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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影红颜》


第三十章



    崔长青赶走了胡绮绿父女,觅路寻找龙门山庄。他对附近一无所知,人地生疏,也必需
先找到当地的土著问路,免得鬼撞墙似地到处乱跑。
    他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一些神秘人物的监视下。山区各处可以眺瞰脏望的峰
头,皆有人潜伏在上,以刀剑的闪光彼此传递消息,他却一无所知。在小径与山下各处活动
的人,从未登上山颠,因此也不知山上有人传递消息。
    跟踪他的人,始终保持三里左右的距离,利用山上传下的信号,完全控制了他的踪迹,
根本用不着跟得太近,因此他毫无所觉。
    他只知道镇八方骗来了不少人,用意一是夺宝,一是要他的命。他并不怕这些人,只不
过这些人碍他的事。
    正行走间,突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怪笑,接着是一声沉喝,随之而来的金铁交鸣声震耳。
他脚下一紧,向声响传来处飞掠。
    他来的正是时候,春兰与冬梅两侍女,正受到秦岭四大天王的围攻,已是岌岌可危。
    其实,真正出手的只有持天王伞的大天王赵兄。天王伞沉重无比,铁枝为骨,九合银丝
编的伞面,可开可合,活动自如,开时径大五尺,合时长有四尺二寸,单手抡动,势沉力猛
霸道万分。开时不但可当盾牌用,伞尖仍可伤敌,伞缘可削可劈,无人能近身相搏。
    其他三位天王把守外围,不许两侍女脱身,退近时方出手将她们驱回场中。
    大天王赵兄勇猛如狮,毫无所惧地挥伞进博,把两侍女迫得有退无进,在附近穷兜圈子。
    “铮!铮铮!”双剑砍在伞上,发出震耳清鸣,火星直冒。
    大天王赵兄天王伞半张,猛地向前一送。两女一用剑点,一用砍,两声震响,两女被震
退八尺,几乎被震倒。大天王赵兄迫进,狂笑道:“说吧,你们到底谁是红娘子?哈哈!谁
是谁就可以留得命在。”
    声落,伞突然点出,两女左右一分,双剑齐发抢攻双肋。
    大天王向右迫进,“砰”一声挡住了冬梅攻右肋的剑,再扭身取左方的春兰,银光旋转
如轮,削向春兰的胸胁要害。
    冬梅被震退八尺,虎口血出。
    春兰百忙中未能撤招,“挣”一声暴响,剑被伞骨削中,剑身突折。
    伞尖突然刺入,狂笑声震耳。
    春兰大骇,仰面便倒,奋身急滚。
    冬梅大惊之下,舍死回扑抢救,长剑陡发,“笑指天南”,攻向大天王暴露在外的脊背。
    天王伞突然一收,回头来一记“回头望月”。
    “噗”一剑刺在大天王的腹部。
    天王伞压住了冬梅的右肩,冬梅向下挫。
    “哈哈哈哈!丫头,你的剑还不配替本天王抓痒。”大天王狂笑着说。
    断了剑的春兰大急,不顾一切扑上,断剑全力向大天王的后脑猛敲。
    大天王脑袋一歪,伸脚后蹬,“噗”一声劈在春兰的小腹上。
    “恩……”春兰掩腹后退,脸色死灰。
    “哈哈哈哈!这一脚端得缺德。”其他三位天王狂笑叫着。
    “哈哈!如果有身孕,那就完了。你给我放乖些。”大天王扭头说。
    这瞬间,黑影象闪电般射入,是崔长青,看到黑影,人已切入贴身了。
    “噗!”膝盖凶猛地撞在大天王的下阴要害。
    “噗!”右肋同时撞在大天王的左肋骨。
    “砰!”大天王飞跃丈外,象倒了一座山。
    “哎……”大天王双手掩住下阴,滚地狂叫,站不起来了。
    变生仓猝,其他三位天王愣住了。
    崔长青的手中,多了一把天王伞,笑道:“这一膝也缺德,今后你不能人道了。哈哈!
你也给我放乖些。”
    二天王大吼一声,双手抡起铁琵琶,抢出拦腰便扫,风声呼呼势如山崩,力有千斤,大
石头也会被打破,刀剑一类兵刃绝对禁不起一击,一碰即毁’。
    “砰!”天王伞硬接铁琵琶。
    人影乍分,两人同时后退三步,势均力敌。
    崔长青剑眉一轩,叫道:“好啦!正好松松筋骨,再来一记。”
    “砰!砰砰!”一连五击,硬攻硬架。
    “砰!”又拼了一记。
    这次二天王受不住了,斜迟五六步,手开始发抖,铁琵琶举不起来了。
    “再拼一记!”崔长青豪气骏发大叫,疾冲而上。
    三天王及时截住,降魔杆猛劈而下,叫:“我陪你玩玩。”
    崔长青这次不硬接,身形一闪,扭身斜掠,天王伞随身急转,行雷霆一击。
    “砰!”一伞在三天王的左胁下,力道万钧。
    三天王大叫一声,斜撞出丈外,左膝一软,屈身跪坐而倒,降魔杆亦抛出两丈外。
    崔长青用伞向惊呆了的四天王一指,说:“你,挺剑上,也来松松筋骨,机会不可错
过。”
    二天王以铁琵琶支身,脸色苍白地叫:“老四,不要惹他。这小子两膀怕不有上万斤神
力?咱们认栽。”
    崔长青丢下天王伞,说:“你们走吧,限你们克期离开山区,不要在此起火打劫碍事。”
    “咱们认了,走!”二天王说。
    四天王收剑,大声道:“好,咱们走,没话说,你小子确是比咱们高明。
    四天王背起了大天王,二天王扶了三天王,四人狼狈而遁。
    冬梅扶起了春兰,急急地叫:“三妹,你怎样了?”
    春兰脸色苍白地站稳,忍痛说:“不要紧,幸好我已急运行功护体,伤得不重。崔爷,
我们总算大开眼界了。”
    崔长青挽住她,笑道:“没什么?这四个家伙是浑人,只有这种硬碰硬的功夫,才能降
服他们。走吧,我扶你一把,找地方推血过穴吃些伤药,不然后患无穷。”
    不久,他们重行上道。冬梅一面走,一面向崔长青感慨地说:“如果崔爷晚到一步,我
姐妹俩将生死两难。”
    “呵呵!早来一步,以一敌四,还不知如何结局呢。要不是出其不意击倒了最强的大天
王,在下毫无必胜的把握。”
    冬梅苦笑,说:“总之,该谢谢你。”
    “不必客气。”
    “我想,我该如何谢你……”
    “哦!冬梅姑娘,有件事来请问你,务请实告。”
    “崔爷所问何事?”
    “在下一到府城,便有人前来索取金珠,但不知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咦!崔爷怀疑是我们泄漏的?”
    “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
    “我们怎会?不可能的。”
    “会不会是你们小姐派人与血花会接头……”
    “什么?我家小姐不认识血花会的人。”
    “可是,你们小姐答应与血花会接头,化解在下与血花会的恩怨纠纷。”
    “家小姐因风声甚紧,尚未开始派人与他们接头呢。哦!会不会是血花会的人,先与熊
耳山贼勾上了?”
    “当然有此可能,但似乎可能性不大。”
    冬梅扭头注视着他,迟疑地说:“崔爷,我不是不感知恩的人。”
    走在后面的春兰突然说:“二姐,你怎么了?”
