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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廷玉

●卷十八
☆晁错
错,颍川人。初为太常掌故。文帝时历太子舍人门大夫,迁博士,拜太子家
令,举贤良文学,对策高第,迁中大夫。景帝即位,以为内史,迁御史大夫。吴
楚七国反,斩於东市。有《新书》三卷,集三卷。
〇贤良文学对策
平阳侯臣、汝阴侯臣灶、颍阴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陇西太守臣昆邪,所
选贤良太子家令臣错,昧死再拜言:臣窃闻古之贤主,莫不求贤以为辅翼,故黄
帝得力牧而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为三王祖,齐桓得管子而为五伯长。今陛下
讲於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於不明,以求贤良,让之至也。臣窃观上世
之传,若高皇帝之建功业,陛下之德厚而得贤佐,皆有司之所览,刻於玉版,藏
於金匮,历之春秋,纪之后世,为帝者祖宗,与天地相终。今臣等乃以臣错充
赋,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臣错草茅臣,亡识知,昧死上愚对,曰:
诏策曰“明於国家大体”,愚臣窃以古之五帝明之。臣闻五帝神圣,其臣莫
能及,故自亲事,处於法宫之中,明堂之上;动静上配天,下顺地,中得人。故
众生之类,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载也;烛以光明,亡偏异也;德上及飞鸟,
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皆被其泽。然后阴阳调,四时节,日月光,风雨时,膏露
降,五谷孰,ビ孽灭,贼气息,民不疾疫,河出图,洛出书,神龙至,凤鸟翔,
德泽满天下,灵光施四海。此谓配天地,治国大体之功也。
诏策曰“通於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明之。臣闻三王臣主俱贤,故
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
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
王节其力而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於人事
然后为之。取人以已,内恕及人。情之所恶,不以强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
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百姓和亲,国家安宁,名
位不失,施及后世。此明於人情终始之功也。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窃以五伯之臣明之。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
以国,任之以事。五伯之佐之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
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亡能居尊显之位。
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伤众而为之机陷也,以之兴利
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乱也。其行赏也,非虚取民财,妄予人也,以劝天下之忠
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赏厚,功少者赏薄。如此,敛民财以顾其功,而民不恨
者,知与而安己也。其行罚也,非以忿怒妄诛而从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
害国者也。故罪大者罚重,罪小者罚轻。如此,民虽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罚
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谓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请而更之,不以伤民;
主行之暴者,逆而复之,不以伤国。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
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骞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谓直言极谏之士矣。此五伯之
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诸侯,功业甚美,名声章明。举天下之贤主,五伯与焉,此
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极谏,补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众,威武之重,德
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势,万万於五伯,而赐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
以识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臣闻秦始
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迟者,何也?地形便,山
川利,财用足,民利战。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
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也,故秦能兼六国,
立为天子。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焉。及其末涂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
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矜奋自贤,群臣恐谀,骄溢纵恣,
不顾患祸;妄赏以随喜意,妄诛以快怒心,法令烦よ,刑罚暴酷,轻绝人命,身
自射杀;天下寒心,莫安其处。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生
杀自恣。上下瓦解,各自为制。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至其
中节,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亲疏皆危,外内
咸怨,离散逋逃,人有走心。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亡世,为异姓福。此吏
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万民,绝秦之迹,除其乱
法;躬亲本事,废去淫末;除苛解娆,宽大爱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谤不
治,铸钱者除;通关去塞,不孽诸侯;宾礼长老,爱恤少孤;罪人有期,后宫出
嫁;尊赐孝悌,农民不租;明诏军师,爱士大夫;求进方正,废退奸邪;除去阴
刑,害民者诛;忧劳百姓,列侯就都;亲耕节用,视民不奢。所为天下兴利除害,
变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数十,皆上世之所难及,陛下行之,道纯德厚,元
元之民幸矣。
诏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当之。
诏策曰“悉陈其志,幸毋有所隐”,愚臣窃以五帝之贤臣明之。臣闻五帝其
臣莫能及,则自亲之;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此
所以神明不遗,而圣贤不废也,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德焉。传曰“往者不可及,来
者犹可待,能明其世者,谓之天子”,此之谓也。窃闻战不胜者易其地,民贫穷
者变其业。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资财不下五帝,临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
益富,盗贼不衰,边竟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亲,而待群臣也。今执
事之臣,皆天下之选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犹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亲,
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窃恐神明之遗也。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
不及究於天下,以传万世,愚臣不自度量,窃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草茅之愚,
臣言唯陛下财择。(《汉书·晁错传》)
〇上书言皇太子宜知术数
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於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
治其众,则群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
内必从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人
臣之议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为也。臣之愚,诚以为不然。窃观上世之君,不能
奉其宗庙,而劫杀於其臣者,皆不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
数者,不问书说也。夫多诵而不知其说,所谓劳若而不为功。臣窃观皇太子材智
高奇,驭射伎艺,过人绝远,然於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窃愿陛下幸
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子,因时使太子陈明於前。唯陛下裁察。”
(《汉书·晁错传》)
〇上书言兵事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
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
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於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
意。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
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法曰大有利。非陇西
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於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
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
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
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盾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
茂接,此矛铤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盾之地也,弓
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
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
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
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
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
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
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
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
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
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
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
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
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
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夫以
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
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
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
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
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
(《汉书·晁错传》)
〇言守边备塞务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
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
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
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
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於边,输者偾於道。
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
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
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
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
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
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於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
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於地,其势易以扰乱边竟。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
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於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
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
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於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
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
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
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
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
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
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
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
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
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予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
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
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
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
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
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汉书·晁错传》)
〇复言募民徙塞下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
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
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
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
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
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
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
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
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
民心者,居则习民於射法,出则教民於应敌。故卒伍成於内,则军正定於外。服
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日相
见,则足以相识;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
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
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
始於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愚臣亡识,唯陛下财察。(
《汉书·晁错传》)
〇说文帝令民入粟受爵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
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
何也?地有遗利,民有馀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
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
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夫寒之於衣,不待轻暖;饥之於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
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
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於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
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
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於把握,可以周
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贼有所劝,亡逃者
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长於时,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
人勿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
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繇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
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
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
朝令而暮改。当其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於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尝责
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
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仟
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
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
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
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於贵粟;贵粟之道,在於使
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
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於有馀,以供上用,则贫
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於民心,所补者三:一曰
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
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
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
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
口而亡穷;粟者,民之所种,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
使天下入粟於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汉书·食货志》)
利民欲者,莫如用爵致粟矣。能以粟拜爵者,皆民之有馀者也。取有馀以给
塞下之食,则富人有爵,而贫民损益於征赋矣。此以有馀补不足,而贫富之民,
各得其愿也。(《艺文类聚》八十五。案:此与《食货志》小异,故录附於后。)
〇复奏勿收农民租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
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
如此,德泽,加於万民,民俞劝农。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
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汉书·食货志》)
〇说景帝削吴
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二城,
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
子之隙,诈称病不朝,於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不改过自
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
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汉书·吴王濞传》)
〇请诛楚王
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汉书·吴王濞传》:三
年冬,楚王来朝,错因言。)
☆信
信,史不著其姓,文帝后元年为延尉,景帝初迁奉常。
〇更议著令
吏及诸有秩受其官属所监、所治、所行、所将,其与饮食计偿费,勿论。它
物,若买故贱,卖故贵,皆坐臧为盗,没入臧县官。吏迁徙免罢,受其故官属所
将监治送财物,夺爵为士伍,免之。无爵,罚金二斤,令没入所受。有能捕告,
畀其所受臧。(《汉书·景纪》:元年七月延尉信与丞相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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