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细说孙中山 作者: 李君如 11.7 难忘的“最后一课” 孙中山不但是一位闻名中外的革命领袖,而且还是一位学识渊博的革命导师。 他循循善诱地宣传教育,使多少人茅塞顿开。 一位政治不成熟的青年,聆听了他生前的一次谆谆教诲,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 忆…… 在中山先生(1924年)10月30日由韶关回到广州后11月初旬的一天,确切的日 期我已不能记忆,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所驱使,使我必须去晋见中山先生,虽然我 知道他当时十分忙碌,而我又刚刚痊愈只能缓缓步行。 那天我振作起精神从颐养院乘电船到达位在广州河南的大本营码头,不期与吴 铁城先生相遇,于是就同他边走边谈地走向大本营,他好像忘了我是大病初愈,步 行甚快,使我很吃力地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到达大本营后他就和我分手,我在大本 营楼下好不容易才喘息过来,慢慢地扶着栏杆爬到楼上去,当我步入中山先生客厅 门口,把头越过屏风向内看时,看见中山先生和程潜正在那里谈话,我马上把头往 外缩,不愿意打扰他们。不料中山先生已经看见我了,便叫我进去,以很惊讶的神 气问我道: “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身体为何如此瘦弱?你害过大病吗?” 我恭敬地答道:“是,我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害的是严重的伤寒症,经过了一 个多月病魔缠绕,近几天才能勉强走路,听说先生要北上,特来请示大本营法制委 员会的工作此后应当如何进行。” 总理道:“你所说的伤寒症是不是英文的 Typhoid FeVer?这一病症患了很严 重,应好好当心,多多休养。” 他慈祥悄梯地关心一个青年人,真诚有如慈母,令人至今追思怀念。总理命我 搬一把椅子,对着他和程潜所坐的苏发椅子的中间坐下,中断了他和程潜的谈话, 而问我要问的是些什么。我看当时总理的神情好似程潜正向他要粮、要饷而不得解 决,我的到来好像是解救了他那时正摆脱不了的困扰似的。这是最稀有的一个机会, 也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亲聆他的训诲,自此以后虽仍看见过他几次,但已不能亲切面 聆他的教训了! 总理说:“这次北方的同志推翻了曹、吴军阀,国家又呈露出一个统一建设的 机会,我这次北上要促进国民会议的召开来废除不平等条约,以谋国家的独立;要 把本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宣言、政纲提到国民大会予以通过,来重奠国民革命的基 础。” 我忽然插嘴问道:“为什么把本党宣言政纲提交国民会议通过便叫重奠国民革 命的基础呢?” 总理答道:“宣言政纲现在只是本党所决定的,是我们一党的宣言政纲,实行 的责任只在我们一个党,经国民会议通过之后,便成为全国国民的政纲了,全国国 民便都有责任来实行,这就是重奠国民革命基础的意义,也可以说是扩大国民革命 的基础的意义。” 我听了总理这一精辟的议论,忽然明白政治学上的由事实的政权通过到法律的 政权的微妙之所在。 总理继续又问道:“目前建国大纲已经公布,正广泛征求各方的意见中,你有 什么疑问吗?现在我们要准备新国家的建设了,法制委员会最好根据建国大纲制定 一套地方自治实行的计划和法规以备将来之用。” 说到总理手订的建国大纲,我至今真是感觉惭愧,建国大纲制定于1924年4月1 2日,我当时并未加以重视,等到同年9月24日公布,我适在病院中,在寒热退后才 有机会加以逐条略为研究,总理问我有什么疑问时,我便一口气提出了18个疑难之 点。实则建国大纲全文只有二十五条,我竟有18个疑难之点提出,真所谓少不更事 了。如果不是总理宽大仁慈爱护青年,可能误会到我有意与他为难。我每一问题自 信都不是泛泛的无的放矢,不是基于书本的知识,便是陈述个人独特的见解,虽然 那时还年轻,知识学问尚未到成熟的地步。 总理在答复我每一问题时都不厌其详地为我说得十分仔细,并好似鼓励我畅所 欲言的样子。有时他抿着嘴,两只慈祥的眼睛总是盯着我微笑,好似今天非把我这 顽皮的孩子说服不可的样子。这是我一生中上的最最有意义的一课,也是总理中山 先生给我上的最后的最难忘的一课。至今我心里仍然存着一个疑问自己不能解答, 我常常自己问自己,究竟那天我对建国大纲所提的18个疑问是些什么,我竟连一点 也想不起来了,我常把建国大纲二十五条逐条细读来回忆当日那些问题,但就连一 点影子都找不着了。我又常常清夜自己思量:我40年前向总理所提出的18点疑问, 究竟是我那时的知识学问见解比现在高明呢?还是由于我现在的退步,以致再也寻 找不出那些疑问来? 我的答案是:那时我年轻幼稚没有把它完全消化,现在我自然比当时成熟多了, 所以便追寻不出那时我对建国大纲二十五条所提那些幼稚的疑点。的确,我们要知 道中山先生的学问思想,必须经时愈久,学养愈深才愈能发现其伟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