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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书
作者: 魏徵寿





列传第五 梁士彦子刚 梁默
  
    
    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不仕州郡。性刚果,喜正人之是非。好
读兵书,颇涉经史。周世以军功拜仪同三司。武帝将有事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
除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焉。寻迁熊州刺史。后从武帝拔晋州,
进位柱国,除使持节、晋绛二州诸军事、晋州刺史。及帝还后,齐后主亲总六军而围之。
独守孤城,外无声援,众皆震惧,士彦慷慨自若。贼尽锐攻之,楼堞皆尽,城雉所存,
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士彦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
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子女,昼夜修城,三日而
就。帝率六军亦至,齐师解围,营于城东十余里。士彦见帝,持帝须而泣曰:“臣几不
见陛下!”帝亦为之流涕。时帝以将士疲倦,意欲班师。士彦叩马谏曰:“今齐师遁,
众心皆动,因其惧也而攻之,其势必举。”帝从之,大军遂进。帝执其手曰:“余之有
晋州,为平齐之基。若不固守,则事不谐矣。朕无前虑,惟恐后变,善为我守之。”及
齐平,封郕国公,进位上柱国、雍州主簿。宣帝即位,除东南道行台、使持节、徐州总
管、三十二州诸军事、徐州刺史。与乌丸轨擒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别破黄陵,略
定淮南地。
    高祖作相,转亳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尉迥之反也,以为行军总管,从韦孝宽
击之。至河阳,与迥军相对。令家僮梁默等数人为前锋,士彦以其徒继之,所当皆破。
乘胜至草桥,迥众复合,进战,大破之。及围鄴城,攻北门而入,驰启西门,纳宇文忻
之兵。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高祖忌之,未几,征还京师,闲居无事。自恃元功,甚怀怨
望,遂与宇文忻、刘昉等谋作乱。将率僮仆,于享庙之际,因车驾出,图以发机。复欲
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阳关,塞河阳路,劫调布以为牟甲,募盗贼以为战士。其
甥裴通豫知其谋而奏之。高祖未发其事,授晋州刺史,欲观其意。士彦欣然谓昉等曰:
“天也!”又请仪同薛摩兒为长史,高祖从之。后与公卿朝谒,高祖令左右执士彦、忻、
昉等于行间,诘之曰:“尔等欲反,何敢发此意?”初犹不伏,捕薛摩兒适至,于是庭
对之。摩兒具论始末,云:“第二子刚垂泣苦谏,第三子叔谐曰:作猛兽要须成斑。”
士彦失色,顾谓摩兒曰:“汝杀我!”于是伏诛,时年七十二。
    有子五人。操字孟德,出继伯父,官至上开府、义乡县公、长宁王府骠骑,早卒。
刚字永固,弱冠授仪同,以平尉迥勋,加开府。击突厥有功,进位上大将军、通政县公、
泾州刺史。士彦之诛也,以谏获免,徙瓜州。叔谐官至上仪同、广平县公、车骑将军。
志远为安定伯,务为建威伯,皆坐士彦诛。
    梁默者,士彦之苍头,骁武绝人。士彦每从征伐,常与默陷阵。仕周,致位开府。
开皇末,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北征突厥,进位大将军。汉王谅之反也,复以行军总管从杨
素讨平之,加授柱国。大业五年,从炀帝征吐谷浑,遇贼力战而死,赠光禄大夫。
    〇宇文忻
    宇文忻,字仲乐,本朔方人,徙京兆。祖莫豆于,魏安平公。父贵,周大司马、许
国公。忻幼而敏慧,为兒童时,与群辈游戏,辄为部伍,进止行列,无不用命,有识者
