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云中岳作品《蟠龙踞虎》

《蟠龙踞虎》


第十七章



  黑福神右大腿外侧也裂了一条大缝,黑袍也凌落,被割裂了数处长缝,退至桥头,右腿
一软,几乎挫倒。
  周游占据了黑福神先前所站的位置,虎目中神光湛湛,举剑的手有如铁铸,脸上那隐隐
的波纹,仍在绵绵不绝地一圈接一圈向外扩散。
  “在下认栽。”赤煞神君用骇绝虚脱的声音说:“没有人能够在老前辈手下接得下三招
的。
  说完,将剑向三丈外的小河中一丢,缓缓举步,梦游似的走上了桥头,从黑福神身侧越
过,头也不回地向远在两里外的五里被走了。
  黑福神瘸着腿,一步步往桥对面退,双手抖得利害,露出面具外的双目,惊怖的神色清
晰可见。
  “你不能走。”周游沉声说。
  “老……老前辈请……请高抬贵手。”黑福神惊怖地说:“晚辈有……有眼……无
珠……”
  “你认错人了!”周游脸上的蒙蒙银光逐渐消失:“脱掉你的面具,我有话问你,你必
须据实回答。”
  黑福神如受催眠,用颤抖的手吃力地除掉面真。
  “原来是你……”周游讶声说:“你是不是劫宝的主使人?逍遥真君是你派去卧底的
吗?”
  除掉面具的黑福神,赫然是自称郭谦的人。
  “是……是的,策……策划了一年半之久。”郭谦惶乱地说。“珍宝呢?”
  “逍……逍遥真君不见返报,与派来接应的六……六个人都……都失了踪,所……所
以……”
  “接应的六个人中,有没有女的?”
  “没有。”
  “真的?”
  “是的,女……女人性情易变,靠……靠不住。”
  “在现场出现的三位村姑……”
  “我发誓,不是我的人!我也正在全力侦察,曾经怀疑是明珠园的人,但捉不到人无法
取供。”郭谦焦灼地分辩:“后来乔江东与你合作,我才相信与明珠园的人无关,本地人天
胆也不敢在本地作案。
  逍遥真君对我忠诚不二,所派的六个接应的人,也是我的多年忠心手下,他们为何平白
失踪,珍宝也不知去向,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你们预定撤走的路线是那一条?”
  “东走洋县,我派有人在下游渭门镇备船等候,一直等不到人。”周游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他才挥挥手道:“你走吧!珍宝可能已沉入汉江,你白做了一场珍宝梦,也
因此害死了不少人,你这罪魁祸首罪孽深重。
  我不是执法人,无权判决你的罪行,但刚才没有在交手时杀了你,现在我已经非常非常
的后悔。”
  “老前辈……”
  “但你也不会从此安逸,这件事早晚会传出江湖。你大概在内行厂有朋友,那些朋友常
非常的靠不住。
  等他们知道了你是劫宝案的主犯,你就会发现你必须面对着一群可怕的敌人,还有
我……”
  “老前辈,这批珍宝我连看都没看过……”
  “但你是主使人。你走吧!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必须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让我看
到你这张面孔。”
  郭谦打一冷战,悚然回头狂奔。
  奔到了对面的桥头,回身嗫嚅的问道:“老……老前辈为……为何……否……否认身
份……”
  “不关你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多知道一件秘密,你的性命就少一份保障了,你还不
走?”
