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云中岳作品《霹雳天网》

《霹雳天网》


第九章 八方追杀



    接近官道,文斌终于想起,犯了最大的错误,后悔已来不及了。
    追逐他的人并没远追,却在中途埋伏等他,而且两批埋伏都等到他了,为何?对方
难道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料中他必定的路线?
    他不想和这些往昔的弟兄计较,没有放弃坐骑的念头,找回坐骑一走了之。对方显
然了解他的心意,也就知道他的动向了,他是不该以坐骑为念的。
    坐骑所携带的行囊并不重要,像他这种人,丢掉行囊是常事,居然在这紧要的情势
中返回觅坐骑,这错误犯得不可原谅。
    不管后悔与否,目下唯一的希望,是弄到坐骑逃走,是不是自己的坐骑不是问题,
只要弄到手就好,官道必定有乘坐骑的旅客,必要时不妨硬夺。
    生死关头,他这种心态,与他的为人处事宗旨大相径庭,但在绝望中,这是唯一的
希望了。
    他却不知道,追的人已接近了身后,拼命凭本能狂奔,哪有余暇向身后察看。
    追的人终于到了他身后,咬紧牙关猛然倾全力飞扑而上,精力耗损过巨,这一扑真
可算是竭泽而渔,也势在必得。
    他看到对面出现朦胧的人影,接近的速度好快。
    还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分辨是不是拦截他的人,便感到身后巨大的冲撞力及体,脖
子被手臂勒住,凶猛的冲力把他撞得扑地便倒。
    脖子被勒住,他知道真到了生死关头,本能地倾余力扭身反击,左手五指如钩,扣
住了勒脖的手臂,指尖钻入肌肉。
    反震的抗力并不很强烈,他扣入的力道也不足,但已经足以卸去对方勾勒的大半力
道了。
    扭身解脱不易把背上的人扔脱,他不在扔脱上打主意,双手皆用上了爪功,右手在
扭转时,扣住了对方的大腿,五指也扣入肌肉。
    力道不足,但依然可以造成可观的伤害,对方的右小臂和右大腿外侧皮破肌裂,痛
楚相当猛烈。
    扑倒他的人是潘兄,仓猝间无法勒断他的脖子。双方精力将竭,已发不出内劲,神
功绝学无法施展,距气散功消的境界非常接近。
    一声厉叫,潘兄反而被掀翻,急急放手滚出丈外,右小臂右大腿摆脱了文斌的扣抓,
鲜血泉涌。
    “杀死他……”潘兄挣扎着爬起厉叫。
    公孙兄与另一同伴,正狼狈地冲到,浑身大汗,气喘如牛,脚下虚浮,像两头喝错
了酒冲来的奔牛,显然也接近体能崩溃边缘。
    文斌正在挣扎,试图爬起,双手把剩余的精力全用上了,一抓之后便无以为继,甚
至双手连掀起上身的力道也消失了,力竭地挣扎想爬起来。
    公孙兄稍快丈余,一面冲上一面拔剑,似乎剑相当重,所以双手运剑用砍字诀下杀
手,要砍断文斌的腰脊,剑高举作势下砍。
    人影像平空幻现般,砰一声怪响,一脚扫在公孙兄的腰胯上,腾跃飞扫的身法无与
伦比。
    “叭”一声脆响,后到的同伴刚拔出刀,被一耳光打得狂叫一声,斜摔出丈外。
    公孙兄反而后倒一刹那,飞抛起近丈高,手舞足蹈摔掼在两丈外。
    潘兄恰好挣扎着爬起,剑也恰好出鞘,还没有看清变化,眼前出现的人影吓了他一
大跳。
    “你也会扮强梁?”出现的人用怪嗓音讶然责问:“该死……”
    打击之快,有如迅雷疾风,手上一震,右手腕被踢中,剑抛出三丈外去了;接着是
两劈掌光临左右耳门,第一掌便感到眼前一黑,随即失去知觉。
    六个人在官道旁向北面眺望,官道上热浪蒸腾,旅客三三两两在烈日下赶路。极目
远眺,三里内看不到异样的景象,也没看到车马,天际下没发生任何怪事。
    潘兄三个人仍然昏昏糊糊,气色败坏,汗水透衣,倚站在行道树上仍然摇摇欲倒。
    “潘明亮,你一个武功超拔的高手,居然没有看清那个把你打昏的人面容,你是愈
活愈有出息了。”以弓点地的神箭柳光华,怒容满面像在向下属发威:“三个威震天下
的天网超拔高手,被一个连面目也没有看清的人,在刹那间打昏摆平,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是不是故意放走天魁星,故意撒谎造出这么一个不可能有的所谓不明人物,来掩饰
你们故意纵放的罪行?”