    语气失常,冬梅似乎一惊,说:“三妹,崔爷也救了你。”
    “我感激不尽。”
    “因此,我想,前面还不知有多少人打金珠的主意,不如咱们离开引他们退走,小姐一
个人将金珠交还官府,该无困难。这一来,大家都好……
    春兰哼了一声说:“不行,必须由小姐决定,你可不要乱出主意,这可不是好玩的。”
    冬梅吁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们快去见小姐。”
    不久,前面山谷中出现一座小小的庄院,冬梅说:“前面就是龙门山庄,到了。”
    春兰向南一指,说:“小姐藏身在脚下一座茅屋中。山庄可能已被人监视,咱们直接到
茅屋去见小姐。”
    果然不错,庄门开处,几位村夫送四位灰衣人出庄,显然有人到庄中打听消息。
    三人掩起身形,向远在两里外的山脚急走。
    茅屋在望,屋前站着一身红的吉绛姑(庄玉云)。她佩了剑,含笑相迎,美艳如花,风华
绝代。
    他突然停步,悚然地叫:“咦!血腥好浓,怎么一回事?”
    他看到了树下的一滩滩血迹,只感到头皮发紧,那是先前赤发土地一群人,被吊起放血
的地方,尸体已经搬走,血迹仍在。
    吉绛姑举手招呼,笑道:“长青,过来呀!不久前有人在此为金珠而火拼,死了不少
人,因此血腥刺鼻。”
    他向前走,苦笑道:“金珠是不祥之物,早些送走吧!”
    “长青,别来无恙?”吉绛姑似笑非笑地说。
    他在丈外止步,摇头道:“别提了,一言难尽。吉……庄姑娘,金珠在何处?早些送
走……”
    “且慢,你一定要送走?”
    “咦!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我改变主意了。”
    “咦!你……”
    “你知道我是谁?”
    “你……”冬梅说,“你是庄玉云姑娘……”
    “这只是我十余个化名中的一个。”
    “哦!那么,你真是红娘子了。
    “那也是化名之一。”
    “咦!你……”
    “天下间,知道我夺获金珠的外人,只有你……”
    崔长青已听出不对,沉声问:“你想杀我灭口?”
    “正是此意。”吉绛姑微笑着说。
    他似乎沉得住气,瞥了两侍女一眼,摇头道:“你们只有三个人,恐怕无法如愿。吉绛
姑,杀我恐怕不是你的本意,在你拔剑动手之前,可否听我几句忠言,打消愚蠢的念头。”
    “哦!你想说些什么?你说吧,反正你已时限无多了。人之将死,真言也善;我不是气
量小的人,不会计较将死者的逆耳忠言。”
    他点点头,颇表赞许地微笑道:“谢谢你,这证明了你并不是无可救药的人。论交情,
咱们曾经是同床共枕肌肤之亲的密友。要不是你残忍好杀,我们也不至于分开。”
    “这些话倒还动听。”
    “因此,在下并不打算与你反脸成仇,即使在神鹰护卫百般煎迫时,在下也未出卖你。”
    “但愿我能相信你。”
    “真金不怕火炼,希望你相信我。这次如不是你派冬梅去找我,说要将珍宝物归原主,
我也不会前来赴约。”
    “你来了,很好。”
    “因此,不管你是否有意将珍宝归还,不管你曾狠毒地想杀我灭口,我都不怪你。”
    “嘻嘻!你倒有容人的度量呢。”
    “我认为彼此好来好去,和和气气地分手,你我没有结仇的理由,虽则我知道你是红娘
子百里春,你我到底曾经是亲密的朋友。”
    “你象是说完了。”
    “是的,告辞。”
    “这就走?”
    “是的,后会有期。”他苦笑着说,缓缓转身。
    春兰冬梅晃身拦住,一脸肃杀。
    “不要阻我。”他平静地说。
    吉绛姑格格笑,说:“你说完了,我还未说完呢,转身看着我。”
    他转过身来,平静地问:“你要说些什么?”
    “我说,你得死。”
    “哦!你坚持要杀我?”
    “是的,我有一千个要杀你的理由。”
    “我不明白……”
    “明天,你就会明白了。”
    “为何要等到明天?”
    “因为明天我要正式地杀你。”
    “可否举出你要杀我的一千个理由中的几个?”
    “明天你便知道了。”
    “我不愿等。”
    “已由你不得了。”
    他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不说也就算了,我可要走啦!再见。”
    ‘站住!”
    “你……你们拦不住我的。”
    “你真以为走得了?”
    “你们三个人,算了吧。”
    吉绛姑脸一沉,笑容消失了,沉声道:“你记得我留下了两管缥缈浮香吗?”
    “你……”
    “那是留来对付你的。”
    他伸手拔剑叫:“你这恶毒的女人……”
    九音金铃声突然破空传到,他猛地一晃,摇摇欲倒,象是喝醉了酒。
    “砰!”冬梅首先倒下了,立即失去知觉。
    他向前跨出一步,春兰突然扑上。
    他向侧迈步,旋身一掌劈出“噗”一声劈在春兰的胸口。
    “哎……”春兰叫,仰面摔倒。
    金铃声响得更急。
    “砰!”他也栽倒昏厥了。
    春兰吃力地爬起,切齿叫:“我要亲手杀他……”
    “不可!明早按计施刑,枭首传信天下,剜心剖腹,化骨扬灰,如期复仇大会。”吉绛
姑走近说。
    “要不要先放一些血?这畜生艺臻化境,修为炉火纯青刀枪不入,浮香的药力在他身上
效力减弱,须防他提早苏,后果可怕。”
    “放心啦!浮香的药力是十二个时辰,他中浮香至今,该有一个时辰以上了,明早开复
仇大会,还有十个时辰,他不可能提前苏醒。为防患末然,用牛筋索捆上,够他受的了。”
    茅屋内抢出四名大汉,缴了木剑,用牛筋将他的手脚绑牢。
    吉绛姑取剑细瞧,说:“真是木剑呢,要来何用?”顺手一丢,喝道:“带走,传令下
去,立即撤走。”
    春兰抱起冬梅,说:“会主,确是该走了,那些人可能快寻来啦!”
    吉绰姑杀机怒涌地说:“来就来吧,把他们都杀光,永除后患,也让以后想夺宝的人死
心。”
    “会主不可,人太多,他们……”
    “好,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批到达的人是电剑林寿。
    由于龙门山庄位于山区的边缘,迤西一带又全是丘陵地,直伸至洛河东岸,林深草茂,
古木参天,在山庄以东的山顶监视人员目力难及,而撤出的人却又善于利用草木障身,所以
撤走许久,仍未被人发现。
    茅屋中空空如也,原来的供桌灵牌等物皆已撤除。屋后堂有一条地道,通向百步外茂林
中的山沟,人皆利用地道,沿山沟掩身撤走了,难怪监视的人毫无所觉。
    林白衣找到了沙棠木剑,大吃一惊。
    电剑林寿留了一个人招呼其他的同伴,循踪急赶。这些人中,北丐是追踪的能手,在林
中走动,岂能不留下踪迹?
    这一带山区总称阙塞山,伊河将山区切开,东面叫香山,西称龙门山。龙门山又分为
二,称龙门东山与龙门西山。
    香山与龙门山之间,往来有渡船,这段河道称为人节滩,前代滩流汹涌,行旅深以为苦。
    直至唐朝白乐天(白香山,大诗人白居易)任河南伊,方鸣工开凿,水势稍平,但仍然相
当汹涌。白居易不但开凿了八节滩,也重修丁香山寺,再修藏经堂。他在洛阳甚久,死后葬
在寺旁的一座小山坡上,那便是名传千古的白乐天墓。
    唐代两位名人,皆住在龙门附近。一是宰相李德裕,家在龙门镇旁平泉庄,他的德裕园
地是该地的名园,一代贤相自不等闲。一是白居易。这位大诗人生性疏狂,一代名士,官运
并不佳,曾被贬为江州司马,官位最高时,是刑部尚书。但两人早期,皆以太子宾客分司东
部。
    千古以来,李德裕这位贤相,民间知者不多。而白居易却传诵千古,妇孺皆知,他的诗
歌,千古长青万载不朽,他的诗词人人可解,首首可歌。但他写了一首长恨歌却令后人迷迷
糊糊,描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假藉神仙典故,暗中指出当马嵬坡六军哗变,高力士缢
死杨贵妃是一场骗局。诗中指出杨贵妃已成了仙,居住在海外的仙山。但却暗中谈出贵妃受
辱的情景,和尔后贵纪已成为女道士(当时女道士与娟妓并无多少区别)的事实。看了长恨歌
的人,皆为徘侧缠绵的词藻所迷惑,以为贵妃真的死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
期。”美得令人心醉心酸,谁又去推敲“马嵬山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呢?谁又愿意
点破“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的接客狼狈像?
