有保留态度,这是性格坚强的通病。有些成见甚深的人,甚至对亲眼看到的事也
存疑。
  「那位门主对我们凌云庄的态度,也大有疑问。」夏侯兰芳说:「在南乡我们已表明态
度,不计较他们将我打入地牢的过节,双方各行其是,互不干扰。这次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们甚至友好地表示,把从混元教手中所救的三个人送回给他们,他们为何仍用软骨散控制
我们,蒙上眼当作俘虏背来背去藏匿,有何用意?」
  「他们想胁迫凌云庄,联手对付混元教。」梁宏肯定地说,他曾经从女门主口中,听出
一些玄机:「那位女门主已有露骨的表示,玄灵门要从地下秘密活动,改为广罗羽翼站出阳
光下,公然亮出旗号争逐权势号令江湖。贤兄妹落在他们手中,天假其缘机会太好了。准备,
出去!」
  门一拉开,绝剑公子首先像猛虎般冲出。
  外面是一间小厅堂,点了一枝蜡烛,光线朦胧,只有一个村夫打扮的人看守。
  看守毫无准备,听到脚步声才惊起转身,看到人影,已来不及反应了。
  绝剑公子毫不迟疑扑上,凳脚敲在看守的右肩上,及时阻止对方拔剑,一耳光把对方打
得眼前星斗满天,再来一拳一掌,把看守打倒一脚踏住咽喉,动手缴械。有了剑,不会任人
宰割了。
  四人分工合作,不需指挥,便产生默契,迅速地清理现场。
  梁宏占住小堂的门,监视走道两侧黑沉沉的房舍。
  绝剑公子负责问口供,看守根本不知外面的情况,只知敌踪已现,所有的人皆在外面戒
备。看守本来有两个人,因防守人手不足,不久前调走另一个参予防守,地窟不需多派人手
照顾。
  「他们在何处设伏迎敌,我们不清楚,也没有搜寻的必要,也避免闯进去吃亏上当。」
梁宏断然下决定:「在厅堂等他们,反客为主。」
  「对,不能乱闯。」绝剑公子那敢再乱闯?上一次当已经吃足了苦头:「我不信他们仍
在宅中布阵,但不得不防。」
  「如果他们与搜来的人拚搏,咱们潜伏候机,让他们先拚个你死我活,再出面收拾残
局。」梁宏动身摸索疾走,寻找宽阔的大厅堂:「我们布置反客为主列阵势恭候。」
  估计中,来的人必定是混元教爪牙。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坐山观虎斗,不需冒险加入。等鹬蚌相争,就可渔人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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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灵门只有卅余人,的确没有应付大群人手攻击的实力,经过两次迁移,充分表明他们
作孤注一掷的打算,敌势过强,而且行动暴露,不得不改变计划,避免被逼进行决战,决战
很可能全军覆没。
  所有的人,皆在中庭的附近屋顶戒备。
  中庭的大院子,比杨家的中院更宽阔,是决战的好地方。
  但他们必须避免决战,大院子没派人守候,人都在主宅与两厢的屋顶戒备,看不到厅堂
内的灯火。
  厅堂是禁止有灯火的,有灯火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所有的目光,皆留意远处杨家大楼的明灭不定灯火,暗中估计那边的人,下一步有何行
动。
  杨家大宅不可能久待,那是一座空宅,在杨宅活动的人,应该很快就向吕家大宅搜查。
  他们不想过早撤走,不能看到杨家大楼有灯光,就以为强敌光临,匆匆撤走望影逃遁。
  不久,灯光完全消失了。
  如果是搜索他们的人,就会出现在中间那些民宅的屋顶,那就是该撤走的时候了。
  当然啦!对方如果人数少,正好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歼灭战。
  久久,民宅的屋顶一无所见。
  终于接到门主传出的信号:撤阵。
