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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京华》


第十八章



  李季玉并不急于摆脱跟监的人,他有他的打算。
  其实也没有摆脱跟监者的必要,不论是哪一方的牛鬼蛇神,跟监的目的,在于了解他的
动静,注意他的接触面有多广,图谋他的意念并不高,所以没有急于摆脱的必要。
  如果没有人跟监,他的把戏就没有要的机会啦!
  摆脱欧阳慧,他却是存心如此的,因为他不希望欧阳慧涉入他的行动计画中,虽则欧阳
慧也积极争取他投效汉王府,所用的手段采用柔性的,对他没构成任何威胁。
  重要的是,他的确喜欢欧阳慧,一旦涉入她的行动计画,肯定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从一条小巷钻出小街,便投身在逛夜市的人潮中。
  夜市刚张,是江东门至码头一带,最热闹的时刻,傍晚登岸抵步的旅客,通常会在街上
撩船忘返。
  走了一段街,不久便重新钻入一条小巷。
  几个从小街口跟来的人,发觉他失踪,立即分头寻找,回头重找踪迹,夜间在闹市跟踪
盯梢,相当不易。
  这是他计划中的重要步骤,忽隐忽现表现出他是在夜里活动的行家。
  当然并非真的行家,所以始终不能完全摆脱跟监的眼线。
  如果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是真正的行家了。
  按他在京都的身分地位和活动的情形,他应该不是真正的行家,虽然近期内开始混世玩
命而且练武,当然不可能在短期间成为老江湖行家。
  如果让对方看透他,灵猫戏鼠的游戏就玩不成啦!
  留下一些线索,才能将盯梢的人引来。
  不久,他出现在码头下游的一处河仓内。
  河仓不太大,堆了许多货箱和竹箩盛装的货物,在一排木箱左右,共有五个青衣人迎接
他,点起两支大烛,光度仍感不足。
  箱上放置了四个大小不等的锦盒,外面用红绫包里,显得相当贵重,所盛的束西一定不
同凡响,一看便知是中小型的珠宝盒或匣。
  那位留了八字胡,气势相当悍野的中年人,言归正传,开始向他解说。
  “平江土地在耍花招,或者认为绝世人屠不识宝。”中年人开始解最小的锦盒:“这四
件所谓偷掘自吴宫的奇珍,经过我们的专家鉴定,全是骗人的,根本不是千余年前的吴宫故
物。你看,这就是夜明珠。”
  红绒盒内,一颗大如鹅卵乳白色的浑圆大珠呈现在眼下。
  中年人取出,放在焰火旁片刻,走入左面发堆黑暗虚将珠托在掌心,珠线出乳输色的光
影而非光芒,根本不可能照亮三尺以内的景物。
  光影朦胧,在外行人眼中,的推掉乎其神,认为是奇珍异宝。
  “呵呵!说是夜明也不算错呀!虽然不至放满仓生光,晕竟确是自行发光呢!”他笑吟
吟无意仔细察看。
  “如果事先不曾经过强光照射,是不会发光的。”中年人从暗处踱出,将珠放人盒中:
“这是颇有名氛的金刚青磷石磨裂的,外面再加了一层磷光银粉再仔细抛光,便成了所谓夜
明珠了,在行家眼中,价值不会超出三百两银子。由光度估针,裂造期不曾超过一百年。”
  “这面照妖镜也不是吴王阖闾时代的故物古董。”另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打开另一
个锦盒,取出一面八寸青铜镜。
  八寸古铜镜,已可算是大型的了,古色斑烂,已长满了铜绿,但镜面经过良匠精精磨得
匀称,新涂上了金银,光可鉴人。
  中年人将镜就近烛火,镜将光反射到侧后方的墙上,像朦胧的月亮,看不到妖精的形影
  “烛光不够强烈,所以看不到妖精现形。”中年人拈着镜纽,在镜背指指点点:“镜背
缘刻磨了三条线条古朴简单的挟涡云虬龙,深浅各有不同。中间是半人半鬼的面孔,用泥墨
填平。从镜面看,是看不到图形的。在强光的照射下,比方说,日光。由于图形刻磨的深浅
不同,反射的光中发生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光圈中隐约出现涡云虬龙与面孔的形影,在持
镜人的巧妙移动下,所出现的形影变化多端,光在变,人的视线也在变。看的人以为是妖怪,
所看到的就是妖怪。正确的说,这是俗称的魔镜,也就是变像的小型秦镜,所照的女人是好
是坏,生死全控制在持镜人手中。秦镜,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吴故宫中。玄门方士用来在深山
行走降魔伏妖,那是骗人的,镜本身毫无魔力,魔由心生自己骗自己而已。用来骗人,价值