    唐代两位大诗人,李白、白居易;一称诗仙,一称诗圣。白居易以香山为号,葬在香
山。他的墓地目下却是荒凉一片,荒家一坯,短碣数座,唯一抢眼的是李商隐(也是唐代大
诗人之一)所立的白公牌巍然高耸,陪伴着荒家一丘。
    山坡四周,散落着一些荒坟。山坡后,是龙门豪绅常大爷的广大百果园,园中建了避暑
的别墅,非请莫入,擅闯者将有不测之祸,列为禁地。因此,百果园并未引起外人的注意,
没有人愿意招惹享有特权的豪绅。同时,到百果园须经过白乐天墓一带坟山,闲来无事,谁
愿意经过坟山与鬼打交道触霉头?
    百果园占了整整一度山谷和半座山,有从白马寺接枝的石榴,有从灵宝移植来的甜枣,
有名贵的火球柿,有从白卫辉府移来的林擒,有邓州来的香橙……园内建了别墅。三进九间
二院,一座大楼。四周,有四时不谢之花,有花团锦簇的名贵壮丹,因此称为富贵园。
    富贵园,却是江湖藏污纳垢之地,富倒是不假,贵却是未必。
    未牌正末之间,楼下的花庭已布置得阴风惨惨,香烟缭绕,广阔的花庭明窗皆张起黑
慢,香案、灵位、法器、纸人、纸马、供品……香炉中香烟弥漫,烛火摇摇。四名僧人,四
名老道,从午间便开始念咒。木鱼声、银声、金铃声、念咒声……和尚道士各展神通,上天
堂下地狱只有死鬼自己明白。
    别墅前的花径两侧,木架上吊了不少尸体。
    园外围设有警哨,警哨全是长工打扮。’
    别墅外围,全是黑衣藏刃大汉守围。
    内部,三十余名男女皆穿了劲装,红红绿绿老老少少济济一堂,每人的胸襟,皆绣了火
红色的血花图案。
    人都在忙,六名大汉在供桌前,加了一张刑台,搁上一只大银盘,一只金碗,三只玉
杯。另一端,放了一只大铜盘,上面搁了一把剑,一把解腕尖刀。一旁,放了一只大雄鸡,
一杯凉水。
    两名赤膊大汉,将缚了手脚的崔长青丢在刑台上。一名大汉踢了崔长青一脚,恨恨地
说:“这小于好福气,要到明早方能醒来。如果有解药能将他弄醒,这时就可开坛送他上西
天。”
    另一名大汉桀桀笑,说:“哈哈!试说下地狱。剖腹刺心大开膛,斩头沥血化骨扬灰,
还能上西天?玄门弟子来说,这叫兵解,兵解便是所谓应劫,应劫是不能升天的,还得投胎
经历另一劫,万劫不复那才叫惨。”
    后堂踱出一个狰头鼠目的阴阳生,喝道:“不许胡说!退下去,第三次上香的时辰到
了,会主即将升坛。”
    大汉们从右厢退,一名大汉一面走一面嘀咕:“一个时辰上一次香,多麻烦?人都累死
了,晚上还得上夜放哨。”
    不久,钟鼓齐鸣,两厢鱼贯出来二十余名男女,各人手中皆捧了三柱香。这些人中,有
天是坛地主地煞坛主、人灵坛主,三坛的坛主全部到齐。
    内堂三女只有两人,三女之首的薛香君已经死了。外堂三女只剩下一个,九幽娘与神针
织女都死了。
    最后从内堂出来的三个人,是吉绛姑、冬梅、春兰。吉绛姑仍然穿了一身红,佩了宝光
四射的长剑。冬梅与春兰不再穿侍女装,回复本来面目,穿的是黛绿衫裙,美艳绝伦。
    一阵好忙,在阴阳生的呼唱与和尚道士的经咒声中,行礼如仪一一上香,颇为隆重。礼
毕,天哭坛主叫道:“启禀会主,各地接信赶来的前辈们,除了卫辉府的飞天夜叉周老前辈
之外,全都到了。属下认为,为免夜长梦多,不如立即举行开坛大典,宰了崔小狗,不必等
他醒来了。”
    吉绎姑冷哼一笑道:“不,在他昏迷不醒时杀他,我不甘心。”
    “可是……”
    “不许多说。”
    “是。”天是坛主只好恭敬地说。
    “按期活祭,决不改时问。”吉降姑斩钉截铁地说,举手一挥,又道:“晚间另派人按
时上香,其他的人不必参加了,各守方位,须防强敌识破踪迹追来找死。”
    众人正待散去,地煞坛主夺魄神针郭天容突然叫:“咦!陆分坛主怎么没来?”
    众人这才发现本地分坛主人一阵风陆如风不在。吉绛姑脸一沉,厉声道:“他胆敢偷
懒?去抓他来。”
    一名中年人说:“他带人负责后园警哨,也许有事不及赶来,在下这就到后园……”
    话未完,后园方向警锣声狂鸣。
    庭中一乱,众人急向外涌。
    前院广阿花木扶疏,人尚未出庭,院子里已传出两声惨叫,敌踪已现。
    人影飞越院墙,四面八方皆有人飘入。
    共来了十四个人,为首的人是电剑林寿。
    双方在院中列阵,林寿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红娘子没找到,
却找到了血花会的洛阳秘坛所在地。”
    北丐打量着阶上冷然肃立的吉绛姑,大声道:“林兄,她就是红娘子。怪事,她竟是血
花会的人,难道……”
    吉绛姑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你们来得好,正好一网打尽。”
    林白衣上前一步,大笑道:“好啊!果真是三网打尽呢。天是、地煞两位坛主都在,所
站的位置一看便知地位高低。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原来这臭名四播的红娘子百里春,竟然是
神秘万分无人知道低细的血花会主,幸会幸会。”
    北丐也笑道:“咱们当然来得好。你们从西山潜行溜脱,故布疑阵留下踪迹,引人向永
宁方向追,却反从汝州道绕回来。我老要饭的自命不凡,自诩追踪能手,居然在阴沟里翻
船,被引出三十里外犹不自觉。要不是最后发觉脚印甚轻,不象有人背了重物赶路,而是用
陆地飞腾术赶程,及时醒悟回头,真让你逃掉呢。好家伙,谁会想到血花会的秘坛,建在山
寺名胜区左近?你们也太奸了。哈!但你们仍然逃不出我老要饭的耳目之下。”
    吉绛姑傲然一笑,说:“本会主有十余个化名,也有十余种身份,在江湖迷人耳目,你
们想不到吧?”
    北丐拍拍脑袋,骂道:“真该死!我老要饭的今后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吉绛姑咯格笑:“对,完全对,你们这些多管闲事,自命侠义的猪狗,今后再也休想在
江湖上混了,因为你们全得埋骨此地,那些放了血吊着的尸体,就是你们的榜样。”
    电剑林寿取过一名中年人的剑,平静地说:“你不该带了那么多尸体撤走,脚下露出破
绽,因此咱们才能跟来。在下有两件事要求,如果你答应,在下这次不多管闲事。”
    “你说说看。”
    “其一,交还金珠。其二,将崔长青交出来。”
    吉绛姑一阵娇笑,说:“本会主也有两件事,你得答应。”
    “你也说说看。”
    “其一,你们自杀。其二,留下尸体。”
    北丐打狗棍一抡,说:“林兄,不必多说了。笨鸟儿先飞,老要饭的先上叫阵。”
    院门人影涌入,有人叫:“北丐老狗,你要向谁叫阵?”