    “柳光华,你他娘的混蛋加三级。”公孙兄倚靠在树上,腰干痛得无法伸直,愤怒
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们三个人用尽精力突袭,再狂追两三里,连站稳的力量也难以保
持了,还能算是超拔的高手?一个三流身手的人,当时就可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摆平。
我的脊骨受伤不轻,被踢飞翻滚摔落时,脑袋倒栽而下撞昏了,你以为我生得贱,愿意
如此糟蹋自己?你说罪名,这两字是什么意思?我等你解释。”
    “算了算了,自己弟兄吵吵闹闹,说些气头上的话,伤了和气也于事无补。”潘兄
手脚都被抓伤,是伤势最重的一个,干脆坐下来从中排解:“那个人带走天魁星,是乘
坐骑走的已无疑问。至于往南或往北,就无法估计了。当务之急,是派人回去牵坐骑,
召集粱杰和于天赶来会合,向南来北往的旅客,打听这两人一骑的去向线索。再耽误片
刻,恐怕就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下落了。”
    “梁杰和于天没传回信号,恐怕有点不妙了。”左颊肿起发黑,黑眼眶像是瞎了的
同伴,用沮丧口吻说:“他两人的一刀一剑,自以为足以横行天下,所以坚持两人联手
包办另一路的拦截,足以毙了天魁星,信心十足。我看靠不住,最好派人去找找看,希
望他们的伤势,比咱们三人稍轻些。”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神箭柳光华的愤火,转找上同伴发泄。
    “好好好,算我胡说八道好了。”同伴冷冷一笑:“你是领队,一切作为反正由你
负责,成败都看你的。我的左耳可能废了,听不清你的活,分配任务时,请大声些好不
好?发令吧!”
    六个人有一半受伤,失败者说几句气头上的话,有时也许出于无心,有时的确是发
泄心中的不平。
    “那个人……”潘兄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也许是有意化解同伴的不满情绪扯开
话题:“当时我眼前发黑星斗满天,但听觉依然灵敏。”
    “又怎么啦?听到了些什么?”神箭柳光华追问。
    “那个人的口气……”潘兄粗眉深锁,像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那个人说了话?”
    “对,他说……他说你也会扮强梁?”
    “那代表……”
    “那表示他认识我。”潘兄脸色一变:“一定是天网的弟兄,天魁星有弟兄暗中帮
助他,总领队的格杀令,并没获得天网其他一些弟兄的支持。”
    “废话!天网的弟兄,会说你会扮强梁?”神箭柳光华不以为然:“那表示这个人,
知道你在天网以外的本来身分,觉得你在这里袭击天魁星的举动,不符你本来的身分,
所以感到惊讶。想想看,快想,看是否能想出这个人的身分底细,他的声音,相貌……”
    “哪能看清相貌?至于声音……声音……”
    “想起什么?”神箭催促。
    “想不起来。”潘兄不住摇头:“嗓音十分陌生,我……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人
的嗓门与这人相像。当然那时我痛彻心脾,听觉也可能有点走样,听到的声音有差错,
无法分辨真正的口音。”
    “好好想,想起这人身分,便可估计出人的去向,可以前往追杀……”
    “抱歉,想不起来。”
    “再想,想……”
    一再耽搁,紧蹑追踪的机会消失了。
    他终于从昏昏沉沉中苏醒,感到困顿软弱,痛楚令他反而感到麻木,软弱感来自一
连串绵绵不绝,时清时明的噩梦。
    噩梦中有恶斗,有哀伤,他那六位生死与共的弟兄,是天网第一区的精锐,不明不
白地死了,他有曾经参与共患难一同拼生死的幻觉。
    其实他并未参与,但在梦中却不断出现在青龙庄,与六位弟兄奋战不休,难怪精神
困顿软弱,有些噩梦,是很损元气的。
    阳光从小窗透入,他知道自己正处身在一间简陋的小室,两张长凳架成床,四壁萧
条,有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气味在室中流动,以往住在这里的人,大概又脏又乱卫生条件
很差。
    眼前朦胧,他看到有一个人影晃动。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想挣扎坐起,但力不从心,说的话若断若续,中
气不足甚感吃力,说一个字,胸腹便抽痛一下。
    “不要起来,你迫切需要的是休息。”人影到了床口,按住了他,语声有点耳熟。
相当悦耳:“南面几里,是夺命怪医的家。在屋外,你可以看到颇为壮观的石城山。我
带着你越野反往南走,让他们兴高采烈往北追。这几家农舍人口简单,在这里养伤相当
安全。”
    “哦!是你,你救了我。”他恍然:“真是老天爷有眼,好心有好报。哦!你怎么
留在后面,凑巧救了我?你的人呢?”
    是杨琼瑶姑娘,易钗而弁变成脸有病容的小伙子,这时用原音说话,所以他知道救
他的人是谁了。
    “我耽心你应付不了怪医那些凶魔,所以改装在路上等你。”杨琼瑶笑嘻嘻地说,
撒谎不怕脸红出丑。
    如果真耽心他应付不了众凶魔,应该在夺命怪医的住处待机而动,岂能在半途等候?