  灯光并非敌踪已现的征候,即使是敌人,也不会往这一面搜索了,当然得撤阵歇息。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白紧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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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分配在外面各处布阵,不可能同时撤回,同时必须留一部份人布哨,防备有人突然出
现急袭。
  撤回的人,都必须经过大厅堂,以便各组领队的人,清查是否还有该撤而不撤的人留在
外面。
  大厅正门门是闭上的,左右门各有一扇虚掩,是出入的通路。陆续撤回的人,都必须从
这两面进入,
  在大院子布阵的一组三个人,听到撤回的信号,距大厅最近,是最先撤回的人。
  是两男一女,一面走一面嘀咕埋怨,升阶到了门廊,毫无戒心从楹柱旁越过。
  「咱们完全估错了混元教的实力。」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说:「以为他们来的人最多不超
过三十名,除去这些人轻而易举,岂知……咦!这里的警卫谁负责?」
  门廊相当宽阔,两根合抱大的楹柱像巨灵。
  「是我。」右楹柱后有人移出,立即传出打击着肉的声响。
  同一瞬间,两根柱上方的斗拱,攀藏着的两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快速飘落,猛扑后面的
一男一女。
  一旦回到内部控制区,警觉心便会减低甚至消失。通常内部的警戒也此外部薄弱,所派
的警哨数量也少。
  撤回的三男女怎知内部生变?更不可能知道警卫换了人,辛苦了半夜,精力已耗得差不
多了,撤回时产生疲惫现象,几乎毫无戒心,打击出乎意外,毫无抗拒的机会。
  隐身在楹柱后的人是绝剑公子,用凳脚敲耳门,得心应手轻而易举,一击即昏手到擒来,
迅速把人往厅内拖。
  从柱上方下扑的是夏侯兰芳和江右龙女,配合得丝丝入扣,凳脚敲脑袋奇准无比,顺势
把一男一女扑倒,揪住背领拖了便走。
  真不巧,第二批撤回的人到了。
  要把人拖入,左厅门虚掩着的那一扇必须推开,厅内灯光外泄,活动的人形影隐约可辨。
  撤回的人也有三个,看出蹊跷,发出急促的警啸,撤兵刃飞跃而进。
  厅门闭上了,扑上门廊的三个人不敢冒失地冲入。
  强敌已深入中枢,反客为主。
  玄灵门的人,居然沉得住气,仅经过片刻的骚乱便恢复平静,并没发动抢救中枢的攻击
行动。
  中枢只是空架子,不需抢救。
  囚禁在地窟的人,也不需付出惨重的代价争夺。
  外围没发现有外敌接近,毫无里应外合的征兆。
  这是说,情势并不危急,控制中枢的入侵者,也没发动攻击,情势扑朔迷离充满诡异气
氛。
  看谁先失去耐性,要解决就必须有一方展开行动,你出来或我进去,得在短期间内决定。
  不能等到天亮,天亮后双方都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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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阔的大厅灯火通明,比款待贵宾时更明亮。
  中悬的八盏圆形大灯笼,八盏壁悬的圆柱形灯笼,全部点亮了,都有防风的功能。
  梁宏泰然自若在厅中布置灯火,像个管火烛的管事,不但从容不迫点亮了既有的照明灯
具,而且取来廿余盏各种用途的油灯。膏(动物油)灯、菜油灯、烛台……除了烛台之外,
灯具都有防风的功能。
  菜油灯的型色最多,有长明兼保亮度控制的中柱加盆盏台灯,有单向顶管聚光灯,有附
镜单向照路灯……都是青铜、铁、瓷制的精品,大户人家毕竟不一样,与一般平民的小铁灯
盏不可同日而语。
  廿余盏灯与烛,摆放的位置都不同,但有单向聚光功能的灯,聚光的位置皆在堂下大厅
的中心。
  他像个幽灵,点燃一盏即相度位置将灯安放妥当,再慢吞吞点另一盏,一切皆在无声无
息地进行。
  整座中庭大宅,门窗都是密闭的,风刮不进来,只有寒气在内流动。