    共进来了十四个男女,全是些中年以上的江湖凶魔,大踏步而来,一个个神色狞恶,气
势汹汹。发话的人,是个年约花甲、缺了左耳轮、佩了一把短剑的人,
    北丐脸色一变,怪叫道:“原来是游魂陈缺耳,你这次祸闯大了。”
    “什么祸?混帐!”游魂怒叱。
    北丐呵呵笑,说:“你,一个从不留痕,决不落案的江洋独行大盗,作案手段高明,从
未让人抓住把柄,平生谨慎诡计多端,一向极为幸运。可是,今天你帮助血花会,该会是杀
人夺宝贼,你脱不了身。天理昭彰,你终于落案了,这叫做走得夜路多,早晚会碰上鬼。”
    游魂狂笑,笑完说:“你们区区十四个人,谁也休想活着离开,没有活口,陈某从何落
案?除非你们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哈哈哈哈!你们认命吧。”
    北丐打狗棍一指,说:“好,我就向你叫阵,你出来吧。”
    游魂一声冷笑,拔出短剑,剑出鞘冷电四射,轻轻一拂,森森剑气直迫八尺外,好一把
断金切玉的神刃,说:“十招之内,你将尸分八块,小心了。”
    夺魂金剑茅纶突然掠出,叫道:“老花子,你的打狗根是长兵刃,一寸长一寸强,以强
凌弱,不怕有沾侠名?让给我,短剑对短剑,公平交易,谁也不吃亏。”
    金剑出鞘,耀目金芒幻起如山剑影,连人带剑猛扑游魂。双方的剑皆长仅一尺八寸,一
寸短一寸险,近身便可能生死立判,功力相当,得看谁怪捷谁的经验丰富,每一接触皆可能
有人肝脑涂地。
    游魂大怒,大喝道:“该死的东西!”
    喝声中剑出身转,闪电似的避开正面,剑芒一闪,光临夺魂金剑的左肋,快极。
    夺魂金剑一代名家,奋身扑击并非狂妄轻敌,而是早有准备,急冲的身形倏然停止,旋
转、扭腰、变招、金芒,暴射,剑尖下沉,划出一道闪电似的光弧,反击游魂的右小臂。
    双方都艺臻化境,都有所顾忌,招式不敢用老,一沾即走,双方各向侧飘出八尺外。
    双方各怀戒心,开始游走争取空门。夺魂金剑冷笑一声,徐徐迫进说:“老夫碰上劲敌
了,今天得好好松松筋骨。”
    短剑与长剑招式不同,功架马步迥异。长剑身形走偏,以运剑封架冲刺为主,重点在剑
尖。短剑与单刀的功架马步相差无几,正面向敌以左手相辅,讲求走险一击石破天惊。兵刃
接触的机会微乎其微,如臂使指心意神合为一体,不攻则已,攻则可能两败俱伤,因此凶险
万分,是机智、招术、胆气、经验的总和,是干锤百炼所陶冶出来的搏斗术。
    游魂以行动作为答复,连挥三剑。
    夺魂金剑灵活地闪动,连换四次方位,险之又险地避过三剑急袭,最后抓住机会一声低
叱,怒豹似地伸手急抓游魂的右膝,诱游魂出剑自保反击。
    游魂不上当,横跳八尺。
    夺魂金剑跟踪扑到,金虹疾闪,猛攻左肋。
    游魂身形急扭,移位之速如同电闪。
    势均力敌,双方的神色狞恶万分,两双怪眼厉光闪闪,额上开始冒汗。
    一声低吼,夺魂金剑再次发难,金虹一闪,直取中宫抢制先机。
    游魂左闪、右进步、剑反挥、攻肩回敬。
    夺魂金剑身形疾转,剑亦反挥。
    人影倏分,双方皆斜面出,再回头戒备。
    游魂的右肩外侧血如泉涌,夺魂金剑的右肩也出现一条三寸长的裂痕,血染衣衫。双方
皆挂了彩,但伤势皆不甚重,小意思。
    游魂似被激怒了,大吼一声,疯虎似的扑上,剑芒疾吐,狂暴地连攻五剑,将夺魂金剑
迫退丈外,最后截住了夺魂金剑的退向,无畏地切入,贴身拼命了。
    “糟!”有人叫。
    夺魂金剑向下,金芒急吐。
    游魂冲出丈外,突然止住冲势,猛地转身,身形突然一晃。’
    夺魂金剑灵巧地滚转改仰为伏,一蹦而起。
    这瞬间,一把飞刀从对方的人群飞出,奇快地射向夺魂金剑的背心。
    人影来势如电,是林白衣,长剑一挥,“铮”一声将行将及体的飞刀打落,叫道:“冷
刀翟化龙,你给我滚出来。”
    一名虬髯老人大吼道:“咱们上,各找对手,二比一,拼死这些白道狗熊,上!”
    一声马嘶,乌骓驰入院门,鞍上没有人,奋蹄长嘶奔入花树丛中,四面奔驰端倒了园篱
的花架,象是疯了,声势十分吓人。
    随后冲入的是十余名青衣人,以中州一剑为首,神鹰护卫赶到了,反而围住了,一群凶
魔。
    “住手!抗命者格杀勿论。”
    共是十六名护卫,分为四组,每组四人,每组的兵刃是两刀两剑,一看便知是可应付任
何场面的方阵。
    这瞬间,游魂一声厉叫,向夺魂金剑冲去。
    夺魂金剑向侧一闪,收剑入鞘。
    游魂胯下一片红,直冲出两丈外,一声厉叫,砰然倒地,短剑刺入地中,起不来了。
    由于乌骓与神鹰护卫相继出现,吸引了所有的人。
    后堂,鬼魅似的出现了玫云和蝎娘子。
    “啊……”大庭中传出可怕的号叫声。
    庭前右阶上,吉绎姑与春兰悄然退入大庭。冬梅取代了吉绛姑的地位,左右有天是地煞
人灵三坛主,和内外堂三位女堂主。
    “你们是些什么人?”冬梅沉声问。
    中州一剑举步上前,神色庄严地说:“原来血花会在此建坛,委实令人不敢相信。说!
金珠放在何处?”
    冬梅冷冷一笑,说:“你知道谁在山上打劫金珠?”
    “熊耳山贼,他们已招供了。”
    “那你们为何不向熊耳山贼讨取?”
    “贵会已将金珠夺来,因此在下奉命追赃。”
    “抱歉,本会不知金珠的下落。”’
    夺魂金剑上前狂笑道:“泼妇,在老夫这证人面前,你竟然否认,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冬梅脸一沉,冷笑道:“本姑娘不认识你,你少胡说八道。”
    她已改了装,不再是侍女打扮,因此敢公然否认。夺魂金剑向中州一剑道:“刚才进去
的红衣女人,就是化名为红娘子的人。在寒舍时,自称吉绛姑。这女人那时是侍女打扮,但
今天却是血花会的重要人物,身份不同了。”
    “叫吉绎姑出来。”中州一剑沉喝。
    电剑林寿缓步上前,笑道:“周兄,请稍待,兄弟先找你们讨取崔小哥;再索珠宝并未
为晚。反正周兄的袍泽已将此地包围,谅他们也插翅难飞,不但金珠带不走,人也走不了,
是吗?”
    左面不远蹿出一名花甲灰袍人,怒叫道:“姓林的,你好无耻,哼!你何时攀上了高
枝,做了王府的走狗?”
