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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殿》


第 一 章  狼 毒



  秋风轻啸,如泣如诉,更陡增秋月的冷静,凄凉。
  城东荒郊一所荒废的古刹里,一盏油灯,照着六七丈宽阔的大殿中第一个角落,这时殿
中一张檀木神桌上,血淋淋排着二列狰狞骇人的头颅。
  那十二个头颅,有的肌肉抽搐,有的双目含怒圆睁,像似死得不瞑目,这时殿外突然走
入九个身着黑衣人,面戴腥红面罩的人来。
  九位红巾蒙面的黑衣人,步履轻若鸿毛,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显然一个个皆是武林一
流高手,九人进入大殿之中,分着三列站在神桌前。
  他们目不旁视,就像僵尸般地凝立在当地,一丝声音也没有。
  大殿里那十二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已令人感受到无比阴森与恐怖了,再加上这九位阴森
诡异的黑衣红巾蒙面人,更使这大殿又多了一层神秘。
  阴气森森,冷风惨惨。
  蓦然,自远处传来一声呼啸。
  这啸声细若游丝,其声尖锐刺耳,震人心魂。
  那啸声初听似在数里之外,但转眼间,啸声已到古刹外,天下除非是最快的飞鸟,方能
在片刻间飞行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否则,即令是千里神驹,也不能这般瞬息即至,然而这啸
声明明是人声,并非飞鸟。
  那啸声一歇,只见大殿中金光一闪,一位恍似鬼魅幽灵般的锦袍人,已经出现在神檀之
前,只见这锦袍人面目上蒙着一条青巾,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锦袍,用金丝绣满了狮虎花草,
华美之极。
  锦袍人露出青巾外那双骇人的锐眸,冷然一扫檀桌上的头颅,口中发出一声阴寒幽冷的
诡笑。
  那笑声,音调虽低,但却震入那九位红巾黑衣人的耳膜、心弦。
  他那笑声未停,站在第二列第一位红巾黑衣人突然举手一掌,打碎了自己天灵盖,半声
闷哼,倒毙于地。
  这莫名的事情,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笑声的余音一停,四下里一片静寂,似乎人人在突然之间僵化,变成了石头。
  在万籁无声的气氛中,忽听得“波”的一声。
  第一列第三位红巾黑衣人,又举掌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毙命。
  那锦袍青巾蒙面人的笑声,竟令两位红巾黑衣人,吓得自杀身死,这实是令人不敢相信
的一件怪事,他竟然有如此威严,有如此的可怖。
  忽听锦衣青巾人,那双骇人的眸光,凝注在第三列第二位红巾黑衣人的身上。
  这位红巾黑衣颤声道:“我……我只不过少杀了一人……”
  一声冷若寒冰的哼声。
  这位红巾黑衣人,竟然也举手自碎了天灵盖。
  眨眼之间,又有两位红巾黑衣人举掌自毙。
  大殿中只剩下第一列第一位,和第三列第三位红巾黑衣人了,他们状似木头人一般的凝
立当地。
  锦袍青巾人,发出一声极为冷峻的语音,道:“一号杀手,你怎么不死?”
  这第一位红巾黑衣人,答道:“凡是殿主吩咐的任务,一号杀手都已办妥,为何要
死?”
  锦袍青巾人,微然点点头,轻声道:“‘杀人指’你已经得到了?很好很好!”
  第一位红巾黑衣人,突然走上两步,呈上一只腥红的右大姆指。
  锦袍青巾人接过那只手指,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道:“不错,的确是真正的‘杀人
指’。”
  他的语音刚落,突然右手一指,点在红巾黑衣人的“灵盖”死穴上。
  第一位红巾黑衣人,没哼半声,已经软瘫地上。
  剩下的是最后那位红巾黑衣人。
  锦袍青巾人,又发出那慈和亲切,决不致令人起惧怖之感的语音,道:“九号杀手,你
真能干,又狠又毒,玉箫杨琦一家十七口,杀尽斩绝,但你仍是一位武林极负盛名的铁蹄
掌,一旦你这种惨绝人性的事实,传出江湖武林,那么你也难逃武林公道,死得比现在更
惨。我要在你完成任务,不敢有违抗时候,特赠你这瓶点滴断肠的“千滴红。”
  第九位红巾黑衣人,一声不响,接过那一小瓶,“千滴红”,仰着头喝了下去。
  只见那“千红滴”,只滴出三四滴,这位红巾黑衣人便倒卧在地面上。
  这种神秘诡异,残酷,恐怖,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到此告一段落。
  锦袍青巾人,双目掠扫了一下地面上九具尸体,和神檀上十二颗人头,一声得意的冷
笑,伸手揭开了那条青巾。
  只见这位阴毒,狠辣天下无二的锦袍人,却是一位面如满月,发娩宫髻,柳眉杏目,年
约三十六七的美妇。
  谁会想到这位风韵犹存,蚌珠未黄的美妇,会是一位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呢?
  突然古刹外一声微风轻响。
  锦袍美妇慈详的声音,问道:“是兰儿吗?”
  但听一声银铃般的声音,道:“师父,是兰儿!”
  丽影一闪,大殿中已多了一位身穿银色衣裳,脸若皓月,眉如翠黛,樱唇瑶鼻,肤如凝
脂白玉,弹指可破,绝世容颜,刚健婀娜,兼而有之的美丽少女。
  锦袍美妇一笑,道:“兰儿,我们走吧!”
  语音中,两人联袂出了古刹。
  此时古刹大殿中,又陷入一片沉寂,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恐怖阴森,但凄惨之气氛却充满
大殿之中。
  过了片刻,忽然一声厉啸之声传来。
  这啸声来得比那锦袍美妇所发出的啸声更快,一闪即到
  古刹大殿中,如幽灵般又出现了一位锦袍青巾人,他的装束模样竟和先前那锦袍美妇一
模一样。
  只是这锦袍青巾人,来到大殿中,看到地面上的尸体,像似怔了一怔。
  一声冷哼!
  这锦袍青巾人,又电也似的飞奔出去。
  夜深沉,秋风更烈,殿外松林一阵阵呼啸刮过树梢,声音起自天际。
  那大殿中躺着的九具尸体,突然一挺身站起两个人来。
  这两位红巾黑衣蒙面人,正是那吃下“千滴红”的第九号杀手,和送上“杀人指”的第
一号杀手。
  他们两人同时站立起来,口内各自发出一声惊讶的“咦”声。
  四道骇人的电眸,互相对射着。
  良久良久。
  谁也没发出一声语音,也没移动半点身子。但他们心内同是一个想法,他怎么没死?
  那第一号杀手,忍耐不住这种沉默的恐惧,冷笑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第九号杀手,亲眼看见他被锦袍青巾人一指戳中“灵盖”死穴,怎么他会复活过来?心
忖:“这人的武功,着实不能轻视了。”
  要知一个死穴被点,那是绝对无生还之望的,除非对方预先凝真运气闭住穴道,不过以
锦袍青巾人的那种厉害的手法,他以气闭死穴道,怎么不会被察觉,因此他的功力,确实已
到炉火纯青之境。
  第一号杀手见对方不答,陡然扬手揭开面巾,露出一张俊秀的面目,双眉斜飞,丰神如
玉的少年,只是他脸色惨白,像似一指之伤尚未痊愈。
  这位少年陡然跃进一步,又冷冷问道:“你是伪装杀手,或是真的武林红巾杀手?”
  那第九号杀手冷然道:“那么你呢?”
  显然他们两人都是深恐被对方识破自己的来历身份,他们相互戒备,彼此猜疑。
  那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乃是一位江湖经验极深的人,由这一句话,他已知对方和自己同
是一个伪冒货。
  只是他想不到武林中,竟然也有人和自己一样,这么大胆的拿自己性命和‘杀人殿主’
开玩笑。
  但听他冷笑一声,道:“阁下何不露出庐山真面目?”