就大了。”
  “道理其实并不神奇深奥,只是懂的人不多而已。”留八字胡中年人加以补充:“道理
与蝴蝶杯、美人杯、九龙杯大同小异,全是利用厚薄光影变化的技巧,在杯底与杯身作文章,
精巧绝伦,不懂的人看到杯注入水,蝴蝶、美人、九龙似乎都是活的,便看成神物宝物了。”
  “这是百余年前景德镇湖田窑某一大师的制品。”另一位中年人打开最大的锦盒,取出
一座花台式,高约尺六的碧玉瓷灯台。彩绘的花树丛中,共有五名寸余高的唐冠美女,是立
体的。
  中年人点燃了下面的烛座小蕊,柔和的烛光放射出碧中带绿的光芒。片刻,立体的小美
人徐徐开始旋舞,朦胧中似乎真的在舞蹈。
  “景德镇在宋真宗景德年间,才把新平务地名改为景德镇烧制御具。制作此灯的大师,
在第一株花树下留有他的圆中有川字暗记。”中年人吹熄烛:“景德镇御窑的制品,出现在
一两千年前的地底吴宫,笑话闹大了。”
  “这把鱼肠剑,也是仿古利器。”留八字胡中年人打开另一个锦匣:“是健钢百炼松纹
匕首,吹毛可断,确是出于平江名匠之手,比传说中的鱼场瘪物,绝对好十倍。健钢出世不
足两百年,当然不是吴宫故物。找到识货的行家大户豪强,卖一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兄弟,
要不要留作防身?练飞剑虽不可能杀人于千里外,百步外必中。”
  “我用不着,也不便留用。”李季玉苦笑:“平江土地追求名利花招不少,咱们也上当
了。你们走吧!依计行事。”
  “好的。”中年人开始收拾:“如果所料不差,人将被引来了。”
  “如果引不来,把戏就玩不成啦!”李季玉说:“你们留意平江土地那边的动静,务必
小心,武当那些人你们应付不易,都是些身怀绝技的人物。”
  “兄弟,为何要留意平江土地的人?”留八字胡中年人讶然问,将四个锦盒包妥。
  “绝世人屠手下人才济济,拥有各方面的专家。他本人不但是争取权势雄才大略的枭雄,
更是收集金银珍宝与美女的鉴赏家。我问你,这些吴宫故物膺品,能骗得了他?他手中那些
鉴别专家都是饭桶?”
  “这……”中年人一楞:“他那些鉴别专家,绝对比我们的专家高明。连我都可以看出
是膺品……不是膺品,而是冒充的物品。”
  “那么,平江土地为何敢冒被绝世人屠看穿,被杀头抄家的风险,用这些近代珍宝冒充
吴宫故物?”
  “你是说……”
  “其中恐怕有阴谋,更可能真有故宫故物存在。”
  “哎呀……”中年人脸色一变。
  “很可能用这些珍宝,准备让千幻修罗夺取,真正的吴宫故物,便可安全无生心了。”
  “唔!值得进一步追查。”中年人欣然说。
  “不需操之过急,千万要特别提防反击。我会留意的,真正的宝物飞不了,哼!你们可
以走了。”
  “好,咱们走。兄弟,小心了。”
  “放心啦!他们各方,都没有来硬的打算,我陪他们玩玩而已。”
  五个同伴告辞走了。
  他点燃了四盏灯笼,从货堆的箱缝中,取出早已藏在该处的一把长剑,插在腰带上,这
才外出发出一声信号,留意四周的动静等候变化。
  ◇◇◇◇◇◇◇◇◇
  这一段码头大街,建了不少私营的河仓,和公营的塌房(也是货仓),货物的上下需大
量的人手,所以天黑之后,这一带仍是乱糟糟人声嘈杂。
  但街后的河仓附近,闭仓之后便很少有人走动了,仓前的广场暗沉沉,仓门外的一盏灯
笼像鬼火。
  三个青衣大汉,已经查过好几座河仓,逐渐接近这座一列三排的巨大河仓。
  刚踏入仓前的广场,后面跟来的两个敞开衣襟的流里流气壮汉,脚下加快跟上来了。四
五十步外,街上的人影人声清晰可辨。
  这里不是禁区,人人都可自由走动。
  如果碰上进货出货,必定嘈杂忙碌。
  “你们也跟来了?”为首的大汉扭头问,口气不友好:“想干甚么?”
  “呵呵!你们有你们的门路,我们也找我们的线索,各有神通,殊途同归走在一起平常
得很呀!”身材特别魁梧的壮汉怪笑:“能一起找到此地来,表示咱们彼此道行相当,要干
甚么,彼此心照不宣,是吗?”
  “咱们只想侦查出,他到底有多少藏匿落脚的处所而已,并无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意头,
并不妨碍你们的事,是吗?”大汉大概知道两壮汉的来历,所以采取低姿势应付,虽则口气
骨子里依然强硬。
  “我们也没妨碍你们呀!彼此有志一同,各行其是。只要查出他的几处藏匿处,之后如
何找出他的弱点,如何争取他合作,就得看彼此的神通啦!”壮汉也表示侦查的用意,无意
用强硬手段引起纠纷:“诸位请便。这附近可藏身的地方甚多,在下建议各分东西,分头侦
查各隐秘处所,诸位意下如何?”