    林寿淡淡一笑,说:“阁下请勿开口伤人,在下与周护卫毫无关连。如果在下也想在王
府谋差使,该在西安秦王府而不在洛阳伊王府,在下是为崔长青……”
    灰袍人哼了一声,抢着说:“呸!走狗!做了走狗竞然不敢承认,不要脸。”
    “阁下……”
    “拔剑,看你电剑林寿是否浪得虚名。”
    “抱歉,在下要与血花会的会主理论,与阁下……”
    灰袍人一声怒吼,拔出冷电四射的神刃七星狭锋刀,火辣辣地冲进,刀发似奔雷,“星
河倒挂”闪电似地反挥而出,刀风厉啸,劲道如山。
    林寿疾退两步,沉声道:“在下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灰袍人怎肯听?第二刀来势如潮。
    林寿不得不出手,一声冷叱,剑神奇地出鞘,手动剑发,快得令人目眩。
    剑光一闪,人影倏分。
    “嚓!”林寿的剑归鞘,左手将剑略向后挪,说:“抱歉,在下不得不伤你。”
    灰袍人在原地打旋,旋了两困方止住身形,左手掩住右肩井,指缝中鲜血涌流,脸色灰
败,死盯了林寿一眼,跟随转身,战栗着走向西院。
    冬梅大骇,他竟未看清林寿的招式,只看到人影乍分,剑光一闪,如此而已。她左右扫
视,发现己方的人皆现出惊容,显然都被电剑林寿那可伯的一击惊破了胆,已失去斗志啦!
    有些人不伯死,那是因为他有不死的把握和希望。练武有成的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
强,强则产生信心和勇气,强者怎会死?但真正碰上比自己高明得多的人,信心消失;勇气
也就变弱,在死亡的威胁下,少不了原形毕露。因此,真正视死如归乐于死亡的人毕竟不
多。电剑林寿神奇莫测的一击,把这些自钥为亡命之徒镇住了。
    冬梅既不知厅内有何变化会主进内后便毫无动静,本就心中不安。而外面大敌当前,对
方人数甚众,实力要雄厚得多,发令进击胜算微乎其微。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正迟疑间,‘春兰出现在厅口大声说:“请他们进来,会主要与他们谈谈。”
    她大喜过望,向中州一剑叫:“你们既然找上来了,算是本会的客人。敝会主有请,请
至厅内相见。”
    说完,举手一挥。请来助拳的十余名高手先退入厅内,然后是血花会的人跟入。所有的
人退尽,她方向厅内退,叫道:“诸位可以同时入厅,请。”
    中州一剑向电剑林寿低声道:“小心妖妇弄鬼,在下先带人进去。”
    电剑林寿淡淡一笑道:“兄弟相随进入,料亦无妨。”
    尚未举步,“砰”一声大震,正厅门关上了。
    此非请客之道,中州一剑惊道:“不好,他们要在内顽抗。”
    电剑林寿脸色一变,说。“不对,他们要逃走,进去看。”
    中州一剑抢上阶,一脚端在厅门上,厅门倏开,一闪而入。
    里面哪有人影?景物依旧,但鬼影俱无。崔长青已被带走,连那些做法事的和尚道士,
也踪迹不见。
    电剑首先枪入天井,叫道:“周兄,搜两厢,兄弟搜内堂。”
    天井中,有两具尸体,是血花会的人。搜完全宅,不见一个活人。宅院外围,有二十余
名神鹰护卫团团包围,他们发誓不曾看到有人外出,人竟然平白失了踪。把守后面的一名护
卫向中州一剑说:“禀长上,仇姑娘与林姑娘坚持要进去乘乱救人,绝对没有人从后面逃出
来。”
    电剑林寿大惊,跌脚道:“糟,乌骓冲入,我该想到这两个不安分的。”
    “咦!令爱有坐骑,事先说好在外围追捕逃匪的。”中州一剑也吃惊地说。
    电剑林寿不安地说:“先前听到的惨叫声,定是两个丫头杀了天井的两个人。那穿红的
鬼女人带了爪牙急急退入便不见再出,小女定然已遭了毒手。快搜,可能人在地底。”
    花了不少工夫,在穿堂的东壁找到一座巧妙的暗门,砸开后,找到了进入地底的秘迈。
—那是一条不知有多长的地道,六尺高,三尺宽,从宅东又分为二,一向南,一向西。地道
建得不算巧妙,先挖掘八尺深的壕,再加涂了柏油的木条掩盖,上面盖了尺余厚的土,年深
日久,表面已长了草木,看不出痕迹了。
    他们派人进入迫索,同时在园内外穷搜出口。林白衣骑了乌骓马,利用沉重的蹄声探测
地道的通向,颇为有效。
    乌骓最先到达出口,出口竟然在乐天墓的后土南面三丈左右。
    另一处出口在园南半里的山沟旁。两条地道皆长约三四里,工程颇为浩大。
    两处出口皆可找到留下的痕迹,中州一剑分派人手循踪追索。他与电剑林寿的看法相
同,皆认为从白乐天墓逃走的人.去向当是龙门镇,决难逃过散布在龙门附近的眼线耳目,
主犯定然是从南面山区逃掉了,因此主力放在南面山区,只派少数人向西追踪。
    他们追错了方向,匪徒们走的是相反方向。
    两位姑娘救人心切,驱乌骓马入院吸引歹徒们的注意力,从后院潜入,在楼后的天井被
两名大汉发现。两人杀了两名警卫,抢入穿堂,恰好碰上闻声回厅的吉绛姑,双方在内堂口
遭遇。却不知吉绛姑早有妥善安排,堂口安装了陷阱,跌入陷阱成了俘虏。
    她们被打昏,用布袋盛了,人事不省任由摆布。
    吉绛姑带了四十余人从容遁走,地道中建了密室,里面藏了不少日用品。众人在内换装
易容,三五成群分别出了白乐天墓的地道口,不慌不忙到了伊河旁,沿河南岸向东走,远出
十余里,到了一处丘陵起伏,林泉散布其间的河岸旁荒野。
    本来,血花会在三年前便派人在洛阳暗中准备,秘密经营,准备作为万一山西五龙谷秘
坛需要放弃,便迁至此地建坛。狡兔三窟,吉绛姑老谋深算,早已作了安全打算,百果园是
预定的主坛,其次是此,其三在邙山翠云峰附近。
    这里建了五六座土瓦屋,和六七座土窑。这种土窑洞不是用来烧砖烧瓦的,而是依山壁
掘地的住人窑屋。
    人到齐,分头准备。一座堂屋中,上首摆了供桌,设了神位,桌上堆放着无数珍宝、首
饰、金山银山,宝光四射,耀目生花;仅珍宝便价值百万以上。
    堂下三根木柱,中间绑着昏迷不醒崔长青。左面一根是蝎娘子;右面一根是林玫云。两
女皆被冷水泼醒,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三人面前,皆放了刑刀,血盆,置心盆。
    屋外,门前的广场中也摆了供桌,是用来祭天的。
    已经是午后了,日影西斜。
    一切准备停当,堂屋里群魔毕集。吉绛姑脸上杀气腾腾,向众人宣布道:“咱们在百果
园,损失了二十余位弟兄,秘坛被毁,这是咱们的奇耻大辱,誓在必报。洛阳目下已无咱们
存身之地,因此须远走湖广重建秘坛。本来打算等崔小狗醒来时再开坛祭奠,现在已等不及
了。”
    她扫了众人一眼,稍顿又道:“咱们杀了这三个死对头之后,立即动身,分批南下湖
广。因此上祭之后,将金珠分给你们即行上路。”
    她到了堂下,向林玫云冷笑道:“关中林家,武林之雄。小贱货,你林家一门老少男
女,专与咱们黑道朋友为难,这次为了助崔长青,你把咱们血花会害得好惨。你知道我要怎
样对付你吗?”