见而异之。年十二,能左右驰射,骁捷若飞。恆谓所亲曰:“自古名将,唯以韩、白、
卫、霍为美谈,吾察其行事,未足多尚。若使与仆并时,不令竖子独擅高名也。”其少
小慷慨如此。年十八,从周齐王宪讨突厥有功,拜仪同三司,赐爵兴固县公。韦孝宽之
镇玉壁也,以忻骁勇,请与同行。屡有战功,加位开府、骠骑将军,进爵化政郡公,邑
二千户。
    从武帝伐齐,攻拔晋州。齐后主亲驭六军,兵势甚盛,帝惮之,欲旋师。忻谏曰:
“以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往不克!若使齐人更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
之势,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兵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帝从之,
战遂大克。及帝攻陷并州,先胜后败,帝为贼所窘,左右皆歼,帝挺身而遁,诸将多劝
帝还。忻勃然而进曰:“自陛下克晋州,破高纬,乘胜逐北,以至于此。致令伪主奔波,
关东响振,自古行兵用师,未有若斯之盛也。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
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今者破竹,其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帝纳其言,
明日复战,遂拔晋阳。及齐平,进位大将军,赐物千段。寻与乌丸轨破陈将吴明彻于吕
梁,进位柱国,赐奴婢二百口,除豫州总管。
    高祖龙潜时,与忻情好甚协,及为丞相,恩顾弥隆。尉迥作乱,以忻为行军总管,
从韦孝宽击之。时兵屯河阳,诸军莫敢先进。帝令高颎驰驿监军,与颎密谋进取者,唯
忻而已。迥遣子惇,盛兵武陟,忻先锋击走之。进临相州,迥遣精甲三千伏于野马冈,
欲邀官军。忻以五百骑袭之,斩获略尽。进至草桥,迥又拒守,忻率奇兵击破之,直趋
鄴下。迥背城结阵,与官军大战,官军不利。时鄴城士女观战者数万人,忻与高颎、李
询等谋曰:“事急矣,当以权道破之。”于是击所观者,大嚣而走,转相腾藉,声如雷
霆。忻乃传呼曰:“贼败矣!”众军复振,齐力急击之,迥军大败。及平鄴城,以功加
上柱国,赐奴婢二百口,牛马羊万计。高祖顾谓忻曰:“尉迥倾山东之众,运百万之师,
公举无遗策,战无全阵,诚天下之英杰也。”进封英国公,增邑三千户。自是以后,每
参帷幄,出入卧内,禅代之际,忻有力焉。后拜右领军大将军,恩顾弥重。
    忻妙解兵法,驭戎齐整,当时六军有一善事,虽非忻所建,在下辄相谓曰:“此必
英公法也。”其见推服如此。后改封巳国公。上尝欲令忻率兵击突厥,高颎言于上曰:
“忻有异志,不可委以大兵。”乃止。忻既佐命功臣,频经将领,有威名于当世。上由
是微忌焉,以谴去官。忻与梁士彦昵狎,数相往来,士彦时亦怨望,阴图不轨。忻谓士
彦曰:“帝王岂有常乎?相扶即是。公于蒲州起事,我必从征。两阵相当,然后连结,
天下可图也。”谋泄伏诛,年六十四,家口籍没。
    忻兄善,弘厚有武艺。仕周,官至上柱国、许国公。高祖受禅,遇之甚厚,拜其子
颖为上仪同。及忻诛,并废于家。善未几卒。颖至大业中为司农少卿。及李密逼东都,
叛归于密。忻弟恺,别有传。
    〇王谊
    王谊,字宜君,河南洛阳人也。父显,周凤州刺史。谊少慷慨,有大志,便弓马,
博览群言。周闵帝时,为左中侍上士。时大冢宰宇文护执政,势倾王室,帝拱默无所关
预。有朝士于帝侧微为不恭,谊勃然而进,将击之。其人惶惧请罪,乃止。自是朝士无
敢不肃。岁余,迁御正大夫。丁父艰,毁瘁过礼,庐于墓侧,负士成坟。岁余,起拜雍
州别驾,固让,不许。武帝即位,授仪同,累迁内史大夫,封杨国公。从帝伐齐,至并
州,帝既入城,反为齐人所败,左右多死。谊率麾下骁雄赴之,帝赖以全济。时帝以六
军挫衄,将班师。谊固谏,帝从之。及齐平,授相州刺史。未几,复征为大内史。汾州
稽胡为乱,谊率兵击之。帝弟越王盛、谯王俭虽为总管,并受谊节度。其见重如此。及
平贼而还,赐物五千段,封一子开国公。帝临崩,谓皇太子曰:“王谊社稷臣,宜处以
机密,不须远任也。”