  “咦!阁下口气不对。”大汉警觉地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两位不是镇抚司的
人。”
  “呵呵!我说过我是镇抚司的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镇抚司的人呢!显然彼此都弄错
了。”壮汉显然对镇抚司的人不在乎,但也没有多少敌意:“如果阁下肯通名,也许不会有
纷争。在下姓谢,谢长江。”
  “是真名吗?”
  “也许吧!”谢长江的答覆有调侃味。
  “在下彭世昌。”
  “也是真名?”
  “也许吧!”大汉模仿谢长江的语调,维妙维肖。
  在江湖混世的人,以绰号为主,极少使用真名实姓,说出来也不会引人注意。双方都有
意敷衍,说姓名而不露绰号。
  “那就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吧!”谢长江表示让步:“咱们负责东面,赶快找,不然咱
们就白来了。这小辈有狐狸般机警狡猾,摆脱眼线的花招真不少,确是窜到这一带来了,如
果他不再走动,那就表示……”
  “表示这附近,有他藏匿的所在。好吧!我们负责西面的一带房舍。”
  仓门突然大开,狂笑声震耳。人影像潮水般涌出,刀光旋舞,剑气飞腾,兵刃撞击声震
耳,人影闪动暴散。
  “咦!你们干甚么?”谢长江讶然叫,拔剑出鞘冲出。
  人影中冲出李季玉,向侧一跃两丈。
  “你们人多,后会有期。”他扭头大叫,窜走如飞隐没在仓房的暗影中。
  “是他。”谢长江看出他是谁,知道追不上只好止步。
  五个人两面一分,围住先前与李季玉交手的六个人,气氛一紧,敌意甚浓。
  “你们在干甚么?走掉的人是小霸王李季玉。”谢长江的剑,指向一名虬须大汉沉声问:
“六打一,你们居然奈何不了他?亮你们的名号。”
  “关你甚么事?你们又是何方神圣?”虬须大汉气势更凶,扬刀反问。
  “咱们要知道交手的原因,说!”谢长江厉声沉叱。
  “咱们是镇抚司的神圣。”彭世昌也逼进一步声色俱厉亮出身分:“你像是为首的人,
最好实话实说,在下可以藉任何理由,把你们弄至天牢快活。”
  “不要用大嗓门唬人,唬不了咱们这些江湖龙蛇。”虬须大汉色厉内荏,嗓门弱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条件谈不拢,各方意见无法调和,都不肯让步,一言不合就拔刀剑了断,就
是这么一回事,平常得很。”
  “你们谈甚么条件?”
  “最近京都突然冒出一个风头甚健,自称小霸王李季玉的人,就是刚才走了的小辈。”
另一位高瘦身材的人人挺而出:“早些天他派人邀请咱们前来商谈合作事宜,口气相当狂妄。
咱们六个人,分别代表上江、下江、对面江左的英雄好汉,和他谈势力范围利益归属等等合
作事宜。他不但狂妄地要咱们承认他是主导,竟然要咱们尊奉他的旗号,作为他巩固京都地
位的屏障,也作为他一旦情势不利的退守外围基地,真是岂有此理,因此反脸动手,看谁有
能耐当家作主。”
  “你们水陆三地区的外地六条强龙,也奈何不了他一条京都小泥鳅?”彭世昌意似不信:
“你们最好离开他远一点,不要妄想联手在京都兴风作浪,让他一个人在京都捣乱成不了大
事,一旦让他成为京都内外的主宰,羽翼一丰就会有祸事发生了,你们不怕被连累?”
  “他的剑术相当凌厉扎实,而且敢斗敢拚勇气十足,咱们并不想和他真的拚命,所以近
期间奈何不了他。”高瘦身材的人打出手式,六个人警觉地向后退走:“咱们仍想和他谈,
谈彼此都有利的合作条件,这毕竟是互利的好事,彼此坦诚协商意见将可沟通。如果咱们这
些英雄好汉怕连累,还用在江湖现世吗?哼!咱们后会有期上
  六个人迅速撤走,彭世昌五个人不敢阻拦。
  “那小子如果羽毛一丰,制他就不是易事了。”谢长江收了剑有点不安:“京都他已有
声望,再结合外地的龙蛇,可以进退裕如,对任何人都是严重的威胁。哦!彭老兄真是镇抚
司的人?”
