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云中岳作品《矫燕雄鹰》

《矫燕雄鹰》


第 四 章



  罗远的坐骑不是良驹,驮两个人实在难以胜任。远出里外,越野穿林一阵急驰,坐骑便
不堪负荷,四人濒临难以举步,随时皆可能濒倒境界。
  后面,蹄声急骤,草木籁籁而动声传里外,追的人马正快速接近。
  林深草茂,不知后面有多少人追来。
  他不想和大批高手拼命,干脆下马将昏迷不醒的中年人扛上肩,牵了坐骑钻走,绕山越
野远离险境。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对这一带山林一无所知,反正能走的地方就走,身在何处他并不介
意。一个采药人对山区的环境,即使是陌生地区,也会产生亲和感,进人穷山恶水也不会产
生恐惧。
  登上一处山坡向下察看,终于看清跟来的只有三个人。
  “好哇!多几个人口供更可靠。”他欣然自语,绕山坡降下一处平野,等候追的人赶
上,不再往林深草茂处躲躲藏藏。
  藏妥坐骑,昏迷的人丢在草坪中,几耳光把人打醒,在一旁虎视眈眈。
  蹄声渐近,追的人快要到了。
  中年人第一个反应,便是跳起来。
  伸脚一勾,中年人砰然倒下了。
  “我看得出,你是那一群强盗的首领。”他双手叉腰像座天神,俯视着狼狈的小鬼:
“我听说道桐柏山有几伙强盗,你是那一伙的?他娘的!你们离开巢穴未免太远了吧?怎么
抢到随州来了?”
  桐柏山地区,大部份属河南桐柏县,仅西南一带山尾小山岭,属湖广随州。
  “混蛋!你才是强盗。”中年人挣扎着站起:“桐柏山的强盗,都在荒僻的村落打家劫
舍,那敢在大道上抢劫?壮勇一合围,死路一条。”
  “你这狗养的没拦路抢劫行凶?不会是与小轿的人攀亲家吧?”
  “胡说八道:咱们是保护他们的。”中年人嗓门大得很,理立气壮:“保护他们能平安
到达桐柏山。”
  “该死的混蛋!刀剑并举,一拥而上汹涌如潮,一接触有死有伤,这叫做保护,好,我
来保护你。”
  一声吼,中年人迎着他接近的身影,来一记十分急猛的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劲道十足,
暗劲直迫八尺外,内劲已可外发伤人于体外,可能在内功上,曾经下了二三十年苦功。
  他左掌略拂,拳劲斜走,无畏地走中宫切人,快如鬼魅幻形,对方拳势未收,他已近身
了。
  劈啪几声暴响,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快得难以看清手掌,把中年人打得仰面便倒。
  “还要进一步保护吗?”他一脚踏住中年人的右膝,压力渐增:“你的膝盖一定可以抗
拒棒打斧劈,内功火候很纯,距金钟罩境界已是不远,我打赌一定踏不碎你的膝骨,但必须
试一试,不试怎知输赢?”
  “不!不要……”中年人狂叫,坐起双手拼全力抬他的右脚:“在下真……真的不是强
盗,的确是……是奉命护……护送他们前往桐柏山的人……”
  只要再加半分劲,中年人的膝盖非碎不可。双手已用了全力,也化解不了下踏的可怕劲
道。
  “你尽量胡说八道好了,我不急。你的强盗同伙快到了,他们的口供最好和你一样,不
然……哼?”
  “用不着胡说八道。”中年人总算能阻止压力增加,急急分辩:“我们奉阴阳使者的指
示,远离强盗出没的地区外,迎接财神兼领路,以免受到强盗或仇家阻扰……”
  “且慢?”他收回脚,虎目中有疑云:“阴阳使者?我听说过这个人,阴阳使者周大
年,一个黑道臭名昭著的枭雄。”
  “他是咱们武道门的重要人物……”
  “武道门?武道门听说在襄阳附近的荆山,怎么跑到这里来鬼混?你是……”
  “我,飞天蜈蚣陈孝,在武道门地位不低。本门在天下各地做买卖,就在各地就近与神
财爷交易,不会在山门与外界接触,避免落案。你也许知道在下的名头,知道武道门的声
威,最好保持对在下的尊敬。”
  一亮出山门名号,飞天蜈蚣神气起来了,挣扎着站起,居然能挺得笔直,气势仍足。
  “飞天蜈蚣陈孝就是你?”他的虎目中,疑云更浓。
  “正是区区在下。”
  “他娘的!你像吗?据我所知,飞天蜈蚣的名头,并不比阴阳使者低,都是武功惊世,
坏事做尽狗都不吃的枭雄。你这混蛋如此稀松平常,拳脚还没入流,怎么会是名震天下的飞
天蜈蚣?去你娘的!”
  汉口镇是四通八达的大埠,龙蛇混杂甚么人都有,即使是平凡的市民,也可听到许多三
教九流的传闻秘辛。稍留意江湖动静的人,对那些声威显赫的英雄好汉,多少有些印象,虽
则从没与这些风云人物打过交道,见了面也不认识,但对那些人的名号却知之甚详。
  他听说过飞天蜈蚣阴阳使者这些人物,从传闻中知道这些人非常可怕厉害,真无法相信
表现得如此稀松平常的中年人,会是大名鼎鼎的飞天蜈蚣。
  他也听说过伏魔一剑吴化雨的名号,更对武道门有所风闻,可知他是有心人,不是一个
平凡普通的采药村夫;更不是一个身怀绝技而甘于寂寞,甘愿老死山林的人。
  “你这家伙武功骇人听闻,但还不算一流高手。”飞天蜈蚣并不蠢,知道强硬手段无
效,继续用威吓保全自己:“与咱们武道门作对,注定了将被化骨扬灰。天下间敢向咱们武
道门挑衅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走吧,我飞天蜈蚣宽宏大量……”
  “去你娘的!我那有心清和你们武道门有瓜葛?在旅途碰上了,手痒管管闲事而已。”
他打断飞天蜈蚣的话:“你们摆出强盗姿态在大道行凶,我受到波及岂能不管?你滚吧!”