    玫云哼了一声,厉声道:“本姑娘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除死无大难,你又能把我怎样?”
    吉绛姑嘿嘿笑,狞恶地说:“死,乃是最痛快的事,但决不容许你死得痛快。我得剥光
你,让天下英雄看你林家的人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与常人并无不同,崔长青不是你的
心上人吗?你得眼看他惨死。至于你和蝎娘子,我要将你们的手脚大筋割断,毁去五官,再
派人透露消息,让你林家的人来收尸,等官府派人来验。哼!你满意了吗?”
    玫云冷笑道:“如何死法,本姑娘不在乎。只要我能与长青哥同死,死亦无憾了。”
    蝎娘子接口道:“红娘子,我蝎娘子狠毒见解,似乎你比我更狠毒三分。你如果如此对
付林姑娘,必将引起天下白。道英雄的公愤。即使电剑林寿不出面,也会有人传侠义柬,那
时,你红娘子将……”
    “啦啦啦啦:“吉绛姑抽了她四耳光,冷笑道:“你放心,我不是红娘子,也不叫吉绎
姑,也不叫邓青云,江湖上绝对找不到我,天下白道英雄也不知我是谁。”
    “你到底是谁?”蝎娘子问。
    “现在告诉你已经不要紧了,你听说过九灵婆?”
    “哦!三十年前荼毒天下的九灵教主?”
    “我是她的女儿陈珠,目下的血花会会主。”’
    “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不要估低了林家,电剑林寿会找到你的。”
    “叫他来找吧,说不定他也得赔上老命。”血花会主得意地说,重新上堂,叫道:“现
在,咱们先到外面祭告天地,再开坛上祭。”
    众人鱼贯出门,只留下两名看守。
    玫云长叹一声,颤声叫:“长青哥,长青哥……”
    一名看守冷笑道:“你的心上人听不到你叫的,叫破咽喉也是枉然。他中了缥缈浮香,
要明早方能苏醒。哈哈!他永远没有苏醒的机会。他替会主取得浮香,没料到自己也死在浮
香上,委实是报应。”
    玫云心中一惨,喃喃地,珠泪泉涌地说:“长青哥,我如能死在你前面,该多好?”
    蝎娘子惨然道:“林小妹,你如果要死在他前面,那就嚼舌自尽吧,那并不难,。”
    “哦!是的,那不难。长青哥,我先走一步了。”
    “且慢!”蝎娘子叫。
    “仇姐姐……”
    “等他们回来再说,你我一同走。林兄弟是我在世间最敬重的人,我也不忍心见他死。”
    两名看守抢近,分别捏住她们的牙关,冷笑道:“想嚼舌自尽?休想如意……”
    崔长青下搭的头,突然向上挺,手脚一收,吸口气身躯缩小,手脚的绳索自落。
    “噗噗!”两大汉的脑门各挨了一掌,人向下挫。
    “天哪!”玫云喜极呼天。
    蝎娘子迫不及待地问:“兄弟,你怎么醒了。”
    他取大汉的剑替两女割捆绳,歉然道:“大姐小妹,苦了你们了。其实,我一直是清醒
的,就等妖妇暴露身份。”
    “可是,缥缈浮香……”
    “红绍魔女派侍女小秋夜入客店,告诉我说红娘子要用浮香害我,我将计就计,果然天
从人愿。”
    “你……你不怕浮香?”
    “我有解药。”
    玫云恢复自由,忘情地扑入他怀中饮泣,不住叫:“长青哥,长青哥……”
    他也热泪盈眶,柔声低唤:“玫云,小妹,苦了你;我……我难过……”
    蝎娘子取了另一名大汉的剑,低叫道:“不是徘侧缠绵郎情妾意的时候,快找兵刃,
杀!”
    崔长青将剑给玫云,自己拾起刑刀和解腕尖刀,说:“走!你们先躲一躲,我先出去。”
    玫云拭泪,笑道:“我与你死与生共,长青哥,不要叫我走。”
    蝎娘子也酥胸一挺,豪笑道:“生死等闲,兄弟,我们联手。”
    他无奈,点头道:“也好,但你们得听我的,敌众我寡,不可逞匹夫之勇。他们人多,
咱们引散他们再逐个击败。”
    “哥,我永远听你的。”玫云羞笑着说。
    门外的广场中,血花会主正在率领爪牙跪在祭台前,正在上香叩拜,行礼如仪。
    三人并肩出门,崔长青仰天长啸,宛如天龙吟,震得众男女大惊而起。
    血花会主反应最快,跃起骇然叫:“咦?你……你……”
    他示意两女止步,独自上前笑道:“我,崔长青,不认识了吗?”
    一声沉喝,暗器如飞蝗,在地煞坛主的招呼下,不约而同向他袭击,百毒九龙筒射出九
枚百毒龙形针,最先到达势如暴雨。
    可是,他已同时反击,左手的解腕尖刀破空而飞,人亦转身飞掠而走。
    “啊……”地煞坛主一跃而起,摔倒在地长号,其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玫云与蝎娘子抢入厅内,抓起包起了的大批珍宝,从后门先撤。
    崔长青掩上门,也从后面溜走。
    冬梅首先端破厅门抢入,大叫道“糟!我们的金珠不见了。”
    血花会主惊怒交加,怒叫道“追上他们,将他们化骨扬灰。”
    但随后追的人,看不见金珠,却看到以金银锭堆起的金银山,突然有人叫:“金珠不见
了,金银也不错。”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晚散不如早散,各取些金银散了吧。”
    内堂突传出崔长青的大叫声:“散得慢的,必将肝脑涂地。”
    请来助拳的十余人中,有一半人抢了些金银向后转,脚板抹油溜之大吉。
    其他的人随会主追入内堂,但已失去崔长青与两位姑娘的踪迹。
    小山附近林深草茂,丘陵起伏,人藏身在内,确是不易寻。血花会主狂怒之下,不顾一
切下令搜山。搜山人必须分—开,分头搜索,片刻间人群四散,三五人为队漫山遍野搜寻,
每队相距五六丈,向后山急搜。
    右第二组共有四个人,一字排开急搜,以刀剑分枝拨叶寻踪觅迹,一个个如龙似虎。不
久,两侧的两队人身影俱失,视线不能及远,已经不能用目视联络了。
    进入一处山坡不太难走的松林内,前面三四丈的一株大树后,闪出崔长青的身影,点手
叫:“并肩上吧,免得崔某费神。”
    四人向下一伏,突然后撤。
    崔长青一怔,停步不进。可是,左右人影飞射,蝎娘子与玫云心急,不等他招呼,迫不
及待地扑出追赶。
    “小心诡计。”他叫。同时奔出接应。’
    四位仁兄撤腿便跑,速度奇快。
    两位姑娘眼看要追及,怎肯甘心?脚下一紧,飞纵而进大喝道:“留下命来!”