  他说着话,身子一晃。左手倏出,五根手指往九号杀手脸上的红巾抓去。
  九号杀手,侧身避过,一掌猛拍而出。
  呼的一声,一股狂风,猛撞过来。
  脸色苍白少年,见他一掌之力,雄浑已极,心下暗惊,退了三步,微微—笑道:“阁下
武功不凡,难怪能逃过‘杀人殿主’的杀手。”
  说着,他又跃身而进,呼呼!双掌凌厉至极的连攻了四掌。
  九号杀手冷哼一声,曼妙的解开四掌快击,反踢出一腿,逼得那少年又是后退五步。
  脸色苍白少年,乃是一位年幼成名江湖的一流高手,他两次校对方逼迫退后,不禁激起
怒意,冷冷一笑。
  第三次抢身欺进,身形如行云流水般,交叉错步而进,蓦然一式“六丁开山”,竟是降
龙掌法中最毒辣的一招,用足大摔碑手掌力,猛然开膛裂腹地劈击过去。
  掌力压体,重如山狱,九号杀手禁不住吃了一惊,脚步斜探两尺,右手倏然似下还上地
敲击少年“斤池穴”,眼看快要够上部位之时,忽地一翻腕,制拿那少年手肘间的“曲尺
穴”。
  这两下变化,又快速又奇特,简直使人摸不着头脑。
  脸色苍白少年,估计不到对方有这种精妙难测的招术,一惊之下,暴退三四步。
  脸色苍白少年,此刻脸上突泛起一层杀机,冷笑道:“高明高明,兄弟真遇高人矣。”
  说着,他又要纵身扑上。
  突然那九号杀手,横跃出六尺,淡淡说道:“我们既然都不是红巾杀手,又无深仇大
恨,何必要拚个你死我活呢?”
  脸色苍白少年已燃起杀机,听了对方的一番的话,微微一怔,暗道:“是啊!我现在伤
势尚未恢复,一旦继续交手,这伤可能要较长时日才能治好。”
  当下他呵呵一声朗笑,道:“阁下所说不错,不过我们同是虎口余生之人,你若藏头露
尾未免太过小气。”
  那人本欲转身走去,闻音转过头来,将脸上红巾揭去。
  只见这人也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是他不修边幅,上唇下额长着短短的胡须,那
双虎目凌然有神,而蕴着一股男子汉的魅力,虽不如脸色少年的俊俏,但却有着一个男子粗
线条型的美态。
  脸色苍白少年,一看他面目怔了一怔,暗道:“江湖武林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年轻高
手,怎么自己一点不知道。”
  他暗想着微微—笑,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兄弟郎千如,刚才甚是鲁莽,望兄
台见谅。”
  那位刚健少年道:“久仰久仰,阁下就是武林尊称‘闪电金箭’郎千如兄了。”
  “区区姓黄,名叫古陵。”
  “闪电金箭”郎千如,一听此人之名甚感陌生,暗道:“他可能是位刚出道江湖的
人。”想着,呵呵轻笑道:“黄兄见笑了,那外号乃是武林朋友叫着玩的。”
  黄古陵,突然双手抱拳说道:“兄弟尚有紧身琐事,后会有期,就此告别了。”
  说着,转身便走。
“闪电金箭”郎千如急忙走上几步,朗声说道:“黄兄,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
故,黄兄要去何处,兄弟一道行程如何?倘若遇上事故也有个帮助。”
  黄古陵似是甚受感动,目光凝注在郎千如的脸上,慨然说道:“郎兄义薄云天,兄弟有
幸能得相交,盛谊隆情,当永铭于兄弟肺腑之中”。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只是兄弟有
一句话,郎兄和我在一起,陡增杀身之祸,因为在下此时是要去寻找杀人殿主。”
  郎千如一听,不由心头一惊,忖道:“不知他和‘杀人殿主’有何深仇大恨,竟然敢去
寻找他算帐?”
  郎千如呵呵一阵慷慨激昂的大笑道:“人生如朝露,生命有若白驹一隙,兄弟若是惧怕
那‘杀人殿主’,今夜我也不会杀了一号杀手,伪装前来古刹冒险了。”
  黄古陵一听他这番慷慨之言,虎目蕴满泪水,他一伸手,紧握着郎千如的手腕,声音带
着激动道:“郎兄,兄弟刚才失言了,我自行道江湖以来,从没遇上像兄台这样血性的朋
友。”
  “闪电金箭”郎千如,微微一笑道:“黄兄,你说现在要去寻找‘杀人殿主’,但这魔
头在江湖武林,经闻其名,却没见过他的真面目,黄兄是否知道他的本来面貌?”
  黄古陵突然张目射出一股极为痛根的仇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已看清了她那丑恶的
真相,若不是我亲目所睹,也不敢相信她是阴狠,毒辣天下无二的‘杀人殿主’。”
  郎千如一皱眉头,道:“黄兄,‘杀人殿主’是谁?”他想道:“自己被他一指戳中
“灵盖”死穴,虽然我事先已运内劲戒备,但也被她点得晕死过去,所以‘杀人殿主’如何
处置黄古陵等以后的事情,自己无从知道,难道他真看清了‘杀人殿主’的面目。”
  黄古陵恨恨说道:“她就是武林中人人所称赞,最慈善仁心的‘红十字’帮主。”
  郎千如惊声道:“是‘仁慈圣母’陆暖尘?”
  黄古陵切齿道:“就是这假仁伪善的毒妇,我黄古陵有生之日,定要揭开她那丑恶的真
面目,让武林千百万同道,给她一个制裁。”
  蓦然,一声冷森的声音,骂道:“好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公然指骂人人称
赞的‘仁慈圣母’。”
  语声中,一个身材枯瘦矮小的灰衣老头,缓缓走了过来。
  闪电金箭郎千如,一见这老叟,便呵呵轻笑道:“敢问这便是‘红十字帮’西方旗徐坛
主?”
  这位矮小老头,双目射出一道冷刃电光,凝视在黄古陵的身上,冷冷道:“刚才大言不
惭,就是你吗?”
  黄古陵这时脸上泛出一股极为痛恨厌恶的色彩,他不答老叟的问话。
  原来这相貌不扬的干枯老叟,乃是名震武林‘红十字’帮下四方旗,西方旗坛主‘千臂
叟’徐岩平。
‘千臂叟’徐岩平,见黄古陵不作答,不觉激起一股怒火,冷笑一声,一抓如电扣向黄古陵
左腕脉门。
‘闪电金箭’郎千如,知道‘千臂叟’一抓无法扣住黄古陵,他身躯直纵过来,一掌猛向徐
岩平右臂弯斩去,说道:“徐坛主,晚辈郎千如有话跟你老说!”
  ‘千臂叟’徐岩平,冷喝一声,抓向黄古陵的右腕一翻,由拿变掌击向郎千如。
  郎千如一声轻笑,挥掌硬接一掌。
  两股掌力一撞,彼此欺进之势,都为之缓了一缓,郎千如趁势跃退了三步,微微一笑
道:“徐坛主掌力雄浑,晚辈钦佩之极。”
  “千臂叟”徐岩平,眉头一皱,刚才他这一掌已出了五成功力,而这年轻小子竟能接得
住,他那双精眸一瞪郎千如,说道:“你便是少林掌门元空神僧高足,“闪电金箭”郎千
如。”
  郎千如呵呵轻笑,道:“不敢不敢,后学末进,敬请鼎鼎大名的徐坛主多多指教。”
  “千臂叟”徐岩平本来满腔怒火,但—听对方是中原九大盟主元空神僧爱徒,一股火气
只得暂时压制下来,要知郎千如的靠山来头是如何之大了,但徐岩平一腔怒火却发泄在黄古
陵的身上,冷冷道:“郎千如,你要知道就是你师父,也不敢这样辱骂‘仁慈圣母’,我问
你这狂妄小子是谁的弟子?”
  黄古陵淡淡答道:“你不要问我来历身世,接掌!”