  郭谦转身狂奔,像被鬼所追逐。
  小诸葛杨店东一看到周游踏入店门,便心中暗暗叫苦,周游的出现,意味着灾祸并未远
去,更大的灾祸可能接踵而来。
  周游并没向任何人打招呼,回房埋头大睡。
  口口 口口 口口
  午后。
  周游如期出现在兴隆酒肆。
  乔姑娘姐弟不在,他叫来酒菜,一口气喝干了两壶酒,剑眉深锁,心事重
  喝到第三壶酒,桌旁多了一个人,一只布满皱纹有如鸟爪似的大手,抓过他的酒壶,就
嘴咕噜噜喝了个精光大吉。
  “小二,添一付碗筷,再来十壶好酒。”来人向店伙大声招呼。
  他双手撑在桌上,一直用深沉的目光,不转瞬地注视着这位反客为主的人
  酒糟鼻、秃白眉,椅旁搁了一根山藤杖,入土大半快与阎王打交道的糟老头。“不认识
我吗?”怪老人眯着老眼问。
  “不认识。”他说。
  “我却认识你。
  “不足为奇,兴隆酒肆自店东至店伙,没有不认识我的。在汉中,恐怕要数瞩目的风云
人物,非我莫属。”
  “你似乎很神气。”“本来就神气。”
  “现在,你神气不起来了。”怪老人举杯斟酒,怪笑连连的又进:“因为,你有了困
难。”
  “困难不是不可克服的。”周游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因为我知道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的。”
  “为何找我?”“当然有事。”
  “不是为了请我喝酒?”
  “没有人请你喝酒。”他丢过那把掌中刀:“按常情,上了年纪的人反应迟钝,老眼昏
花,能在黑夜中用杖打落近距离射来的无影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老伯,不要说你不认
识这把刀。”
  “老夫的确不认识这把刀,但最近却见过。”怪老人不在意地道:“好几十年没在江湖
走动,不但老骨头快长霉了,知识与见闻也成了并底之蛙。
  半年前,为了不服老,证明自己还走得动,还不算是废物,所以一杖一囊出来见见世面
在天子脚下,发现一个小伙子身手不错,很有人味,所以心中一动跟了下来,要看看他到底
是属于那一种人。幸好老骨头还够硬朗!跟了数千里,真不容易。”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他不为所动:“平平淡淡毫无说服力。”“那相信什
么?”
  “相信事实和我判断力。”
  “本来就是事实,你得承认你不能凭空武断。”“绝非武断,而是有凭有据。”
  “你的凭据不值一驳。
  “世间有许多事是不需一驳的。同样的,任何事都可以大驳特驳。譬喻说:你说火可以
烧死人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一万个人里,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同意你的话正确无误,而我,却可以举出一千
个证明,证明火烧不死人;你信不信?”
  “那得看你怎么烧罗?”
  “这就是问题所在,各执一词,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你如果存心抬死杠,一辈子也抬不
出结果来的。一加一等于二,但一匹马加上一匹牛,结果是两匹马呢?还是两头牛呢?你
说!”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怪老人笑了。
  “应该说这不是普通的问题。我不是公孙龙子的学说继承人,所以不与你辩驳白马非马
一类无聊问题,我只是就事论事,找出结果来。”
  “想不到你倒是深沉得很呢!”
  “好说好说。”他打算结束无聊的话题,脸色渐变,说:“老伯,陶大娘母女怎么样
了?”
  “我说你武断,果然不错。”怪老人不住摇头:“凭一把遗留在房内的掌中刀,便找我
问陶大娘母女的下落,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你,当然还有许多数不清的理由来搪塞。那两位美妇,请问是何来路?”“这就得看
你的能耐了。”
  “老伯不肯说?”
  “是不愿说。”怪老人肯定地说。
  “你不说也就算了,反正我已经有了头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件事与你有关,
天大地大,食比天大,吃了以后再说。
  “来!我敬你,为即将到了的无情搏杀干杯。”他举杯笑向,一口喝干与对方照杯,不
管怪老人喝不喝敬酒,干了自己斟酒。
  “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即将到来的事,少不了会来的。”怪老人也干了杯中酒,然后
发出一阵怪笑。
  “你还是不笑的好。”周游替对方斟满酒:“有时候,笑并不等于心情愉快,也不一定
只有胜利成功的人才会笑,有些人失败得很惨,但仍然会笑得心平气和。”
  “你知道吗?”怪老人眯着老眼间:“太过自信的人,不失败则已,失败则比任何人都
惨。”
  “我并未失败。”
  “你放走了两个凶魔,就是彻底的失败,劫珍宝的人,确是黑福神。”“我知道。”周
游泰然地说。
  “知道了还放他走?”
