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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京华》


第二十章



  “你这句原来如此,有何用意?”白无常居然听出他话中另有含义。
  “没甚么啦!只是感到疑惑而已。”
  “你疑惑甚么?”
  “你们之间,为何没刀来剑往互相砍杀?”
  “咦!甚么意思?”这次白无常猜不透了。
  “你们都在打我的主意,都在胁迫我替你们效力,没错吧?”他质问的口气明显:“互
争相同的利,我没搞错。”
  “这……”白无常居然脸一红。
  “韩非子说:利害有反,同利相残。”他正经八百泰然说:“意思是对我有利的事,必
定对你有害;反之亦然。双方逐相同的利,势必互相残害。你们和平江土地争相同的利,为
何不互相残杀?快了吧?嗯?”
  “去你的!”白无常拂袖而起,手一挥出店走了。
  “老弟,你在揭他的疮疤。”水龙神不以为然:“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平江土地与王将
军,在淡粉楼置酒欢宴的事,他们是一家人。”
  “纵使平江土地出面对付我,其实是镇抚司在暗中牵线主谋,分别扮红脸黑脸,以为我
不知道?”他不住冷笑:“平江土地的人被宰了,想在我这里探口风,我趁机讽刺他出口怨
气,让他明白在我口中,得不到任何消息,不要在我身上枉费心机。”
  “老弟,你实在很难缠。”水龙神神色有点不安。
  “你现在才知道呀?”
  ◇◇◇◇◇◇◇◇◇
  平江土地城府甚深,精明机诈,表面上率领一些心腹亲信,半公开地落脚在太平巷申家。
  把请来的江湖高手名宿,分散在城内外潜伏,侦查千幻修罗的踪迹,也暗中策应落脚在
太平巷申家的人,防范不测的布置相当绵密。
  本来防范的主要对象,并非以千幻修罗为目标,而是以镇抚司为对象,一旦主子绝世人
屠翻脸无情,能有充足的时间应变脱身。
  目下分散潜伏的人,奉命改以千幻修罗为目标,暂时搁下自身防卫的事,把在太平巷申
家的人也调遣外出运用。绝世人屠仍在北征军返京途中,不需留意防范。
  所有的布署,镇抚司大半了然,但不予揭破,认为不足为患。
  重要的行动,密探们多少有人在附近冷眼旁观,除非有必要,不会出面参予协助,留意
观察这些江湖豪霸处理事故的能力,建立日后“同利相残”的资料,主动权操在镇抚司手中。
  由于城西邻接大江,沿江一带有几座关,几座码头,几座市镇,中间夹着秦淮河,构成
最大最繁荣的城外市区,人口比京城还要多,龙蛇混杂,甚么人都有,是江湖龙蛇的猎食场,
极为复杂。
  同时,也是隐伏龙蛇的最佳处所,治安人员虽多,仍然无法掌握牛鬼蛇神的动态。
  治安的单位甚多,谁也管不了谁,此中的老大是镇抚司,各单位的治安人员也就不敢多
管闲事。镇抚司的密探,三分之二在这一带活动。
  平江土地派来潜伏侦查千幻修罗踪迹的人,分为好几处潜伏,自江东门至上元门,每一
组皆有五人以上,分区踩探清查可疑人物,想得到必定成效有限,白费工夫。
  镇抚司的人多十倍以上,也掌握不住这一带的情势。
  如果能获得李季玉的合作,大有希望,因此各方的人皆在李季玉身上打主意,威迫利诱
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根本不知道李季玉真正的底细,更不知道千幻修罗并非单枪匹马独自作案。
  一明一暗,失败肯定是站在明处的人。派出潜伏的人虽然也算是在暗处,但岂能与一直
就站在暗处的人论短长?