她似乎觉得撒谎颇为得意,没留意有语病。
    “幸好你等我,不然……”
    “先别管不然。”姑娘打断他的话:“你似乎内腑不对劲……”
    “五脏六腑被奇功秘学重击,打得离了位,当然不对劲。我在鬼门关进出了好几次,
是你再三把我拉出来的。”
    “我只懂一些跌打常识,医马倒是内行。你的百宝囊和腰囊中,有盛药的瓶罐,我
熟悉一些气味,那种治跌打膏丹丸散,其实大同小异,所以给你服了些药,可能对症。”
    “你用对了药,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吗?”他笑了,笑容很难看。
    “你还笑得出来?我可被你累惨了,昏迷了两个对时,急死人。我怕那些人仍在官
道附近穷搜,不敢去找郎中救治。”
    “两昼夜?”他苦笑。
    “整整两夜。看日色罢,午后了。现在,告诉我该服什么丹丸。”
    “上一次给我灌药,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一个时辰。”
    “不急,还得等一个时辰再服药。如果这里距夺命怪医的石屋不远,得提防被他爪
牙发现……”
    “我不怕他。”姑娘愤然说:“要不是事先毫无提防,被他们用诡计擒住,他那些
魔道名宿,只能算跳梁的小丑,哼!他最好不要找到此地来。文兄,你与那些人结怨,
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敌手,而你却几乎……”
    “你与他们……”
    “这是我和他们的事,日后我会和他们了断。”
    “我认识其中一个人,我带你去找他。文兄,我相信理在你的一方,不必等日后,
以免夜长梦多。在这条路上,他有相当雄厚的潜势力,有不少和他并肩站的人,最好登
门问罪彻底了断,他在这里出现,就显得不寻常。如果你是他的仇人,便表示他早已知
道你的行踪,所以跑到这里设埋伏,也表示放不过你,日后须日夕提防,这日子不好过,
文兄。”
    “你认识的人……”
    “武阳关的名武师,五花剑潘兴。”杨琼瑶撇撇嘴:“一个并不怎么规矩的武师,
武馆的门徒十之八九是痞棍。湖广河南交界义阳三关三条路,武阳关查验最严是非多,
他那些徒子徒孙作威作福,是制造是非的祸媒之一,所以我们改走平靖关,免惹是非,
大概他算定你也走上平靖关这条路,所以带了爪牙赶来埋伏,我和你去捣他的山门,我
一把剑就可以让他的武馆鸡飞狗跳。”
    “哦!原来他叫五花剑潘兴。”文斌喃喃地说:“我听说过这个人。奇怪,我们怎
么会接纳这种烂货?谁引介他的?审核的人没做调查?”
    “你说什么?”姑娘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他支吾以对:“我知道的是,他叫活报应潘明亮。”
    “他那种经常往外地跑,把武馆交给门人主持的江湖人,当然有许多假名号。哦!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姑娘找出疑问:“他算是白道武师,就算他有
一千个理由,也不能纠众行凶杀人,我一定要陪你去找他了断。”
    他心中一跳,暗叫不妙。
    “天下间有些你砍我一剑,我捅你一刀的事故,与是否认识无关,也和恩怨扯不上
关系,就那么无理性地发生了。小丫头,把这件事丢开,那不关你的事……”
    “牵涉到你,就是我的事。”姑娘像男人一样拍拍曲线隐约的酥胸:“我是一个恩
怨分明的人,我娘就夸奖我有男子汉英雄气概……”
    “我知道。”他笑了:“你拳打脚踢粗野得像毛头小伙子,说话充大人自负得很。
我不要你干预我的事,尤其不要理会那个什么五花剑潘兴。也许你的剑术很不错,自以
为稳可胜得他的五花剑。但我知道这个人,他的剑术的确花得令人眼花缭乱,但那是掩
人耳目的花招,真才实学却非常扎实,劈空掌力可伤人于体外丈五六左右,你的剑很难
攻破他的掌力防卫圈。不谈这些你打我杀的事,我已经可以照料自己,农舍的主人也可
以帮忙,你可以快马加鞭赶上你的人,赶回牧场忘了这里的事。谢谢你临危极手……”
    “你救我……”
    “你不欠我什么了,小姑娘。”他诚恳地说:“你完全不了解我这种人的事。世间
的事是是非非,局外人是无法了解的,连局内人也不一定明白。我要在这里调治三五天,
以免日后难以复元。”
    “我陪你。”姑娘坚决地说:“你照顾不了自己,很可能有人前来搜踪觅迹。你说
我自负,其实你也差不多,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此时此地,由不了你逞强。听话,你是
我的病人,把你医好,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好啦!我到里面去找那位老婆婆照料,这两
天真亏她老人家帮忙。”
    一声轻笑,姑娘宽心地出室,愁容尽消。
    他盯着姑娘的背影发怔,心情极感不安。
    他对姑娘的印象极佳,俏皮、活泼、大方、自以为聪明,与他的性情相近,甚至对
姑娘的同伴,也同样怀有好印象,所以才决定管闲事助她们一臂之力,顺便除掉几个为
害江湖的老凶魔。
    感恩图报,这位小姑娘还债还得真快。
    “她是无债一身轻。”他自言自语:“武林世家的小姐,有点聪明过度,不知利害,
一旦情绪失去控制,会闹出大事来。”
    他必须承认,这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思路突然伸向不算遥远的过去,那位爱琴的无双灵凤,亮丽的倩影从记忆中涌现,
朦朦胧胧地与杨小姑娘的幻影重叠、幻合。似乎衣衫并没隐没,面孔却幻合得分不清谁
是谁来了。
    “去你的!”他自嘲地低骂:“怎么胡思乱想了?”
