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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卢沟桥 作者: 马立国、半岛 第一章 卢沟桥战斗 中国人的脾性,那是谁也说不清的。比如:时下气功太极拳之类。江湖上怎么说?这叫内练一口气,劲儿使在五脏六腑上。这有分教,曰劲气内练,或,劲气内敛。两个词儿虽常混淆,一字之差,发言相同,内涵远去。内敛,指在五脏六腑里收藏,是静止的。内练呢,还在肚子里折腾,且要动。这叫调理。不过两个概念的核心均在“内”字上。 譬如说,一节车厢里有数十号人,超载时当然更多。突然有歹人拔出了杀猪刀堵在门口,与众为敌,令大家把金钱细软交出来。此种情形,大家当属“内”,而举杀猪刀者则是“外”了。结果如何?大家乖如小儿。虽然车厢里定会有十几条或几十条七尺男儿,却在练内功,没外部动作。想什么?钱是身外之物,交就交吧!也许在这之前,国上下杀得血肉横飞,将军们人人豪杰,可外族东洋兵一来,又个个如丧家之犬,几十万大军狂逃数百里依然谈“日”色变。 我把这些都归纳为劲气内练,并非戏言。 且说1937年7月7日在北京卢沟桥发生的事变。提起卢沟桥事变,那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3个月内占领了东北三剩古长城之外,还有热河省和察哈尔省的一部分还在中国人的手里。看看当年的地图,就知道热河省的形象状如猪鼻子拱在泔水缸里。三面被日本人包围着。东三省是前大帅张作霖发祥之地,后来却丢了家乡丢了祖宗坟墓。少帅张学良受到国人上下一片谴责,尤其受到东三省父老乡亲的怨恨。张学良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打算死守热河以待时机。 张学良委派了大帅的八拜兄弟汤玉麟为热河省主席,并兼华北对日作战军第二集团军副总司令。汤玉麟称自己是星宿下凡,所以有星宿将军之称。上将军衔。其统帅的军队除辖第五军团外,还有孙殿英的四十一军、派遣义勇军、蒙古骑兵旅等,号称8万大军。 1933年元旦,日军开始攻击山海关,长城抗战开始。在这之前,汤上将已悄悄将母亲及其姨太太送往天津。这位星宿将军一日三惊。3月初谣传日本人要进攻热河,汤玉麟军中仅有的20余辆道吉卡车满载烟土运往关内。3月2日又率部狂逃察哈尔省的古源。3月3日,日军占领热河首府承德,其兵力只有128骑,以至占领承德之时都来不及向上司请示。 少帅张学良住在北平顺承郡王府内,得悉热河失守极为震怒,下令通缉汤玉麟。中国的事情往往奇怪。听说过通缉逃犯的,那是因为他越狱了;通缉帐房总帐的,那是他卷走了金银;通缉绑匪的,那是他拐走了税务局长的姨太太。虽然那个时候到处都可见贴着照片的通缉文告,可是通缉国家高级将军的尚属首例。 星宿将军失踪了!当时,也讲究出国镀金,政客失意武夫丢了地盘,小媳怀了孕,都走出国门到国外考察学习,然后回来或是升迁或是重操旧业,又一番事业,又一番风采。可是谁听说过星宿飞到国外去了,鎏了一层金,又亮闪闪的飞了回来?那时候也没有人造卫星!要不就是星宿归了位。可是紫金山天文台,也没有发现天上又多了一颗星星呀!原来这汤玉麟在察哈尔躲了起来,上下打点得体,过了两年又出来当顾问了。 且不说汤玉麟。热河弃守之后,古长城暴露在日本人面前。古长城初建于2000多年前的秦始皇时代,据说现在的长城是明代在原来基础上修复的。从秦始皇到明英宗修这长城的目的是为了防御北方落后的游牧民族。今天派上用场了,但是,为了防御的再不是落后民族,而是现代化装备的日本帝国主义。这恐怕也是秦始皇到明英宗都没有想到的。 中国人喜欢建墙。