  “抬出镇抚司的招牌,这些人才心中发虚。兵不厌诈,冒充也是手段之一呀!”彭世昌
等于是否认身分:“在下觉得,李小辈如果能结合外地的龙蛇,对我们反而有利,所以希望
他能达到目的。”
  “咦!你们……”谢长江讶然问。
  “我们无意制他,只希望利用他。”
  “彭老兄的意思……”
  “那表示他实力扩张,消息更为灵通,对咱们有利,咱们需要他供给有利的消息线索。”
  “他娘的!原来你们是怨鬼冯翔的人……”
  “你现在才知道呀?哈哈……”彭世昌三个人狂笑着退走。
  消息传播得非常迅速,小霸王羽翼已成,结合外地龙蛇的消息,当晚便传遍江东门,他
成为各方争取的目标,也是各方全神对他戒备的对象。
  有人争取,有人投奔,这就是成名人物的权势象征,所有的人皆全力以赴的奋斗目标。
  ◇◇◇◇◇◇◇◇◇
  谢长江两个人沿码头向西走,神情沮丧,费了不少工夫,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头来仍然
查不出李季玉的藏身处,功败垂成难免沮丧失望。
  刚到达至江东门的大街口,劈面碰上五个拦住去路神气万分的人。
  天地双杀星像讨债的债主,拦住去路像挡路的金刚。
  “你们不要乱搞。”天杀星杨素威风凛凛,摆出主宰者面孔声如宏钟:“你们这种如影
附形的跟踪术,拙劣得很会误了大事。看样子,你们是失败了。”
  “你们的人比咱们多一百倍,同样成不了事。咱们人手不足,对京都的情势相当陌生,
只好采取拙劣的盯梢术勉强凑合,失败并不丢人。”谢长江口气中有不满:“不要管我们的
事好不好?我们保证只要获得任何线索,都会全盘奉告,不敢有所隐瞒,你们还不满意?”
  “谅你们也不敢有所隐瞒。”
  “是呀!双方目标殊途同归,大前提是一致的。你们已表面上和那小辈取得和平协议,
不便来硬的,由咱们出面恩威并施逼他就范,岂不两全其美?你们已经失败了多次,的确不
便再用硬的,一旦逼得他把心一横,那就难以收拾啦!目下他已非吴下阿蒙,你们今后必须
特别小心,不要派三五个人走险妄图侥幸,今晚他的表现,就令咱们这些江湖之豪深怀戒
心。”
  “你在灭自己的威风。”
  “是吗?你听我说……”谢长江将目击的经过简要也说了,最后说:“上江下江江左三
地区,所派出的代表岂同小可?肯定会是江湖的超等高手,豪霸级的牛鬼蛇神,六个人联手
也奈何不了他,在咱们目击下来去自如。老实说,咱们兄弟俩还真不敢和他硬拚呢!”
  “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天杀星口气不再凌厉。
  “继续侦查他的狡兔多窟所在,必须在他的藏匿处堵死他,才能逼他就范,咱们需要他
全力协助。这小辈是京都的地头蛇鼠,活动皆在大庭广众的街巷中,咱们苏州来的人,在京
都不便恶形恶像逼他,只能在暗中动手脚,这是他比咱们形势强的唯一优势。”
  “你们对付不了他的,放弃吧,”天杀星好意地说:“你们希望他协助的事,超过了他
的能力所及,何苦在他身上打主意白费工夫?”
  “咱们另有人对付得了他。”
  “你们的人我大致了然,但大菩萨是对付不了小鬼的。你们都是江湖名人大菩萨,奈何
不了阴沟里的蛇鼠。李小辈是小鬼,也是阴沟里的蛇鼠。”天杀星是镇抚司的干员,对在京
都活动的可疑人物,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说“大致了然”,那是客气话,该说“全部了然”
绝非夸口。
  “只要查出他的真正秘窟,哼!你看,咱们那些人足以将他整治得服服贴贴。”谢长江
用手向对街一指,有意显露实力:“那位老太婆,阴沟里的蛇鼠,也逃不出她的禁制。”
  对街的一家小店前,一位老村妇和一位小村姑,站在门灯旁像在悠闲地观赏街景,一点
也不像一个会武功的高手名家。
  “哦!她是那一座寺庙的神佛呀?”天杀星不屑地撇撇嘴。
  “她不是神佛,是仙。”谢长江傲然地说。
  “她是……”
  “日后自知,告辞。”
  “你们请便。”天杀星让出去路,目光仍紧落在对街的村妇村姑身上。门灯光度朦胧,
但足以看清面目,怎么看也看不出仙气,因此眼中有不信的疑云。
  ◇◇◇◇◇◇◇◇◇
  三夏天,春华院正是最热闹的地方。
  那些没有熟客的歌技,得随时出堂应局,在各处院厅粉墨登场,接待那些中等大爷级的
客人,歌舞、清唱、演元曲杂剧……每一座院厅,皆拥有相当数量的生张熟魏客人,整座春
华院处处笙歌莺燕乱飞,各色各样的嫖客丑态百出。
  那些所谓红牌歌妓,则拥有专属的小院雅室,接待真正大爷级的熟客,有龟奴管制出入,
普通嫖客不许进入。
  大爷们的随从奴仆,也负责阻止闲人接近。
  街对面真正教坊区的淡粉楼附近,更是嫖客如云。
  那年头赚钱容易,花得也大方。
  一些真正的大户与权势人士,花钱更是大方,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大祸临头,能快乐
一天算一天,明天很可能被莫须有的罪名波及,被抄家甚至上法场,有钱不早些花掉,岂不
冤哉枉也?