  “他并未获得哪些珍宝。珍宝尚未离开汉中。”周游的语气充满自信:“你如果把黑福
神看成笨驴,那你也是只老笨驴了?陶大娘母女并不是关键人物,她们只证实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证实了逍遥真君那群劫宝贼,得手并不如想像中的顺利,昂宿陶景星的步步提防,增
加了他们不少困难。
  这就是他们得手之后,不能按计划沿预定路线撤走的原因所在,最后反而给予另一批劫
宝贼黑吃黑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大小通吃。
  如果我不是从陶大娘口中,了解昂宿的为人,恐怕永不会知道有内奸下毒的线索,可能
真被因瘟疫侵袭,而至押运人乘机携宝逃走的错误判断引入歧途。
  因此,无论如何,我不容许她母女受到伤害,掳走她们的人,千万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那不会有好处的,来,干杯!”
  “你估计真有另一批劫宝贼?”怪老人问,不笑了。“绝对正确。”
  “甚么人?”
  “不久自有分晓。”
  “是掳走陶大娘母子的人?”
  “很难说,但不久就可真象大白了,喝啦!”周游殷殷劝酒:“但愿与老伯无关,在下
不希望多树强敌,多一个强敌便多一分困难,干杯。”
  店伙不断将酒往桌上送,两个人足足喝了廿壶酒,老少俩皆脸红如火,出了一身大汗,
但未现醉态,谈笑自若酒到杯干。”
  最后,周游投箸而起,微笑道:“老伯量大如海,小可甘拜下风,过几天,如果我不死
的话,在此地你我各来一罐,不醉不休、”
  他丢下意犹未尽的怪老人,会过账扬长出店。
  怪老人竟跟着出来了,碰碰他的肩膀笑问道:“年轻人,你今天好像在等人,对方失约
了?”
  “是的,但事先并未有约。”“谁?”
  “假书生乔江东。”周游坦率地说。“你要到明珠园找她吗?”
  “不必了!”
  “为什么?”
  “她既然有意回避,已表明不愿友善地商谈,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你认为珍宝在明
珠园?”
  “不在。”周游答得坚定有力。“那你……”
  “请转告乔姑娘,不要和我争那批珍宝,善待陶大娘母女,并谢谢她这两天来的真诚合
作,容后面谢,再见。”
  当晚,小诸葛杨东主发现周游不在房中。
  黑福神与赤煞神君的人,除了在府城养伤的人之外,走得动的都走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从长林坪左面的小径入山,经芝麻岭进入天台,从府城到天台山,约四十余里。城北的
山岭,皆可算是天台山的南支余脉。
  这一条路很少有人走动,不仅是因为有猛兽出入,主要的是沿途穷山恶水,没有一个大
村落。
  天台山其实并不高峻,山顶平坦如台,下面有楞伽谷、石碑谷、佛子泽,飞泉流注数百
尺,直下深潭蔚为奇观。
  谷中坚润的岩石,石中有金星的可作为砚台。溪流从石碑谷流出,灌溉溪谷两岸的田地。
  附近廿里内没有村落,田地皆是石碑谷白家的产业,附近的人皆知道白家的人很和气,
数十年来与邻近的村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由于石碑谷不是往来必经的要道,邻近的村落相距遥远,又没有亲戚往来,因此,白家
的情形,外界知者甚少。山居的居民,平时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知邻居的事平常得
很,不足为怪。
  周游在长林坪侦查了不少时口,自从发现那七具骸骨之后,他的侦查明里松懈,暗中却
积极进行。
  一早,他出现在石碑谷谷口西端的小峰上,晨雾缭绕,三丈内人影难辨,他端坐在一大
树下,一面运气吐纳行功练气,一面定下心等候晨雾消散。