一个家庭,修墙围起来,这叫庭院。一个家族用围墙围起来,这叫寨子。一个城市用墙围起来,这叫城池。皇上住的地方用墙围起来,这叫皇宫。整个国家的叫长城。供游览,收门票。当然这不是建墙的初衷。阁下若是注意,凡中华民族发祥之地,还都残留长长短短高高矮矮各有风采的墙,现在叫文物古迹。现在也还在建筑各式各样的墙,什么用途?没考察清楚。 力求防,怕是在人的潜意中存在。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城抗战!那是记者文人后来编排出来的词儿,最初在军事上叫长城布防。布:布置,防:防守。词典是这么解释。 全文应该说:在长城布置防守。 万里长城,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绵延万余里。长城西半部是土结构,东段都是砖石结构,以巨大石条为地基,上面用城砖砌成。去过八达岭的人都见到过,城墙建筑在高山峻岭最险要之处,宽处有10余米,高有七八米,要紧之处有箭楼、烽火台等。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不愧为良好的防御阵地。 长城的关口,从东面算起,有山海关、冷口、界岭口、喜峰口、罗文峪、古北口、独石口等。每个关口都是要塞,在长城抗战中都经历了残酷的血肉厮杀。每个关口死伤壮士都以数千人计。 现在我们不容易再找到60年前战场的遗迹。过去,那里的纪念碑,抗战烈士墓,将军殉国处比比可见。后来,沧桑变迁找不到遗迹了。若干年前人们又想起了这件事。20世纪70年代北京市密云县古北口乡修建了古北口战役阵亡将士公墓。当然,为此,也给他们带来经济效益。可谓:历史搭台,经济唱戏。 唯一把这古战场保存比较完好的是喜峰口的潘家口战常倒不是谁有意这么做,而是1958年在潘家口修了水库。战场的遗址到了水库的水平线以下。你要是想参观一下当年的弹洞,壮士遗骨,可以穿着潜水服下去看。 事也凑巧,我们就是想介绍介绍二十九军当年喜峰口抗敌的故事。在这之前,我们不得不把敌我两方的情况概述一下。 且说,东北三省数万大军纷纷溃退关内,国军匆匆北上。都有哪些兵?我们还是沿着战线,从东向西介绍。守山海关的何柱国新编五十九军已经退到滦河西岸,商震的三十二军准备占据冷口,商震部侧后是庞炳勋四十军做预备队,宋哲元的二十九军兵出喜峰口,徐廷瑶的中央第十七军在古北口之南的南天门。 国军有多少军队?这问题现在也难准确回答。除前面已经提到的四个正规军以外,还有从关外退下来的王以哲军、缪澂流师、汤玉麟部,以及驻多伦的孙殿英部等。共有中央军11个师,东北军12个师,西北军、晋军13个师,大约30万人。为什么是“大约”?一是还有些部队编制混乱,如义勇军、保安队等。就是正规部队也参差不齐,有的是刚刚由旅升格为师,有的被打残人员不齐,有的本来就编制不满员,像宋哲元的第二十九军,只有2.2万人,其中7000人留守山西阳泉附近,真正开到长城前线的只有1.5万人。每个师仅有约5000人的编制。 从武器上看,也是参差不等。轻重武器装备比较齐全的是徐廷瑶的中央军。东北军装备也不差,可是千里溃退,武器丢失损坏严重。装备最差的是二十九军。 二十九军系冯玉祥旧部,1930年,冯玉祥、阎锡山与蒋介石大战中原,冯阎兵退,冯旧部退到山西阎锡山的地盘,冯玉祥宣布下野,后由张学良收编改番号为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少帅给了二十九军50万元大洋以后,二十九军的军饷、武器皆由自筹。因此二十九军的装备劣,大都是汉阳造,老毛瑟枪,根本说不上有多少重武器。然而西北军素有尚武之风,抡大刀,耍长矛,又拴上红缨,每个士兵背在背后倒也英武精神。 