  权势人士与一些富豪大户,唯一可做的事是拚命赚钱,然后用钱造势,巴结更大的权贵,
增加权势以自保。
  一旦投错了门靠错了边,就只好认命啦!
  所有的权贵都心中有数,皇帝不是凡人,这些天之子却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性情残暴,
天心莫测,伴君如伴虎,天知道那一天突然龙颜大怒,大祸临头?因此权贵们都暗中预作打
算,各找奥援希图保住权位。
  征逐酒色财气,便是巴结权贵的最佳手段,而且有如万灵丹,万试万灵。
  酒与色,金陵十六楼便是最佳的场所。
  其它的曲院,更显得高级多多。
  芳华姑娘拥有自己的香闺,位于楼后侧的角间。
  她是红牌歌妓,但不是顶尖的名花,因为她经常拒唱淫荡的俚曲,因此始终无法大红大
紫。
  三更起更后不久,预订酒席的主人李季玉,才一反常态穿了粗豪的两截青衣,挟了用布
卷着的剑,偕同三位宾客,光临筵席设在香闺外的雅室。
  以往,他通常穿长衫光临,有豪少的风标,今晚却打扮得像打手。
  迎客的芳华姑娘怔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她兰心蕙质,已看出气氛不对了。
  主客是江宁船行的东主,水龙神程日升。
  上次在江心洲约会镇抚司的人见面,便是这位大爷牵线安排的。
  其实,水龙神是镇抚司的眼线,外界知道底细的人不多,李季玉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水龙神是江东门各门各道蛇鼠的大爷,声望以往比李季玉高得多。
  仆妇龟奴张罗筵置,送茶送水。
  双方分宾主落坐,神色都有点异样。
  水龙神的两位随从,更显得紧张不安。
  在这里谈风月外的事,的确走错了地方。
  “芳华姑娘,你先回避。”李季玉在主位大马金刀坐下,将剑塞在腰带上,轻拍伴他落
坐的芳华姑娘香肩:“今晚我无心听曲,你可到闺房休息。”
  “好的。李爷,不要吓我。”芳华的纤手在发抖,被不寻常的气氛吓坏了。
  “不会啦,”他拍拍姑娘的背心微笑:“我们只是谈谈,不会在你这里打闹。要打架,
我们会到白鹭洲解决。而且,喝几杯我们就走。”
  “诸位爷请恕罪,贱妾告退。”姑娘顺从地向众人行礼告罪,极感不安地返回闺房。
  打发伺候的仆妇离开,李季玉亲自替对方斟酒,自己也斟满一杯。
  “我这人楞头楞脑,有话就直说。”他起立拈杯举起:“请程大爷来,有些事请程大爷
转告王将军王千户。程大爷是双方的调解中人,请程大爷转告理该如此。我先敬诸位三杯,
话如果说得重了些,尚请见谅。”
  他连干了三杯,脸上有飘忽的怪怪笑意。
  “你今天好像很忙。”水龙神脸色尴尬,避开正题指指他的剑:“带了家伙,相当危险
呢!”
  “近来不断有不三不四的人,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出没,像是缠身的冤鬼,想不忙也难。”
他冷冷一笑:“忙着摆脱这些冤鬼,真是煞费苦心忙得要死。把程大爷请来,就是为了这件
事。”
  “哦!你认为……”
  “大爷,你知道我是被逼铤而走险,不得不豁出去周旋的人。”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一直不让水龙神把话说完,主控了全局:“镇抚司的人,已经承诺不
追究我的事,井水不犯河水,保持互不侵犯的局面。但盯梢的人,似乎愈来愈多。请转告王
将军,得放手时须放手,今后如果再被我发现跟踪盯梢的人,休怪我下毒手出人命。”
  “老弟,你已经是京都的风云人物,有人跟踪盯梢,事极平常呀!镇抚司的人……”
  “镇抚司的人,最好避免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出没。程大爷,话传到就不关你的事了,不
至于影响你我既往的交情,事实上你也不能过问他们的事。程大爷,你肯将话据实传给他们
吗?”
  “这是我该做的事,义不容辞。”水龙神拍胸膛表示负责:“话一定带到,唯我是问。
据我所知,王将军的确不再分心管你的事,他的私事忙得很,公务更是日理万机,早几天千
幻修罗劫走一笔珍宝,他忙得焦头烂额。哦!老弟你没与怨鬼那些人搭上线吧?”
  “我不屑和怨鬼那些人打交道,我哪有兴趣与强盗搭线自贬身价自找麻烦?”