  白无常离开茶坊后不久,他不再和水龙神敷衍,付了茶资离去,大摇大摆取道奔向石城
门。
  在公然走动期间,他不断在各处走动,与各处小有名气的蛇鼠交际应酬,也经常与往昔
的酒肉朋友小聚,让那些本来有耐心的跟踪眼线,跟得大不耐感到无趣无聊,逐渐不介意他
的动静了,因此相安无事。除非他有意摆脱,不然跟监的人绝不会失去他的踪迹。
  需要住宿时,才是摆脱眼线的时候。夜间要摆脱跟踪的人易如反掌,派再多的人也是枉
然。
  离开街市,便是通向附近小街市的路,房舍零星散布在路旁,有住宅而无店铺。
  有些路段是农地、茂林、修竹、野地、沟渠……要走上一两里,才有另一处市街,或者
另一繁荣的小镇。
  北起三汊河镇,南迄上新河镇,这一带真有七、八座小市镇,街道小路多得连本地人也
弄不清。这一带市民的生活环境,与京城内的市民截然不同,相去天壤不能比较。
  在小市镇小街小道上行走,看不到一个鲜衣怒马的的豪门贵胄人士行走。如果发现了,
那一定是特殊人物,比方说,莫愁湖徐家的人。
  在地望上,莫愁湖属于这个地区。不同的是,莫愁湖接近城根。在城外人心目中,徐家
不属于城外这一地区的人,中山王府在城内,地占城南半座城。
  经过几家种菜地的农舍,前面菜园尽处,是一处郊野,路左是苇草丛生的小溪,遍生杨
树垂柳,间或可见竹丛。路旁的一排杨树下,停了两乘小轿,似乎正在歇脚。这是说,有特
殊人物在这条路上行走。
  四个坐在树下歇息的轿夫,也颇为出色,高大健壮,像是私人雇用的轿夫,而非车轿行
的伙计。
  两个护轿的随从,更是雄壮威武,骠悍的气势慑人,一看便知是打手护院,手中有藏了
兵刃的布卷。
  天气炎热,树下虽然阴凉,但依然闷热,轿内的人却不出来,很可能是内眷。普通没有
身分地位的市民,最好不要逗留瞥他们一眼。
  相距不足百步,面目看得真切。他一点也不在乎甚么特殊人物,江东门的牛鬼蛇神,都
知道他是不怎么本份的豪少,与甚么人都可以相处。
  目下他已摇身一变,成了甚么都不怕的小霸王,敢和镇抚司玩命的亡命,人们应该怕他,
特殊人物应该避免招惹亡命光棍,在权势不及处更不敢嚣张。
  他本来没在意这些人,路人人可走,谁也不介意路上的行人是何人物,各走各的互不相
干。
  左面的小溪对岸草木丛生,视野不良,突然传出芦笛的怪异声浪,不像是小孩玩芦笛,
声音高低长短变化没有规律,五音却准确分明。小孩制来玩的芦笛,通常五音不全走样的。
  他站住了,虎目中冷电乍现乍没。
  芦笛仅吹奏了十余小段旋律便停止了,透过草梢树隙,看不到人影,有人也看不到。
  前面四轿夫两随从,并没留意芦笛,聚在一起谈笑自若,目光也没落在他身上。
  路侧有一排大柳树,他走近其中一株,伸手摘下一条柳枝,轻拂着像在观赏四周的风景,
驻足片刻,然后慢吞吞踱回路中,向前迈步。
  前面的人仍在谈笑,毫无变化。
  走了四五步,他丢掉柳枝,似乎突然记起某些事,拍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回头大踏步走
上了回头路。
  丢掉柳枝的举动有点怪异,轿夫们不可能看出破绽,怎知道他在打信号?
  芦笛声也是信号,只有他才懂信号的含义。
  绝大多数时间,他不要同伴在暗中布监视网,以避免万一落在仇敌手中,他自信有自保
的能力。
  镇抚司、汉府、各方龙蛇,只想利用他挟持他,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不需同伴跟踪策
应,他应付得了。
  竟然发生大街行刺的致命危险,平江土地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他,大出他意料之
外,必须提高警觉,不能再孤身涉险了。镇抚司的人杀他情有可原,平江土地没有杀他的理
由。
  芦笛仅能传递简单的讯息,他仍然不知道前面这些人的来历。
  他反向回路走,对方会有何种举动反应?
  后面数十步,便是几家种菜园的农舍。
  他并没有回头察看,但已发觉轿夫们站起的举动,似乎已感觉到他们惊讶失望的神情。
  前后都有市街,相距都在里外,但皆被草木所遮掩,只能看到这几家农舍。
  东面透过林梢,可看到郁郁苍苍的石城山,山颠的城墙和烽燧台清晰可辨。
  不能向东面撤走,里外定然是秦淮河。泅水过河爬上山并不难,爬山颠的城墙就相当危
险了,城头上的警卫与巡城官兵甚多,大白天绝不可能登城而不被发现。
  从三山门至石城门清凉门,非走这条路不可,这条路是捷径。绕西面的市镇走,远了一
倍以上。
  有人在这里布局等他,应该不算是意外。
  但能算定他前往石城门,这些人计算之精,令他悚然而惊,而且算定他一定走这条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对方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将接近农舍,不远处道路转弯处,出现急步而来的人影,路旁的草木空隙颇为模糊,难
以分辨人影的穿章打扮,只能看到快速移动的隐约身影。
  他心中一动,以为对方在前面布伏,后面有人跟踪,两面堵截。
  急急向路东一窜,向农舍后侧悄然绕走。
  ◇◇◇◇◇◇◇◇◇
  他突然往回走,轿夫随从先是楞住了,然后是失望惊讶,神情不安。
  “他怎么可能知道有埋伏退走的?难道他能望气便知吉凶?”生了吊客眉的雄壮随从脱
口低叫:“我不信他也是仙,仙级的高手怎会甘于扮地方蛇鼠?更不可能让镇抚司的人抄没
他的栈号。”
  “巧合。”另一随从说:“也许他突然记起忘了的事,赶回江东门处理,咱们功亏一篑,
白忙了老半天,功败垂成。”
  “箫仙姑,该怎办?”吊客眉随从向第一乘小轿问。
  “跟去。”轿内传出冷冷的,但颇为悦耳的语音。
  “跟去?那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会的。”轿内箫仙姑肯定地说:“我们停在这里摆阵,他不可能知道我们从南或北
面来的,更不可能知道我们跟在他后面,绕到前面摆阵等他。”
  “这……这小辈精明机警……”
  “跟去再说,撤阵。”轿内的箫仙姑有点不耐:“保持接触才能见机行事,计划必须随
机应变。”
  “遵命,这就撤阵。”
  两个随从两面一分,从四周取出放置的八具长一尺,径约一寸的精巧铜管。
  “等一等。”第二乘小轿内,传出更悦耳的女性嗓音:“有人来了。咦!竟然是那个小
郡主,她怎么不和小霸王走在一起?小霸王在弄甚么玄虚?”