    玫云追得最快,她的轻功比蝎娘子高明得多,飞跃而进,“砰”一声大震,一脚踹得扑
倒出丈外,撞在一株松树上,枝叶摇摇,松针下落如雨。
    蜗娘子超越而进,猛扑另一人的背部,剑排空而进,手下绝情。
    这瞬间,右侧的树后草丛人影暴起似电,钢刀骤发,全力急挥。两侧共扑出四个人,全
力抢救同伴。
    同一刹那,崔长青疾射而至,刑刀光芒一闪,“铮”一声击落那人的钢刀,顺势一拂,
砍到了那人的半脑袋。
    蝎娘子的剑,刺穿前面逃者的胸背,来不及拔剑,左胁剑气及体,澈骨奇寒。她临危不
乱,小腰一扭,剑贴胁脊而过,只感到背部一麻,浑身一震。
    剑光一吞一吐,再次光临;
    她想扭身挥剑,突然奇痛光临,令她难以忍受,如中雷击,手反而脱力,剑失去掉落,
眼睁睁等死。
    玫云来得正是时候,“铮”一声一剑震落剑尖行将入体的长剑,人仍挺进,一声暴此,
一掌劈中袭击蝎娘子那位灰衣中年的腰脊救了蝎娘子,也将强敌毙了。
    但同一瞬间,她的右肩胛骨挨了一飞刀。
    “砰砰……”倒地声大震。
    共倒了五人。崔长青砍倒了一个;蝎娘子与对手先后倒地;攻云与被她用掌击毙的人一
同倒。
    崔长青一声怒吼,一刀砍翻了准备再发第二飞刀的人,顺手一个,将两位姑娘扛在双肩
上,向山上急走。
    后面,追的人呐喊如雷,血花会主也出现了,领着爪牙狂奔不舍。
    登上山顶,他沿山脊向西狂奔。两位姑娘伤势不轻,他不能不将救人的事,放在前面,
先脱身再说,暂且放下搏杀血花会主的念头。
    肩上有两个人,能支持多久?奔了半里地,追的人已接近至三丈内了。
    糟!前面有人,有人抄捷从前山登上山脊,劈面拦住了,他插翅难飞,进退两难。
    “用暗器毙了他!”后面迫近的血花会主大叫。
    逃不了只好拼命,他一咬牙,将两位姑娘放下,往身侧的土坑中一推,急叫:“伏下,
千万不可过高。”
    一声刀啸,刑刀出鞘。他横刀而立,脸上杀气怒涌,盯着美丽如花杀气腾腾的血花会主
冷笑,严阵以待。
    血花会主停在三丈外,咬牙切齿地叫:“先把他围住,用暗器先射杀那两个贼女人。”
    他冷笑屹立,说:“血花会主,她们如果死了,你也得送命。把你的人带走,在下暂且
放过你。”
    “你还敢大言不惭?该死的东西!”血花会主怒叫。
    人已形成合围,二十余名高手怒目相向,有暗器的人,已蓄劲以待命发射。
    他环视一周,冷然道:“你们二十五个人,拦不住在下的。在下只要盯住你,你想活
命。”’
    一名花甲老人怒吼道:“这小于太狂,会主,本护法要与他单打独斗,送他去见阎王。”
    不等会主是否同意,挺剑怒冲冲地迫进。
    崔长青冷然屹立,刀立胸前神色肃穆,呼吸平静冷冷地说:“在下只找血花会主算帐,
其他的人请即离开此是非之地,以免替血花会主挡灾枉送性命。
    中年人暴怒地一剑点出,剑上发出隐隐风雷,以内力御剑浑雄,快如电光一闪。
    崔长青不能离开原地,离开一步便照顾不了土坑内的两位姑娘,不管他是否愿意,他必
须硬接。
    刀光一闪,人影倏止。
    中年人一剑刺在他心口,他的刀尖也掠过中年人的右肋,几乎是同时中的,礼尚往还,
谁也没吃亏。
    自从他被九音金铃弄倒迄今,血花会的人往龙门山庄逃百果园,再逃至江畔小村,一直
就没有机会歇息。也因为他装昏装得十分神似,带他的人完全忽略了他,不但不曾搜查他的
全身,甚至从未察看他是死是活,所以他身上的金甲尚在,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啦!”中年人的剑自中而折。
    “咽……”中年人叫,身形一晃。胁下,内脏从尺长的创口向外挤。再二晃,脚一动,
猛地向前一仆。
    崔长青屹立如山,冷冷地说:“诸位,远走高飞是活路。”
    四周的人,被他神勇的雷霆一击镇住了,一个个脸现惊容,倒抽凉气。
    血花会主惊怒交加,大喝道:“用暗器毙了他……”
    蓦地一声马嘶,乌骓出现在山顶,相距约百余步,沿山脊急冲而来。马上的骑士一身
白,舌绽春雷大吼:“大队护卫已包围此山,投降者免死!”
    南面的山坡中段,龙箫客挥动着龙箫,八音齐鸣,人向上飞抢,应声叫:“这一面由朱
某负责,来送死者一礼全收。”
    “林白衣!”有人叫。
    “已被包围,快逃!”有人应和。
    乌骓狂驰,势如雷霆。
    满天暗器飞射,啸风声刺耳,十余种暗器齐聚,声势极为惊人。要想完全避开,已是干
难万难,还得掩护土坑内的人,更是势不可能。
    崔长青向下一挫,刀光如电,掌风似沉雷,猛地向血花会主扑去。他算定乌骓的出现,
已令对方心寒,仓卒间发射暗器,必定以他为标的,不可能射向土坑内的两位姑娘。唯一可
吸引暗器的手段,是擒贼擒王,故向血花会主。
    他冒险成功了。他冲向一面,便只有一面受到暗器袭击,吸引了第二群暗器。解除了一
位姑娘的威胁。
    血花会主大惊,向后飞退。
    暗器在他身前一一反震而坠,他不进反退,退回原处保护两位姑娘。
    第三群暗器光临,他只能用刀和掌应付,刀幻起重重刀山,掌风八面激荡,暗器飞行和
被击落的响声惊心动魄,他全力施展自保。
    蹄声如雷,乌骓冲到。
    血花会主飞掠而走,人群四散奔窜。
    崔长青的左臂挨了一镖,右大腿也被一把飞刀划伤,血透衣袖裤管。
    “接剑!”林白衣在三丈外叫,沙堂木剑凌空飞到。
    他接住剑,叫:“挂缰,马给我。”
    林白衣将缰绳挂在判官头上,飞跃下马,乌骓四蹄翻飞,长嘶冲来。
    他飞跃上马,叫:“林兄,照顾小抹。”
    玫云吃力地爬起,尖叫:“等我一等……”
    乌骓已冲出三丈外去了,崔长青不等她。
    林白衣奔到,大惊道:“小妹,你受了伤……”
    “不要管我,去照顾崔哥。”玫云急叫。
    林白衣摇头苦笑道:“老天!没有人能追得乌骓神驹。”
    龙箫客到了下面五丈,向上叫:“咱们快退,他们如果发觉上当去而复来,咱们使得拼
老命了。”
    蝎娘子脸色灰败,苦笑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幸好你们早来一步。”
    林白衣不住摇头,说:“只来了咱们两个。”
    “但你说护卫……”
    “见鬼!我与朱兄偕同六名护卫走北道,他们坚持要向龙门镇追,算定逃匪定已过了八
节滩逃命。本来我与朱兄也认为从北走的一小群恶贼,极可能逃向府城吸引我们的注意,以
便让向南逃的人可平安远遁,但乌骓却不听躯策,沿河东控制不住。朱兄认为神驹通灵,任
由乌骓奔驰,两人同乘到了前面三里地,便听到了怪啸声,乌骓更不受控制……”
    “那是崔兄弟的啸声,难怪。”蝎娘子说。
    玫云心中焦急,说:“不要多说了,我们快跟去接应。”
    “可是,你们……”
    “我们不要紧,伤并不太重。”蝎娘于忍痛说。
    林白衣匆匆地说:“不管,先替你们裹好伤再说,这时追也是枉然,谁知道追向何处去
了?”
    蝎娘子用衣带裹缠住仍在流血的腰肋,说:“至少,咱们得尽心力,你不见崔兄弟手脚
都被暗器所伤?咱们到妖窟走走,至少得把藏在那儿的金珠取回,不然崔兄无法向中州一剑
交代。”
    乌骓在崔长青的控制下,追至于另一座山坡,林深草茂,血花会主带了几个死党,往林
密的峻陡山坡急窜,乌骓在此无用武之地。
    崔长青勒住坐骑,举目打量四周的形势。不久,人与马悄然失踪。
    半个时辰后,河东的小径上,血花会主带了八名男女,凄凄惶惶东行。这条路通向小
径,平时走的人不多,地势偏僻,全是丘陵地带,地方不太平静。
    距伊、洛会合口不足两里,众人脚下一慢。冬梅紧跟两步,说:“会主,咱们今后有何
打算?”