  “那就好。”
  “咦!怎么扯上怨鬼的?”
  “王将军正在调兵遣将,务必克期捉住怨鬼。”
  “为了怨鬼这种尸居余气的强盗大动干戈,劳师动众事倍功半,犯得着吗?主将军不算
聪明哪!”
  “此事另有原因。”水龙神心中高兴,总算把主要的有伤和气话题引开了。
  “怨鬼仍在死缠不休,也难怪他恨之切骨。”
  “这不是主要原因,镇抚司的人被杀平常得很,死一个又补上一个,甚至两个,有的是
人。早些天,金川门王家大宅,曾受到怨鬼侵扰。那位前户部员外郎王承先,告老致仕迁至
凤阳养老享福,其实他是王将军的死党,迁至凤阳是替绝世人屠做中介人,向凤阳的皇亲国
戚勒索结党,大有成就。早些日子,凤阳王家出了意外,王老爷成了缠绵床席的废人。王将
军本来派人前往调查事故原因,却被怨鬼的事打乱了派人的计划。这两天凤阳有人返京,有
了事故的调查结果。”
  “哦!结果是甚么?”李季玉心中一动,潜山的事故可能泄露了。
  “侵入王家的强盗,已查出是飞天鼠三兄弟,劫走了不少金银财宝,劫走了两个女奴。
飞天鼠的作案地区,在江左至徐州一带,与怨鬼有地缘性关连,双方有勾结联手的可能。怨
鬼侵扰金川门王家,与镇抚司直接发生冲突,很可能策应飞天鼠,阻止王将军派人前往凤阳
追查。王员外郎成了残废,凤阳方面的损失可观,王将军激怒得快要疯了,所以誓获怨鬼而
甘心。老弟,千万不要和怨鬼有牵连,以免殃及池鱼,犯不着,是吗?”
  “我已经说过,不想与怨鬼有瓜葛自贬身价。我刚在京都站稳脚步,建立我的京都小霸
王权威,与强盗有瓜葛,影响我的英雄好汉形象,我当然犯不着自贬身价。敬诸位三杯,天
色不早,我得走了。”
  “哦!不在芳华姑娘这里宿一宵?这段时日里,你到底住在何处呀?”水龙神并非感到
意外,众所周知,这段时日里他居无定所,活动频繁行踪飘忽,要找他,必须在行市去找。
  “呵呵!如果在某处定居,京都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干杯。”
  ◇◇◇◇◇◇◇◇◇
  宾客当然识趣地先告辞,不可能让主人先走留下宾客善后。
  水龙神三个人干了杯中酒,客气地告辞走了。
  事先下请帖时已叙明设筵的原因和结果,应该不算是主人无礼下逐客令。
  送走水龙神三位宾客,他返回小厅。
  伺候的仆妇都不在,小厅中灯光明亮,空阒(音去)无人,显得冷冷清清。
  门外隐隐传来各院厅的歌声笑语,这里却寂静无声。
  香闺的门是紧闭的,芳华姑娘大概在房内歇息。
  喝了几杯酒而已,他毫无酒意,在桌旁坐下,喝了一杯茶,呼出一口长气稳定情绪。
  早就知道水龙神暗中与镇抚司勾结,是密探三头头之一的白无常常天禄,属下最得力的
眼线,控制江东门一带动静的得力臂膀,下帖相请,消息肯定会传入镇抚司,给予密探们有
可乘之机。
  似乎并没有人跟来,水龙神在弄甚么玄虚?
  没发生预料中的情况,他感到意外,也有点失望,看来这步棋并没下对路。
  或者,镇抚司的人真有诚意不再计算他了。
  也许,对方的行动计划有了弹性改变,出乎他预料之外,他失去主控的机会啦!
  总算无意中,从水龙神口中获得凤阳方面的消息。
  在潜山他就料想到,镇抚司的高手密探,一定可以查出飞天鼠作案的底细,很可能追查
至潜山。
  果然不幸而料中,这件事影响他潜山秘窟的安全。
  “必须断然釜底抽薪除掉后患。”他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杯盘乱跳,虎目中焕发出狞猛
冷森的光芒:“上次怨鬼介入,无意中阻止他们派人前往凤阳追查;这次,他们肯定会再派
人前往的。蛇无头不行,打蛇一定要把头打烂,哼!”
  蓦地,他眼中冷电炽盛一倍。
  拍桌声落的后一刹那,他听到香闺内,传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异样声息。
  他像遇见入侵地盘同类的猛兽,浑身产生本能的警觉反应,肌肉自然收缩,汗毛矗立,
全身能量蓄聚,随时准备爆发出石破天惊的能量劲道。
  香闺内出了意外,他已感受到无形的感觉压力。
  芳华姑娘的香闺,设备颇为华丽,门外悬有珠帘,如果掀动,在灯光的反映下,珠光映
掩闪烁,颇为悦目,虽然珠帘并不是真的珍珠串成的。
  楼上每一间香闺,都设有明窗,距地面高约两丈左右,可防君子而防不了小人,连鼠窃
也可以爬窗侵入。
  如果芳华姑娘已被挟持,他一闯进去,对方挟芳华姑娘做人质,胁迫他就范,他该怎办?