  两个随从每人仅收取了两具铜管,应声匆匆将铜管重新放置在原处。
  李季玉的身影已经消失,按理该走到前面去了,也应该与假书生会合,一起向北走。出
现的是假书生欧阳慧一个人,没与小霸王同行,颇不寻常。
  路上没有其他的人行走,两人对进,绝不可能见面不相识,也绝不可能没碰上。
  欧阳慧是汉府的人,不是秘密。她与小霸王走得很近,也是众周知的事,不可能在道上
相遇视同陌路,各走各路分道扬镖。
  的确只有假书生一个人,脚下如行云流水速度甚快,一看便知正在匆匆赶路,后面不但
不见小霸王眼来,也没有暗中保护的人。
  ◇◇◇◇◇◇◇◇◇
  李季玉从农舍的后侧绕走的,藉草木掩身向北潜行,不理会跟在后面截住后路的人是何
来路,跃过宽不足三丈的小溪,疾趋先前芦笛声传来处。
  绕了一个大圈子,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不急,也无意与埋伏的人大动干戈。
  贯通市郊各厢(城内称坊,城郊称厢,乡村称里)的道路有人行走,动剑相搏会引起骚
动,对方的底细毫无所知,没有一怒拔剑流血五步的必要。
  以他目前的处境,也不宜过早暴露所学做得太过火,公然杀人与他的地头龙新秀身分不
符。
  在江东门刘家,他愤怒地挥剑,原因是刘家是空宅无人目击,对方下毒手行刺激怒了他。
  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村夫,藏身在几株小树下,发出几声鸟鸣信号引导他接近。
  这种平凡相貌的人,是最佳的盯梢人才,见过面也不会留下印象,不会引人注意。
  地势平坦,草木葱笼,如不发信号引导,即使到了身旁,也无法看到藏身的人。
  “冲我来的?”他问。
  “没错。”那人说:“从江东门跟来的,在小庙街绕出,经过细柳桥。似乎已经猜出你
要到石城门,脚下奇快,街上行人被冲得七零八落,早片刻抄到此地来,显然打算在这里等
你。我跟得相当辛苦,几乎露了行藏。”
  “是何来路?”
  “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镇抚司的人。”
  “怨鬼的人?”
  “不可能,怨鬼那些人只能扮滥货。大热天,轿门轿窗帘子深垂,看不到轿内的人。我
不敢跟得太近,也不认识扮轿夫随从的六个杂碎是何方神圣,只好发信号提醒你注意,天时
地利人和都对你不利。有何打算?”
  “不要在对方的计算布置下冒险硬闯,我们走,让他们呆呆地等,空欢喜一场。你不要
再跟了,赶到石城门等候,交代那边的人接手查底,走。”
  赶到前面去等,就失去紧密接触,很容易失去猎物的踪迹,情势的变化,不可能皆在全
盘掌握中。
  人手不足,失控的意外增加易乱章法。
  镇抚司的密探众多,又有无数蛇鼠供走,仍然掌握不住他的动态,他可以飘忽不定来去
自如。两乘小轿不曾在石城门出现,失去猎物的踪迹。
  ◇◇◇◇◇◇◇◇◇
  早上欧阳慧追逐晓云,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清晨的西关,大街小巷人潮汹涌,晓云鬼精灵,身材娇小会闪会钻,哪能在大街上发疯
似的追逐不休?