  左右两厅门的左门扇是虚掩着的,门扇沉重,大风也不易吹开。如果有人进出,风一灌
入,全厅的灯笼都会晃动,光影摇摇,绝难悄然潜入。
  安置停当,他搬出属于主人落座的沉重紫檀太师椅,安置在堂下的堂阶下瑞,大马金刀
地坐下,凳脚搁在扶手旁,不言不动像是倚在靠背上睡着了。
  有人进入,灯光会告诉他。
  厅中摆设甚多,屏、架、案、橱、几、凳……都在灯光的照耀范围内,不易藉家俱摆设
作为藏身的地方。
  这表示他只有一个人,要找他的人大可无畏地,入厅登堂和他打交道,或者放心大胆捉
他。
  片刻,灯火摇摇。
  厅中气温下降,风刮入逐渐增强。
  人影悄然鱼贯闪入,两男两女,脚下轻灵,走动时无声无息,像四个幽灵,眨眼间便到
了堂中心,距他安放太师椅不足两丈。
  他安睡如故,丝纹不动。依他的坐躺姿态估计,想起身离座,需要一些时间先调整坐姿,
否则不可能快速站起,只能困在椅内挨揍。
  四支剑悄然徐徐出鞘,四男女不想叫醒他打交道。四男女一式村夫村妇装,一看便知是
玄灵门的人。
  两丈距离,如果攻击,必定一闪即至,四支剑像剑林汇聚,他连坐正身躯的机会也没有,
扶手像囚笼,把他困得死死的,会被剑限死在椅内。
  从四男女的行动可以看出,他们并非偷偷摸摸接近的,身法轻灵悄然接近迹近鬼崇,但
这是小心谨慎的表现,面对强敌的习惯性反应。
  他故意装睡不予理会的态度,把四男女激怒了,眼中本来呈现的极端警戒神情,改变为
愤怒的眼神。
  为首的人一打手势,突然爆发猛烈攻击的行动,四支剑同时幻化为电芒,向太师椅中心
汇聚。
  「哎呀……」后堂口传出惊叫声,是江右龙女。
  一定会把他钉死在椅内,绝难侥幸。
  太师椅倏然后倒,恰好挡住汇聚的四支剑,剑剌入椅中的声响震耳,椅内空空。
  紫檀木坚实沉重,剑从雕花空隙中贯入,不可能将椅震碎或崩裂,反而把剑陷住,急切
间无法拔出。就算用刀砍劈,也很可能把刀震断。
  后退拔剑或踢椅脱剑的一刹那,也是最危险的一刹那,是反应的盲点,攻击力与防御力
都是零。
  人影急旋、暴起,像刮起一道旋风,首先遭殃的是最外侧的人,快速的打击及体。第一
个人还没倒下,第二个人的右膝已挨了一击。
  尺半长的方形凳脚,揍起人来快速、沉重准确、干净俐落,与手臂已浑如一体,正所谓
如臂使指,神到意到,如果下重手,一记敲扫,肯定会骨折手断。一寸短一寸险,贴身攻击
很少会落空。
  一眨眼间,四个人撒了一地。
  内室口抢出绝剑公子和两位姑娘,先把人打昏,拖死狗似的拖入内堂,厅中重归沉寂。
除了风声,别无其他人所制造的声响。
  太师椅仍是完整的,这玩意可使用一百年,甚至三百年,坚硬如铁。
  梁宏仍在椅内睡觉,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椅旁仍搁着尺余长的凳脚。
  风势加强了,悬挂的灯笼晃动也加剧,光影摇曳加速,表示本来开启三分之一的沉重门
扇,已经开启至三分之二以上,可以快速进出了。
  已加强的风声之外,开始出现另几种声音,呜呜咽咽匆远匆近,时急时慢飘忽不定。如
果仔细定神缔听,声音似从四周的角落传出。
  如果发自厅柱下端磐石旁,必定向斜角的壁根隐没消失,声源似乎发自某一无形物体,
活动时看不见形影,只能从声音的流动中,估料该无形物体的动向,揉合在忽强忽弱的风声
中,令人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倍感寒冷。
  摇荡的灯光中,陆续出现另一类的光影,朦朦胧胧忽明忽灭,时聚时散,与暗红色的灯
光不同,暗淡泛绿,也有时形如流动的淡烟,不时扭曲、聚合、变形、消散,隐约呈现奇奇
怪怪的变化多端形状。
  以鬼影幢幢来形容,的确名符其实。
  太师椅丈余半径的范围内,诡异的光影掠过时,十之八九会变形消失,异声也会倏然隐
逝,等于是有效地截断阻绝声光的通路,只许在外围流动转折,以太师椅为中心的圆形空间
是禁区,在椅内沉睡的梁宏不受干扰。
  他确在沉睡,鼾声逐渐增强。
  「你的太一玄功,能连绵防守支持半个时辰吗?」厅左第一根大厅柱后,传来贾道婆阴
森冷厉的嗓音。