  蹄声震耳,三匹健马已到了百步外。
  他瞥了左前方的树林一眼,树林远在百步外。他向南面飞奔,用普通奔跑的姿势而非轻
功,像一头奔牛,脚下隆然奔向五六十步外的矮林。
  从外表看,他显然是被迫来的三骑士吓跑的,寡不敌众,逃走第一,所以跑得飞快,逃
入矮林,有坐骑的人就无法策马入林穷追了。
  如果真要逃,他该从西北面的树林逃,那面山坡相当陡,健马无法在陡坡的树林奔驰。
  三匹健马是从东北角冲来的,往南逃不是好主意。
  三骑士看清了飞天蜈蚣,放弃追赶罗远的念头,急急下马照料飞天蜈蚣。
  飞天蜈蚣并没受伤,只是右膝有点疼痛,双颊红肿而已,走路略有不便。
  三匹马已经力尽,不能再骑了,四人三马怨天恨地往回路走,两人牵了坐骑,一人掺扶
飞天蜈蚣,慢慢往回赶,一面走一面交谈所发生的变故。
  他们除了知道这个人叫罗远之外,可说一无所知,实在猜不出罗远是何人物,日后想追
查谈何容易?
  显然他们也不熟悉这一带的环境,附近都是小山,没有特殊的山峰可以作指标,只好沿
蹄迹往回路走。
  绕过第一座山坡,降下前面的草坪,蹄迹宛然,路没走错。
  牵了坐骑走在前面的大汉,突然发出一声警叱,一声刀吟,钢刀出鞘丢掉缰绳。
  前面的茂密松林中,大踏步出来两行高高矮矮,有男有女的行列,一个个雄纠纠气昂
昂,所佩的兵刃五花八门,有长有短,行列整齐,气势慑人。
  共出来了廿四名男女,一面接近一面向两面分张。最后出来五名衣着华丽,气势更为慑
人的男女。
  最后,是七名大汉,每人押解一个五花大绑,气色甚差,脚下有点不便的人,一看便知
是押俘。
  廿四名男女雁次排列,在草坪中段列阵。
  中间五男女也左右一分,威风凛凛。位于中间那人年约花甲,鬓脚已华。穿一袭团花翠
蓝色长衫,佩的剑古色斑烂。
  这人的像貌,确有令人一看便心中发毛的威力,三角眼吊客眉,脸色苍灰有病容,颧高
鼻勾,颊上无肉。三角眼中,焕射出可怕的绿芒,像有点色目人血统。高瘦的身材像竹竿,
衫尾飘飘,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味。
  两侧是两男两女,有两男一女已是年约四十上下。最右外侧那位穿水蓝色骑装的女郎最
年轻,该已年华双十,眉目如画,有一双灵活明亮的凤目,骑装把浑身曲线衬得玲珑透凸,
有点像胡蜂极为养眼。所佩的剑装饰华丽,剑鞘有宝石反映出来的光芒。
  包括飞天蜈蚣在内,四个人惊骇莫名,甚至双脚发抖,被对方浩大的阵容吓坏了。
  也许,是被认识的人吓坏了,却又忘了跳上坐骑逃命,也可能知道逃不掉。
  三匹坐骑已口吐白沫,浑身毛湿,举步蹒跚,的确无法再奔驰逃命了。
  大踏步出来了两名中年大汉,直逼至两丈内才拔剑。
  “你们是进山的人吗?”右面那位满脸横肉,像貌狰狞的人大声喝问。
  “我……我们不……不是……”飞天蜈蚣一代凶枭,名震江湖,竟然脸色泛灰,嗓音全
变了:“我们是……是过路的……”
  “是吗?这里有路吗?”
  “这……”
  “你们有刀剑。”大汉厉声说。
  “防……防身的……”飞天蜈蚣吓了一跳。
  “你们已追逐了不少时辰。”
  “这……”
  “不许撒谎?”大汉叱声似沉雷。
  “碰……碰上仇家……’飞天蜈蚣几乎语不成声,像个待宰的懦夫。
  “你们所逐的人从南面跑掉了,他是何来路?”
  “是……是个叫……叫罗远的人。”
  “把你们追逐的原因和经过,从实招来。”
  “这……你们……”
  “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从你们的神色看来,你已经知在道我们的底细了;必定是
道上的朋友。挺起脊梁来,不要做撒谎的懦夫。从随州北上大道所发生的事故,咱们一清二
楚。你如果撒谎,将死无葬身之地。说!敝长上在听。”
  “我……我我……”
  “招!”
  飞天蜈蚣打一冷战,猛地扭头飞掠而走。
  三名同伴也不慢,也一跃两三丈速度发挥至极限,没勇气挥刀而斗,逃命第一。
  四位男女左右齐出,速度快了一倍。
  一声厉叫,最慢的飞天蜈蚣,被发话的大汉追及,一脚踹中背心,厉叫着砰然倒地。
  片刻间,四人成了五花大绑的俘虏,加入七位俘虏的行列,剩下半条命。
  “去搜那个逃掉了的人。”为首的人向随从发令:“那个人脚下乏力,逃不远的。”
  共出来了八名男女,穷搜逃走了的罗远。
  罗远躲在侧方里外的山腰草丛中,目击所发生的经过。可惜风从背后吹来,听不到下面
双方的对话。
  他在盘洁飞天蜈蚣时,已发现远处树林中有人窥伺,以为是飞天蜈蚣的党羽,是派来保
护小轿的人,冲突出于误会,这种事他不能管,管了反而显得自己理亏,不想再生冲突,便
一走了之。
  他是绕远处赶到前面去的,恰好赶上这场热闹。
  显然飞天蜈蚣碰上了更强悍的人,这卅余名男女形之于外的气势,他远在里外,似乎仍
可感到心理上的压力不轻,心中懔懔,不知是何来路。
  飞天蜈蚣被擒,他更感到心惊。
  谁敢和武道门的人作对?飞天蜈蚣是武道门的人,地位相当高,武功也不弱,竟然没有
挺身而斗的勇气,是个浪得虚名的货色。
  这些人好神气,根本不在乎与武道门为敌。
  据他所知,武道门号称天下第一绑架组合,廿余年来日渐壮大,作案遍天下,不但白道
与侠义道束手无策,连那些黑道妖魔鬼怪大豪大霸,也对武道门恨之切骨,却又无可奈何。
  武道门绑架的对象,决不是升斗小民,只要选中目标,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何人物,有何
靠山。做案的实力雄厚,行动飘忽如神龙。山门据说建在荆山深处,前往荆山寻踪觅迹志在
报复的人,人数多却找不到形迹,人少了有去无回。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找出山门的确实
位置。
  最远的作案范围,竟然在京都附近,先后做了五件大案,共获得五万两银子赎金,京师
为之震动。京城的五城兵马司衙门,调动了三府十县的公人出动搜捕,甚至惊动厂卫的皇家
特务全力缉拿,连一个跟盘子的眼线也没抓到,赎金一到手便鸿飞杳杳。
  江湖朋友提起武道门,可说闻名色变,谁还敢向武道门挑衅?反正武道门做案,与绝大
多数江湖苦哈哈混世者无关,何苦自寻死路?