  他身躯一闪,直踏中宫而进,左掌当胸劈下。
“千臂叟”徐岩平,在江湖中也是武林宗师身份,加之他投身“红十字”帮下,江湖武林中
人都对他敬重几分,他从没遇上有人这么轻视他。
  黄古陵掌势凌厉劈下,他一吸小腹,倏忽退后三尺,避过这一掌。
  黄古陵借势欺进,双掌连环劈出。
  但见掌影飘飘,眨眼之间,一连拍出了七掌。徐岩平是一位武林高手,对敌经历丰富,
但黄古陵劈出的掌势,招招诡异,力道强劲,有如开山巨斧,锐厉非常,他竟然被黄古陵迅
若电火的七掌快攻,逼得倒退三四步。
  郎千如看了黄古陵这七招掌法,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他所施出的七掌,竟完全是中
原武林诡异穷工变化之妙。
  要知最近中原武林九大派同盟,特地选出一位后辈子弟,让各派掌门分别传授本派绝
技,以便将来成为一位正大无私,公然排解武林纠纷的人物,“闪电金箭”郎千如便是这一
个幸运儿,他接受了中原武林各派绝学,当然他认得黄古陵的武技有些竟是九大派的奇特招
式。
  “千臂叟”徐岩平生平会过无数敌人,但却从未见过像黄古陵这样刚柔兼之的诡异掌
势,他深知这年轻人武功高强,不敢有丝毫轻敌之心,赶忙功运右臂,一招“大鹏展翅”,
横扫过去。
  黄古陵左臂封架开徐岩平横击过来的掌势,右掌疾向徐岩平前胸按去。
  这一招,变化奇奥,令人大出意外,而就势发掌,快速绝伦。
  “千臂叟”徐岩平骇了一身冷汗,猛一吸丹田的真气,身子疾向后退了三步。
  “千臂叟”徐岩平厉声一笑,道:“好好好!老夫纵横江湖三四十年,没想至今日遇到
平生劲敌,老夫再领教几招试试!”
  呼的一掌,‘神龙出水’直击过去。
  徐岩平这出手一击,已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
  黄古陵横向一侧让开,反手一招,‘冰河开冻’,横里击去。
  徐岩平像似已动了真怒,左手一招‘穿云掌’硬接了黄古陵反手一击,厉啸一声欺身而
上。
  他双掌轮施,一掌紧似一掌,加强功力,啸声如雷,周围砂石皆被两人掌风带得到处飞
扬。
  这一次交手,黄古陵完全处在被动地位,但他在这种宛若千层波涛骇浪的掌风里,却仍
然章法不乱,一招一式的封解化开来。
  眨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四十余招,徐岩平内心惊讶已极,自己攻出数十掌,但对方却不
见还招攻击,而他出手化解自己招式的手法,却是前所罕见的诡异招式,而且他每出一招,
手法却奇慢,像似漫不经心一样。
  每当他心神微分之际,突见黄古陵双目神光湛然,一欺近身,两手齐出,左掌右指,交
相逼攻。
  倏然之间,劈了五掌点出四指。
  这五掌四指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毒辣无比,指袭大穴,掌取要害,每一招都足制人于死
地的绝招。
  徐岩平被那一气呵成的快攻,逼得连连后退,躲过九招,人也刚好退了九步,他这时脸
上无光,一声凄凉轻叹,道:“阁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奥武功,老夫无比敬服,可是老
夫要警告你一句:年轻血气方刚,最是好勇斗胜,这种血溅五步的凶杀,最是无聊,看你并
非不诮之辈,愿你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千臂叟”徐岩平的身影已经没入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黄古陵默默地忖思,徐岩平刚才所说的这番话,觉得意味深长。
  突然一双手掌搭在他的左肩,耳际传出郎千如的轻笑声,道:“黄兄武功超人,兄弟真
自叹弗如,敢问黄兄刚劈出的五掌四指,是否暗含了拂穴截脉手法?”
  黄古陵摇一摇头道:“兄弟不知道。”
  朗千如听得心中有些不乐,一个人所学的武功,怎会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呢?分
明他是不愿透露,郎千如暗暗忖道:“你不愿说,但我郎千如并不是一个寡闻浅见的人,你
出一招一式,我都看得很清楚。”
  黄古陵突然问道:“郎兄,你怎么有那只‘杀人指’?”
  “闪电金箭”郎千如微微一笑,道:“那是兄弟师父给我的,为着混入武林红巾杀手
中,丧失那双疯狂武林人心的‘杀人指’,也在所不惜。”
  黄古陵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掠起一幕血淋淋的往事……
  一个慈爱的老人,老泪纵横,发出一种极悲痛的语音,断断续续道:“陵儿!师父是一
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有余辜……因为那‘杀人指’,令我陷身罪恶的深渊,我帮‘杀人
殿主’指使许多成名武林的人去做杀人勾当,无所不至,你要记住,凡拥有‘杀人指’的
人,都是极残狠阴毒的人……。”话尚未说完,他已气绝身死。
  黄古陵默默无语的走着,而他脑海里却不断回思着那凄凉的语音。
  突然,黄古陵惊啊了一声,脸上神色骤变,他的双目突然闪出一道红光,一闪即逝。
  黄古陵突然一抱拳说道:“郎兄,兄弟此刻有着难言之隐,只得暂别了。”
  郎千如也觉得黄古陵目光有异,忙叫道:“黄兄,你要去哪里?”
  黄古陵道:‘咱们后会有期,善自珍重。”
  他展开身形疾速奔去,他不管郎千如的叫声,此刻他内心极为哀伤,凄凉,他又要接受
一次极为痛苦惨酷折磨。
  他恨,恨自己为何染上这种怪异的恶疾?
  这时黄古陵只感丹田处,一股热流已经缓缓上升。
  他的虎目神光,已缓缓变成赤红的色彩。
  黄古陵知道自己的恶疾已经快要发作了,他尽力飞驰着,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路,这里
是一片阴气森森的墓地。
  黄古陵突然口中发出一声野狼般的怪叫。
  双眸发出一股腥红的闪光,脸上罩着一层凶恶骇人的青气。
  他身形突然停止下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这顷刻间,一种令他难以抗拒的痛苦使黄古陵已由人
变为禽兽,他口中不断发出兽类的吼声,在这荒冢累累,残碑断碣的阴森森的墓地上,听来
更令人心寒胆战。
  是猿啼,是狼嚎,是鬼叫。
  黄古陵忽而手舞足蹈,忽而在地上打滚,因为这样他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痛快,他心
情是羞惭?是愤怒?还是自伤?
  天上星月渐没,苍穹星火明灭,他的心情也就像天空中的星火一样闪烁无定,一忽儿暴
怒如雷,一忽儿心伤欲绝,忽然间胸腔里好像空空洞洞,脑子里不能思想,像似整个世界遗
弃了他!
  他在地上打滚,挣扎呼号,荆棘刺伤了他的手足,刺伤了他的头面,他没有痛楚的感
觉。
  一股火热的气流,流遍全身每一处毛孔,他的血脉像似要暴裂,一股热流冲上他的头顶
脑际,使他成这种骇人的疯狂举动。
  星隐月沉,黑夜将尽,而黄古陵这种疯狂怪态也慢慢的停止了。
  他虎目中的泪水迷糊了视线,他倚依在一坐青冢上,望着荒草蔓廷,残碑林立的坟墓,
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变成一堆白骨。
  黄古陵的这怪病,本来是六个月发作一次,但这次发作却提前了三个月,因而他想,自
己的生命将会渐渐缩短了。
  黄古陵记得这怪病的发生是在三年以前,也就是他师父死前的第六个月,师父在傅授自
己内功之时,点了自己三处穴道,师父说:要他练习一种邪派的内功,辅以逆流气血运转血
气之理来增强自己的功力。
  可是师父在没有解开自己三处穴道之前,他便惨然被害了。
  黄古陵凄身轻叹道:“师父呀……你知道陵儿已遭受到十三次这种残酷折磨吗?不知在
何时,我便会猝然暴毙……那么你老人家的血仇,陵儿就无法报了。”
  秋天的晨风,虽有无限的凉意,但复仇的怒火,骤然间在胸中燃烧起来,黄古陵仰天长
啸,啸声犹如龙吟,直冲云霄,回音荡漾不绝。
  这一声长啸,似是发出了他胸中郁塞的闷气,人也由沉痛哀伤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天
色已晨曦微露时分。
  黄古陵稍为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晨风吹来,拂面清爽,但却给这墓地陡增不少凄凉意
味。
  此刻他耳目似较昔日更为灵敏,突然他的耳中似乎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黄古陵心头一震,暗道:“难道这墓地上,还会有人?”
  黄古陵双目凝注在十余丈外的墓地上,只见一层茫茫的晨雾,丝毫不见有人影,他站起
身来,缓缓向那个地方移去。
  猛然他看见一座青冢残碑前,像似倚依着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黄古陵眉头一皱,出
声叫道:“什么人?”