  她知道晓云是李季玉的亲密朋友,所以看到晓云就冒火,简直到了看到影子就妒火中烧
程度,把晓云看成影响她和李季玉相爱的最大威胁。
  她和李季玉已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未及于乱,在她的心目中,李季玉已经是她的禁蛮,
绝不容许其他的女人染指。
  晓云是她最大的威胁,无法容忍晓云与李季玉继续交往的事实,阻止晓云接近李季玉,
是她全力以赴的目标。
  把人追丢了,她不死心,城内城外穷找。汉府的一些眼线,被她逼得叫苦连天,干脆纷
纷走避,见了她就机伶地溜之大吉,她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可用了。
  她已经查出,晓云并没返回济阳侯府。济阳侯府的人奈何不了她,大白天她也敢跳墙而
入耀武扬威。
  其实她心中有数,她也奈何不了晓云,双方交过手,她没有克制晓云的信心。
  显然晓云仍在李季玉身边活动,想起来就火冒三千丈。
  她和李季玉激情迷乱的情景,那种几乎让她崩溃的感觉真神妙,这情景岂能发生在晓云
身上?昨晚如果晓云和李季玉住宿在一起,那……她想起来就气得发疯,这种事绝不容许再
发生。
  浪费了大半天,她才猛然醒悟。找晓云不如找李季玉,李季玉的活动并不瞒人,公然四
出走动,不需多费工夫打听。
  回到江东门,便打听出李季玉前往石城门。她急急向石城门赶,心中暗自打算,决定无
论如何,得把李季玉带回汉府,其他问题以后再解决。
  她自信有强制李季玉的把握。从石城门进城,把人带入城大事定矣!
  远远地,便看到前面杨林中的小轿,轿夫随从已经就位,作最后的检查整理,即将起轿
动身。
  她不管旁人的事,脚下速度不减。
  “公子爷请留步,有事请教。”吊客眉随从突然移至路中挡住去路伸手虚拦,笑吟吟态
度客气:“惊扰公子爷,恕罪恕罪。”
  她虽然心中烦恼,但对方客气有礼,岂能不加理会?
  “哦!有事吗?”她止步瞥了两乘小轿一眼,看不到轿内的情景。
  “我们家夫人小姐,要前往大方禅院进香,这条路没走错吧?有多远?”
  “我不是本地人。”
  “大方禅院在三山门西关附近。”
  “你到南面的大街问问好不好。”她向来路一指:“我只知道前面的大街三岔街口,右
走江东门,左走三山门,还相当远呢!”
  迈出一步准备离去,突然眼前发晕,脚下一软,几乎屈膝挫倒。
  轿窗绣帘一掀,露出一张十分秀丽的少女面庞,冲她噗嗤一笑,显得有点轻佻,大闺女
向男人卖弄风情,不像个淑女。
  “这位公子爷好面善。”少女的媚笑十分动人,俏甜的嗓音悦耳动听:“我曾经见过
你。”
  “你是见了鬼。”她不悦地说,感到眼前又发晕了,身躯晃了两下:“我不认识你。”
  “你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女扮男装极为出色,比在山东时成熟多了。从小你就
喜穿男装,和那些小伙子鬼混……”
  她大吃一惊,扑向小轿,脚一动便向前一栽,只感到天旋地转。
  吊客眉随从一把抓住了她,略一挣扎便失去知觉。
  她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但足以有时间被药物制住。
  “拖放进来。”少女推开了轿门。
  随从拖小猫似的,将她塞入小轿内。
  ◇◇◇◇◇◇◇◇◇
  次日一早,皇城内的汉王世子府气氛紧张。
  汉府的重要人员分组结队外出,追查贵宾欧阳慧的下落。
  京城城内城外的蛇鼠大遭其殃,被雷霆手段整治得叫苦连天,甚至逼死了几个江东门的
蛇鼠。
  因为欧阳慧失踪之前,最后看到她的人是在江东门一带,可知她是在江东门左近失踪的,
江东门的蛇鼠涉有重嫌。
  汉府的参赞大人贺二爷贺长宏,带了四名家将长随,出现在库司坊曦园济阳侯府,脸色
难看像登门讨债的债主,气势汹汹有备而来。
  晓云亲自在客厅接待,只带了侍女春兰,禁止其他的人走动,避免引起冲突误会。
  “贺二爷,可否冷静分析情势?”她有耐心地和对方讲理:“昨天午后,我便前往长庆
寺拜谒少师,直至黄昏将临,才返家晚膳。城外所发生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不错,我和
李季玉是朋友,很谈得来,也只是朋友而已。我与欧阳慧无仇无怨,甚至曾经是共过患难的
人,见了面我一直就躲避她。她与李季玉的交情,我从不过问,没有任何理由暗算她伤害她。
这件事极为严重,一定要加紧追查,我愿意全力四出踩探,务必在最短期间抢救。请相信我,
我不是她的敌人。”
  无凭无据,贺二爷真不便发作。
  晓云从不与欧阳慧计较,见面走避确是实情,没有理由伤害欧阳慧。
  尤其牵涉到情爱纠纷,除非双方皆横定了心,不然就没有拚个你死我活的必要,这方面
晓云已用行动表示不加计较。
  分析得合情合理,贺二爷总算不是不讲理的人。
  “符小姐,你能不能找到李季玉?”贺二爷口气不再咄咄逼人:“昨天下午他离开江东
门,有人看到他往石城门走,之后便失去踪迹,石城门清凉门一带的人,坚称他不曾前往走
动。找到他告知欧阳小姐失踪的事,务必请他出动所有的朋友紧急追查下落。”
  “我这就动身。”晓云义形于色:“我一直就在暗中侦查他真正的住处,多少有些印
象。”
  “最好请他来见我,劳驾你啦!”