  厅左第一根厅柱,距太师椅约两丈多一点,在防守半径威力圈外,因此厅柱附近,光影
最为稠密,形状的变化也少些,不可能看得到柱后的景物。
  他沉睡如故,鼾声如故。
  防守支撑不了半个时辰,攻击更不可能持续半个时辰。
  御发各种声光烟雾法器,需耗不少精力,各种刀状法宝也有告罄的时候,因此攻击的人,
一定比防守的人更耗精力,持续力难以为继。防守的人以逸待劳,可承受实力强三倍的劲敌
攻击。
  贾道婆在他面前那配称劲敌?难怪他沉睡不醒。
  三道冷虹绕柱而飞,向左划出一道快速的光弧,瞬间便飞抵他的背部上空,猛然下沉疾
落,发出奇异的锐啸声,会令人入耳便心向下沉,性质与云华夫人的九阴摄魂箭差不多。但
不是箭,是刀,一种在飞旋进行中,可发出令人心悸异声的五寸长法刀。
  他所坐的太师椅,突然变成摇椅,向前一倾,椅的后两脚离地。
  太师椅宽大,可容腹大如鼓的富家翁安坐,雕花靠背也高,体形瘦小的人坐进去,不成
比例令人发噱,像一只小鳖掉在大瓮里。
  梁宏身材修伟,但他是蜷靠沉睡的,头比靠背低,从背后攻击枉费心机。
  椅向前倾,二把法刀连从雕花空隙透入的机会也勾销了,三声怪响,法刀反震跳落,在
方砖地上跳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太师椅重新晃回原位,他仍然沉睡不醒。
  椅刚恢复原位,椅后幻现玄灵门主出剑攻击的形影。
  他终于醒了,向前滑出。
  上次是向后滑脱,这次是向前滑出。
  贾道婆也像幻影的幽影,出现在椅左,首先袖底喷出一团灰雾,然后七星剑化为眩光向
前迸射,配合玄灵门主出手,剑气迸发似风雷。
  他滑出,背部着地便向右滚转,像游窜的灵蛇,从左方后方攻击的剑,在上空急剧闪烁,
失去攻击目标,目标躺在地下滚转、滑动、暴起、攻击。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是如何交手的,变化太快太突然。
  厅内光影摇曳,玄灵门主与贾道婆如何幻现的,即使在远处留心察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凳脚在他暴起的刹那间,就敲中贾道婆的左胯,同时身形扭转、急旋,凳脚扫中玄灵门
主的右后肩。
  人影乍合乍分,一沾即胜负已判。
  三方攻击快逾电光石火,招一发就决定了谁胜谁负。
  凳脚断成两段,玄灵门主的护体神功了不起。
  人影似流光,消失在厅外的夜色中。
  梁宏来不及追赶,也不想追赶,丢掉半段凳脚,将太师椅扶正。
  他把太师椅从堂上搬至堂下应敌,目的就是有宽广的施展空间,在堂上椅背没有退路,
像被堵在绝路的困兽。
  这也表示他根本不在乎对方群起而攻,让对方有倾巢而至的机会。
  只来了玄灵门主和贾道婆,他颇感失望。
  凳脚没能把对方击伤,让他提提高警觉,觉得面对超等的高手名家,手中有剑才能发挥
克敌的威力。
  绝剑公子与两位姑娘,出现在他身旁。
  「刚才厅中像……像天翻地覆,你……你们……」绝剑公子往昔自以为定力十足,邪不
胜正,所以胆气旺盛,不在乎邪门外道,现在知道可怕了,连说话也嗓音走样:「我们没看
清是怎么一回事,只感到手脚发软……」
  「你们如果事先没服下辟毒辟香的药物,更看不见景物了。」梁宏指指那扇敞开的门扇:
「风从外面吹进来,幸好不是真正的风路,风唯一的出路是向内堂吹,你们正好挡在风路
上。」
  「他们来了些甚么人?」绝剑公子真不知道来了些甚么人。
  「玄灵门主和贾道婆。我要一把剑。」
  「他们还会来?」
  「一定会来,我们已有八个人质,他们能不来吗?」
  「大哥,剑在这里。」江右龙女把从俘虏身上缴来的连鞘剑递给他:「我们也列阵相
候。」
  「不行。」他断然拒绝:「混战中必定会有死伤,死了人就不好说话了。有华欣在他们
手中,除非万不得已,我不希望有死伤。你们请退,按信号行动。」
  罗华欣在对方手中,他不得不慎重处理,一旦在大厅发生混战,毫无疑问一定有人丢命,
有了死伤,仇恨就无可化解了。
  他的估计十分正确,前后共捉了八个俘虏,玄灵门丢失了四分之一的人,能一走了之吗?