  但对方却似没有听见一般,黄古陵又走近四五丈,惊啊一声。只见这人是位身着黑衣,
面蒙头巾的武林红巾杀手,他身上鲜血滴滴,只见胸部一处创口,还微微渗出鲜红的血来。
  黄古陵脑际急速的忖道:“这次‘杀人殿主’命令九位红巾杀手去杀人,在那古刹中已
自毙了七人,而自己也杀掉那位铁掌,郎千如大概也毙了—人,那么这位又是谁?”
  这位红巾杀手,突然微微睁开双眼,望着黄古陵一声轻哼,他的头又倒了下去。
  显然他是不支了,黄古陵虽然深恶痛绝这种杀手,但他看到那目光中凄凉哀怨的光芒,
心中不由起了一丝怜惜的同情,要知这些杀手,何处不是为人所逼,再忖自己的师父何尝又
不是这种杀人凶手的同道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杀人殿主’能够驱使他们去杀人,而这些凶手一个个都是成名江湖武
林的人物。
  黄古陵走近两步,右手轻轻揭开他那面上的红巾,只见他脸色惨白,形容清瘦,面颊深
陷的中年人。
  这位红巾杀手突然又睁开眼睛,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动道:“我……身上有
‘杀人指’……”
  他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下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黄古陵右掌赶忙抵住他的“气海穴”
上,一股真气透过他的丹田,只听一丝孱弱的声音,又道:“……万人争夺,不惜身败名
裂,我虽然罪有应得,但我之死却无法救了,终南剑客姬清罗……心中难安,死不瞑目……
世多阴险,人皆是欺世盗名之辈,你将我身上—封信呈给终南剑客姬清罗,‘杀人指’酬谢
你。”
  语至此处,他已断了气,黄古陵苍凉的悲叹一声。他由死者怀中取出一封信,另外一张
油皮纸包着一件东西,打了开来赫然是一只鲜红如血,触及奇冷的一只大姆指。
  黄古陵心头一惊,忖道:“怎么又是一只右大拇指,郎千如献给‘杀人殿主’的‘杀人
指’,不就是右大拇指?据说这‘杀人指’,共有两只,乃是左右的手指,难道郎千如那只
手指乃是假的‘杀人指’不成?
  黄古陵不禁仔细端详这只疯狂武林人心的‘杀人指’,艳丽的阳光照在这只腥红的手指
上,闪出极为美丽的色彩。
  突然黄古陵看到这只手指,在阳光中的照耀下,透出一幅笔墨难以形容的美丽图纹,他
不知道是幅什么图?
  黄古陵在秋阳照耀下,渐觉手中的‘杀人指”,一股奇寒冷气,直上手臂,透入肺腑,
感到一阵极其舒适的清凉。
  他轻轻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难怪天下武林人物,不惜流血争抢这‘杀人指’,虽
然它的真正价值秘密不得而知,但就这美丽的颜色看来,定是价值连城的古玩,而那驱暑消
热之功,更是一件世所罕见的宝物。”
  黄古陵将这只‘杀人指’,重新包好放入怀中,他看了那封信,只见是张牛皮纸做的封
套上面写着:“终南剑客清罗大展”,字迹苍劲有力,铁笔银钩,端得是一手极好的书法。
  黄古陵不禁望了死者一眼,凄凉低声一叹。
  他就在这墓地,给他掘了一个坟墓,将他埋葬了。
  一阵忙碌过后,已是午牌时分,他默默的向死者祈祷了一阵,凄然的离开这片墓地。
  碧空秋阳,使即偏坠西山,一抹晚霞染红荒野。
  夕阳黄昏,好景不常,转瞬便又夜幕四合。
  旷野风啸,荒草虫声,这时一阵铁蹄声和那虫声交响着,一匹骏骑扬着铁蹄在荒野道上
奔驰,马上骑一位身着黄色衣衫,虎目剑眉,不修边幅,粗旷豪爽的少年。
  只见黄衣少年放慢了坐骑,原来七丈以外的荒道上,横挡着三匹坐骑,鞍上坐着三个
人,居中是位胡须俱白身材伟岸的老头子。
  左边是位身着白绸衣衫,面色惨白,毫无半丝血色的高个子,右边是位身穿黑绸长衫,
面孔黝黑如漆的大汉,这两个人都是瘦瘦高高,像两枝幡秆竖立。
  黄古陵见了这两人,心头大大的震了一下,他知道武林黑道上有两位神出鬼没的“黑白
无常”,莫非就是这两人。
  突然间,居中那位身材伟岸的老头,下马抱拳笑道:“这位老弟敢是要上终南山的
么?”
  黄古陵心头又是一震,忖道:“他怎么知道我要上终南山?”原来黄古陵离开那座墓地
以后,立即购买一匹坐骑,直奔终南,本来他是打算去“红十字帮”总坛寻找“仁慈圣
母”,揭开‘杀人殿主’的面目,只是他想自己受人所托,如果死在杀人殿主之手,那么那
一封信便无法送给终南剑客姬清罗了。
  那位极伟岸高大的老头,又笑道:“你可是要将一封信送交终南剑客姬清罗?”
  黄古陵下得马来点头道:“不错!你是谁…”
  那位雄伟老头微一笑道:“老朽便是姬清罗,真是苦了老弟你赶了这一程。”
  黄古陵“噢”了一声,道:“原来阁下便是姬大侠,晚辈失敬了,那么这一封信就交大
侠好了,恕晚辈不再上终南去了。”说着,黄古陵将怀中那封信拿了出来。
  雄伟老头笑道:“老弟尊姓大名?”
  说着话,他走向前一步伸出右手接信,说时迟,伟岸老头接信的右手一变,右肘如雷也
似的往黄古陵软胁“期门”要穴一撞。接着左手在“将台”穴一戳!
  黄古陵“啊呀!”一声,人已倒卧地上。
  呵呵……一陈洪亮的长笑,雄伟老头已和那两个“黑白无常”纵骑扬长而去。
  大约过了片刻工夫,黄古陵突自地上缓缓爬了起来,他虎目中露出一股愤恨的寒光,口
中狠狠的哼了一声,道:“终南剑客,你这糟老头未免太过欺人。”
  黄古陵此时还感到“将台”、“期门”,两处穴道还隐隐作痛,突然黄古陵厉叱一声,
他跳上坐骑如电追去。
  那雄伟老头做梦也不会想到,黄古陵被点了穴道,会这么快醒了过来,何况这二下子是
已暗下了重手,其实他哪里知道黄古陵体内的气血,是逆着流转,被人点了穴道就是不解,
片刻后也会被体内逆流血气冲开穴道。
  所以,黄古陵暗暗跟踪着他们,连他们那种老江湖人物也不会察觉。
  黄古陵只见前面三骑奔驰到一处叉路,那“黑白无常”二人往右道驰去,那伟岸老头放
开坐骑,向左道电掣而去。
  黄古陵纵马跟踪那老头,大约奔驰了二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下小镇,那身材伟岸老头
下马走进一所依山而建高大围墙的院落。
  黄古陵将坐骑驰进小镇一家客栈,待到二更时分,展开轻功,来到这所大院左侧,越墙
而入。
  这时已是二更天,院内漆黑一片,只有后院中那座楼阁烛光闪亮,黄古陵的身形如一缕
轻烟,飘落在楼阁暗影处,抬头观望。
  只见那雄伟老头正背着手来回的走着,突然他一抬头微笑道:“老弟,你既然来了,何
必这样偷偷摸摸,岂不有失名门正派风度。”
  黄古陵心中震惊已极,没想到这老头耳目如此灵敏,他冷哼一声,飞身直入。
  伟岸老头目睹来者正是黄古陵,像似微微一呆,但他乃是老奸巨滑的人,一怔之下立刻
拱手笑道:“这位老弟轻功真是惊人,呵呵!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黄古陵一声冷哼截断了他的话音,冷冷道:“我今夜前来无别事,要问你究竟是谁,以
及报一肘一戳之辱。”伟岸老头呵呵轻笑,道:“老朽‘九尾龙’西门武啸,终南剑客,咐
老朽替他接一封信件……呵呵……年轻人被老年人得了一点便宜,何必那么小气的要报复
呢?来来来!咱们不打不相识,老朽以酒陪罪。”
  黄方陵一腔怒火正燃烧胸之际,但听了他这番话,却一时发作不出来,但他仍然冷道:
“你将那封信还我,我要亲自交给终南剑客。”
  “九尾龙”西门武啸,道:“终南剑客已经不在终南山上,你去也是枉走一趟,我想还
是由老夫交给他好了。”
  黄古陵一听此言,自然心中起疑,暗暗道:“他事先怎么知道我要送信给终南剑客,而
那一封信为何他曾出手搁截,难道信中有什么重要的机密?”