    皇太子即位,是为宣帝。惮谊刚正,出为襄州总管。及高祖为丞相,转为郑州总管。
司马消难举兵反,高祖以谊为行军元帅,率四总管讨之。军次近郊,消难惧而奔陈。于
时北至商洛,南拒江淮,东西二千余里,巴蛮多叛,共推渠帅兰雒州为主。雒州自号河
南王,以附消难,北连尉迥。谊率行军总管李威、冯晖、李远等分讨之,旬月皆平。高
祖以谊前代旧臣,甚加礼敬,遣使劳问,冠盖不绝。以第五女妻其子奉孝,寻拜大司徒。
谊自以与高祖有旧,亦归心焉。
    及上受禅,顾遇弥厚,上亲幸其第,与之极欢。太常卿苏威立议,以为户口滋多,
民田不赡,欲减功臣之地以给民。谊奏曰:“百官者,历世勋贤,方蒙爵土,一旦削之,
未见其可。如臣所虑,正恐朝臣功德不建,何患人田有不足?”上然之,竟寝威议。开
皇初,上将幸岐州。谊谏曰:“陛下初临万国,人情未洽,何用此行?”上戏之曰:
“吾昔与公位望齐等,一朝屈节为臣,或当耻愧。是行也,震扬威武,欲以服公心耳。”
谊笑而退。寻奉使突厥,上嘉其称旨,进封郢国公。
    未几,其子奉孝卒。逾年,谊上表,言公主少,请除服。御史大夫杨素劾谊曰:
“臣闻丧服有五,亲疏异节,丧制有四,降杀殊文。王者之所常行,故曰不易之道也。
是以贤者不得逾,不肖者不得不及。而仪同王奉孝既尚兰陵公主,奉孝以去年五月身丧,
始经一周,而谊便请除释。窃以虽曰王姬,终成下嫁之礼,公则主之,犹在移天之义。
况复三年之丧,自上达下,及期释服,在礼未详。然夫妇则人伦攸始,丧纪则人道至大,
苟不重之,取笑君子。故钻燧改火,责以居丧之速;朝祥暮歌,讥以忘哀之早。然谊虽
不自强,爵位已重,欲为无礼,其可得乎?乃薄俗伤教,为父则不慈;轻礼易丧,致妇
于无义。若纵而不正,恐伤风俗,请付法推科。”有诏勿治,然恩礼稍薄。谊颇怨望。
或告谊谋反,上令案其事。主者奏谊有不逊之言,实无反状。上赐酒而释之。于时上柱
国元谐亦颇失意,谊数与相往来,言论丑恶。胡僧告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罪当死。
上见谊,怆然曰:“朕与公旧为同学,甚相怜愍,将奈国法何?”于是下诏曰:“谊,
有周之世,早豫人伦,朕共游庠序,遂相亲好。然性怀险薄,巫觋盈门,鬼言怪语,称
神道圣。朕受命之初,深存诫约,口云改悔,心实不悛。乃说四天正神道,谊应受命,
书有谊谶,天有谊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岁在辰巳,兴帝王之业。密令卜问,伺
殿省之灾。又说其身是明王,信用左道,所在诖误,自言相表,当王不疑。此而赦之,
将或为乱,禁暴除恶,宜伏国刑。”上复令大理正赵绰谓谊曰:“时命如此,将若之
何!”于是赐死于家,时年四十六。
    〇元谐
    元谐,河南洛阳人也,家代贵盛。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高祖同受业于国子,甚
相友爱。后以军功,累迁大将军。及高祖为丞相,引致左右。谐白高祖曰:“公无党援,
譬如水间一堵墙,大危矣。公其勉之。”尉迥作乱,遣兵寇小乡,令谐击破之。及高祖
受禅,上顾谐笑曰:“水间墙竟何如也?”于是赐宴极欢。进位上大将军,封乐安郡公,
邑千户。奉诏参修律令。
    时吐谷浑寇凉州,诏谐为行军元帅,率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郭竣、元浩等步骑数万
击之。上敕谐曰:“公受朝寄,总兵西下,本欲自宁疆境,保全黎庶,非是贪无用之地,
害荒服之民。王者之师,意在仁义。浑贼若至界首者,公宜晓示以德,临之以教,谁敢
不服也!”时贼将定城王钟利房率骑三千渡河,连结党项。谐率兵出鄯州,趣青海,邀
其归路。吐谷浑引兵拒谐,相遇于丰利山。贼铁骑二万,与谐大战,谐击走之。贼驻兵
青海,遣其太子可博汗以劲骑五万来掩官军。谐逆击,败之,追奔三十余里,俘斩万计,
虏大震骇。于是移书谕以祸福,其名王十七人、公侯十三人各率其所部来降。上大悦,
下诏曰:“褒善畴庸,有闻前载,谐识用明达,神情警悟,文规武略,誉流朝野。申威
拓土,功成疆埸,深谋大节,实简朕心。加礼延代,宜隆赏典。可柱国,别封一子县
公。”谐拜宁州刺史,颇有威惠。然刚愎,好排诋,不能取媚于左右。尝言于上曰:
“臣一心事主,不曲取人意。”上曰:“宜终此言。”后以公事免。