  天色不早了,双方都必须争取时间早些解决,等混元教的人大举光临,那就不妙了。混
元教大白天也敢施展强盗式的攻击,来了必定像一群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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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不再装睡,据椅高坐抚弄着连鞘长剑。
  剑的品质颇佳,虽然比不上断犀剑。玄灵门虽人数不多,不多才能保持秘密,十年来没
透露丝毫风声,人多了,泄密的机会也多。人数虽少,每个门徒都是武功高强可派用场人物,
使用的兵刃,品质当然不会差。
  凳脚伤不了两个妖妇,他油然兴起用剑的念头。
  黑夜中搏命,有剑在手几乎可以保证必定出人命。他有点忧心仲忡,抚弄着剑,他的心
已飞向罗华欣身边。
  假使杀死玄灵门一些人,玄灵门主在挫折之余,会不会不顾一切作孤注一掷拚个两败俱
伤?
  感觉中,罗华欣必定有把柄被玄灵门扣住,事关严重的生死大事,不得不接受玄灵门的
胁迫。
  「我能承受多重的压力?」他向手中的剑问:「她呢?华欣,不管压力是如何沉重,我
都不会放弃你的,我会尽全力争取你的自由。」
  他不得不正视现实,所面临的问题非常严重,所承受的压力,很可能让他无法承受,假
使需要面临生死抉择,他能承受必须付出生命的压力吗?
  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人只能死一次,一旦死了,其他一切都不存在了。只要有一丝生机
可以争取,他是不会放弃的。
  这一线生机,是不是寄托在这把剑上。
  他的思路,专注地投注在这把剑上。
  断犀剑是格斗用的重型狭锋剑,所使用的剑术与这把剑有显著的不同。
  这把剑重量只有一斤二两,长度仅两尺二寸。这是从七星剑改造的中锋剑,仅比匕首长
四寸而巳。
  七星剑是传统的舞剑,是道教法师们驱神役鬼,配合天罡步,摆样子鬼画符的剑,不能
用来真正杀人格斗的。
  有些甚至用桃木制造,俗称桃木剑。
  剑术中也具有点劈挑撩拨等等心诀技巧,但十之七八是摆样子的舞蹈花招。除非是真正
的名家,否则不能用这种剑格斗的,以免枉送性命,对方一刀就可以连人带剑劈成四段。
  「还可以用。」他喃喃自语,拔剑出鞘轻叩三声:「希望不要倚仗这把剑解决问题。」
  问题是非解决不可的,早晚而已。他不但要面对拥有各色人才的玄灵门,还得面对实力
更强大,各色人才更多的混元教。
  混元教号称三教合一,人才更多。
  他非用剑不可,不管他是否喜欢。
  他真有点怀念那把断犀剑,剑已落在玄灵门的人手中。那把剑,瞬息间劈掉混元教五名
超等高手,生死关头杀机怒涌,剑过处摧枯拉朽风卷残云。
  风声一变,人影出现在两丈外。
  左右厅门大开,罡风刮入,所有的灯笼在风中猛烈摇晃,放置在各处的各种灯盏,一部
份禁不起风熄灭了,一些小型摆设移位、倾倒、掉落。壁上所挂的名家字画,被吹得掀起、
飘动。
  似乎全厅皆在撼动,异声大作。
  人群分两路抢入,快速地在堂下列阵,位于中央的五个男女,已逼近至两丈左右。
  共有廿四名男女,女门主与副门主都来了。
  一声长啸震撼大厅,绝剑公子出现在梁宏的左侧方,两位姑娘在右,左右相距丈余,三
支剑光芒闪烁,面对还没列阵停当的玄灵门廿四名首脑级高手,并没发起抢制机先的攻击,
威风凛凛等候对方列阵完成。
  敌众我寡,应该在对方涌入的同时,发起猛烈的攻击,不让对方有布阵的机会。
  梁宏从容不迫离座,将剑鞘插入腰带,冷然瞥了半弧形刚列阵完成的人群一眼,迈出两
步徐徐升剑,最后目光投落在女门主身上。
  「大敌当前,你们估错了倩势,反而中计上当,随时有被混元教歼灭的危险。」他声如