    男人胡思乱想,真该骂的。
    他心中焦急,时不我留,如果不能及早复元,日精月华两妖女,恐怕已远出千里外
了,这是他首先抓住的一条线,不能让这条线中断。
    其他的线索,他正在留意搜集,何时可以把线收紧,必须等候时机或制造时机。
    更令他不安的是:天网经两次失败,必定倾全力搏杀他,可以预见的是:下一批高
手将很快地向他集中。
    天网采用单线指挥活动,活动地区也分为四区,每一区有多少组成员,只有指挥中
心的少数几个人知道。
    以他这一区来说,他知道有三组:七天罡、四游神、五功曹。
    他是七天罡的领队,名正言顺称天魁或天枢。七天罡与游神功曹不互通声气,也不
会在一起执行任务,互相之间,也就缺乏认识,出动时只能凭统一的秘密手式,来分辨
是不是自己人,所以在组织上有缺憾。
    天网本来就是秘密而显得有点松懈的组织,本身没有强制性的隶属规范,每一组的
活动,有甚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拒绝接受所派的任务。因为所要制裁的对象,负责执
行的人有绝对自主的调查权。
    如果执行人认为制裁对象的罪行,并不符合天网所订的标准,就可以中止执行向上
申复或再调查,以免滥杀无辜。
    所谓“奉命行事”而制裁自己人,在天网的十年历史中,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那
是完全违反天网宗旨,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他接到这种荒谬的指示,他会毫不客气地追根究底,决不可能坦然接受,更不
可能向受到制裁的弟兄挥刀动剑。
    而两次向他袭击的弟兄,竟然以“奉命行事”为藉口,向他卑鄙地下毒手,这些人
是不是疯了?
    不管这些弟兄是不是疯了,他却不忍心下毒手以牙还牙,在先天上他就输了一半气
势,处境非常恶劣,天知道总领队派了多少弟兄来对付他。
    他必须赶快复元,以争取时间。
    但因内腑受伤离位,复元缓慢,内腑受自律神经管制,不受意志力驱策,所以用先
天气功自疗,效果并不佳,只能寄望在良好的灵丹妙药上,以自疗术帮助药力发挥,达
到最大的效能。
    他必须有耐心等待,急也没有用。
    另一让他不放心的原因,是距夺命怪医的石屋甚近,与怪医往来的各类牛鬼蛇神,
很可能在这附近走动,他这里可能成为注目的目标。
    一天,两天,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向复元之途迈进。
    他有最好的灵丹妙药,救伤夺命的丹丸足敷应用,用神功自疗助健更是用功极勤,
进步的情形可用突飞猛进四字来形容。
    杨琼瑶仍然男装打扮,他坚持小姑娘必须避免露出庐山真面目,以免引起村民的疑
心,风声传出那就麻烦了。
    江湖朋友对夺命怪医孙不灵其人,可说又爱又恨。
    爱的是那些患了不治之症的人,很可能花了大把金银,在怪医手中逃出鬼门关,很
可能让怪医从阎王爷手中把命夺回。
    恨的是病人就医是死是活,概不退款,是否能把命夺回,概不保证,但金银必须照
付不误,一言不台,就毫不客气将病人和家属赶走。
    治病的费用,也大得惊人,没有金银,一切免谈。金银,是可以买命的宝贝。
    用活人试药,他已经从事这种试验二十年以上,极不人道而且残忍,所以他的居处,
戒备森严不许外人接近。
    所以活人试药的消息一直不曾外传,只有权少的人略有风闻,而这次,终于出了大
纰漏。
    他所结交的牛鬼蛇神,替他带来了灾祸。当然他不能全怪这些魔道朋友,他的贪心
该负一半责任。
    幸好死的几个凶魔并非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他用不着心中有愧,用不着用老命与文
斌拼死以全交,他也无力替这些朋友复仇,那不是他的责任。
    他耽心天马牧场的人,前来兴问罪之师,但这是日后的事,用不着过早忧虑。
    这天已是事故后的第四天,一早就艳阳高照,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他却显得忧心
忡忡,原因是五夏天起床练功,右眼皮一直就跳个不停。
    眼皮跳被认为不吉之兆,迷信深植人心。
    乐观的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来;来,意思是财来或佳客来。有杞人忧天症候群
的人说:左眼跳祸,右眼跳灾;反正都不会有好事,所以眼皮跳心也慌乱地跳,虞大祸
之将至,出门恐怕也会摔断老骨头。
    大清早不会有事故发生,他的石屋距官道在好几里外,最近的村落,都有十里以上,
前来求医的人,通常近午时分才会光临。
    如果大清早就有人登门,那可就有七八成来意莫测了。
    一名仆从照例早起打开大门,吃了一惊愣住了。
    大门前面是前院,距院门约三四十步,院门没开,大门外不可能有陌生的人。