  但有关的人,不得不费尽心力寻踪觅迹。
  这群人居然擒捉武道门的重要人物,颇令罗远感到意外,也极感佩服。
  他不能再胡乱走动了,这些人正派人搜寻他的踪迹,没有必要招惹这些气势浑雄的高
手,暂避风头免生是非,先找隐密处躲起来,等天黑再动身。
  搜的人搜错了方向,怎知他反而抄到后面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搜的人失望地返回。
  他在另一处山林埋头大睡,不理会外界的动静。事不关已不劳心,也无意查证这些人的
底细。
  置身事外的心理浓厚,一躲躲至日落西山,山林中除了乌兽不见人迹,与外界完全隔
绝,外界发生了何种变故,他毫无所知。
  发起攻击的人失望了,没能出其不意冲人旅店,刚接近便被精明老练的警卫发现,只能
改为明攻。
  明攻也落空,小店的人据房舍死守不出。天井与门窗皆有人负责封锁,各守岗位,非万
不得已不许现身接斗,仅用暗器悄然反击。连负责策应的人,也不轻易现身暴露位置。
  攻击的人完全估计错误。估计中,南天一剑是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发现有警,必定挺
剑外出行英雄式的拼搏,至少也会现身打交道,决难在群起而攻中侥幸。
  南天一剑并没现身,老剑客心理上早有准备,丢开江湖道义对付致命的暗袭,冲进来一
个杀一个。
  袭击的人数超过三十,但真正能冲入屋内,获得拼搏机会的人不到一半,屋内尸横廿
具。
  在漆黑的房舍内缠斗,占了地利的一方应该可以稳操胜算。但南天一剑毕竞人数太少,
无法将强敌阻绝在屋外,被几个人冲入,便已输了一半,付出可怕的代价,难以挽回颓势。
  全集死寂,没有人敢外出自寻死路。
  第一支火把出现,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片刻间,小店前后火光如昼。
  共有卅余支火把,却不见有人,是插在地上的。这种用松油浸制的人把火力极旺,昭得
小街一片通明。
  在屋内缠斗的人,知道有点不妙了。
  攻击的人毕竟心虚,以为壮勇出动围捕了。
  最先奔出的人是飞虎朱强,浑身浴血大汗澈体,血与汗已不可分,握剑的手已经不稳定
了。
  一声怪啸震耳,店前的广场突然幻现三个人影。
  中间那位中年人身材壮实,豹头环眼虬须戟立,手中剑光芒闪烁,气势慑人。
  “出来出来,咱们亲近亲近。”中年人向抢出的人招手叫:“听说武道门的飞虎朱强,
在这里吃窝边草,挖自己的墙脚,砸自己的招牌。站出来,让在下看看这头虎是甚么东
西?”
  能冲出来的人,仍有七个之多。最后出来两个伤势不轻的人,是爬出来的。
  南天一剑也随后出现在小店门外,身旁是那位小姑娘。两人也浑身浴血,显然都受了
伤,但伤势不重,很可能被割裂或刺伤了身上不怎么重要部位,仍可支撑得住。
  只出现三个人,飞虎朱强却心惊胆跳。
  如果仅有三个人,这么多火把是从何而来的?
  而且,这三个现身的人,所形之于外的浑雄威猛气势,对久斗精力耗损大半的人来说,
岂仅是心惊胆跳而已?真有面对杀神的恐怖感觉。
  刚想向左右突围,因为后退已经不可能了,南天一剑正堵在店门口,后路已绝。
  一声狂笑,街右又幻现三个人。
  再一声狂笑,街左又幻现三个。
  “哈哈哈……”屋顶传出狂笑声,然后震耳的嗓音从空而降:“我不信飞虎真的会飞登
屋顶。他娘的,飞给我看看。”
  五方大包围,上空也封锁了。
  只有一条路可走:拼。
  飞虎一咬牙,手一挥,七个人向前走。两个爬出来的人,也挣扎着站起跟在后面。
  “你们是甚么人,敢管武道门的事?”飞虎朱强强作镇定,嗓门不小:“亮名号。我,
飞虎朱强。”
  “哦,你就是大名鼎鼎,七虎之一的飞虎朱强,武道门地位甚高的黑道之雄?幸会幸
会。”虬须中年人轻拂着光华闪烁的长剑,语气毫无称赞的意味:“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
亮名号你这大人物也不知道。据在下所知,武道门从不做不上道的事。你阁下是武道门地位
甚高的人,怎么居然扮强盗打劫?”
  “胡说八道?甚么打劫?彭家这位财神爷没有赎人的诚意,竟然聘请众多高手护送,图
谋反噬的用意昭然若揭,咱们不容许这种险恶情势发生,所以……
  “所以,你要扮强盗来硬的,先把黄金抢到手再说。很好很好,你真替武道门增光不
少,好像武道门从来就不曾发生过这种破坏声誉的事,你算是改革门规的第一人,在下必须
向武道门门主求证。”
  “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敢出头吗?贵门主在何处?瑞云谷?”
  “你不配知道。”
  “所以,得要你这头虎引见,你愿意带在下去见贵门主吗?”