  黄古陵面孔一板,冷冷道:“终南剑客既然不在,那等我寻到姬大侠方再由你转交好
了。”
  “九尼龙”西门武啸,微笑道:“老弟既然不信任老朽,也好,那封信在桌案上你自己
去拿罢。”
  黄古陵转头望去,果然那封信摆在案上,他暗中戒备着,缓缓走了过去。
  当他手指刚伸出之际,陡然一声哈哈大笑,黄古陵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但
已经太晚了,只觉脚下一浮,身躯直往下落。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黄古陵已掉进水牢之中了。
  “九尾龙”西门武啸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就在水牢呆上几日吧!”
  说着,他将书桌前面那块活动地板,重新移了上去,突然一声朗朗轻笑由后传来,西门
武啸疾速转过身子,只见一位蓝衣少年已经缓缓走了进来。
  西门武啸轻声笑道:“郎老弟,你怎么来得这样迟,请坐请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少林神僧元空的爱徒,“闪电金箭”郎千如。
  郎千如脸带微笑,道:“西门老前辈,那封信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令人这么操心,是
否能给晚辈一观?”
  西门武啸笑道:“别人要看当然不行,但你郎老弟却不同了,信在桌上,你自己拿去看
罢!”
  郎千如呵呵朗笑道:“别人不认得你西门诡计多端,晚辈却忌惮得很,望老前辈不要来
这一套。”
  西门武啸嘿嘿冷笑几声,道:“郎老弟,我不问你和那小子有什么仇恨,或是他身上有
什么宝物,但是七日后你下水牢捞他的尸体好了。”
  郎千如笑道:“好说好说,那么晚辈七日后再来。”
  郎千如转身走出屋外,西门武啸道:“恕老朽不远送了。”
  蓦然轰的一声大响。
  西门武啸机警已极的反手一掌向书桌前拍去。
  喀喇一声,那股凌厉暗劲,击得四只儿臂粗细的桌子脚齐断,哗啦哗啦,桌子上的东西
洒落满地。
  西门武啸一掌劈出,人已顺势移出五尺,转身过来,只见黄古陵满身湿淋的站在面前,
手中拿着那封信。
  西门武啸呵呵一笑,道:“佩服佩服,掉下水牢能够独自上来的算你是第一人了。”
  他口里虽然如此说着,但内心却震惊已极,他不知黄古陵为何能从十二丈深的水牢里飞
身上来。
  其实他哪里知道黄古陵身上带有夜行人的飞索,他以飞索钉入地板,然后攀升上来,当
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脱险了。
  黄古陵痛恨这人的阴险奸诈,冷哼一声,右掌当胸劈去!
  一股犹如山狱,沉重凌厉的劲力击压过去!
  西门武啸禁不住吃了一惊,电光火石般忖道:“这掌力的沉重凌厉,看来比我苦修数十
年的内家真力,不相上下……”
  心中想着,错步闪开,双掌半起,正持用“手挥琵琶”之式反击。
  谁知黄古陵眼光未移,人已欺身攻来,左掌直击。
  西门武啸只觉他一击之势暗藏了甚多诡奇变化,一时间想不出破他之法,不敢硬接,纵
身向旁侧闪去。
  黄古陵深怨这老儿又要暗施诡计,冷笑一声,拿势一摇,手掌陡然一沉,五指一张,猛
向西门武啸臂肘“委中穴”拂去!
  “九尾龙”西门武啸见式大惊,幸他闯荡江湖已久,历经大敌,应变迅捷过人,当下努
力往侧一倾,身形摇摆不定,化为“迎风闪避”之式,沉臂内穿,封住面前门户。
  饶他撤臂很快,虽然避开“委中穴”一击之危,但小臂仍为黄古陵指尖拂着,登时,疼
痛入骨,袖子已被拂裂了一道口子。
  这时黄古陵哪肯让西门武啸缓手招架,右手原式一拂,抡起一股掌风,诈作攻敌,左手
已急探如电,迳点“锁腰穴”。
  只见西门武啸蓦然举手封住上路,脚下不动,猛然吸气,肚腹内缩,足足腾出一尺有
多,内功之精纯,于此可见。
  谁知黄古陵左手尚未放尽,却已往上一抡,手背朝天,迳拂敌人乳根,但掌风飒然,却
是冲压咽喉。
  这瞬息之间,黄古陵右手已吞吐如蛇信,平推直打,掌力雄浑惊人。
  “九尾龙”西门武啸,急退如风,但黄古陵就像影随形,招式毫未变化,身形却随着移
动。
  西门武啸顾得咽候和乳根的致命点穴煞手,却又挡不了平击如雷崩电掣的掌力,突然他
滴溜溜一转,一式“左右圈拦”,电光火石般封住敌人点穴手,右脚一起猛踢黄古陵右腕脉
门。
  他这一招实在诡奇精奥,端得是救命—绝招。
  黄古陵冷哼一声,被逼退二步。
  这时,两人已由室内打到院子内,确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凶搏。
  西门武啸已知这少年负有绝顶武功,交手几招他已数次死里逃生,他见黄古陵被逼退,
哪敢稍待,怒吼一声。
  身形蓦然腾空而起,拳脚交施,向黄古陵扑来。
  这时他已缓过手,能够施展出独门绝技,只见他身形如鹰隼横空,猝然扑抓,拳打脚
踢,如风雨骤至,凌厉歹毒无比。
  黄古陵不由得身形连退,一时只能招架,无力反击。
  片刻之间,两人已换拆了三四十招。
  西门武啸一股锐气,已到了再而衰,衰而竭的地步。
  只听黄古陵怒叱一声,身掌合一,如山狱静立,其实却是捷逾鬼魂,忽地抢入西门武啸
拳脚影中。
  但听“劈啪”一响。
  西门武啸又蓦地一叫,其中一个已倒在尘埃,却是“九尾龙”西门武啸,原来黄古陵激
起了狂怒,功运右掌和西门武啸对换一掌,却一指点在西门武啸的“气隔穴上。
  虽是轻轻一点,“九尾龙”西门武啸已摔落尘埃,动弹不得。
  西门武啸长叹一声,面色变紫,闭目不语。
  黄古陵也呆呆怔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功力较当日增进许多,西门武啸刚才那
一掌,若以自己昔日功力是万万接不下的。
  他脑际里不禁又泛起他师父慈详的一段话……
  “陵儿!师父虽然不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但我所学得的武功,却包罗了天下各派名
门的绝技,就是名门正派中原九大门派我也都学过,邪派的白骨、冥阴……等派的武技我也
都学过……唉……师父便学得了这样浩深的武技,但在功力方面稍逊于‘杀人殿主’,所
以,你在招式方面已尽得了我所得,只是功力不足……不过,我要想尽方法,来增长你的功
力,如果成功的话,不到三十岁,你将是天下功力最强,武技最深的一位天下无敌,唯我独
尊的高手。”
  黄古陵想至此处,但觉一股冲动的热流,直涌上心头,热泪点点,夺眶而出。
  他知道自己功力会一日千里的升华进境,乃是师父想尽方法,令自己能够得到这种特异
的情形。
  突然他想到可能是师父点住自己三处穴道,使体内气血逆流,促使阴生阳,阳生阴,二
气互相辅滋的结果。
  但是,一丝凄凉的意味,又掠上他的心头,他想师父已死,而那怪病—次紧接一次缩短
时间发作,什么人可解开我那穴道?
  忽听西门武啸怒哼一声,道:“你怎不快点杀了我?”