当时二十九军客居晋东南一带,此地出产镔铁。镔铁是什么?关云长83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就是镔铁大刀。现在冶金学没有镔铁品种,大概类似锋钢的一种。二十九军的大刀都是镔铁打成的,士兵们成了关公的“校刀手”,而就是这批“校刀手”,创造了震惊中外的喜峰口大捷。为此作曲家麦新写了《大刀进行曲》,流传至今。 国军30万编制庞杂,参差不齐。那么日军情况怎样?日军向长城沿线进攻的部队约两个师团兵力,其中包括西羲第八师团,坂本正右门第六师团、中村第三十三旅团、铃木旅团、服部旅团、黑夺旅团、落合所部等。日军编制每师团2.2万人,也就是说,日军一个师团的编制从人数上看,和宋哲元的二十九军不相上下。看上去日军阵容强大,实则只有5万余人。重要的是日军武器精良,有重炮、飞机等。重炮轰击,气势夺人,轰开缺口,为步兵铺平道路。而飞机,过去打仗,没遇着过这东西。两军对阵,前后左右都可防守也可进攻。唯独这头顶上,是防卫的薄弱环节。一巴掌从头顶上打下来就叫泰山压顶,何况飞机拿着炸弹可以在你头顶任意向下丢呢!飞机远处轰地一响,当兵的就慌了神,忙于东躲西藏,谈何战斗。 长城抗战敌我双方各有优势,中国的优势是古长城和人数多,日本的优势是武器和武士道精神。 热河失守,溃兵纷纷退到长城各关口。张学良震怒,在北平顺承王府召开军事会议,分配作战任务,宋子文等中央大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张学良把热河地图铺在地板上,手执铅笔,勾画防线,当他画至冷口、喜峰口一线时,他抬头向宋哲元说:“明轩(宋哲元字明轩),你把守这一线。”宋哲元却说:“我的兵力单薄,装备也差,担当不了这一线任务。” 不肯接受。 宋哲元的话确是真情,兵力单薄装备也差一点儿不假,但这话中还有别的意思。蒋冯阎中原大战,除了因为蒋介石以重金收买冯阎将领等原因以外,主要还是张学良在关键时刻宣布支持蒋介石并将奉军调进关内,所以前嫌难消。那时冯玉祥残部退到晋东南以后,突然由张学良出面收编给二十九军的番号,但没有给地盘,没有地盘就是没有生计。空占着阎老西的地方。山西人会理财,肥水岂能流到外人田。那时山西人是只进财不出财的。连同蒲线都是窄轨铁路,不同外面接轨,就是怕外面人进来,宋哲元在山西占着地盘养兵,阎锡山就会经常做噩梦。如何挤对宋哲元,宋哲元受了多少窝囊气是显而易见的。后来宋哲元带着二十九军离开山西的时候,都是夜行军,为什么?因为他们穿得形如乞丐,装备貌似土匪,怕吓着老百姓。 中原大战对宋哲元是一次大的教训,内战只能给国家带来灾难,给老百姓带来痛苦,所以在二十九军建军之初,宋哲元就提出养兵是为了保卫国家,枪口不对内的口号。当时冯玉祥也住在山西。蒋介石对二十九军总是怀有戒心,几次想调二十九军南下“剿共”,均未实现。宋哲元一再向张学良表示誓雪国耻的决心。大概挚诚所至,感动了张学良。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东三省,热河盛察哈尔省已是前线。热河是汤玉麟把守,察哈尔防守薄弱。张学良极力推荐宋哲元。1932年8月17日中央政治会议通过由宋哲元任察哈尔省主席。 察哈尔省北接蒙古,东邻热河,仅有16个县,是个地广人稀,偏僻闭塞的苦寒地区。不管怎样,二十九军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从1932年9月以后进驻察哈尔,到1933年2月16日调往北平以东,不到半年的时间,平东长城一线吃紧。可是察北沿线虽然日军没有重大行动,但须注意防守。