  “你是甚么东西?哼!”
  “反正不管你是否愿意,非带在下前往瑞云谷不可。现在,我把你的同伴先还给你,准
备连夜动身。”
  举手一挥,不远处屋角出来了四名大汉,每人拖了一个气息奄奄的人,像是拖死狗,揪
住衣领像拎小猫的头皮,大踏步到了右首不远处,一抖手,四个奄奄一息的人飞抛而出,滚
了两滚发出痛苦的哀号,无法站起。。
  火光明亮,面貌纤毫毕现。
  是飞天蜈蚣和三名同伴,显然手脚的大筋都被割断了。
  南天一剑惊疑不定,大感困惑。飞天蜈蚣不是被叫罗远的人擒走了吗?那三位大汉正是
前往追赶的同伴,怎么落在这些人手中的,
  只有一个可能:罗远是这些人的同伙。
  “他们都招了供,身份底细交代了祖宗十八代履历。”虬须中年人声如洪钟,不怒而
威:“现在,阁下愿意带在下前往见贵门主吗?”
  “咱们拼了!”飞虎朱强历叫,一跃两丈,不冲向对面的虬须中年人,却往左侧狂冲。
  左侧三个中年人哼了一声,毫无挥剑接斗的意思,三人的左手微扬,电芒乍现乍隐。
  “呃……”第二次起纵的飞虎闷声叫,砰然摔倒向前滑,右手仍死死地抓住剑。
  随飞虎突围的两个同伴,也同时摔倒。
  其他的人向右冲,恰好被四名大汉截住,刀光眩目,剑气似风涛;一照面四个突围的人
倒了两双。
  “拖走!”虬须中年人沉叱。
  大汉们一拥上,拖走了所有的人。
  久斗后精力已竭的人,禁不起一击是意料中事。
  南天一剑却看得心中骇然,这些人攻击之剽悍猛烈,气势之磅礴浑雄,让这位名剑客心
中懔懔,怎么每个人都表现得如此出色?似乎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些人到底是何来
路:有如此雄厚的实力,难怪敢干预威震天下的武道门买卖。
  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心中暗暗叫苦,有这些人介入干预,赎人的事凶险重重。
  人都走了,只留下虬须中年人与两名同伴。
  “是南天一剑范兄吗?”虬须人走近含笑打招呼:“诸位受惊了。”
  “岂只是受惊?范某已损失了五个人。”南夫一剑收剑行札,神色沮丧:“诸位如果晚
来一步,万事皆休,援手之德,不敢或忘。请教兄台尊姓?”
  “请不必多问。”虬须中年人脸上有友好的表情,表明是友非敌:“在下姓宋。范兄真
是名义上保护彭家前往瑞云谷,赎回彭家的爱子,骨子里是计算武道门的阴阳使者,乘机歼
除……”
  “宋兄,请勿听信飞虎的胡说八道。”南天一剑郑重地说:“从岳州至武昌走水路,嘉
鱼一带水贼猖獗。桐柏山不是武道门的地盘,这地区一直就有不少盗群出没。彭大爷携有一
千五百两黄金,没有人护送结果如何?范某与彭大爷是近邻,只带了几个人沿途护送照料而
已,凭范某这几个人,那配和武道门论长短?宋兄,你可害苦在下了。”
  “咦!宋某替你解决困难……”
  “你把武道门的人几乎歼除净尽、赎人的事……”
  “我活擒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和他们理论,作为谈条件的价码,范况,放心大胆前
往,好吗!”
  “我还能不去吗?罢了,听天由命。”
  “宋某无法完全保证人质的安全,但绝对有全力协助的诚意。”
  “本来,武道门的声誉,可说有口皆碑,绝对不会凌虐人质,苦主只要有诚意付出赌
金,一定把人质平安无损地放还。但这次……”
  “范兄,你没想到这位叫飞虎的人,半途打劫的不上道行动,并非武道门所授意的?”
  “哦!这…”
  “会不会是他们窝里反?”
  “宋兄得到甚么口供了?”
  “届时自知。”姓宋的不愿吐露,手一挥转身离去:“到了瑞云谷,见到阴阳使者岂不
明白了?大胆前往,咱们在暗中相机策应,再见。”
  南天一剑目送姓宋的三人远去,站在店外发怔。
  吉凶难料,难怪他心乱如麻。
  已牌末,罗远出现在大宁集。
  今天是集期,日中为市。但从附近乡镇赶来的人,已经形成市场。远道赶来的四方贾,
也已摆下门摊开始零星交易。
  在热闹中,却流露出一股不安的气氛。尤其是在街上的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纷
纷。
  罗远不是来赶集的,因此不到集场,牵着坐骑进入街口,便已感觉出这股不安的气氛存
在。
  昨晚出了事的小店,已停止营业,工人们正在忙碌,整修被毁的门窗,打扫屋内屋外的
血迹。店门外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刚接近这家小店,斜刺里从人丛钻出千手灵官韩奎,一把逮位他的缰绳,脸上有怪怪的
笑意。
  “你才来呀?”千手灵宫冲他做鬼脸:“他们往前面追,你却留在后面逍遥自在。想不
到你这没见过世面的采药人,表现的老江湖技巧可圈可点。”
  “你是阴魂不散啊?”他也善意地笑:“你在说些甚么呀?那一个他们?”
  “喝?你装甚么蒜?昨天你没帮助南天一剑?没和武道门的人冲突。”
  “哦!你是说……”
  “先找地方午膳,把情势告诉你,让你心中有所准备。”千手灵宫领先便走:“昨晚我
也在这里投宿,目击所有的经过。”
  “咦!你不是前往襄阳吗?走错方向了吧?”
  “武道门有人在这里出没,我何必眼巴巴赶往襄阳?这条路是非多,来了许多江湖上名
号响亮的人物,但不是来这里赶集,而是到桐柏山发财。
  “发财?”