  他身侧,搁着一包食物一把带鞘长剑,身上穿了一袭青袍,加了一根缠了五匝的丝质腰
带,一只百宝囊。
  晨雾终于消散,已是巳牌正未时分,丽日高照,下面的石碑谷鸟语花香,安详静宁一片
祥和。
  花费了一个时辰,他总算看清了各中的概略形势。
  没有任何可疑的征候,除了溪谷附近的田野空旷无人,寂静得可怕。田野中无人照料,
这是极为反常的事。
  他嗅出了危险气息。
  他知道,这表面上的和平宁静山谷中,正隐伏着重重凶险,那在树林中隐约可见的果林
茅舍内,所有强敌皆在等候着他。
  他知道,自从去年劫宝案发生之后,石碑各无时不在戒备中。随时皆在准备应变,没有
人能乘机溜进去,更休想平安地逃出来。
  在常人眼中,这是一处如诗似画的人间胜境,但在他眼中,却是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
魔境,来者不归的死亡陷阱。
  吃完带来的食物,休息片刻,掖好衣袂,剑插在腰带内,看看日色,已经是近午时分了,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迈步下山。
  沿溪谷的小径北行,不久便到达谷口,各口古树森森,一条古色古色的小木桥,横跨在
宽不过三丈的溪流上。
  桥这一面,有一座小巧精致的塔形茅亭。
  茅亭右面的栏蹬上,搁着一块青石板,上面用石粉写了四个大字:回头是岸。他不能回
头,越亭而过踏上了小桥。
  后面不远处的密林中,砰一声响,一枝蛇焰箭拖曳着扭曲的火花,扶摇冲霄而起,在半
空轰然爆炸,耀目的火星缓缓而降。
  他进入谷内了,沿小径步步深入。
  走了两里左右,右面一片如茵绿草与花圃疏落的平坡上,出现一栋石基高出地面丈余,
气象恢宏的连进大厦。
  前面,十一级青石阶下,是一处将近十亩大的绿草广场。一声钟响,阶上那座汉式门楼
口人影出现。
  他远在半里外,冷静地驻足而观。
  三个佩剑的白袍人降阶而下,前二后一相距三级,步伐如一,举动整齐,神态飘逸中有
庄严,沉凝中有骠悍,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魄流露在外。
  共下来了九男九女,每三个人为一组,男的一式白袍,女的白衣白裙,十八个人在草坪
中分为两拨。
  男左女右相距五丈左右列阵。
  三个小三才阵,构成一个大三才。
  门楼上,出现了十余名男女老少,清一色的白衣,白得令陌生人心中发毛。三声钟响!
  “当当当!”
  大三才阵发动,十八名男女手脚齐动,开始走位。
  十八个人举动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劲道山涌,气势磅礴,健、力、美,皆臻上乘之境
地。
  门楼上响起一阵沉雷,飒飒风声随起。
  阵势一变,一声剑吟,十八支长剑同时出鞘,十八人动作如一,不差分毫。
  在风雷声中,阵势以狂风暴雨似的声势对进,两阵一合,但见剑光交织如网,漫天澈地
没有丝毫空际。
  人影旋舞如飞,剑锋破风声与门楼传出的风雷声相应和,声势更是惊人,远在半里外,
他仍可感到剑阵的压力。
  他心中明白,对方是有意向他示威的。
  他虽然有点心惊,但四顾群峰,山崖处处,林木葱笼,终于心中大定,在这种地方,剑
阵的威力大打折扣,他不会傻得跑到平原上与对方拚老命。
  对方派在城中的眼线,该已知道他击溃了黑道群豪,摆出阵势来示威,实力自然比黑福
神那些亡命要坚强。
  看了大三才剑阵,论气势,的确比黑福神那些人强。
  但如论骠悍,这些人要差上一两分,浑雄有余,悍野不足。
  剑阵仍在演练,小径上已失去周游的踪迹,他往山林中一钻,便不再公然的在小径上行
走。
  此地距谷底白家,还有两三里。
  左面的一处突出的山崖上,传来了千里传声的叫声,说:“四海游龙,你要到何时才罢
手?”