  “我会尽力,但愿还来得及。”
  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失踪,严重的程度可想而知,假使落在怨鬼那些江湖妖魔鬼怪手中,
令人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已经过了一夜,天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
  欧阳慧的处境,没有想像中严重。
  囚禁处是一间堂奥深处的小斗室,只有一张小床,门窄,窗小,蚊子嗡嗡叫,幸好不怎
么闷热。掌灯之后,晚膳送入,饭菜倒也精致,甚至有点心,比起一般的囚粮,该算是高级
享受了。
  她不知身在何处,房门是开着的,一名大汉站在门外看守,她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需
要如厕,就会有一位中年女人进来把她押出去方便。
  手有铐链,脚有铁镣,而且显然被服下身躯软弱的药物,举步也感到吃力,脚下显得特
别沉重。
  总之,她插翅难飞。
  也许是破天荒第一次被人囚禁,极感恐慌五内如焚。
  虽则所见过的几个男女态度并不恶劣,她仍有见了鬼的感觉,女强人的神情完全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惊恐虚弱,听到脚步声也惊得心跳加速,死的恐惧几乎征服了她,试行逃走的
念头旋起旋灭,鼓不起一试的勇气。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她几乎要跳起来。
  进来了五个男女,携来了一具明亮的五柱烛台,斗室内光度增加数倍,眼前一亮。她坐
在小床口,定下心留意这五个男女的态度。
  那位面庞美丽的少女,她不算陌生。
  少女年约十六七,梳了代表闺中少女的三丫髻,穿一袭翠绿连身衫裙,明眸皓齿,白天
轻佻的神态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俏丽活泼的淑女形象。
  为首的中年美妇看不出真实年龄,云鬓的风钗属于名门贵妇专有的饰物,普通人家是禁
止佩戴的,所流露在外的贵妇风华,绝对可以冒充豪门命妇。
  “没受到委屈吧?”中年美妇在唯一的方凳坐下,笑容令她心中略安:“大概你是平生
第一遭,被当作囚犯监禁,无时无刻皆为生死荣辱而耽心,不知恶梦何时光临。比起官府中
监狱的囚犯,你可说是非常非常幸运了。”
  “你们到底是甚么人?”她硬着头皮问。
  “你不需知道。我们知道你,这就够了。”
  “我是汉王府的宾客……”
  “你算了吧!汉王世子是你的堂叔。”
  “咦!你……”
  “我在山东兖州小留百日,见过你带领甲士纵鹰猎兔,走马斗鸡,所以第一次见到你,
便认出你是鲁王国主的郡主朱慧如。”
  “似乎你是冲我来的。”她悚然而惊。
  “以往,我对你并无成见。在天下各地的龙子龙孙中,你老爹鲁王算是稍好的一个国主。
在所有的金枝玉叶公主郡主中,你也不是最坏的一个。我在山东传道,建立玄女坛,却受到
林寡妇唐佛母的排挤,无法立足,所以到京都来看看风色。现在,我为了本身的利益,和你
商讨解决之道,也决定你的命运。”
  “玄女坛,我听说过,那是去年春天的事,有人告密……”
  “不谈山东的事,那是过去的不愉快陈年往事了,过去了的永不会再来。”
  “你到底想干甚么?在京都建坛?那是找死,活得不耐烦了。”
  “我要和你商讨公私两事。”中年美妇说出主题:“在公,你要负责说服小霸王,替咱
们办事。这要办的事也对你汉府有利,办成了两蒙其利皆大欢喜,相信你会乐见其成。”
  “休想。”她大叫;“他是我汉府的人……”
  “你算了吧!你在自欺欺人。我们要对付的人是千幻修罗,可能只有小霸王才有能力查
出这恶魔的下落。千幻修罗曾经抢劫汉府,是你我的共同仇敌,你有能力说服小霸王,他会
听你的。”
  “见鬼,迄今为止,他一直就拒绝我的要求,不做汉府的参赞。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
好吗?”