  “可以说,都是被武道门引来的,有一笔庞大的财富,引起发财梦的人踊跃用命相搏。
我已经查出,宇内三狐也来了。”
  “她们是玉虚天师请来对付称的……”
  “不是,而是在路上恰好碰见,临时起意用利诱促使她们对付你的。那妖道那肯花钱对
付我?他认为吃定我了。三狐还在集上逗留,你得暂时避免和她们碰头,这小集再也经不起
第二次灾祸了。”
  宇内三狐如果真在集上,还真是麻烦,一旦闹起事来,漂亮女人必定可以获得市民的同
情,他很可能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俩在一座食棚进食,千手灵宫低声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故,一五一十详尽地说出。
  “南天一剑死了两个人:另两个早先受伤的没受到波及,今早请人抬回随州去了。”千
手灵官最后说出可疑的征候:“据我所知,武道门的人作案颇有信用,比一般绑匪仁慈多
多,付出赎金便放人,从来没发生半途派人劫取赎金的事,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哦!你怎么
牵涉入这件事故的?好像他们也在找你。”
  “冲了太岁撞了邪,一霉三年啦!”他苦笑摇头:“就这样走在路上突然发生了,真所
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不愿管闲事的心态表露无遗。
  “我想,前来解救南天一剑的那些人,就是带走飞天蜈蚣的一群男女。”他最后也说出
可疑的征候:“那些人一个个剽悍狂野,人数众多神气万分,实力极为雄厚,难怪敢和武道
门作对。你是老江湖,可知道江湖道中,有那一个组合的实力,能与武道门抗衡?你应该和
他们套交情,互相利用制造有利情势。”
  “我能向实力强大的组合套交情?你少出馊主意。”千手灵宫摆出前辈训人面孔:“有
几个强梁组合所做的勾当是见得人的?这种组合和我是天生的对头,见面不你砍我杀,已是
谢天谢地了。这些人的确武功惊世,武技和暗器皆出类拔萃。据我所知,飞天蜈蚣与飞虎朱
强,都是武道门地位甚高,武功杰出的超等高手。一比一,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昨
晚飞虎竟然完全失去拼斗的勇气,一击便倒,秀实令人心惊胆跳。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我
一无所知,留在这里打听,白费心机毫无所获。”
  “你留在此地打听,能打听出甚么线索?这里的乡民恐怕一辈子也没去过州城,极少有
头有脸的江湖名人过往。你这个老江湖,居然做出这种没见识的事。”
  “你难道也一无所知?”千手灵官抓住机会探口风。
  “我?我还没在江湖露面混世,怎知道江湖的奇闻秘辛?比方说,你说你是千手灵官韩
奎,我根本不知道千手灵官是圆是扁,不信也得信。就算你说你是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
中,我同样相信,虽则存疑。”
  “你不是要做第九头鹰吗?”
  “这……有这个打算。”
  “不要再三打算;不能坐而言,要起而行;要去做。老弟,趁年轻力壮,打出三分天下
来;再岁月虚度,就永远没有机会了。现在就有机会,去瑞云谷等机会崭露头角。我几乎可
以保证,你一定会扬名立万一鸣惊世,奠定你的江湖地位,稳可坐上九只鹰的宝座,如
何?”
  千手灵官唆使他出面扬名立万的意图明显,在众多知名人物聚集风雨欲来时站出来,一
鸣惊世的机会大增,但凶险也大增。
  “我不急,还没准备妥当。”罗远不上当,他有他的打算:“时机不对。”
  “甚么时机不对?”
  “名不正言不顺呀!”
  “你是说……”
  “如果是绑匪与苦主之间的纠纷,不相关的第三者能介人吗?人贵自知,我那有承担成
败的能力,倘若其他赶来想趁火打劫,或者想挥水摸鱼的人,在一旁兴风作浪,我加入岂不
和他们一样,成为获取赎金而争名夺利的歹徒恶棍?你想拖我下水吗?”
  “和我联手行动,就不会成为争名夺利的邪道牛鬼蛇神,而是主持正义的英雄人物。”
  “哈哈,原来你在打利用我的妙主意,算了吧!不关我的事,事不关已不劳心,你的事
得靠自己摆平。”罗远早就知道千手灵官的用意,坦然表明态度:“韩前辈,老实说,你根
本不宜出面,你也名不正言不顺。”
  “甚么?你说我名不正……”
  “我说错了吗?”罗远打断对方的话:“你既不是经办岳州彭家绑架案的人,岳州也不
是你的管区。你如果强出头,随州与南阳的官方人士,脸往那儿放?你有能力承担后果
吗?”
  “去你的!不懂就不要充内行。”千手灵官嘲弄地说:“侦查线索,我有权到任何地方
跟查,有千百个藉口可以介人。我是玩法的专家,只是不屑玩法而已。有你介入,我就有强
大的实力做后盾。帮助我,老弟。”
  “没兴趣,我还没有闯道扬名立万的准备。”罗远断然拒绝。
  “你已经介入了,我不信你能置身事外。”千手灵官不放过他,继续下工夫:“在金刚
禅寺你就涉入江湖血腥风暴。你以为可以脱身事外?玉虚天师宇内三狐不会罢休,武道门的
人不会放过你,搞不好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这些牛鬼蛇神的公敌。”
  “哈哈!我这就快马加鞭,取道桐柏直趋南阳府,远离是非场逍遥自在,让他们找我的
脚毛好了。”罗远大笑,不上圈套:“告诉你,我逃避功夫是第一流的,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小事一件,甚至我会飞,像鹰一样,海阔天空任我遨游,风雨难阻。”
  “他们会找到你的。”
  “是吗?真能找到我的人,不见得是幸运。飞天蜈蚣那些人吃了不少苦头,幸运的是我
不想惹是非,所以他们都是完整的,以后可就难说了。幸运不会再掉在他们的头上。赶快填
饱肚子,要赶路呢!”
  “好吧!你赶快逃避,过你的自由自在,不沾惹是非的白日梦生活好了。”千手灵官无
法说动他,感到十分失望:“但愿你逃避得了。如果你志在逃避,又何必有成为第九只鹰的
雄心壮志?你小子的笨脑袋里,到底在想些甚么烂念头?见鬼!”