    九个陌生的人,在院子里屹立,朝阳下看得真切;九个人的面扎一个比一个威严冷
厉,像登门讨债的债主,气势极为慑人。
    每个人都穿了精致的品质甚佳骑装,外面是轻柔的绸质披风。这玩意儿也称罩袍或
罩衫,是装饰性的身分地位代表物。
    所佩的刀剑皆古色斑斓,品质极佳的杀人利器,不是装饰华丽的饰剑,看气势便知
道来意不善,不是登门求治的病患。
    “你们是……”仆从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稍一失神随即恢复镇定。
    “夺命怪医孙不灵起床了吧?”为首那位相貌极为威严的中年人,声如洪钟字字震
耳:“叫他出来,在下有事找他谈谈。”
    “尊驾高名上姓……”仆从警觉地向身后打手式。
    “不要多问,快叫他出来。”
    “你……”
    “闭嘴!快去。”
    声如雷震,仆从吓了一大跳。
    身后一声轻咳,仆从闪在门侧,夺命怪医带了两名门人,胁下挟了狭锋单刀冷然出
门。
    “阁下抖尽了威风,必定来头不小。”夺命怪医反应相当激烈,说的话充满火药味:
“我就是夺命怪医孙不灵,我的药对非死不可的人一定不灵。你阁下生龙活虎似的体格,
应该不会患有不治之症,为何找我,贵姓呀?我不认识你。”
    “我找你讨取四天前,在这里治重伤的人。”为首的人说话开门见山,无意亮名号: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
    夺命怪医脸色一变,果然灾难来了。
    他这里有两个重伤的人,而不止一个。
    上次独角山魈七个人,被文斌用巧打摆平了六个,其中两个受伤甚重,一个脸被打
歪手腕骨碎,一个双小腿折断,两人目下正由他医治,这是道义,要他把人交出,道义
有亏。
    这些人打上门来,人多势众,气势慑人,流露在外的杀气慑人心魄,他必须在生死
与道义中择取其一,此时此地道义是有价的。
    “那是老夫的病人,也是朋友。”他向两名弟子打手式示意,准备应变:“伤势沉
重。你们……”
    “少废话!他是你的朋友?”
    “不错。”
    “那么,他告诉你许多秘密的事。”
    “所谓秘密,得看是否牵涉到某些……”
    “少给我废话,别妄想在嘴皮子上逞能。在下要将人带走,不管你是否愿意。”
    “你阁下未免……”
    “去把人带出来。”为首的人不容多说,举手一挥。
    “遵命。”四名随从同声应喏,举步向前闯。
    夺命怪医几次想拔刀,但总算忍住将爆发的愤火,藏在大袖内灰色手爪不住伸屈,
火红的脸快要变成紫青色,强忍怒火的神情全落在对方眼下。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为首的人不放过他,继续增加压力。
    “老夫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知道是一回事,是否过问又是另一回事,反正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我必须当作
极为严重的事。”
    “你的事还真多呢!”夺命怪医咬牙说,对方每一句话最后都有一个事字。
    “严重的事,必须以断然手段处理。灭口!”
    四名随从像四头发威的猛虎,猛然扑向猎物,半途刀剑出鞘,剑刀发出慑人心魄的
光芒。
    “咦!你们……”夺命怪医厉叫。
    已没有继续叫的机会了,刀光剑影已经临头。
    对方竟然不等结果便下令灭口,他有一千张嘴也解决不了危机,对方显然在光临之
前,他的死活便决定了。
    灭口两个字,听在他耳中,像挨了一记雷电,震惊也激发了他拼的勇气,激发他死
中求生的本能。
    他斜退拔刀大喝一声,刀发如霹雳,破釜沉舟全力招发腰横玉带,以身体御刀,贴
身抢入要拼个两败俱伤。
    两个随从向他夹攻,他选择用剑的人生死一搏,充分发挥了拼命单刀的威力,连人
带刀急旋而进。
    剑嗤一声贯入他的左臂外侧,剑在肉中不可能立即割裂肌肉收剑,他的护体神功也
不比对方弱,剑像是被他的肌肉夹住了。
    瞬间决定生死,他已撞入对方怀中,刀尖击破护体神功,仅受到些少阻滞,一旋之
下,划开了对方的右肋直至肚腹,等于是横开膛。
    同一瞬间,另一把锋利的单刀,落在他的右颈侧,锋刃直抵肩脊深处。
    一声狂叫,两人同时倒下了。
    九个人挤在病室内,两张病床上各有一具尸体,是被杀死的,死前曾经意图反抗或
逃走,在床下被杀死之后,再移放在床上待验的。
    为首的人仔细察看脸曾经被打歪的尸体,尸体的脸颊青肿变形,嘴也因掉牙过多而
青肿,整个人的脸型,已经完全走样,要分辨真不是易事。
    “不是天魁星。”为首的人肯定地宣布,脸色很难看:“为何不先捉住便杀人?”
    “启禀庄主。”一名身材魁梧的随从满脸惶恐,急急顺从地禀告:“这人的左手仍
然管用,滚下床瞬间,发射暗器极为狠准。属下被迫打落透风镖时,顺手给他一刀,他
居然没能闪过普通的划地为牢平凡招术,属下……属下该死!”