洪钟,压下了风声:「我实在想不通,紧要关头你们向我们行凶下毒手,你们是唯恐敌人不
够多,因而另树强敌来一次豪赌吗?好吧!我成全你们,杀……」
  杀声中他狂野地扑上了,剑光一动,锋尖便逼近女门主的胸口,剑气迸发寒涛怒涌。
  中央的五个人急急退步发剑布下剑网,在他狂野狞猛的气势压迫下,消失奋勇迎斗的勇
气,仓卒间改取守势后退防御自保。
  从一点猛然贯入,然后左右分张,剑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挥动,迸发出满天雷电,尽量使
用剑脊,人与剑浑然成为一体,飞腾闪烁已难辨剑的实体。
  金鸣声震耳中,刀剑连续抛掷,人体也东歪西倒,五个首脑在一冲之下便崩溃了。
  女门主只接了三剑,震退至厅门几乎摔倒。
  副门主比上一次更糟,被剑拍中右耳门,耳轮破裂,摔倒在厅柱下失去知觉。
  剑光左旋,像匹练横空,扑向涌来的左翼,硬向刀山剑林冲,向呐喊中的人潮强行贯入。
  左翼共有八个人,形成人潮施展不开,只能将刀剑伸在前面乱刺乱劈,如果强行贯入,
一定有人伤亡。
  他像是变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怪物。
  脸孔也变了,肌肉扭曲,虎目迸射出肉食猛兽特有的光芒,整个人流露的狞猛气势,简
直像张牙舞爪的黄鼠狼,扑向狂乱的鸡群。
  面对刀山剑林,他被激发了原始兽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杀机被诱发,一切顾虑、禁忌、利害、人道……种种念头皆在这瞬间消失无踪,唯一的
行动是:杀!
  「退……」倚在厅门上浑身发抖的女门主狂叫。
  「大哥住手。」江右龙女的叫声同时传到。
  狂野的接触,不可能突然中止,叫喊声不可能发生作用,血肉横飞已成定局。
  五个武功超拔的首脑,一冲便弹出崩散,其他次要人员,那禁得起他的切割?其实这些
列阵在两翼的人,在首脑们一触即崩溃时,斗志便已沉落,也来不及冲上抢救,阵势并没移
动。
  是他在冲阵,而非两翼的人向他攻击。
  剑已攻出,人已切入,一发不可遏止,即将出现血腥。
  首当其冲的人,剑已被错出偏门。他的剑尖,正向上接近那人的胸口。
  奇迹发生了,他的剑尖外移,擦对方的胸口滑过,身形陡然刹住,不可思议地中止攻击,
拉开马步仍然作势扑出,狞猛的神情仍在,真像一头作势扑向猎物的猛兽或噬人的妖魅。
  左翼的人,惊怖地急退。
  右翼的人阵势也在骚动,绝剑公子兄妹的剑,在阵侧恍若天神当关,有效地阻止那些人
向梁宏合围,剑作龙吟气势磅礴,凌云庄的气势声威,可不是平白获致的,兄妹俩就有挡住
人潮的信心。
  「让他们为名利财势争死活吧!大哥,你犯不着做刽子手,让他们和混元教血肉相见,
相信上苍也不想假你的手,送他们下地狱,你与这次争霸的事无关。」江右龙女出现在他身
旁,镇定地低声劝解。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那刹那间的雷霆攻击,如果不手下留情,女门主五个人可能没有
一个活的。
  第二波攻击他已流露出狂野的神态,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在血腥暴乱中情势不由人,任何心性最慈悲的人,也会在身不由己中,丧失理性为生存
而奋斗。他死,你才可以活。
  梁宏呼出一口长气,剑徐徐下垂,脸上的肌肉开始松弛,狞猛的神情消退。
  「就让他们和混元教互相残杀吧!」他完全恢复冷静,本来就不是好杀的人:「但要不
把华欣释放,我要留下他们的门主副门主。」
  人像潮水般退去,退至左右厅门,昏厥了的副门主,由两个人架住带走。
  中门是关闭上闩的,女门主并无启门逃出的打算,倚在门上喘息,握剑的手仍在颤抖。
  爪牙们正从左右往外惊惶退走,门主岂能排众先出往外逃?