  罗远不再分辨,埋头进食。他外表平静,心里暗涛凶涌。千手灵官的话,的确在他的心
中,掀起阵阵波澜,久蕴心底的振翅飞翔意念跃然欲动。
  扬名立万不但需要有良好的时机,而且要有人衬托捧抬。目下的风云人物,都是经历了
无数风浪,出生入死上刀山蹈剑海,闯出来的惊世局面,决不可能是从逃避逍遥中获得的声
威。他如果想出人头地,成为风云人物,和一些小人物玩逃避游戏,玩到那一天才能脱颖而
出,有自己的局面?有谁肯认同他是第九只鹰?
  笨蛋等候时机;有心人利用时机;聪明人制造时机;他要做那一种人?
  他甚至不是笨蛋,因为他放弃时机。他也不是聪明人,没有制造时机的能力。
  自从金刚禅寺无意中卷入江湖恩怨中,他所碰上的人物,都是名号响亮的江湖之雄,名
震天下的高手名宿。结果,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就是浪得虚名,比他差得太远,怎么配称
风云人物高手名宿?
  怦然心动的感觉震撼着他,内心中波涛汹涌。
  门摊有不少食客进食,全是些近乡的粗犷乡民,提前出售或交换了货物;返家时饱食一
顿,赶路也轻快些。这些乡民对外地来的陌生人相当在意,没有人敢和他俩坐近,可能是集
上谣言满天飞,对携刀带剑的人保持戒惧不敢亲近。
  千手灵官就是带剑的人,穿章打扮也表明是外地的陌生旅客。
  街对面的另一座门摊,也有两个外地人进食,但剑裹在布卷内,不至于引起注意。这两
人的目光,透过拥挤的人丛,像窥伺小鼠的猫,留意他们的举动,想定神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惜人声嘈杂未能如愿。
  罗远不想再耽搁,距桐柏还有五十里,得提早动身。这段路穿越丛山野岭,申牌左右便
有虎狼出没,而且山道不适宜坐骑奔驰,沿途不能有所耽搁。
  会了账,他向千手灵官告别。看了千手灵官脸上失望的神情,他还真有点不忍撇下的感
觉。他不知道千手灵官来了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十个八个一流名宿,也对付不了向武
道门挑衅的那群可怕高手。
  爱莫能助,他也对付不了那么多剽悍强猛的男女。
  到了街口拴坐骑的大树下,他油然兴起强烈的戒心。
  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在他的坐骑旁目迎他接近。左方不远处的另一株大树下,一位美
貌的瓜子脸女郎,正在照料坐骑,月白色的骑装极为抢眼,隆胸纤腰身材喷火,佩的剑令人
望之生畏,冲淡了美丽艳的撩人神采。
  他坐骑旁的两男女,女的似乎更美些,浑身洋溢着动人的青春气息,虽则不够丰满,但
更为吸引人,年轻就是美。
  他认识艳丽的女郎:宇内三狐之一。
  在金刚禅寺,他悄然救走千手灵官,宇内三狐疑神疑鬼,并没见到他的身影,见面应该
不认识他,除非有玉虚天师的人在旁指认。
  他坐骑旁那位穿水蓝色骑装,美得令人心跳的年轻女郎,他也不陌生,正是与武道门作
对那群人的同伙,在那群人中的地位相当高,跟在那位首领身边,可知必定是首领的心腹。
  昨天他避免与这群人接触,把飞天蜈蚣留给他们,见机早一步离去,这群人不可能看清
他的面貌。
  可是,三狐与这群人,显然都冲他而来,在这里等他,来意不善。
  善意与恶意,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千手灵官的话,引发他内心的波澜突然涌现。年轻人修养有限,怒火开始点然冒烟。
  昨天在远处看这位女郎,没有任何感觉。现在面面相对,那美的气质与风华,令他怦然
心动,一股神秘的悸动震撼着他。
  他不能停步或逃避,也不想逃避。市集闹哄哄,众目睽睽,他如果走避示祛,日后他那
能挺起脊梁扬名立万?声威决不可能凭逃避得来的,想出人头地就不可以逃避。
  那位威严狞猛的首领神气形象,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另一种无畏无惧的英雄形象,
也在脑海中幻现,似乎这个英雄形象是他的化身,昂然地从光芒中冉冉升起。
  深深吸入一口气,他昂然向前接近。
  似乎,是他的化身在光芒万丈中走向未来。
  穿月白骑装美艳绝伦的狐狸,突向他迈步相迎。
  立即引起穿水蓝骑装女郎的反应,横移两步扭身劈面拦住去路。
  “退到一边去,没有你的事。”穿水蓝骑装女郎黛眉一挑,沉声阻止狐狸移动,语气托
大态度强横。
  “你干甚么?”狐狸也态度强硬。
  “你知道我要干甚么。”
  狐狸似乎没感到意外,双方可能在抵达坐骑时,都对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概略猜出
都是为同一目标而来,目标出现,引起冲突理所当然。
  “你也知道我要干甚么。”狐狸当然不肯让步:“我的事比你重要,必须优先解决。你
如果妄想抢先干预,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秤斤两,你配和本姑娘争机会?”女郎傲然地撇撇嘴:“你是宇内三狐的白妖狐白天
香,本姑娘三年前出道便知道你这头狐了。我不管你的事是否重要,滚到一边凉快去,
哼!”
  “哦!你知道我的来历,却如此狂妄,想必非常了不起。我却不知道你的底细,显然在
气势上差了一级。请教,你是那一位吓死人的女英雄?出道三年而已,想必不是甚么名震天
下的阿猫阿狗,你贵牲。”
  白妖狐的话有骨有刺,对付那些自以为是强者,骄傲自负的年轻人,保证可以引发一场
灾难。
  “该死的狐狸!”女郎冒火地凤目怒睁:“我姓苏。由于年纪轻,还不想过早叱咤风
云,三年来没多大作为,连名号也没混到手,所以不是甚么吓死人的女英雌,江湖上还轮不
到我称人物。我所知道的是,我知道你的底细知道你们宇内三狐善用独门的天狐暗香,武功
平平聊可算一流高手而已。在我面前,你那点点伎俩不堪一击。我是女人,你的狐媚手段也
无所施其技。现在,你还原意赖在这里讨人谦,找挨骂自取其辱吗?”