  “那是你所用的手段错误,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征逐酒色的男人。我会教你,会教你如
何使用配合的工具。在私,我要求你拜在我门下,日后返回山东重建玄女坛,你将是我传道
的最佳臂膀。”
  “你去死好了,我坚决拒绝你公私两个要求。”她不再恐惧死亡或恶运,两个要求她都
不能答应,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没有“权衡”与“取舍”的余地。
  说服李季玉,她不但无法向汉府交代,也将、水远失去所爱的人,李季玉不会原谅她,
何况李季玉根本不会答应。
  拜在对方门下,不但永远受到对方的控制,也与她老爹为敌,与大明皇朝为敌。
  建坛传播妖教,视同逆犯。
  逆犯,是造反的代名词。
  “你不要不识相。”中年美妇收了贵妇面孔,站起盯着她声色俱厉:“根本不由你不答
应,给你吞服两种仙丹,你会死心塌地替我办任何事。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追随我,展露你
的才华。服下仙丹之后,智慧退化,逐渐丧失判断的能力,只可保住本能,顺从地依命行事,
岂不白白浪费你这好人才?”
  “泼妇,你在做白日梦。”她凤目怒睁,站得笔直颇见威严,恢复了郡主的气势:“你
这些话,没有丝毫站服力。我堂堂皇家金枝玉叶,富贵荣华已升至颠峰。追随你,你能给我
甚么更高的荣誉地位?”
  “我能给你生命,我主宰了你的生死荣辱。”中年美妇只能用强横的口吻争取上风:
“你的利用价值相当高。”
  “你只能给我无法忍受的屈辱,只能给我无尽的羞耻……”
  “掌她的嘴,好好整治她。”中年美妇愤怒地挥手示意:“让她知道该如何尊敬与服从
主宰她的人。”
  “遵命。”美丽少女欠身应喏。
  中年美妇哼了一声,转身出房。
  美丽少女与三位同伴,狼群似的攫住了她,粉拳玉掌齐飞,打得她不知人间何世。
  她痛得天昏地黑,心中在狂叫:季王,救……我……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汉府的人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李季玉是地头神都城隍,可能知道她的处境。
  这些人要她说服李季玉,她还有希望,不会无缘无故整死她。
  ◇◇◇◇◇◇◇◇◇
  一般情况是:城外的城狐社鼠,很少进城为非作歹。
  李季玉是江东门的豪少,江东门仍算是城外,情势演变把他逼上新崛起的龙蛇地位,开
始亡命混世,应该算是城外的狐鼠,但还没有定名落实,所以他经常在京城内走动,城内城
外大小通吃。
  在城内骚扰锦衣卫官兵的眷属,痛打镇抚司人员的亲友,就表示他豁出去胆大包天,打
破城外不犯城内的禁己心,难免引起城内一些狐鼠的反感,认为他飞象过河,不上道侵犯地
盘,虽然他并没有做出争权谋利的事。
  七狗八彪,是京城内龙蛇的代表性权势人物。
  七狗排名第一的,是哮天犬裴浩,现任吏部左侍郎裴诚的次子,从小就是京都的不良少
年。
  京城内的龙蛇,十之八九有权势人士撑腰,与城外的江湖龙蛇身分完全不同,称雄道霸
的对象也完全不同,平时互相勾结,也互相仇视,通常还能保持相安局面,谁也不愿侵犯对
方的势力范围,避免公开冲突,也没有冲突的必要。
  一旦有了利害冲突翻脸,城外蛇鼠注定是输家,官府会出面干预,城外蛇鼠只有一条路
可走:跑路。
  要不,就是进牢房听候命运安排。
  再就是走极端报复,用命换命同归于尽。
  这一招具有强烈的潜在威胁,让城内的龙蛇不敢做得太绝。
  其实这一招成功的机会不大,很难抓住拚个同归于尽的机会。
  但威胁仍是威胁,双方都不想发生这种局面。
  而且真正不要命的人并不多,跑路逃灾避祸,是最佳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总之,任何一个称豪道霸的人,都不希望其他豪霸在自己的地盘内走动,不容许外人进
出势力范围内耀武扬威,一旦有所发现,就会严加提防,以免权利受损,或者对方打并吞的
主意。
  当李季玉出现在小东门大街时,哮天犬的爪牙颇感紧张。李季玉与各方龙蛇搭线的事,
早就引起各方龙蛇的密切注意。
  这是发现的第一步骤,先套上交情,下一步便是择肥而噬,远交近攻逐步壮大。
  小东门指钟阜门。
  京师的城池不是四四方方的,外型如瓮,北(上)小南(下)阔,钟阜门就在瓮口的侧