    “算了,庄主,交手时难免有错失。张龙也是心中有点虚,对天魁星怀有强烈的戒
心,下手难免有点躁急,可以原谅。”另一位随从打扮的人,替同伴说情:“这个死鬼
只剩下左手可用,依然可以发射劲道不弱的三棱透风镖,定然是强悍的高手名家。”
    “糟!人都杀光了。”庄主不再责备张龙,语气流露出后悔:“想问口供已经不可
能了。这鬼石屋一定有地窟,人藏在地窟治疗,给我仔细搜,那混蛋一定到这里找怪医
治伤,一定还在这里,搜!”
    一阵好搜,几乎把地皮也翻过来了,找到了地窟,没有人在内藏匿,全堆放着罕见
的药材,以及精制的各种膏丹丸散。
    夺命怪医号称夺命,擅于抢救特殊病患。
    所谓抢救,十之七八是危急他奇难杂症,所用的药,也十之八九是以毒攻毒的毒剂。
这是说,夺命怪医善用毒。
    庄主喜极欲狂,搜集了不少膏丹散带走,然后放上一把火,把地窟的物品烧光。
    “留下两个人,在附近彻底搜寻可疑的线索。”庄主不得不承认失败,临行向爪牙
吩咐:“明天再赶上会合,我先走。”
    太早灭口,错失问口供的机会,如果能向夺命怪医逼供,必定可以知道四天前所发
生的事故。
    天马牧场杨家的子弟不是江湖人,从事的也不是江湖行业,虽则有些亲友是江湖人,
往来并不密切。
    杨琼瑶小小年纪,哪曾与高手名宿打过交道?但要说她对江湖一无所知,只怕未必,
亲友飞熊黄宗权,就是江湖的侠义道名宿,名号响亮的宗师级名家。
    她易钗而弁留在后面等候文斌,并非全然为了感恩图报。她与文斌第一次见面便生
好感,文斌的气质风标吸引了她,鬼使神差,居然被她抓住感恩图报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文斌与五花剑结怨的内情,本能地猜想必定与算计她一家的独角山魈那
些凶魔有关。
    与凶残恶毒的魔道人物打交道,必须提高警觉,留心一切动静,防范意外发生。
    因此这几天中,她深入简出,暗中留意小村所发生的一切动静,随时准备应变,夜
间也经常惊起巡视附近,风吹草动也会引起她的注意,备极辛劳不以为苦。
    农舍主人替他俩备妥早膳,负责照料他俩的老婆婆告诉她,狗向后山吠叫不休,很
可能有虎豹在那一带出没,或者有狼要接近村落觅食,要她小心不可外出。
    小村只有五六户人家,耕种附近贫瘠的山田,这一带仍是大别山山区,有虎豹豺狼
出没不足为奇。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南面数里的夺命怪医。
    村落的后山,指西面两里地那座杉林密布的小山,通常虎豹很少在杉林出没,豺狼
其实不足为害。
    文斌已经可以坐起来活动手脚,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复元之途迈进。
    她心中明白,目下一个村夫,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把文斌摆平,现在如果发生情况,
一切得靠她了,她不能让文斌受到任何伤害。
    早膳毕,她返回邻房住处,着手准备兵刃,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她仍是男装打扮,不再戴遮阳帽,青帕包头裹住一头秀发,虽然满腔病容,但难瞒
行家法眼,五官太过灵秀,焕发着光彩的明眸,哪像一个不健康的大男人?
    一个美丽活泼眉目如画的少女,如果不用易容的工具改变外形轮廓,仅靠一些色彩
改变肤色,绝对不可能像男人。
    连农舍主人一家老小,都怀疑她的性别;主人的小孙女,就缠住她亲热地问东问西。
    当犬吠声转急时,她警觉地从屋后窜出,跃登一株大树,透过枝叶空隙向后山方向
眺望。
    几家村舍的人,对犬吠毫不介意。
    这一带虽然罕见有陌生人走动,但也偶或可以发现邻村的人,从村北面的小径经过,
就会引起家犬的吠叫。
    一条登山樵径蜿蜒而上,因此在樵径行走的人时隐时现。
    两个穿青骑装的人影隐约可辨,以相当快的脚程,降抵山麓便消失了,山麓林深草
茂挡住视线,但毫无疑问目标是小村。
    不仅是对方矫捷的行动引起她的注意,两人所佩的刀剑更令她暗惊。
    “那老鬼真派人来搜寻?”她自问,老鬼意指夺命怪医:“难道说,是老鬼唆使五
花剑那些人出面行凶的?”
    五花剑潘兴是武阳关的土霸地头龙,与平靖关的夺命怪医有交情,是理所当然的事,
牵扯在一起名正言顺,难怪她起疑。
    可是,五花剑怎么可能立即与夺命怪医联手?两者相距五六十里,这么巧?
    文斌说五花剑潘兴,其实叫活报应潘明亮,她并没介意,没追问活报应的名号是怎
么一回事。
    她对江湖事故一知半解,只用自己所接触的范围,判断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无法接
受广范围的复杂关系,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把天网与夺命怪医联想在一起。
    文斌的接触面比她广,她应付情势的手段经验缺乏,反应是直觉的,不假思索跳下
树,像一个发现强敌侵入地盘的猛兽,张牙舞爪立加扑击。
    两个骑装中年人恰好从草隙中,目击她轻灵地飘降,猛地身形乍起,两起落便接近
树下。
    “好!”最先到达的中年人喝彩,得意的神情像是拾到黄金的叫花子:“有点像凌
空蹑虚的传闻中轻功绝学。小伙子,你下过苦功,哈哈!没想到这附近,果然隐有龙蛇,
咱们可能找到踪迹了。小伙子,你是小村的人吗?”