  话愈说愈难听,泥菩萨也受不了。白妖狐红润的健康美丽面庞,气得泛白现青了。
  “该死的小泼贱,你死吧!”白妖狐怒叫,左掌猛然虚空拂出。
  凛冽的劲气似风涛,压力远及丈外,被激起的气流急剧涌发,掌发劲及威力惊人。
  苏姑娘哼了一声,不闪不避而且不退反进,右掌也虚拨,近身的风涛声突然隐没,劲流
一泄而散,同时一步探出,左手五指半收,手臂像是突然增长了些,指尖闪电似的到了白妖
狐高耸的酥胸前。半张的五指,显然指向重要的穴位:玉堂、紫宫、左右期门。
  如果手往上抬高八寸,就可以伤及五官。下沉八寸,可制神朗、分水、左右关门与太
巳,甚至可制石门与左右天枢,全是可伤及内腑的穴道。
  白妖狐大吃一惊,不仅速度骇人,指尖所先发的浴劲更直迫体内,冲击护体神功的力道
极为猛烈,被指沾体必定难逃大劫,本能的反应是急退丈外,仍感到胸腹的皮肌受震,有麻
木的感觉。
  一旁静候结果的罗远,也感到悚然心惊。
  “你再不走,就后悔无及了。”苏姑娘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宇内三狐,这次前来穷
山恶水,目的是找机会劫取武道门所勒索的一千五百两黄金。武道门树大招风,真正的亡命
敢于向武道门挑战。你们宇内三狐不是真正的亡命,是已有成就的名人,何苦用名望和性
命,作孤注一掷?你白妖狐不是没见过一千五百两黄金的。”
  “我的事你少管。”白妖狐色厉内荏,不敢再逞强动手动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
有;苏姑娘轻描谈写地接招反击,把她的信心和勇气,也轻描淡写勾销了。
  “我知道你的事是甚么。”苏姑娘脸一沉,凤目中冷电湛湛:“玉虚天师与天绝星,给
你们两千两银子,取这位罗远和千手灵宫的命。别做白日梦了,你禁不起这位罗远兄一击。
去找武道门的人吧!也许真可以把一千五百两黄金抢到手。这两千两银子,你毫无希望。”
  罗远又是一惊,苏姑娘这一群男女,是有意向武道挑战的,把沿途所发生的事故,已调
查得一清二楚了,人手众多消息灵通,可能对他在途中的一切所作所为,作了深人的了解。
  飞天蜈蚣对他并无所知,只知道他的姓名,所以其他的消息,必定是金刚禅寺事故发生
之后,他们便已着手调查他的行动所获致的。这是说,他在金刚禅寺的作为,已引起有心人
的注意,被千张秘密的调查网围住了;控网的人,就是苏姑娘这群实力惊人的男女高手。
  千手灵官说得不错,他已经介入了,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时想摆脱已来不及了。
  摆脱不了就得挺起胸膛应付挑战,情势不由人。他略一相度形势,定下了应付的妙方。
  情势变幻无常,他必需因应多变的情势镇定地应付。
  白妖狐怒火又起,正要发作。不远处的人丛中,出现另两狐的身影,向她打手式,却不
走近声援。
  她瞪了苏姑娘一眼,气冲冲退至另一株大树下旁观。
  罗远邪笑着向她挥手表示打招呼,她愣住了。
  她并不知道罗远在金刚禅寺,暗中救走千手灵官的事,双方并没照面,罗远怎么可能向
她善意地打招呼用手式示意?
  她终于用心打量这位可能是劲敌的大男人,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了一倍,罗远的某一种气
质吸引了她。女人如果用心打量某一个男人,便会在心理上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而变化的
中心,大多数脱不出饮食男女的范围。她绰号称妖狐,自然在饮食男女的范围内打转。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罗远都可以算是杰出的男人。
  情不自禁地,她也嫣然一笑向罗远举手示意打招呼。
  这情景落在苏姑娘眼中,感受又是不同,认为他俩在眉来眼去你勾我搭,公然在大庭广
众间调情。
  “哼?”苏姑娘忍不住冷哼,轮流瞥了两人一眼。
  “唷!你怎么啦?”罗远举步接近,脸上的微笑带有邪味:“你这位小姑娘真美,像一
位小仙女,绷起脸生气,依然流露出可爱的韵味。那是我的坐骑,马包内有我全部家当。呵
呵,你这位随从像保护神,似乎有意打我这匹坐骑的主意呢!”
  “不许嬉皮笑脸。”苏姑娘绷着脸神色不友好,大概先入为主对他不满:“你叫罗
远?”
  罗远的不满神情也写上脸上,这位美丽的姑娘实在相当横蛮少教养。
  “没错,我就是罗远。”罗远外表仍然笑意盎然,心里涌起反感。“有甚么不对吗?”
  “昨天你击溃了武道门的人,擒走了飞天蜈蚣。”
  “也没错,我把那混蛋丢到山林里去了。”
  “你也是前来桐柏山,准各向武道门夺取黄金的?”
  “开玩笑,我要那么多黄金干甚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像我这种靠劳
力混口食的人,突然拥有巨额黄金,不但会折寿,而且会灾福连连。在昨天发生事故,无端
卷入血腥是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事,更不知道武道门是甚么玩意。”
  “不许撒谎!”苏姑娘不肯相信他的表白。
  “唷!你这位小姑娘貌美如花,怎么如此霸道?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呼来叱去泼辣得
很,唔!很够味,我喜欢,你……”
  “闭嘴!”苏姑娘大发雌威,逼近一步黛眉一挑。“我要带你走,让你向敝长上分辩。
你最好识趣些,不要以为你出其不意,把武道门的人打得花流水,就敢自命不凡,拒绝前往
见敝长上。”
  “你要带我走?可是……”
  “可是甚么?”