  黄古陵双目斜轩,蓦然骈指如戟,指尖已要点到之时,忽然他又收回手指。
  却见西门武啸,骤然间汗如雨下,脸上肌肉也抽搐起来。
  西门武啸虽闭着眼睛,但仍感到黄古陵点下来的手指,那指尖锐刚劲的指风,要是黄古
陵—下结果了他,倒也罢了。
  但黄古陵临时变卦,忽然中止,这种徘徊于生死关头之间的意味,最是难受,人哪有不
怕死的,他是英雄豪杰,面临到死的刹那,总是感到凄凉的。
  西门武啸本非情愿死掉,可是以他的名望,既然一败涂地,便不得不求快点死去,哪知
黄古陵忽然中止住猛戳的手指。
  忽然他忿忿的破口大骂起来。
  黄古陵眉宇上扬,杀机一起,恨声道:“你害我两次不死,我难道怕杀了你吗?”
  他的指已急速点下。
  蓦然,一声凄厉已极的叫声,道:“不要杀我父亲,你不要……我求求你……”
  那声音有若巫峡猿啼,杜鹃泣血。
  黄古陵点出的手指,陡然又一收。
  但是一柄森森的长剑,已由他背后狠狠刺下。
  黄古陵赶快移身一闪,嗤的一声,一股鲜血已由黄古陵左肩洒了出来。
  黄古陵想不到自己会躲不过一剑。
  他转过身来,只见后面是位丰神如玉,倜傥潇洒,年约二十七八的浊世佳公子,身着青
衣头戴儒巾,手横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
  另一个是身穿银色衣裳,脸如新月,眉似翠黛,樱唇瑶鼻,赛似天阁仙女,美艳绝丽的
少女,她由七八丈外恍似燕子剪水,跃了过来,娇声叫道:“杨哥,你不要伤他。”
  黄古陵见了这位女子,心里一震,她像似在那里见过一面,但却一时记不起,这时鲜血
染红了他左肩,冷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西门武啸突然叫道:“杨环不要放他走掉!”
  杨环这名字,在黄古陵心里震荡了一下,他万想不到这个俊美书生,竟是自夸天下第一
剑的江湖武林盟主“一剑震天下”杨环。
  杨环年轻得志,生性狂傲,他见黄古陵要走,将手中剑一横,冷声道:“你就这样一走
吗?”
  黄古陵淡淡道:“你自称天下第一剑,在我背后偷袭一剑还嫌不够吗?”
  黑道盟主杨环闻言,脸上神色骤变,冷然道:“那是为了救人,方由背后出剑,哼!你
若不服气就接我三剑试试!”
  那银衣少女目睹黄古陵鲜血满衣,不忍道:“杨哥,你放他走吧!喂……这是金创药,
你赶快涂上创口,血流立止。”
  她玉手一扬,一包药粉向黄古陵飞去。
  黄古陵伸手一接,轻哼一声,将那包药扮弃在地上,冷然道:“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接
受别人的药物。”
  他这一下使杨环和那少女,脸色微变,银衣少女那双美目不禁打量了黄古陵几眼,她突
然感觉心中一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她只觉得这少年身上似有一股
不屈不饶的英雄男子气魄。
  突然一声轻叹,响自她的脑后,说道:“兰儿,你怎么这样心慈?”
  黄古陵听到“兰儿”两字,他身如电触,暗道:“是她是她!‘杀人殿主’在古刹中,
不是叫兰儿吗?”
  黄古陵双目陡然喷射出一股痛恨的怨光,狠狠瞪了银衣少女几眼,转身疾走!
  人影一闪,冷峻声音喝道:“如今你跪下磕头也不成,赶快亮剑!”
  黄古陵以右手在自己创口处点了几下,血流立止,怒哼一声,冷冷道:“杨环,你以为
我黄某怕你这贼首不成?”
  说着,他右手已由怀中拿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短剑,一出手举剑便刺。
  这出手一划,精奥诡异,看得西门武啸父女惊讶万分。
  杨环自夸天下第一剑,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他挫腰沉腕,剑影起处,化开削来之势,同
时改攻敌腕,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在黄古陵招式欲变未变之间,蓦地里已跨步挥手,手中青
光剑,点、挑、刺、扎,一连换了狠厉几招。
  黄古陵心头大惊,连退几步,手中短剑扬起一片银光,堪堪避开这几式毒手,却吓出一
身冷汗来。
  他蓦地又欺身上击,剑光一掠,短剑忽交左手,以反式刺击,右手却不闲着,捏剑直找
敌人穴道。
  杨环惊咦了一声,长剑斜吐而出,剑锋直削黄古陵脉门。
  黄古陵左剑化起—道银光,猛截过来。
  杨环端得是一位年青剑术名家,倏然他也将剑交左手,一式“潮平岸高”身随剑走,直
破剑光而入。
  黄古陵失声叫道:“不好!”退已不及,眼见自己的左剑让敌人逼开,对方左剑疾向自
己上盘点来,百忙中他右手一伸,指向剑光弹去。
  “铮!”的一声龙吟轻啸,杨环的左剑被黄古陵右手指弹个正着。
  杨环又是惊咦一声,身形已如狂风急电似的退开丈许,他内心震惊,讶异已极,扬环乃
是黑道盟主,对于武林各种人物甚是清楚,江湖武林有几位值得跟自己交手的人,他心里有
数,而这黄古陵乃是位默默无闻之人,怎会有如此绝奥的武功,武林中是哪一位前辈,能够
教出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子?
  原来刚才杨环抢入敌人剑圈中,无论是什么绝顶高手,处在此形势之下,也将难逃毒
手。
  当他将剑尖移指中盘之时,已运绝内功,将一支剑化成数支,分指黄古陵胸腹各部,但
这是他成名武林的七大毒剑之一,万没料到却被黄古陵轻而破解开来。
  他想:“我今日若不杀了他,斩草除根,否则再过几年,我这黑道武林盟主,与天下第
一剑的名头,定要让此人夺去,同时自己在西门玉兰面前,面子也放不下。”想着,他内心
已燃起杀机。
  心念一动,杨环一剑急劈而出,乃是施的左剑。
  黄古陵双目怒睁,短剑虚虚悬空一划,筑起一道剑墙。
  说时迟,那时快,杨环的长剑一抡“铮!”的一声,两剑交触,就在这刹那,杨环右手
已在这瞬息之间,猛向敌喉戳去。
  黄古陵猛觉右手一震,似被万斤力量一击,虎口立刻发热,左剑松落,呛啷啷掉落地
上。
  风声袭来,眼角瞥见敌人臂伸如剑,刺向喉咙要害。
  黄古陵冷哼一声,左掌起处,封住杨环这勾魂杀手,右掌“拍!”“铮!”的二声。
  杨环手中剑被震荡开去。
  但黄古陵右手已涌出鲜血。
  一声悲怆凄凉的厉笑。
  黄古陵身形如电驰去,他也无暇拣拾落地的短剑,因他知道自己若再呆片刻,便要遭
殃,自忖万万不是此人敌手。
  西门武啸大声叫道:“杨老弟,快……快截住他……”
  这时黄古陵已经隐没夜幕中。
  西门玉兰轻声叫道:“杨哥!你怎么这样狠,他已身受二剑……”
  杨环冷冷一笑,道:“谅他也逃不出三日。”
  西门武啸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那封信若被终南剑客接去……。”
  西门玉兰娇声说道:“爸!那是什么信,如此重要?”
  西门武啸怔了一怔,暗道:“那信的秘密,我怎么可以给他们知道,唉!此信落在终南
剑客之手,那么蓝星弟死得太不值得了……可恨的我没告诉他那‘杀人殿主’的真面目,
唉!可恨那奸贼,如果孙先矶还活着,那恶贼大概不敢如此大胆行事。”
  杨环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西门伯伯,那小子带着什么信?”
  “九尾龙”西门武啸,轻声一叹道:“杨老弟,你们不要问,总之那信我非截到不
可。”
  杨环剑眉一轩,道:“那么晚辈去追了!”说着他身形一起,电掣也似的飞射出去。
  西门玉兰急声叫道:“杨哥,你……”
  西门武啸陡然脸色一沉道:“兰儿!你要知道那封信如不抢来,定会害了万千武林同道
的生命,我为着挽救这场浩劫,不惜杀了那人,兰儿,你说为父这样是狠毒吗?”
  西门玉兰惊讶道:“什么?那封信有这样重大关系?”