  下令退走,救了所有的爪牙,自己却来不及走避,爪牙们也无法掩护她撤出险境。
  论真才实学,玄灵门的人,那能与混元教的人比?爪牙们都缺乏与高手名家相搏的本钱。
  因此当凌云庄要出面寻仇报复,女门主便现身解释误会,要求互不干扰,可知对凌云庄
颇有顾忌,爪牙们没有与凌云庄高手一搏的信心。
  玄灵门真正会邪术的人并不多,邪术也只能玩阴的,真要在混战中生死相搏,邪术的威
力有限。
  现在,邪术就无用武之地。
  爪牙们还没全部撤出,撤的机会稍纵即逝。
  「我的剑一出,你一定死。」梁宏跨两步便逼至女门主面前,剑蓄劲待发,声如洪钟狠
盯着女门主:「我不想杀你,除非你愿意向我的剑尖撞。」
  「你不敢杀我。」女门主下甘示弱,嗓门也大。
  「对,我不敢杀你。我是说,我不会亲手杀你。」
  「你……」
  「我故意诱导混元教的人,搜寻你玄灵门的中枢秘窟,目的就是引虎相斗,让你们两败
俱伤。现在我把你和所擒住的爪牙,一并送给一尘散仙,无条件奉送,也可以有附带条件,
结果如何?」
  「你……你不敢。」女门主神色大变。
  「是吗?」剑光一闪,铮一声拍落女门主的剑:「我结识罗姑娘没几天,情投意合我喜
欢她,为了她,我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但一切努力皆属徒劳,上刀山下剑海仍然无法保全她,
我只有用最后的手段,替她复仇雪恨了。你死了,能得到甚么好处?我失去一位所爱的人,
绝不会去跳大江以死酬爱,我会杀光你玄灵门的人,甚至会与混元教谈条件,要他们全力搜
杀所有与贵门有关的人。如果你认为你的命,比罗姑娘的命价值低,宁可与罗姑娘同归于尽,
我成全你。」
  人都撤走了,最后撤的贾道婆在门口止步。
  「我去把罗华欣带来,解除她的役神大法禁制交给你。」贾道婆替女门主解困:「毕竟
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边,只有小冲突而无仇恨的人,被你们擒住的门人不止八位,希望你们无
条件释放他们。」
  「另三个不是我们擒住的,而是从混元教的人手中夺获的。」绝剑公子说:「我们本来
就打算送还给你们,岂知你们狼子野心不可信任。好,我答应把那三个人释放。日后的纠纷,
我凌云庄会与贵门算个一清二楚。」
  「该死的老虔婆。」梁宏破口大骂:「你的道行浅得很,竟敢用役神大法控制她,解禁
后可能有后遗症发生,她这一辈子可能都生活在恶梦幻觉中,你……」
  「老身的道行足以驾御各种神术。」贾道婆傲然地说:「罗姑娘只在短期间内,受到初
期禁制,没经过正式施术,所受的禁制初浅薄弱,怎么可能留有后遗症?你不要充内行,认
为可破老身的神术,就以为了解神术的奥秘,如果老身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布阵,你难逃老身
神术的摆布,哼!」
  「日后你我或许有再兵戎相见的一天,我会让有充分的机会施展。」梁宏不再计较,急
于见到罗华欣:「你们的人囚禁在地窟,你可派人把他们带走。你给我牢牢地记住,罗姑娘
日后如果有甚么三长两短,混元教的人杀不了你,我也会杀你。」
  贾道婆并没向女门主请示,向门外发出两声吆喝。白始至终,贾道婆扮演司令人,主控
全局化解危机,女门主毫不介意贾道婆自作主张交换人质的事。
  片刻,一名女爪牙偕同罗华欣入厅。
  贾道婆劈面拦住,双手搭住罗华欣的双肩,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面念,一面轻抚她的
太阳穴、印堂、双目、天灵盖,显然在施术,解除役神大法的禁制。