把二十九军由察哈尔调到平东长城沿线,不能不让人怀疑有夺走二十九军地盘,借日本人之手消灭二十九军的意图。所以宋哲元才对张学良有以上的表示。张学良百般慰抚,宋哲元只得服从。 命令是叫二十九军开赴平东玉田、蓟县、宝坻、香河、三沙一线驻防。张学良用铅笔画的那条线,从冷口到喜峰口,铅笔过去,就是300里的布防范围。防哪儿?冷口?董家口?喜峰口?罗文峪?一时还拿不准主意,还得看看军情变化。二十九军3个师:冯治安的三十七师,张自忠的三十八师,刘汝明的暂编第二师。现在已经按照战斗序列陆续到达。先头部队进驻到建昌营,准备在冷口布防,扼守要隘,收容溃兵。第三天,喜峰口方向危机。这时候东北军万福麟的五十三军从喜峰口溃退下来,士兵的情绪低落,神情沮丧,已无斗志。第二天又将冷口布防交给三十二军商震部队,二十九军当日转防喜峰口。 三十七师在冯治安师长的带领下,陆续到了离喜峰口30里的三屯营。 3月9日下午副师长刘自珍等人到达喜峰口前沿阵地视察地形,准备在天黑之前接防。部队进入阵地,万福麟部撤至口内休整。此时口里口外驻有万部一个旅的兵力。下午4时左右,刘副师长刚刚下山,前方炮声大作,从望远镜里看到万部纷纷从前方退下。旋接报告,敌人步骑炮联合部队跟踪南下,铁甲车10余辆已开到前沿附近。万旅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傍晚,未经战斗敌人占领了口上高地,居高临下控制口门,这时,三十七师特务营赶到,立即投入战斗。敌人炮火猛烈,营长王宝良率部争夺高地,中弹阵亡。随即王长海团到达。天已黑,双方在山上山下反复冲杀,一片混战。夜间,赵登禹旅在赵旅长的率领下,跑步赶到,由喜峰口的两侧夺取高地,才把敌人压下去。赵登禹部占领了长城的山棱线上,敌人退到北坡之下,战事略略平静。 赵登禹旅长站到长城之上,向前后望去。后面是刚刚厮杀过的战场,尸横有百余具。向前望去,是缓缓的山坡,敌人陈兵山脚之下,火力射程之外。再看手下的士兵,挂花的在吭吭地裹伤,没有负伤的经过整夜的混战拼杀也已很疲劳。 虽然士气旺盛,也再经不起凌晨以后必然发生的恶战。 事实证明赵旅长的担心不无道理,刚才进攻的只是敌先头部队,约400余人。其向喜峰口进犯的主力部队还在后面。 此次争夺战规模虽小,却是“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人还没有遇到过的顽强抵抗,尤其是已经被占领的阵地又被中国军队夺回,那真是罕见。赵登禹率部夺回喜峰口阵地,这仗打得非常艰苦。第一,敌人火力强盛,侵略者气焰炽烈,再加上在中国战场无往而不胜,更增加了士兵的勇气。第二,喜峰口长城前后,北坡缓慢,易攻难守,长城内侧向阳之面都是陡峭石壁,敌人占领山上,向下进攻势如破竹,中国军队仰面而攻,兵家所忌。中国军队之所以在这被动的情况还能够取胜,这不能不归为两点,第一,二十九军长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结果,第二,大刀显了神威。 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等一直以爱国不内战的思想教育士兵。在喜峰口战斗打响之前,宋哲元专门题写了“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口号,鼓舞士气。平常还以日本侵略者为假想敌进行训练。东三省沦丧,日军步步向关内进逼,官兵愤恨已久,这些我们下面慢慢再说。且说这大刀怎么能在用现代武器装备的日本兵面前显出威风?事也凑巧。当日军占领喜峰口得意之时,二十九军士兵带着大刀和手榴弹,靠近了敌人,一排手榴弹抛出去之后,中国士兵大喊着杀、杀、杀……挥舞着大刀出现在日本兵面前。