  西门武啸凄凉一叹,道:“兰儿,这许多年来,你一定觉得为父是个诡计多端,阴狠毒
辣的人,是的,这几年我所作所为,完全是令人不齿的事情,但你要知道,为父正在进行一
件江湖武林中,所无法对敌的计谋,若是成功的话,你就知道为父多年的苦心。兰儿,你要
知道那封信的重要,纵然杀了数十人性命,也有价值。”
  西门玉兰娇声道:“爸,那么兰儿就去捕捉那人!”
  西门武啸满面慈祥微然笑道:“兰儿,那个少年武功极为奇异,你要小心为是。”
  西门玉兰突然将地上那柄短剑拾起,娇躯恍似飞燕的掠过三四重院落,丽影刹那间,己
消逝茫茫夜色中。
  且说黄古陵长身飞出这家大院,突然福至心灵,想到自己如果这样逃走,对方定然紧追
不舍,自己双掌受伤极重,已经无法再和他们火拼,定是遭人所擒,不如反潜至他们院内空
房躲避一时。他暂时在暗影处蹲了一会,目见杨环如鹰隼般追出后,他方才站起来顺着围
墙,绕到后院,一掠数丈,跃上一座小楼,楼上的窗门全都是关住,他用指甲蘸点口涎,戳
破那窗纸凑眼内观。
  房间内,杳无人迹,一切家具陈设十分整齐,床上连被褥也没有,他绕楼走了一圈,把
楼上三个房间都窥视过,似是无人居住的景状,他暗暗想道:“这楼上定是他们陈放东西物
品之处,我在这边躲上—两日大概不会有人发觉。
  想着,他由窗门进人西门的房室,只见地板灰极厚,似是极久无人整理打扫过,黄古陵
进入室内心下已安,低头察视伤口,他的眉头不禁痛得皱了起来。
  只见自己右掌,由掌缘至掌心,皮开肉绽,鲜血涔涔滴下,他由怀中取出金创药小心的
散在创口,厮开一片衣袖包扎起来。他又解下紧身上衣,只见左肩处一大片黄色衣衫,已经
转为红色,肩头一动,一阵剧痛,令他哼出声来。
  他隐约觉得已经渐渐凝固口又破裂了,渗出血来,黄古陵咬紧牙关拾起右手,慢慢散好
了药末。
  突然一般轻微细响传来,黄古陵抬头一望,不禁凄声一叹,只见房室门口已经悄悄凝立
着一条丽影,此人正是西门武啸之女玉兰,她冷冷一笑,娇声道:“你逃得真妙!”
  黄古陵轻哼一声,道:“你追得很绝!”
  “铮!”的一声,西门玉兰已经拔出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原来西门玉兰追至院外之
时,无意中发觉后院楼阁一条人影,她心头一震,重又绕到后院,她没惊动别人,只是只身
来至小楼下。
  黄古陵见她撤出长剑,一步步地迫来,他双目喷出一股怨忿凌光凝注着她。
  西门玉兰极为胆大,一直走到黄古陵面前三尺,冷声道:“你将那一封信给我,我绝对
不伤害你性命。”
  黄古陵冷涩涩的语音,道:“就是死也不会将信交给你。”
  说着,黄古陵由怀中取出那封信,直往口内塞进。西门玉兰知他要将这信毁去,冷叱一
声,一剑戳刺过去。
  黄古陵右肘猛往剑背撞去。
  西门玉兰长剑微撤,一声冷笑,一剑刺进了黄古陵右胸,鲜血已如涌泉喷出。
  —声闷哼!黄古陵已无法将信咬碎,那封信落在地板上,黄古陵的身躯也伏弯下去,他
抬起头来,虎目射出一股骇人凶光,恨恨道:“你杀得好!你快将我杀死,否则我要报这血
仇!”
  西门玉兰不知怎样,刺了他一剑之后,娇躯一阵颤抖,她又扬起宝剑,那只颤抖的手又
缓缓推了出去。
  她突然看到黄古陵虎目中泪水晶晶,那是多么凄凉悲怆。
  呛啷,一声宝剑落地之声!
  接着,一声惨哼,黄古陵已经软瘫在地板上,鲜血一片!
  东升的旭阳,冲破云层,放射出七彩的霞光,光怪陆离,金光斜照在一所精致的小跨
院,透过窗门,映照着一张雕花木榻。
  雕花木榻锦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人拥被而卧,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突然他蠕动
一下,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他睁开眼睛看清这所闺房,心头大惊,此时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恍似银铃般的
声音,娇柔道:“你伤势奇重,切勿乱动使伤口又破裂。”
  黄古陵只见眼前这个柔声关切的人,竟是他所痛恨的西门玉兰,只见她脸似芙蓉,色凝
桃花,美艳动人。
  黄古陵双眉一轩,冷哼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
  西门玉兰脸泛微笑,娇声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去,快躺下来罢。”
  黄古陵嘿嘿二声轻蔑的冷笑,道:“你伤了我,又要细心照料我,这是为着什么?”
  西门玉兰听得脸泛红晕,幽幽一叹道:“一时冲动,几乎铸成千古大恨,我内心真是惭
疚万分。”
  黄古陵淡谈道:“你已将我那封信拿走了吗?”
  西门玉兰摇摇头,道:“你在这里,家父他们并不晓得,那封信以及你身上之物,我都
原封未动。”
  黄古陵一摸身上之物,果然都在身上,连那柄短剑也在,他不知此女要对自己怎样,难
道她真的后悔伤害自己?哼!我不相信,女人乃是最狡猾的,若不是我在古刹中看到她,任
我也不会相信,这种娇弱美艳的女子,会是“杀人殿主”的徒弟。
  西门玉兰微然轻叹,道:“我父亲说,那封信关系着万千武林同道的生命,如你交给
‘终南剑客’,便会引起一场弥天惨劫,所以……”
  黄古陵冷冷道:“这一封信是一位死者,临终重托,交给终南剑客姬大侠的,武林中人
首重信义,一诺九鼎,你难道叫我背信离义吗?我黄古陵倘有一息存在,万万不能将这封信
落在别人的手中。”
  他这一番言语,说的斩钉截铁,无论怎样他也不能将这封信送给别人。
  西门玉兰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笑靥,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相强,三日来你伤势
已脱离险境,若再经过七日调养,便可复原了,这里只有我和一个老妈住在这里,家父等极
少到这所跨院来,你就静心在这边疗养罢。”
  原来这所跨院是建在山上,空气新鲜,风景秀丽,的确是静心疗养的好地方。
  黄古陵淡淡一笑,道:“姑娘对在下盛情,我黄古陵有生之日,定当补报隆情,只是黄
某另有要事不能久留,我现在就走,你请罢。”
  其实是黄古陵不愿接受她的恩惠,西门玉兰见他当真要走,脸色一变叹声道:“你难道
不能谅解我的过错,你……”
  她那双清澈秋水,射出万缕情丝,注视着黄古陵的脸上,那似悲似凄似怨。
  黄古陵见了她那无法形容的眼光,微然叹道:“你乃是一位美好的女子,为何竟……”
  他本想说:“为何竟是一位‘杀人殿主’的帮凶。”但他一想此时此景不便坦城的说了
出来。
  黄古陵当下起身转头便走,西门玉兰叫道:“黄相公,你要走也待吃过早餐后……”
  黄古陵道:“不必了!姑娘你自己珍重……”
  黄古陵别了西门玉兰,转到镇中客栈闭户休养了十余日,在这段时间里他已决定先到
“红十字帮”寻找“杀人殿主”报杀师之仇,因为他想自己身患怪疾不如何时便要暴毙,纵
然自己技不敌“杀人殿主”而死,但总算是以一死报答师父教诲抚养的恩德,至于那一封
信,自从他听了西门玉兰的话后,暂时不送去终南山,他想西门武啸既然知道那一封信,那
么“终南剑客”一定也会知道,迳会来寻自己要的,那时自己再看终南剑客到底是怎样人
物,方决定交他与否?