  芳华姑娘的生死祸一福,与他毫不相干。
  但是,他能置之不理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不能坐视,或者一走了之。
  那么,他必须面对不测的凶险。
  没有思索是与非的时间,他必须当机立断采取行动,而且行动必须正确,错一步将全盘
皆输。
  意动神功骤发,他像一部失控的大车,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向房门猛冲急撞。
  必须以出其不意的爆炸性震撼行动,制造暴烈的突袭好机。
  房门轰然倒坍、崩裂。
  他与破碎的门撞入房中,灯火摇摇,似乎整座楼都在摇撼,像受到大地震所摧残。
  在惊叫声中,他仆倒滚转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右手的剑出鞘,作势挥出。
  左手有一只锡酒壶,呈现作势投掷的姿势。
  剑不曾挥出,壶也不曾投出。
  芳华姑娘躲在床角,死扳住床柱发抖。
  房中没有其他的人在,芳华姑娘并没被人挟持。
  他挺身跃出,一脸尴尬。
  “她……她……”芳华姑娘看清是他,惊魂初定,用手指着一旁的地面惶然叫。
  扭头顺指向一看,吃了一惊。
  一个梳了双丫髻丫头打扮的青衣布裙小侍女,撞昏在一旁的壁角下,口鼻有鲜血流出。
  “老天爷!”他惊叫,收了剑丢掉酒壶,抱起小侍女往床上放,毫不迟疑用巾拭掉血迹,
用压胸阻呼吸术急救,小侍女的呼吸像是停止了。
  一瞥之下,他便看出小侍女是符晓云。
  真气走岔,难怪呼吸出了窒息状况。
  脸部受到门板撞击,口鼻的微血管破裂出血。
  躲在门后,突然受到猛烈的碰撞,骤不及防事出意外,哪有余暇应变?没把鼻梁骨撞断,
已经相当幸运了。
  失惊之下被撞昏,不算是严重的伤害。
  真气走岔,与走火入魔相差不远,是相当麻烦的伤害,须有内功精深的高手,用真气导
引术疏解,以免遗留经脉变异的后患。
  他就是内功精深的炼气高手,而且他了解晓云所练的内功承传。
  呼吸一恢复正常,真气导引术便可派上用场,引气归元在他来说,小事一件。
  当然,他不想让晓云知道他会内功,宁可辛苦些,独力用真气导引术,导引气机恢复功
能。
  如果尽早把人救醒,两人同时行功,将事半功倍,可发挥导引的最佳功能,复元更快,
相辅相成,气机流动无远不届。
  血脉中遗留的淤积废物,可加速排出体外。
  芳华姑娘乖巧地备妥洗漱用具,出厅召来仆妇收拾残肴,沏好一壶茶,遣走仆妇在小厅
相候。
  “哎呀!我……我怎么了?”晓云终于苏醒,发觉自己躺在牙床上,李季玉坐在床口替
她推拿,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身上的筋骨酸痛,叫声吓了李季玉一跳。
  “你被门撞昏了。”李季玉收手站起,语气不悦:“你在弄甚么玄虚?老天爷!你一个
侯门千金,这地方岂是你能来的?”
  对街的淡粉楼中,就有不少往昔王公贵胃的夫人小姐,是被抄没发教坊司为娼的官眷。
  “我……我真没有用……”她狼狈地跳下床手足无措。
  “吃足苦头了吧?真抱歉。”李季玉温柔地挽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心:“幸好你的手按
在门上,消去撞力有缓冲的空间,不然……总算侥天之幸,你没受伤。好好洗漱,我在小厅
和芳华姑娘谈谈。”
  “季玉哥……”她将脸紧贴在李季玉的胸膛上低唤。
  “这就是经验不够的人,偷窥的结果。”李季玉捧起她的面庞,轻抚仍沾有血迹的琼鼻
打趣她:“破了鼻子,千金小姐嫁不出去啦!”
  不理会她的抗议,李季玉出房摇头苦笑。
  草草洗漱毕,她喜悦地奔出厅自已搬锦彻落坐,接过芳华姑娘含笑递来的一杯茶。
  “你笑甚么?”她羞笑着瞪了芳华姑娘一眼,芳华姑娘的笑意,在她眼中像含有调侃味
  “你就是那天给了我百两银子的小书生,没错。”芳华姑娘傍着她坐下,亲热地拉住她
的手,李爷真是你的朋友,难怪……”
  “不许说。”她伸手掩住芳华姑娘的小口娇笑:“那天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知道甚么?你就会作怪。”李季玉瞪了她一眼:“你脸皮厚百无禁忌,怎么老往这
里跑?”