  「你回到他身边,好自为之。」贾道婆最后轻拍她的脸颊,将她向梁宏身旁推:「我们
的事不需要你帮忙,过去的事你已经浑然忘却了,去。」
  女爪牙把她挽入时,她的神情与往昔并无异样,女强人的气势依旧。不同的是,看到厅
中的情景,脸上并没流露出惊诧的神情,似乎以往并没发生任何事。
  贾道婆把她推出,她脸上突然出现喜悦的神色。
  「哦!宏哥,这里发生了甚么事?」她雀跃地奔至梁宏身旁,举目四顾,看清了在旁仗
剑戒备的江右龙女:「黄姐,宏哥找到你的?」
  「是的。」江右龙女黛眉深锁:「你真的忘了所发生的事故?」
  「甚么事故?」她一脸茫然,目光落在绝剑公子兄妹身上:「凌云庄的人也来了,他们
真有助我们的诚意呢!」
  「华欣,他们好像不曾虐待你。」在一旁剑眉深锁,一直审视她神色变化的梁宏,有意
打断两女的话题:「身上可感到某些地方不舒适?」
  「没有呀!」她信口说。
  她的衣着完整,匕首和百宝囊都在,精神抖擞,当然不曾受到虐待。
  役神大法如不加添其他禁制,不会损害生理机能。
  贾道婆已和女门主,悄然出厅走了。
  自始至终,她没向女门主贾道婆注目,似乎这两个死仇大敌并不存在,所以视若末见。
  「那就好。」梁宏不便再追问:「此地不宜逗留,先离开再说。」
  「梁兄弟,你信任那老妖婆吗?」绝剑公子与梁宏并肩往外走:「我下信任他们。为了
罗姑娘的日后安全,我扣的三个人,短期间不能释放。我觉得玄灵门的人,比混元教的人更
靠不住。」
  「十余年来,他们争利不争名,没有称雄道霸的打算,实力并不强,玩弄阴谋手段算计
我们,他们认为是正当的手段。这种人如果你信任他们,注定了要吃大亏上大当。」梁宏呼
出一口长气,语气中有无奈:「老虔婆夸口说是召灵驱煞的三界使者,那么,她是巫门走阴
人而非道婆。我对巫门一知半解,查证不出她在罗姑娘身上,到底留了些甚么禁制,目前的
情势,不容许向他们施压。我会小心留意,或许可以找出其中玄虚。」
  「净玉老店不安全,兄弟,到金鳌老店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让他们两方人马,不敢
冒死伤过半的凶险,前往金鳌老店公然袭击。」绝剑公子提出邀请。
  「梁兄,我们是诚意的。」跟在后面的夏侯兰芳加入邀请:「我们怕你误会,没敢公然
替你摇旗呐喊,所以跟来相机策应。目下情势已将我们拉在一起并肩站,正好警告他们不可
妄动,请你答应好不好?」
  如果迁入金鳌老店,就表示与侠义道英雄并肩站,凌云庄不但实力雄厚,而且是可以公
然站在阳光下的风云人物,胆敢向他们袭击的人必定不是好路数,攻击后一旦留下尸体,案
一入官府,侠义英雄杀盗有功,打起官司来有赢不输。
  攻击的人,也不会出面上公堂。
  「天快亮了。」梁宏婉词拒绝:「你们的好意我心领。风势正在转弱,船只可以过江,
我们要返回府城,随即远走高飞。这里的事,让他们杀个血流成河。夏侯兄,如果要查扬州
袭击的凶手,最好另起炉灶找线索。玄灵门这些人不成气候,不值得计较。你们如果不离开,
混元教肯定会千方百计算计你们。等他们消灭了玄灵门,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了,你们的存
在,是他们最严重的威胁。咱们分手,再见。」
  「粱兄弟……」
  梁宏已偕同两位姑娘,钻入一条通向东院的花径,匆匆脱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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