  他在山林中掠走,乍起乍落逐段深入。
  山势陡降,如果他不顾一切超越,那会花费不少工夫,长期的攀援,会损耗大量的体力
他不得不降下谷底,沿小径前行百十步。
  前面的梅林前,突然站起一个白袍中年人。
  接着,两面每隔三步,便有一个同样打扮的人现身,共有八名之外。
  然后,每个白袍人的身后,出现一位白衣白裙的女郎,虽然两组男女年岁不一,但打扮
是完全相同的。
  一声剑呜,十六把光芒闪烁的长剑同时出鞘。
  他在十步外屹立,大声道:“在下周游,要见白谷主。”
  没有人回答他,十六支剑以他为中心卜形成一排剑网,十六双饱含敌意的眼睛,全向他
集中注视。
  那无形的杀气,排山倒海似的向他涌来。“在下要见白谷主。”他再次发话。
  仍然没有人理睬他,气氛更紧。
  十六支剑同时隐隐龙吟,等候他向前闯。
  他的右手,按上了剑靶,慢慢地,拇指压下了卡簧。“在下求见白谷主,请代为禀报。”
他镇定地说。
  两翼的人,四人为一组,形成两组方阵,阻止他往侧方移动。
  没有人去理会他,只听到隐隐的剑吟声,除了硬闯之外,别无他途,一声剑鸣,他的剑
出鞘。
  十六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剑向前徐伸,他庄严地迈出第一步。
  他的神色变了,变得庄严、冷酷、阴森,整个人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气氛中,森森剑气涌
发,无形的杀气控制了对方心神。
  近了!
  前面的四支剑在等候着他,而且已经完成了进击的准备,由抱剑的姿势改变为前引的剑
势。
  双方皆是以神御剑的高手,不接触则已,接触必将是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必将是生死
立判的局面。
  近了!最隹的出剑时机终于到来。啸声入耳,从身后传到。
  前面四支剑突然左右一分,让出去路,杀机迅速消退。
  他呼出一口长气,铮一声掷剑入鞘,抱拳说:“谢谢!”
  他大踏步越过森立在身侧的剑,目不旁视,神色自若,远出十余步外,他转身回顾,目
光威棱四射。
  先前在门楼上方,观看演练剑阵的一对白衣老夫妇,正以轻灵飘周的身法,脚下那行云
流水冉冉而来。
  身后,十六名白色男女已经失了踪。
  白衣老人到了,笑笑说:“你这小子,比老夫当年更狂更大胆。”
  他欠身抱拳施礼,道:“老前辈定然是白谷主了。晚辈周游,冒昧闯谷,事非得已,主
海涵。”
  “你能找到这里,证明你的胆气和智慧皆超人一等。跟我来,你是本谷近些年来的佳客
之一,虽则你并不受到十分欢迎。”
  老太婆走近他,笑容慈祥而喜悦,打量着他微笑着说:“放心啦!我这老伴言不由衷,
你既然来了,就是本谷最受欢迎的佳客,要不你也进不了谷。
  虽则你的武艺很了不起,但恐怕在山上你就很难下来。你是昨晚赶到的,在谷口的山上
侦查了半天,对不对?”
  内谷别有崖怪石嶙峋,有土的地方皆栽了果树,有屋的地方就有奇花异草,十余座散落
同处的独院是宅院,每一家皆花木扶疏,像是画中胜境,亭阁参差秀逸清雅,荷池花榭令耳
目一新。
  进入一座大院,他楞住了。
  两旁的花圃异香扑鼻,小亭中有不少男女小孩好奇地向他指指点点嘻笑。
  花径前面大厅的廊上,站着曾在兴隆酒肆见过面的英伟中年人、乔夫人姐妹、乔姑娘姐
弟、怪老人。
  “这小子真的找来了!”怪老人摇头说:“你们打赌他决不会知道往这里来,他却像鬼
似的出现了。我已警告过你们,惹了他会有麻烦,果然不错吧!”