  这日黄昏,黄古陵已到洛阳城。
  洛阳古都,气派果是不凡,城墙甚是高大皇丽,这时花灯初上,街道热闹非常,红蓝绿
黄各种彩色华灯,映照得全城耀如白天,笙歌轻乐,送出娓娓动听的音曲。
  黄古陵讨厌这种热闹的城镇,轻放坐骑,走过极长的楼阁屋宇,来到城西一处较为恬静
的客栈。
  这客栈名为“四海一家”,乃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客店子,房屋是一座一座独立的围墙
跨院,甚是高贵花丽。
  黄古陵下了马,里面急速纵出一个顽童似的店小二来,大声叫道:“啊!黄少爷你来
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黄古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心头一惊,怔了一怔,只见这店小二年约十三四岁,长得
还算眉清目秀,脸带微笑,一副顽皮的样子。
  店小二见黄古陵久久不答话,赶忙将伸出抓马缰的手了回来,嘻嘻笑道:“这位少爷,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少爷你可是要住宿的吗?敝店院落清幽恬静,布置华丽全城
第一,你要姑娘我去给你叫城里的西施,嘻嘻……”
  黄古陵见这店小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皱眉头道:“好了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
找姓黄的人?”店小二突地睁大眼睛,笑道:“你爷敢是姓黄啊!是啦!你跟那郎少爷一样
年纪,又穿着黄色衣衫,那么你就是郎少爷嘱咐我等的那位黄古陵公子了。”
  黄古陵一听他话,已知是郎千如交待他的,当下说道:“那位姓郎的少年,可是住在你
们店里?”
  店小二哈哈笑道:“一锭银子有了,来,黄少爷,我带你去他的房间。”
  黄古陵心里暗自想着:“郎千如怎么知道我会经过洛阳?又会落宿这四海一家客栈?”
他跟在店小二后面,轻声问道:“店小二,我那朋友住在这里多久了?”
  店小二笑答道:“已经六七天了,嘻嘻……那位郎少爷可风流得很哩,自从我给他叫一
个西施楼的姑娘来以后,整天都是前去西施楼寻乐,嘻嘻,黄少爷你可要姑娘?不是向你胡
扯的,西施楼的姑娘个个千娇百媚,有如天上仙女,还有那个浪劲儿……”
  黄古陵又气又好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也知道什么浪劲儿,不禁骂道:“小鬼!你
当心长不大……”
  店小二扮了一个鬼脸,道:“孔子公说:食色性也,这是人类延继生命的本能。”
  黄古陵不愿和他多罗嗦,走过六七落院子,来到一所精雅别致的小跨院圆门,店小二回
头笑道:“郎少爷便住在这里,黄少爷你迳自进去罢。”
  说着,店小二又去店外招呼另外的客人去了。黄古陵推圆门双目看去,只见门阶上摆着
十余盆盛放的秋菊,花香阵阵,跨院中三间房室,此刻灯光雪亮,黄古陵缓缓走进客厅,轻
声叫道:“郎兄别来无恙?兄弟黄古陵造访。”
  突听内室一声莺声呖呖,那令人勾魂的声音,道:“是谁?郎千如已经出去了。”
  语音刚落,一阵香风送入鼻来,空室中走出一位杏目柳眉,花香鬓影,娇媚动人的绿衣
丽人。
  黄古陵见了这绿衣丽人,心灵不禁一荡,他暗想:“西施楼当真有这种风情万千的丽
人?”
  这绿衣丽人见了黄古陵面貌,杏面生春的说道:“噢!你是黄相公嘛!请里面坐呀!”
  那声音,已是听得令人骨软心酥,再加以她那股风流神态,眉稍眼角,确是春色撩人已
极。
  黄古陵皱了皱眉,朗声道:“郎千如兄,既然不在,等会再过来。”
  绿衣丽人见他要走,娇躯微幌,如风也似的欺了过来,娇滴滴的说道:“黄相公,郎千
如叫我好好招待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说着,她那双软如柔笺,白如美玉的手臂,已经向黄古陵左颈侧缠来。
  黄古陵心头一惊,他想不到达女人竟像似有着极高武功,那一飘,端的是曼妙奇快,只
闻吐气如兰,香风扑鼻,她的娇躯已离自己三寸,黄古陵赶忙一侧身,右手一抓已握住她的
手。
  绿衣丽人手臂一缩,黄古陵只觉她平滑如蛇,一下便被挣脱,这一下他心中大惊,要知
自己这一抓,纵是一个内功高手也难挣脱出手,怎么这女人微微一缩便挣开,显明这是一种
奇高的“蛇形手”绝技。
  绿衣丽人一面风情冶荡地吃吃笑着,那成熟丰满的胸脯,不知怎样已经紧贴在黄古陵身
上,放荡地道:“黄相公啊,你怎么不解风情呀……”
  黄古陵这一骇真个非同小可,右手骈指如戟,疾向她的“期门”穴点去。
  哪知这个女人,真不是普通常人,她目不旁视,但黄古陵手指刚动,她已经如电闪开
出。
  黄古陵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绿衣丽人那双勾摄魂魄的眸子,仍然闪出万缕风情,嗲声道:“黄相公呀,你怎么这样
凶嘛,我是妓女啊,西施楼的艳妓,专是侍奉你们男人的呀。”
  她的声音是多么淫荡挑逗,听得令人全身血脉膨张。
  黄古陵不敢相信一个艳妓,会有这等绝世武功,他冷哼一声,道:“你不要过来,再逼
近一步,我可要对不起了。”
  原来绿衣丽人臀波颤动,搔首弄姿,又缓缓向黄古陵走来,她见了黄古陵那种举动,当
下止步骂道:“真是一个柳下惠。”
  黄古陵双目露出一股骇人的眸光,喝道:“你骂谁?”
  喝声中,一掌疾劈而去。
  绿衣丽人娇声一笑,轻撩裙角,举步一跨之间,已避开这一掌。
  她行动轻灵美妙,恍似仙女举步一般,绿衣丽人格格一声娇笑,道:“你也接我二指试
试!”
  语声中,绿衣丽人不知如何作势,已经欺近黄古陵身前,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指,已经如
电点来。
  她这—指含蕴了三式变化,端得奇异精奥至极。
  黄古陵只觉她这一指,凌厉无匹,冷哼一声,左掌以拍变击,击扣绿衣丽人左腕脉门。
  绿衣丽人格格一笑,点出的手指倏然缩回,叫道:“第二指,让你睡上几个时辰。”
  语音未落,她缩回的食指,已经一姆指弹出。
  黄古陵欲要举手封架,一股浓厚的幽香,已经扑鼻而入,顿时头晕目眩,四肢瘫软,模
糊中,只听一声极为得意的格格娇笑。
  一双纤纤玉手,已如蛇般滑入怀中,取去一件东西。
  当他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黄兄,你怎么中了人家暗算?”
  黄古陵一挺身坐了起来,眼见郎千如已经站在面前,他赶忙伸手向中一摸,自己身上那
只“杀人指”已经不见了。黄古陵轻声一叹,道:“郎兄,你所叫来的西施楼妓女,盗去我
一只‘杀人指。”
  郎千如惊讶道:“什么?我今日可没叫西施楼的妓女来啊!那个女子是什么模样?”
  黄古陵将那绿衣丽人的举动形态说了出来,郎千如脸色沉凝,摇了摇头道:“七日来阳
城西施楼每一位妓女,我都见过,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子……”
  突然郎千如拍了一下手,道:“黄兄,你可听到江湖武林中有一位魔女,号称‘弹指勾
魂’李媚虹的,这魔女擅于用一种迷药,暗藏于指甲之中,用时只需指甲一弹,百发百中,
无人能够躲过。”
  黄古陵轻哼一声,道:“原来是这贱人!”
  郎千如突然叹声,道:“黄兄,兄弟自从别后,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我本已答应人家不
告诉黄兄,但这事关系着黄兄生死,黄兄待人忠厚,磊落胸怀,实使兄弟感动,所以这些日
来我在多方面探听黄兄行踪,要将这件事告知你。
  黄古陵一皱眉头,道:“是什么重大事情?“
  郎千如沉声道:“听说黄兄身上带了一只‘杀人指,以及一封关系着武林命运的信件,
眼下江湖武林已经高手四出,要对你下手,江湖之上,勾心斗角,处处暗藏机诈,就如你身
负绝世武功,但刚才还着了人家的暗算。”
  郎千如顿了一顿,突然一叹道:“黄兄,兄弟七日来又在西施楼中,探听到一件震惊武
林人心的大秘密……”
  突然,郎千如反臂射出三道金光,喝道:“是谁?”
  但听一阵银铃也似的格格娇笑,道:“好厉害的闪电金箭。”
  黄古陵身形已经如鹰隼般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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