方,因此是门向东开的,向东直行便是金川门,因此俗称小东门,与城东的朝阳门正阳门不
一样,虽然都是门向东开。
  李季玉昨天在石城门外市街,半公开地与几位朋友盘桓小聚,并不知道欧阳慧失踪的事,
更不知道欧阳慧找他半途被人诱擒弄走的。
  他并没留心那两乘小轿的来龙去脉,离开时仅交代同伴留心注意,事后小轿并没前往石
城门,而从江东门原路撤走了。
  天黑城门关闭之前,他从清凉门入城,行动极为隐秘,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处。
  次日午后不久,他在小东门大街露面,立即受到哮天犬的爪牙监视,他成了注目的目标。
  他这个新崛起的小豪霸,野心勃勃胆大包天,公然与锦衣卫镇抚司叫阵周旋,早已成为
众所注目的亡命英雄,不但城内的七狗八彪深怀戒心,连城内城外的各路特权人士也留意他
的动静。
  纵横裨阖,各展神通。
  他的出现,有如一头刚成长的豹子,闯入另一头豹子的猎食地盘。
  任何人皆可在街市行走,他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因此而引起特殊的反应,他概不负责。
  四名大汉突然从他身后接近,先头两人从左右超越,一左一右挟住了他。两人身材高大
像门神,架住了他的双臂,像金刚挟住了小鬼。
  “借一步说话。”右面的门神冷冷地说,脚下略为加快。
  “咱们认识吗?”他无意挣脱,脸上甚至涌起怪怪的笑意。
  他穿了宽大的粗灰布长衫,布裹住的剑藏在衣内,外表不易看出,平民百生在京城内佩
剑,相当犯忌极为危险,随时皆可能被治安人员逮捕法办。
  “这岂不是认识了吗?”大汉的话带有浓浓的江湖味:“识相些,彼此心知肚明。你小
霸王那点点不成气候的能耐,识相些就彼此省了不少麻烦。”
  “哦!诸位是……”
  “不久自知。”
  “很好,很好。”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来路,不想点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无伏虎的能耐,岂不白白做了老虎的食物?这种情势是他
意料中必定发生的事。
  折入一条小街,高广宏丽的裴家大宅在望。
  这里是三品大员裴大人裴侍郎的家宅,不是官舍,所以大院门外没有丁勇把守,只有一
名护院在门外张望,留意往来的行人,防止陌生人闯门。
  院门开处,出来四名打手,将四名大汉迎入,四双怪眼凶狠地打量神色泰然的李季玉,
嘴角有不屑的表情。
  他实在没有霸王的气势,更没有三头六臂让人看了害怕。
  身材中等修长,比四大汉的身材差了一截,一比一他也应付不了,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豪
霸。
  这三年中,他只是一个少有人知,默默无闻的小豪少,认识他的人聊聊无几。
  城内的人对他更是陌生,谁也不知道他是老几,与镇抚司周旋,这才一鸣惊人,受到各
方龙蛇的注意,认识他的人逐渐增加。
  哮天大有一大群打手爪牙,也只有几个人见过他。
  这几个人显然没把他看在眼下,神色上等于说小霸王如此而已,浪得虚名。
  偏院的小厅相当广阔,是招待次要宾客的地方,堂上设主客座,堂下两侧也各有两副附
茶几的座位。
  堂上主客座高坐着主人哮天犬裴浩,身材中等,尖耳突腮其貌不扬,怎么看也不像一个
大官的少爷,倒像一个在街头鬼混的瘪三,穿的花缎子长衫显得更为可笑。
  另一位是七狗排名第三,地盘在西面凤仪门的四眼狗于钧,眉毛生得特殊,眉头的毛成
圆形特别长,远看神似另一双眼,与一般俗称四眼狗的家犬有点相像,这就是绰号的由来。
  京都七狗八彪都不是好东西,是市民诅咒的坏胚子,也都是大官的儿子,权贵人物的不
肖子孙,在京都横行霸道巧取一豪夺,保镖打手进出成群结队,地盘内的蛇鼠都是他们的爪
牙。
  当下的左右廊,也有八名雄纠纠气昂昂,高大健壮神态不可一世的打手,随时皆可保护
堂上的主人。
  进了厅,四打手和四大汉,先前保持的两分客气消失了,脸一沉四面一围,立即缴了他
的剑,和佩在腰间的小匕首。
  他神色从容,没加反抗。
  八个人把他围在中间,两廊的八打手也跃然欲动。
  两狗所摆出的阵仗,显示出强大的实力。
  “人带到了。”先前和他打交道的大汉,欠身大声向堂上禀告。
  “你就是江东门的小霸王李季玉?”哮天犬坐在大环椅内,怪眼在他身上乱转:“少见
少见,不怎么样嘛!能算小霸王?”