  “享多年清福,招来一些麻烦,也是生活中的情趣。”白袍老人举步登阶:“玉壶天,
你不也是不甘寂寞,跑出来证明筋骨不老,自找麻烦吗?”
  周游心中一震,多看了怪老人两眼。
  一甲子以前,五位身怀绝技的男女,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卷入他们情爱纠缠的许多武
林高手,被整得昏头转向,叫苦连天。
  因此,闹得最凶的那四个人,被称为宇内四魔,虽则他们并不是真的无恶不作的凶魔恶
煞。
  四个人是:风雨云雷白云深、云裳姹女乔云裳、花魔华玉、凌霄玉燕周华容。
  白云深钟情乔云裳,华玉则穷追周华容,所以,江湖上的朋友便编出一句谚言:云想衣
裳花想容。
  另一位姓范,范丹心,好酒如命,自号玉壶天!为了易于记忆,江湖朋友也编了一句话:
一片丹心在玉壶。
  这位范丹心专与宇内四魔捣蛋!也与四魔颇有交情。
  周游摇摇头苦失,原来这个怪老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玉壶天,难怪在兴隆酒肆把酒当
水喝,一口一壶。
  上了阶,他向喜悦地靠过来的乔姑娘长叹一声说:“我真没想到,你真的牵涉到这件事
来,为什么呢?你们家真的需要那些满是鲜血的珍宝吗?”
  “小伙子,进去再说!”白袍老人含笑拉他入厅,淡淡地说:“我们家如果真需要那些
珍宝,就不会至今仍然未动那六个背萝,迄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珍宝
呢!”
  周游心中一宽,心头的大石落地。
  他总算知道了,这些人对他并无恶意。在大厅落座,仆人献上香茗。
  白袍老人拖了周游在旁并坐,先不替众人引见,笑说:“你在五里坡不逞匹夫之勇,很
难得。
  从你惩治那些人的手法中,我知道你的底细了。说啦!你姓华,不姓周,你祖母姓周,
对不对?你们住在邯郸的小屯对不对?”
  “老前辈……”
  “我与你祖父神交已久,可惜一直无缘与他攀交。”“晚辈华堃(音昆)”
  “那就对了。老朽姓白,那是我的老伴乔云裳。纯纯丫头当然不姓乔,她是我的孙女。
孙儿文英,不知天高地厚,我得谢谢你在魔掌下救了他。”
  周游大吃了一惊,姓白,老太婆是云裳伴女乔云裳,在他面前的一对老夫妇,他应该不
陌生。
  “令祖近况如何?他隐世也有廿年了吧?”白云深感慨地问:“少年子弟江湖老,咱们
那一辈的人,能享天年的高手好像不太多,令祖与我都是幸运的人。”
  “家祖与家祖慈朗健如昔。”周游恭敬地说:“有诗酒狂儒与入云龙几位老爷爷在一起
隐修,颇不寂寞。白爷爷,有关……”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白云深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急,我会成全你的。那批珍宝
的被劫经过,可以说完全被你料中了。
  总之,黑道群魔在汉中安排的事,全被老朽查得一清二楚,因此当天由小媳与小女几个
人,在该处候机行事。
  下手劫宝的共有九个人,而能及时追逐的只有两位护送的高手,昂宿便是其中之一,不
幸两人都被杀死了。
  贼人得手后东奔,被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消灭。你很了不起,竟然连埋尸之地也被你
查出来了。”
  “如果他们知道你老人家插手……”
  “知道了更糟,这些人做梦也在想打倒成名人物扬名立万,老一辈的高手名宿,正是他
们梦寐以求的打倒对象。
  江山代有人才出,武学深如瀚海,一旦荒废便永远落在后面。
  老朽夫妇双剑一击,依然伤不了赤煞神君,而他在你手下,有如待宰之羊。
  在五里坡他们的设伏区,老朽全家出动协助你,也只能收拾他们一些外围爪牙,而无法
深入。
  眼看你在村内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老朽深感老矣!