趁着他们对中国兵戒备松懈,大刀如砍瓜切菜。敌兵未明白就里,还以为天兵天将来惩罚他们,人头已经纷纷落地。二十九军士兵大都有武术底子,耍起大刀来虎虎生风,刀光红缨在敌人面前飞旋,使其眼花缭乱。日本人不怕死,但怕用刀砍头。为什么?日本国本来也是佛教国家,但他们的最高佛不是阿弥陀佛,也不是释迦牟尼,而是天昭大神,天昭大神是日本国国神,最高神。但这位大神有一个毛病,不收无头之鬼,也就是说,人被砍了头,成了无头之鬼,天昭大神就不收了,不能成神也不能再轮回转世,永远是孤魂野鬼。与此同时,活在世上的人也不能饶无头之鬼,视之为家族的耻辱。武士世家是这样要求的,当然平民百姓也如此照办。所以日本人死得讲究,死得有名份,要么切腹,要么枪毙,临死也不能身首分离。因此赵登禹的大刀队出现在日军面前,尚未肉搏,日本兵生怕身首分离就已经节节后退,把占领不到一个时辰的喜峰口阵地拱手交还中国军队。 服部、铃木旅团凑巧遇上了二十九军大刀队这个克星,免不了吃些苦头。不过两军大战,哪能都有机会举着大刀凑到敌人眼睛前? 天破晓了。日军先头部队的那个指挥官被勒令自裁,自然是自己切自己的腹了。 日军开始进攻,重炮轰击喜峰口阵地。中国士兵没有隐蔽阵地,坡面全是硬石,连挖个单人掩体都很困难,只有卧在地上干等炮轰。一天下来,光是牺牲在敌人炮火之下的就有一个团的兵力。 炮轰过后,日军沿缓坡缓缓而上,中国士兵因山地作战,携枪不便,很多士兵,丢掉了毛瑟枪,多带些手榴弹,手提着大刀,当敌步兵冲到阵地前百余米,抛一阵手榴弹之后,趁硝烟未散冲出阵地,挥舞大刀和敌兵胶着混战,使敌飞机大炮无法使用。此时,长城边上杀声震天,来回拉锯,几处高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敌兵退下之后,又用重炮飞机轰击。 血战两日,二十九军损失兵力两个团。赵登禹旅长在前线召开团长会议,说:“现在我们仅仅与强敌对战两日夜,已损失两个团的精华,我全军共有10个团,照此下去,只能与敌对战10日。我决心绕攻喜峰口敌人后方,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1 且说赵登禹把自己的想法上报给师长冯治安、军长宋哲元。师长、军长都支持他的想法。此时,已经是3月11日了。赵登禹把阵地交给他部,把火炮、重机枪、驮马、乘马一概留下。士兵轻装准备沿山腰小路,兵出潘家口。 是夜,皓月如镜,风清夜静,塞上初春寒意逼人。昨日落的雪已经在地面上结了冰,山嶷之上白雪皑皑。 赵登禹在白天的战斗中腿部受了轻伤,这次夜袭他仍要求带队。兵分两路,赵旅长带一队走山口外弧,董升堂团长带一队人走山口内弧,两队轻兵在当地百姓的引导下,沿着樵夫打柴的羊肠盘道,斩荆断棘出了潘家口。 出潘家口约行数里,便是日军骑兵宿营地。满街的敌兵正在鼾睡,董升堂团长带兵冲入,手榴弹轰轰隆隆在敌宿营地爆炸。接着士兵挥舞大刀冲入,如砍瓜切菜,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赵登禹部也已经得手,冲进敌人特种兵宿营地。日军有条军规:凡在战场宿营一律不准脱衣。因长期以来日军从未受到中国军队的袭击,纪律松弛,此时都脱下大衣蒙头而睡,赵登禹率部冲到眼前,他们未及清醒已经身首异处。腿脚快的,慌忙逃走。敌阵地一片狼藉。我军夺获大炮数门、坦克车数辆、辎重粮秣堆积如山。 此时天已破晓,驻老婆山的敌人看见火光听到杀声,知道有变,驰来应援。两军又相混战。我佟泽光部援军又到,将敌人击退。赵登禹旅长见战利品无法带回,决定炸毁大炮坦克,烧辎重粮秣,原路退回关内。 