    会主长叹一声,恨声道:“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下湖广,召集会友们,准备东山再
起,全力图谋崔小狗,誓报此仇,二妹,无论如何,咱们决不放弃。”
    “那么,我们不走小径,走轩领下登封,走汝州道赶往湖广。进入山区,便不怕有人追
来了。”
    “不,走汝州可能被黑龙帮的眼线发觉,宁可远些,走开封绕道南京要安全得多。咱们
人孤势单,必须作万全准备。再说,轩辕关也不好过。”
    不久通过至轩辕岭的岔道口,直奔小径。前面出现一片平原,丘陵已尽。
    一阵好赶,到了河口。前面的小坡顶端,突传来三声令人心惊胆跳的马嘶。
    会主倏然止步,讶然叫:“象是乌骓的嘶鸣,咱们……”
    话末完,乌骓出现,冬梅骇然叫:“是他!乌骓马!”
    相距约在半里外,崔长青的叫声震耳:“不要转头,后面大批高手正向此地赶。你们并
不快,这时才来呀?在下已久候多时。”
    “你一个人吗?”春兰高声问。
    “是的。”
    “九比一。”
    “九十比一也是枉然,我来也!”
    乌骓疾冲而下,被树林掩住视线,但可从蹄声测出来向。血花会主急怒攻心,切齿道:
“他已受了伤,咱们拼了他,列阵。”
    冬梅低叫道:“不可,会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君子报仇,十年不
晚。”
    会主哼了一声,怒声道:“要走你就走,你认为咱们能比他的乌骓快?”
    天是坛主也愤然地说:“他一个小辈,又受了伤、这是干载难逢的良机,正好一拥而上
收拾他。”
    “埋伏起来!”会主低叫。
    九个人一分,形成合围,利用草木隐起身形。
    蹄声突然消失了,死一般地静。众人心中一紧,恐惧的神色爬上脸面,手心开始出汗,
心虚了。
    前面不远处,突传来崔长青的叫声:“你们准备好了吗?埋伏的老把戏派不上用场了。”
    众人埋伏不动,屏息以待。不久,声音突来自右方:
    “给你们片刻思量,除了会主陈珠之外,其他的人丢下兵刃,可以自行离去,不然将玉
石俱焚。诸位,花蕊夫人、吕三娘子与女飞卫前车可鉴,你们犯不着替这刻薄寡恩的狠毒女
人卖命,识,不定下一刻她就会出卖你们,何苦来哉?走吧,还来得及。”
    一名中年人突然飞奔而出,拔剑丢下狂叫:“我走!我走!我丢剑……”
    叫声中,狂奔而去。
    血花会主急怒之下,一蹦而起厉叫:“崔长青,你我决一死战。”
    崔长青从草丛中站起,向前冷静地迈进,冷冷地说:
    “除非你自杀,不然在下要将你废了,交给官府治罪,你只有这条路可走。”
    冬梅站起,向会主靠。其次是春兰,也向会主靠近。
    第三位是天罢坛主,第四是人灵坛主。
    另三人埋伏不出,大概想看风转舵。
    五人成半弧形向前迎来,似已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生死一决。
    他一步步向前走,沉声道:“血花会主,你该自杀的,你害死了不少人……”
    一声娇此,冬梅与春兰疾冲而上,双剑齐出左右夹攻,吐出了重重剑网。
    他向右疾进,快逾电光石火,摆脱了左面的冬梅,猛攻右面的春兰。
    但是黑影依稀,从剑不斜穿而过,斜掠出丈外,焕然止步旋身;剑尖徐升,冷然前视不
言不动。
    春兰踉跄前冲,直向对面的冬梅冲去。
    冬梅忙收剑斜飘八尺,急叫:“三妹,你……”
    春兰砰然冲到,尖叫道:“快……快逃……生去……去吧……”
    天是坛主打一冷战,突然丢剑狂奔。
    冬梅一声娇叱,左手一扬,银针破空而飞,骂道:“贪生怕死卖主的狗东西!”
    天是坛主一声惨叫,摔倒在两丈外挣命。
    人灵坛主骇然,向崔长青退去,剑护身前,咬牙道:“你们好狠,太过份了,太过份
了,我……”
    针影一闪即至,人灵坛主向下一伏,针掠顶而过,生死间不容发。
    崔长青超越而出,说:“老兄,你走吧,今天你才知道她们狠?还好,还不算迟。”
    人灵坛主爬起丢剑狂奔,急如漏网之鱼。
    血花会主知道大事去矣,惨然一笑道:“崔长青,念在往昔一段情谊,放我一条生路,
今后我削发出家,永远退出江湖,你能高抬贵手饶我?”
    他摇头,黯然地说:“太晚了,冬梅袖底泄出浮香的瞬间,往昔我与吉绰姑的一段情
谊,已经被你连根拔掉了。现在,你是满手血腥的血花会会主,你得将历来的血案向官府招
供。”
    “唉!你真狠心,难怪胡绮绿……”
    “住口!”他烦躁地狂叫。
    “好吧,我认命,你杀了我吧。”
    会主凄然地说,将剑向下一丢。
    冬梅在这刹那间左手一抬,一声暴此,一剑挥出。
    “啦!”他崩开剑,反手削出。针射在他的胸,翻然反震堕地。
    “啦!”冬梅的右手齐肘而折,被木剑削断了。
    冬梅狂叫一声,冲出丈外,尖叫道:“会主,你……你如果早听我……我的话,何……
至于有……今天?我……我好恨!好恨!”
    左掌向颈下一抹,鲜血喷出,身躯一晃,砰然倒地。
    崔长青摇摇头,吁出一口长气,叹道:“她是个勇敢的女人,可惜走错了路至死不悟,
可惜啊!”
    他瞥了血花会主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收剑入鞘,突然扭头便走,口中发出一声低啸。
    蹄声骤起,乌骓从不远处急驰而来。
    血花会主一怔,在原地发呆。
    马到,崔长青飞跃而上,乌骓一声长嘶,向西走了。
    血花会主哼了一声,冲他远去的背影说:“你想我会自杀?少做梦,咱们后会有期。”
    她向东急走,只走了三五十步,蓦地倒抽一口凉气,叫道:“不劳费心,本会主不会跟
你们投案的。”
    四面八方站起十余个人影,前面是中州一剑。
    “啪!”,她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身躯一晃,再晃,慢慢向后倒。
    蹄声已隐,崔长青已经去远。
    翌日天刚破晓,崔长青悄然背了行囊,偷偷地走向客店侧方的马厩,牵出了乌骓,轻灵
熟练地将鞍放上马背。马腹下,突伸出一只小手,将另一面的肚带递过说:“扣牢些,要走
长途呢。”
    他一惊,叫:“你这小精灵。”
    玫云从下面钻过,笑道:“爹留你不住,我只好跟你走。”
    “你……什么?你这小妖怪……”
    “你要闯荡江湖,我跟你闯;你要做贼,我帮你把风踩盘子;你要杀人,我替你磨
剑……”
    “老天!你……”
    玫云扑入他怀中,颤声道:“哥,求求你,等姐姐从博陵回来。如果伯父仍然不许你返
家,我三步一拜也要拜上博陵……”
    “小妹,不要傻。”他抚着她沾满泪水的粉颊说。
    “不然,带我去堕落,去上刀山,我去,永不后悔。”
    “好吧!我等。天色尚早,回房安歇吧。”他叹口气柔声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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