  白家的人再这样在深山隐世,固步自封,将永远跟不上技艺口新月异的武林情势。
  因此,老朽希望小儿女们能出外闯荡一些时口,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出去见见世面。哥
儿,你能以兄长的情谊,带他们在江湖历练一些时日吗?”
  “这个……”
  “你一个人,能把珍宝带回京师践约吗?那些黑道凶魔,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老朽将命
小儿与楞伽谷乔亲家的子弟,假扮客商携珍宝上道赴京,由你与纯纯、文英暗中保护,范老
仍暗中随行,可策万全。”
  老人家说得不错,此至京师数千里迢迢,携带着六箩珍宝上道,那真是难以想像的危机
存在。
  “白爷爷。”他庄严地说:“纯纯小妹和文英小弟出外历练是应该的。她姐弟俩与人交
手的方式,晚辈极不以为然。
  如果他们肯听晚辈的指导,晚辈将偕同他俩遨游天下,以全心力指导他们,他们的安全,
晚辈……”
  “他们的安全,不用你负责。”老人家抢着说:“闯荡江湖,生死认命,我和你爷爷是
久闯江湖的人,这点道理大家都明白。江湖险诈,步步杀机,谁也保不了自己的安全,何况
别人?”
  “白爷爷,依晚辈估计,携珍宝上京,必须分道而行。”他慎重地说:“晚辈与纯纯、
文英东下出荆襄,吸引江湖人的注意,珍宝晚半个月北走西安,可保万全,两个月后,大家
在开封府南关汴梁老店碰头。
  届时有一方不到,定然是出了意外,先到的一方必须循踪往回找。
  府城内有不少高手注意晚辈的动静,向东走将在他们意料之中,他们会认为晚辈去找珍
宝去了。”
  “对,明修栈道,暗波陈仓,但这么一来,那么多人注意全集中在你的身上,你对付得
了吗?”
  “我对纯纯、文英有信心。”他坚定地说:“三支剑,实力加上智慧与经验,白、乔、
华、周四家,将可重振往日雄风,如果范老爷子有兴,欢迎同行,酒菜包在晚辈身上,范老
爷子意下如何?”
  “好啊?好小子,我从京师跟到此地,总算找到了长期酒罐供应,不虚此行。”范丹心
笑吟吟地说:“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面……”
  “范老爷子请说!”
  “你们闯的祸自己负责,可不要指望我。”
  “那就这样说定了。”老人家接口说:“华小哥今天可在谷中小留,大家聚一聚,明天
你必须出现在府城,以免那些有心人起疑。
  陶大娘母女,目下安顿在江南岸一位朋友家中,她母女已知昂宿的死讯,过几天再派人
送一笔盘缠给她们回川,华小哥可以抽暇去看看她们。”
  “我们到花厅去谈谈家常吧!”老奶奶笑吟吟地说。
  纯纯喜悦地走近周游,亲热地挽着他的臂膀,脸带羞笑,轻声细语,跟在后面的文英挤
向前,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沿着曲折回廊向花厅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家的客厅,布置得颇为雅致。
  此时老奶奶半眯着眼睛摇着摇椅,真是幽闲极了,什么时候一只猫儿跳上老奶奶的膝上
偎着。
  华堃、纯纯、文华围坐在老奶奶身边,此时,文英先开了口。
  “华堃哥,爷爷要你带我们到江湖上去历练一番。你几岁去闯荡江湖的?你到过些什么
地方?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他一口气问得太多了。
  “噢!在你这么大的年纪,我已单身匹马的闯荡江湖了。”华替笑着说:“你真愿意跟
我去,不怕吃苦吗?”
  “华堃哥,那你讲些江湖上有趣的事给大家听听好吗?”
  “华堃哥,听说早年你有小神捕的外号,能讲出它的由来吗?”
  “姐姐说,你还认识一个叫燕春姐姐的……”纯纯上前捂住文英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脸涨得通红。
  华堃在老奶奶的示意下,说了一段故事,这是发生在山西的故事……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