  “不错,我就是小霸王李季玉。你裴二少爷少见过我,我却见了你许多许多次。”他毫
不紧张,在八个高手的挟持下神色从容:“小霸王的绰号,是最近才获得的,以往我在江东
门……”
  “我知道,你是江东门的豪少,盛昌梭的小东主,船场那些吃水饭的人,认为你的水性
很不错,给你取绰号为闹海夜叉。你有了几个绰号,小霸王的绰号最令人难以忍受,可以称
为混蛋绰号。”
  “裴二少爷,你不喜欢?”他笑吟吟语带嘲弄味:“他娘的,其实我喜欢称我闹海夜叉,
或者都城隍。称小霸王实在不怎么妙,铁定冲犯了某些心里有称霸独尊念头的人,处境相当
危险,肯定会成为被打倒的对象。你要打倒我吗?”
  “混蛋!”哮天犬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嗓门提高了一倍,还真有点像犬吠:“打倒你?
我随时都可以宰掉你。问题是有人不肯,要找你办事。该死的混蛋!你到我小东门,像大爷
般逛来逛去,你在转甚么混蛋念头?想在我这里称霸王?去你娘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真的,还轮不到你宰我。如果我肯替那些打算要我办事的人报效,你不但不敢动我
一根汗毛,而且得晨暮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求老天爷诸天神佛保佑,保佑我不找你,求神
佛不要让我把你裴家一门老少,送上两花台刑场下地狱。喂!你派人绑架我来,有何用意,
可否三言两语说清楚?”
  “你不要死鸭子得张嘴硬。”哮天犬气势急剧沉落,色厉内荏恨恨地说。
  “是吗?抛开你顾忌的话不谈,凭你哮天犬这些打手爪牙,也吓不倒我。我小霸王如果
没有三分颜色,岂敢开染坊?把绑架我的理由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找出原谅你的理由,好
吗?”
  他反而提出威胁,抢先把对方咬定套牢。
  汉府、镇抚司、苏州来的平江土地,都在争取他投效。不管他投入任何一方,京城内外
的龙蛇狐鼠,都不敢在他面前充人样。
  镇抚司的王千户、天地双杀星、白无常……城内外的龙蛇猎鼠,谁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充
人样,除非活得不耐烦不要命了。
  “我要郑重警告你。”哮天犬仍然嘴硬。
  “警告我甚么?”他却一脸轻松。
  “休想把你的地盘,扩展到城里来。”四眼狗看出哮天犬已落在下风,赶忙帮腔提高气
势:“你已经把城外的牛鬼蛇神,用合作的手段诱使他们就范,连外埠的龙蛇,也被你着手
入网进罗。你今天在这附近看风色,入城扩展的意图昭然若揭。你说吧!你愿意安份地在城
外鬼混,从此不在城内活动吗?”
  “如果我拒绝呢?”
  “趁早在你羽翼未丰之前,毫不留情埋葬你。”哮天犬厉声说:“剁碎了埋在后花园做
肥料,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
  “算了吧!你们迫不及待绑架我,再三说这些恐吓威胁性的话,我不想计较,姑且认为
是情绪性信口说的大话,不能当真,可以原谅。”
  “没有人敢不把我的话当真。”
  “正许吧!你裴二少爷谁不怕呀!我郑重告诉你,我来小东门找朋友,与你无关,我绝
不会夺你的地盘,也无意打倒你取代你的权势地位,我不配,也不想,你可以安心了吧?我
要走了,告辞。”
  “把他拖至地牢剥了他。”哮天犬终于暴怒得从大环椅内跳起来:“这种不知死活的小
泼皮,居然能受到各方的重视,实在奇怪,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在哮天犬开始咆哮时,左右两大汉已手急眼快同时动手,扭臂搭肩牢牢地把李季玉擒住
压低上身,毫无反抗解脱的机会。
  名家身手非同小可,手一动便将有效地制住了。
  “二少爷,不会认错人,就是他,咱们的眼线认识他,不会走眼。”右面的大汉肯定地
说:“他已经承认了,错不了。”
  “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很可能是汉王府故意放出来的媒子,制造敌对的假象,进行某
一种阴谋。”哮天犬并不暴躁,暴躁只是摆威风的表面假象,骨子里却精明阴狠:“给我澈
底盘出其中秘辛,弄清了再送他上路。”
  “请放心,铁打的人进了地牢,也将溶化毁灭,一定可以把他的底细盘出。”大汉向同
伴用眼色示意,押着李季玉往后堂走。
  有后花园的巨宅,必定房舍众多,加建地牢不会建山止在主宅地底,偏院深处发生任何
罪恶事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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