  “我在替你保护风尘红粉知己呀!”她脸红红分辩:“楼下院廊花径的院墙下,塞了三
个跳墙进来,想跃上入窗的暴客,被我用小巧手法弄昏了。”
  “胡搞,是我故意把人引来的。”李季玉大摇其头:“这一来,不会有人再跟踪了,很
可能激起他们掳人了断的念头,来的人必定刀举剑飞。喝杯茶润润喉,赶快离开,不能连累
芳华姑娘再受惊吓了。”
  她知道事态严重,不能连累曲院的可怜女人,即使胜了,消息传出也不光彩。
  输了,后果更不堪设想,在曲院风月场被捉,像话吗?
  喝了杯中茶,两人立即动身。
  三更将尽,夜市阑珊。
  大街上行人渐稀,教坊区嫖客也减少了许多。
  李季玉钻入一条小巷,疾趋西面的关城,悄然拾级而上,跳落城外这才缓下脚步。关城
高不及两丈,上下容易。
  “我带你从安全的地方爬城。”李季玉说:“渡城河的木筏我藏得隐密,水里的安全我
负责。”
  从城内水门流出的秦淮内河,出城与外河会合后,便绕城向北流,形成京城西面的天然
护城河,比一般府州的城河宽一二十倍,水流湍息,用小木筏偷渡相当危险,泅水而过反而
安全。
  “爬城回去天就快亮啦!镇抚司几个密探男女在等候我呢!我不要回去。”她扭着小腰
肢拒绝:“季玉哥,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每个人都想找出你的住处,谁也没成功。我在春
华院守候了三夜,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知道你喜欢芳华姑娘,早晚你会去的,所以……”
  “晓云,暂时不要找我,好吗?”李季玉叹了一口气:“我正在奋斗,努力建立根基,
基础已经打好,但还没稳固,必须继续努力站稳脚跟,如果倒下去,就休想再站起来了。这
期间,我要和各方牛鬼蛇神周旋,斗智斗力把全付精力卯上了,一旦分心,我……我很喜欢
你,更想经常和你在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同样需要感情生活。我无意在风月场找寄托,那
只是必要的掩饰手段,让身边的人,把你看成平凡的、正常的人,普通的同类,无需提防的
无危险性人物。现在我摇身一变,必须有一段转变期,以便适应日后的身分,改变得太突然,
便会令人生疑了。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你游山玩水,在城内心情哪能舒畅?烦都烦死了。”
  “有我在你身边,岂不多一分支撑的力量?”她无意留心李季玉其他的话意,仅留意建
立根基站稳脚跟,关心倒下去或站起来的事:“请相信我的武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季玉
哥,接受我的帮助会有那么困难吗?我不会伤害你的自尊,我……”
  “问题出在你不便介入,不能介入。”李季玉打断她的话:“送你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她一跺脚,站住赌气不走了。
  “这……好吧!你先到我的住处再说,喝壶茶,天亮到街上早膳,你再回城歇息。走啦
走啦!”
  “你那间小屋?”她喜孜孜握住李季玉的手,回嗔作喜开心极了。
  “我那间小屋哪能住?”李季玉折入另一条小径:“躲在附近不知有多少来路不明的牛
鬼蛇神,像猎犬一样等候机会扑上来。”
  “我也等了好多次啦!”
  “你就是不听话。”
  “人家好想和你在一起谈心……”
  “呵呵!我只能让你听到含有暴力血腥的凶险事。”
  “像那天划小船,我好开心……咦!怎么跑到莫愁湖来了?”
  “对,到了莫愁湖,南面里外房舍隐约有灯光处,就是西关外大街。”
  已可看到盛栽的花木,平静的湖滨静悄悄。
  “可别碰上中山王府的巡逻队哪!绕远些好不好?”
  “徐家白天才派几个人巡视,不会有人夜间前来偷挖花木,用得着派人夜间巡逻?连胜
棋楼也仅派了一个守卫而已,在京都谁敢在莫愁湖生事?我在华严庵住了两夜,只看到守卫
倚在大柳树下打瞌睡。”
  “老天爷!你住在华严庵?”她大惊小怪:“难怪没有人找得到你的住处,你几乎是睡
在猛虎身旁,么魔小丑,哪敢在猛虎窝旁游荡?”
  华严庵在整顿天下佛寺庙宇期间,被拆掉大半,改建胜棋楼,庵只剩下三分之一,目前
不但没有和尚或尼姑住持,连看守的一个老香火道人也很少在内住宿。
  堆积在破偏殿的佛像观音像,已蛛网尘封泥金剥落,早就没有香客上门,早年的华严普
陀佛国的风光,已一去不再回。
  至于当初是拆庵建了楼,朱元璋才和徐达上楼赌棋呢!抑或是输了棋才建楼?历经一世,
岁月如流,谁也懒得追究。
  徐家的人当然不便说,避免触皇家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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