此役,毙敌甚众,击死敌大佐级指挥官1名。我军也伤亡很重,官长阵亡者计团副胡重鲁、营长苏东元,连长2人。受伤者团副1人,营长2人。 12日这天喜峰口沉寂了一个上午。下午敌机4架又来轰炸。两军对峙,时有接触。从9日下午开始的喜峰口争夺战经过了7昼夜的激烈战斗,我军坚守阵地,未被突破。 敌见攻击喜峰口无望,把战线转移到罗文峪。罗文峪由二十九军暂编二师刘汝明师长指挥。罗文峪告急,三十七师、三十八师各调一个团支援,罗文峪战线才稳定下来。1933年,喜峰口之战,是“九一八”事变以来,首次告捷。喜峰口胜利震动全国,声扬世界。当时国人上下一片欢腾。慰问团纷纷到来,记者们蜂拥而至,报端常见独家采访喜峰口将士的新闻、故事。大学教授慰问团,商界慰问团,世界慰问团等等,闹得这喜峰口不似战场像会常 这儿光说了喜峰口,长城各个关口情势怎样?其实战争最残酷的不是喜峰口。且看,日军进攻所用兵力,他的主要师团西羲一师团,坂本正右门师团,中村旅团面向的是古北口。古北口的中国军队是徐廷瑶将军指挥的中央军十七军。此时,古北口已经被日军占领,战线在口内南天门展开。黄杰二十一师、关麟征二十五师、刘戡八十三师陆续上去。起初是关麟征二十五师在第一线,被打残了。黄杰第二十一师顶上去,换下第二十五师。第二十一师被打残了,刘戡的第八十三师又顶上去,换下第二十一师,可想战事如何。另外界岭口、冷口的战役也都打得非常激烈。这只能另篇介绍了。 舆论制造者们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煽动起来“胜利”热潮,致使人们只知道喜峰口中国军队打了胜仗,似乎其它关隘也是如此。甚至一个上海妇女界代表团到前线慰问将士只知道喜峰口大捷,而不相信古北口、界岭口都打得激烈。就在国人浸润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日军陆续突破了冷口,兵出喜峰口侧背,守卫喜峰口的将士不得不放弃关隘而后退,继之古北口被突破。守军全线退却。退至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州、香河、宝坻、芦台一线,已是平原无险可守,距离北平最近处只有25公里。 此时,张学良已经引咎辞职到上海的国人医院戒烟(鸦片)去了。代替其担任北平军分会委员长的是军政部长何应钦。何应钦常和军政要员在交际花杨惜惜家研究军国大事,此时得知战线已溃到通州附近,非常惊慌,手足无措,别无他法,只有和日本人签订城下之盟,于是速派代表到西羲一师团司令部求和。5月24日签定了卖国耻辱的“塘沽协定”。 日人得胜,为什么这么容易接受签约?请看关东军作战命令“473号”: “热河为满州国之领域,但隔一长城之河北,则系中华民国之领土,在该领土上,本军无行动之自由……违反国策,贻误大局……” 其实日参谋本部及关东军司令部都不准许日军越过长城。日军显无后劲。中国将士用命,可是中国方面为什么失败?宋哲元将军曾大声疾呼:“为什么我们30万大军打不过5万日本军?”这个问题只能留给中国的政治家、军事家、学问家们研究。蒙辱的协定,给不服从军纪的日本武士下了台阶,使越过长城的日军摆脱了尴尬,助长了少壮军人们的侵略气焰。 长城各口战役中,日军死伤约6000人,中国军队死伤多少?说不准!请看下面记载: “时事日报”二卷二期载:各军死伤失踪之数达6.5万,徐廷瑶一军损失最大,几达65%。 中国政府通知美国大使馆,谓:中国战役损失达3万人。 这两个数字差距太大! 屈辱的“塘沽协定”之后,华北局势是否平静?日人既得垅复望蜀,情势如何,众所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