    “是又怎么样?”她变着嗓子说话,还真有点像刚迈入破音阶段的少年:“你们从
后山鬼鬼祟祟接近,带的刀剑血腥味好浓,鬼头鬼脑一脸歹徒相,不是好路数,你们来
干什么呢?”
    “到处走走呀!”后赶到的中年人留了鼠须,其实相貌堂堂而非鬼头鬼脑一脸歹徒
相,说话也笑嘻嘻毫无暴戾态:“我们要进你的村子,讨碗水喝歇歇腿,到处看看而已,
欢迎吗?”
    “当然不欢迎,本村不喜欢外人乱走。”
    “呵呵!小姑娘,你这种打扮实在很笨拙,真的不是好路数,而且你决不是这座小
村的人,来路可疑。咱们是办案的公人,必须好好盘问你。”
    留鼠须中年人,一口揭开她的假装,笑容消失得好快,最后几句话的口吻,还真有
几分公人味。
    她心中暗懔,但并不吃惊,此时此地,她一点也不在乎办案的公人,而且,她一眼
便看出这两位仁兄不是公人。
    “唷!你是哪一个衙门的公人?我也正要盘问你呢!我要先看看你的巡捕或捕快的
身分腰牌,而且得验有你奉准便衣出动的火签。”
    她堵住去路,像冯河的暴虎,必须阻止可疑的人入村走动,这两位仁兄就是可疑的
人物。
    “呵呵!你小小年纪,居然像有经验的老江湖,必定是某一位江湖大豪的后人,令
尊在江湖必定位高辈尊,不知我是否认识,他的名怎么称呼呀?”
    “家父……我还没查证你们的身分呢!”她几乎脱口说出身分家世,幸好及时警觉:
“我在等你们提出公人的身分证明,不然你们就是从山里来的匪盗。”
    “好,我让你看看我的捕快腰牌。”
    这人装腔作势掀起骑士的衣袂,掏出一个不知所云的小皮袋,一面掏一面走近,又
道:“我们是平靖关的……”
    小皮袋袋口一开,喷出一丛灰色粉末。
    她早已全神戒备,袋口的粉末喷出,她已向后飞腾而起,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狂笑,另一人袖底的暗器破空。
    叮一声轻响,翻腾中的她一脚踢中飞来的一把飞刀。
    靴尖里有铁尖,踢中飞刀的机率不超过千分之一,她居然踢中了,身形急速翻转,
再侧射丈外,像是凌空步虚,也像蹑空移位的凌虚步轻功绝技。
    两个中年人随暗器冲进,方向没料对,结果暗器落空,也失去扑上擒人的机会,距
离拉远出三丈外,突袭的诡计彻底失败。
    “卑鄙的恶贼!她拔剑出鞘大骂:“你们没有丝毫武林人的风度,一定是真的匪盗,
我一定要废了你们,由村正报官法办。”
    两个中年人脸色一变,目击她的应变身法,以及凌空横移的惊人绝学,速度之快与
闪避时间的准确,委实不可思议,踢飞飞刀的精准灵活,无与伦比,难怪他们心惊。
    留鼠须的人伸手阻止同伴挥刀扑上,采取守势扬剑立下门户。
    “好哇!是天马牧场的杨家轻功绝学天马行空。”留鼠须的中年人欣然向同伴继续
说:“一定与夺命怪医有关,早些天就风闻有些魔道名宿,共谋算计天马牧场的人,那
些名宿与怪医孙不灵有交情,活捉这小母货问口供,说不定怪医真把人藏在这里秘密医
治呢!先耗尽她的精力再活捉,可别失手把她弄死了。”
    耗尽精力便需采用游斗,两打一游斗必定效果极佳。
    两人前后一分,一刀一剑你进我退,避实击虚,配合得丝丝入扣,片刻间,便把姑
娘累得香汗淋漓,顾此失彼八方追逐,被缠得逐渐失去冷静。
    一比一,她如果仍然保待不伤人的心态,胜算本来就有限,两个中年人的武功比她
差不了多少。二比一,缠住她绰绰有余。
    再缠下去,她必定是大输家,如果落在对方手中,后果她不敢想像。
    有关后果的严重性,她并没有想到天马牧场,而专注在文斌的安全方面。
    天马牧场与目下的情势毫无干连,这两个人十之八九是冲文斌来的,她如果不幸落
在对方手中,文斌哪有活路?