  “你的要求,与我的希望有了利害冲突。”
  “你是说……”
  “因为我也要带你走。”他嬉皮笑脸,目光放肆地在姑娘身上身下乱瞟:“我跟你走与
你跟我走,南辕北辙是两码子事,没有折衷的可能,利害冲突摆不平……”
  “可恶!你……”苏姑娘终于被激怒了。
  “男人见了可爱的女人,流露的神色都可恶。不骗你,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
最动人的人间尤物,比那头狐狸要高三品,甚至五品。我要你……”
  一声娇叱,苏姑娘羞怒交加,扭纤腰一脚斜飞,闪电似的扫向他的腰胯,要把他扫倒出
口怨气。
  罗远的身材高出一头,近身攻击有如小鬼斗金刚,用脚远攻,可以避免被缠住。对付一
个能一举击溃武道门众多高手的强敌,贴身攻击绝对占不了便宜。男与女斗,被缠住那就麻
烦大了,敏感地带被摸上一把不算严重,被抓破衣裤岂不当堂出彩?
  一脚落空,罗远的闪避身法同样敏捷,先一刹那后退半步,手挥五弦拍她的玉腿。
  身形飞旋,半途折向猛扑,不但避开一掌,而且双手齐出,左掌斜拍,右掌五指乍收,
上下齐发,上抓下拍,两种迥异的邪门怪劲,罩住了掌仍未收回的罗远,攻击的技巧诡异极
了,猛然下扑声势凌厉骇人。
  她竟然贴身相搏,罗远反而心惊,不敢大意,本能地向侧急闪避招,立即抢回主动,立
还颜色回敬一记威猛迅疾的吴刚伐桂,攻击她的小腰肢。
  双方皆怀有戒心,把对方看成劲敌,一沾即走,攻防的技巧发挥至极限,速度之快,旁
观的人已无法看清变化,出招化招皆凭感觉御使,反应出乎本能。
  一刹那又一刹那,避招反击狂野地左盘右旋,各攻了十余招,终于出现手脚接触现象。
接触时劲气的爆发声动魄惊心,似乎在猛的撞碰摩擦时,双方的护体神功势均力敌,不可能
造成伤害,反震力一次比一次猛烈,谁也无法获得压制对方的优势。
  这是功力相当的人,双方出手皆有所顾忌,无法击中要害,所必然出现的现象,须缠斗
至双方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之后,才会显露不是你就是我的险恶局面。
  爆发出一阵肢体接触的急剧暴响,劲气进爆形成旋舞的涡流,随人影的狂野纠缠而外
涨,围观的人纷纷被逼得后退外移,惊叫呐喊声四起。
  白妖狐也挤在人丛中看热闹,看得心惊胆跳,也暗自庆幸,幸好不曾和这两个人翻脸动
手相拼。
  片刻间,形势又变。
  苏姑娘实在不该近身相搏的,挨了几记重击,野性终于爆发了,攻击不再保留,用上了
真才实学。一声沉叱,左掌击中罗远的左胸,右手扣住了罗远的左肘,制住曲池、天井、清
冷渊,甚至上面的消泺穴。
  很难令人相信,她的小手居然能同时控制了上下尺余的经穴范围。那只有一个可能:她
出手太快,移动范围甚广,控制自如,能在瞬息间,连续爆发出几次攻击聚力点,而且后续
的功道一次比一次猛烈。
  高手名家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伺,连续击中对方三五拳并非难事。但五个手指同时击中
经穴,而每一指的连续攻击力道,皆同样沉重猛烈,可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改点扣为抓扭,真可以硬生生把手臂抓裂扭断。
  很不妙,罗远也突然爆发野性。
  掌像是击中一块铁板,抓住的手肘变成韧性惊人铁线蛇。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她输
了。
  一声惊叫,她被罗远一掌拍在左胯上,身形斜飞向人丛急撞,神意已无法控制身躯。
  人群惊叫着急散,有人被撞摔倒。眼角余光刚看到白影背心便挨了沉重一击,神智立即
散乱。她最后知道的是,跌入人丛中挨了一击,被人扛上肩,往惊散的人丛中一钻,她便失
去知觉。
  苏姑娘被一掌震飞,人群惊惶走避,罗远的注意力被分散,刚收掌想抢出,突然感到背
部一震,护体神功竟然失去抗拒保护的功能,有异物入体。
  是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而他因聚劲一击,内功呈现收发出现的间隙,保护力无法
及时卸接的困境,被暗器乘虚锲入,抗拒力最微弱的关头,保护功能大打折扣,只能消减暗
器一部份劲道。
  从贯入的力道与受震后的反应,他知道被击中处并非要害,但另有可怕的特殊反应,创
口麻麻地毫无痛楚,甚至有松弛的感觉。
  飞天蜈蚣的三名同伴,便是被暗器击中被擒的。那时他躲在不远处的树林目击经过,那
三位仁兄摔倒时,仍有挣扎的能力,但力道小得可怜。
  经验告诉他,那是与金脚带银脚带一类毒蛇,性质相近的奇毒,暗器的毒是外涂的。
  淬上的毒,通常属于金石矿类毒物。动植物的毒,大多数是外涂的。淬炼需经火,动植
物的毒耐火性差。
  激斗中,他忘了苏姑娘的同伴;忽略或遗忘皆要出代价。
  他现在就付出代价。唯一的念头,是尽快远走高飞,摆脱暗器主人的追逐,有多远就走
多远。
  再就是必须在奇毒攻心之前,把毒性控制住,中和或排出,那是以后的事,知道毒性,
性命便保住一半了,霸道的暗器,还要不了他的命,没击中要害,不至于当堂致命。
  人影飞跃,透出人丛,在人群惶乱走避中,他消失在街道的房舍深处。
  暗器的主人不再理会他,发疯似的狂追被扛走的苏姑娘,冲出人丛,已失去白影的踪
迹。
  市集正如火如荼展开交易,集场与市街人潮汹涌,要找一个窜逃的人,真有在大海捞针
的感觉。
  大宁集只有两条小街,两座棚式集场。赶集的男女老少有数百之多,见到有人打架不以
为怪。山区的人尚武成风,打架也是消遣之一,因此看热闹的人很多,围观的人一散,谁也
不理会结局如何。向散了的人打听逃人的去向下落,一问三不知白费工夫,谁也不想与外地
佩有刀剑的人打交道,这也是避免结怨的好手段。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