    这后果严重得令她不寒而栗,决不许可这种后果发生。
    终于,她激起了拼的念头。
    对方避免和她硬拼,相互掩护死缠不休,所以她必须制造让对方不得不拼的机会,
以便一举击溃对方夹攻游斗的联手合击技巧。
    那位留鼠须的人是主控,剑势诡奇辛辣,也是负责引诱她发招的主宰,替使单刀的
同伴制造侧击的机会,主从的态势明显,也表示使单刀的人,实力稍弱些。
    她智珠在握,立即移出受夹攻的不利位置,不再理会留鼠须的中年人,盯牢了使刀
的人紧迫发招,仅攻了五六剑,夹攻的游斗阵势自行瓦解。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中,单刀封住她的快攻织女投梭第一剑。
    单刀急扬,刀上的劲道比她的剑差了三四分,空门大开,她的第二剑跟踪追击,锋
尖光临对方的左肋,主宰了对方的生死。
    留鼠须的恰好绕到她身后,仍然救应不了锋尖下的同伴,情急之下要拼个两败俱伤,
剑排空而至,指向她的背心,一命换一命。
    动刀动剑相搏,本来就是严重的生死大事,决不可以当作儿戏,不能把性命拿在刀
口上玩。
    绝大多数的人,没有真正玩命的本钱,因为任何事都可能出意外,相搏时经常会变
生不测,很可能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突然失去控制把命玩掉了。
    这两位仁兄以为已可控制全局,以为主宰了小姑娘的生死,游斗得心应手,自以为
已经绝对控制了灵猫戏鼠的局面,只等小姑娘精力耗尽,便可稳稳当当手到擒来,输赢
已成定局。
    小姑娘突然改变策略,还不等他两人有所调整,局面已经丕变,变得不可收拾,猝
然的凶险变化,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
    本能的反应,是毙了小姑娘替同伴偿命。
    仓猝拼命的一剑,下了最大的赌注。
    小姑娘改变策略,钉牢一个人紧迫攻击,打破了对方联手的阵势,目标虽然钉牢一
个人,但意识中仍然以两个为目标,不会忽略另一个人的威胁,因此攻击仍然以两个人
为对象。
    生死决于瞬息间,她的剑猛然回旋。
    在招发劲道将尽的刹那间,突然撤招、变招、再攻击,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丝毫
错误皆可决定成败,决定生死存亡。
    剑光回旋,吐出。
    这一招回眸返顾,妙到毫颠神乎其神,生死就在她撤招扭身移位时决定了。
    她这一招并非真正的回眸返顾,回眸是右回旋发招的,她用的身法是左回旋,而且
是旋退发剑,与回眸返顾的右回旋前进出招性质相反,不墨守成规随机应变,普通的剑
招成为致命的一击。
    留鼠须的中年人一剑走空,像是挺着胸膛,向小姑娘的剑尖闯,剑尖自右肋下向斜
上方的肺腔锲入,像是穿撑在剑下再向前仆。
    “哎!……”小姑娘大吃一惊,脱手松剑惊怖地后退,凤目张得大大地,死盯着自
己那把剑像是失魂,浑身随即发抖。
    她那把剑,剑身贯入那人的身躯有四分之三,这是说,入体一尺五以上了,震惊中
她失手弃剑,剑遗留在那人体内。
    “嗷……”那人仆倒在地叫嚎,手脚猛烈地抽搐。
    她快要崩溃了,神智大乱!
    她曾经目击文斌在怪医的石屋杀人,平时也见过死人,生死是极平常的事,没有什
么好怪的。
    但看到杀人与看到死人,与自己亲手杀人是两码子事。鸡鸭是可口菜肴,但怕杀鸡
鸭的大有人在。
    剧烈的震惊,导致短暂的失神,浑忘身外的危险,失去对外界的反应。
    人影扑到,刀光如雷电。
    她浑忘一切,刀光对她不起惊醒作用。
    飞旋的一道白虹从斜侧方破空而至,在千钧一发中,贯入乘隙挥刀扑上的使刀中年
人左肋。
    中年人的扑势并不猛烈,白虹贯体身躯一震,向右略一偏移,凛冽的刀光也因之而
右偏三寸,锋尖贴姑娘的左肩颈两寸左右掠下,彻骨的刀气令姑娘惊得跳起来。
    中年人一刀落空,斜冲出三四步,脚下大乱,厉叫了一声,丢掉刀掩住左肋,晃两
晃扭身摔倒,发出可怕的叫号,蜷缩着挣扎,猛地手一张,拔出贯在左肋下一把八寸单
刃飞刀。
    是这人的飞刀,先前用手突击姑娘,落空远掉在三四丈外的飞刀,这把飞刀反而返
回主人身上了。
    飞刀不会自行认主飞回,不会自行杀死主人。
    姑娘重新受到更激烈的震惊,但这次震惊反而令她矍然清醒了,她有死过一次的感
觉,刚才那一刀似乎仍在幻觉中出现。
    草丛中站着脸色泛青的文斌,全力一掷引发体内的伤痛,浑身呈现颤动,强忍痛楚
的神情,可知他所承受的痛楚极为猛烈。
    飞刀如果晚发一刹那,结果……
    “你杀了他……”姑娘神智倏清,本能地脱口惊呼。
    “我不杀他,他杀你。”文斌咬牙大叫:“你这种无知的千金小姐在外佩剑行走,
活不了几天的。这两个恶贼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你依然麻木不仁和他们胡缠,你……罢
了,你滚吧!滚回天马牧场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以免在外闯下杀身之祸,
快滚!”
    “你……”
    他哼了一声,向草丛中一窜形影俱消。
    “文兄……”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