    时上柱国王谊有功于国,与谐俱无任用,每相往来。胡僧告谐、谊谋反,上按其事,
无逆状,上慰谕而释之。未几,谊伏诛,谐渐被疏忌。然以龙潜之旧,每预朝请,恩礼
无亏。及上大宴百僚,谐进曰:“陛下威德远被,臣请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
史。”上曰:“朕平陈国,以伐罪吊人,非欲夸诞取威天下。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
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宝昏醉,宁堪驱使!”谐默然而退。后数岁,有人告谐与从
父弟上开府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祁绪等谋反。上令案其事。有司奏:“谐谋令祁绪
勒党项兵,即断巴蜀。时广平王雄、左仆射高颎二人用事,谐欲谮去之,云:‘左执法
星动已四年矣,状一奏,高颎必死。’又言:‘太白犯月,光芒相照,主杀大臣,杨雄
必当之。’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
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
籍没其家。
    〇王世积
    王世积,阐熙新渼人也。父雅,周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世积容貌魁岸,腰带十
围,风神爽拔,有杰人之表。在周有军功,拜上仪同,封长子县公。高祖为丞相,尉迥
作乱,从韦孝宽击之,每战有功,拜上大将军。高祖受禅,进封宜阳郡公。高颎美其才
能,甚善之。尝密谓颎曰:“吾辈俱周之臣子,社稷沦灭,其若之何?”颎深拒其言。
未几,授蕲州总管。平陈之役,以舟师自蕲水趣九江,与陈将纪瑱战于蕲口,大破之。
既而晋王广已平丹阳,世积于是移书告谕,遣千金公权始璋略取新蔡。陈江州司马黄亻
思弃城而遁,始璋入据其城。世积继至,陈豫章太守徐璒、庐陵太守萧廉、浔阳太守陆
仲容、巴山太守王诵、太原太守马颋、齐昌太守黄正始、安成太守任瓘等,及鄱阳、临
川守将,并诣世积降。以功进位柱国、荆州总管,赐绢五千段,加之宝带,邑三千户。
后数岁,桂州人李光仕作乱,世积以行军总管讨平之。上遣都官员外郎辛凯卿驰劳之。
及还,进位上柱国,赐物二千段。上甚重之。
    世积见上性忌刻,功臣多获罪,由是纵酒,不与执政言及时事。上以为有酒疾,舍
之宫内,令医者疗之。世积诡称疾愈,始得就第。及起辽东之役,世积与汉王并为行军
元帅,至柳城,遇疾疫而还。拜凉州总管,令骑士七百人送之官。未几,其亲信安定皇
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由是有憾。孝谐竟配防桂州,事总管令狐
熙。熙又不之礼,甚困穷,因徼幸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答曰:
‘公当为国主。’谓其妻曰:‘夫人当为皇后。’又将之凉州,其所亲谓世积曰:‘河
西天下精兵处,可以图大事也。’世积曰:‘凉州土旷人稀,非用武之国。’”由是被
征入朝,按其事。有司奏:“左卫大将军元旻、右卫大将军元胄、左仆射高颎,并与世
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世积竟坐诛,旻、胄等免官,拜孝谐为上大将军。
    〇虞庆则
    虞庆则,京兆栎阳人也。本姓鱼。其先仕于赫连氏,遂家灵武,代为北边豪杰。父
祥,周灵武太守。庆则幼雄毅,性倜傥,身长八尺,有胆气,善鲜卑语,身被重铠,带
两鞬,左右驰射,本州豪侠皆敬惮之。初以弋猎为事,中便折节读书,常慕傅介子、班
仲升为人。仕周,释褐中外府行参军,稍迁外兵参军事,袭爵沁源县公。宣政元年,授
仪同大将军,除并州总管长史。二年,授开府。时稽胡数为反叛,越王盛、内史下大夫
高颎讨平之。将班师,颎与盛谋,须文武干略者镇遏之。表请庆则,于是即拜石州总管。
甚有威惠,境内清肃,稽胡慕义而归者八千余户。
    开皇元年,进位大将军,迁内史监、吏部尚书、京兆尹,封彭城郡公,营新都总监。
二年冬,空厥入寇,庆则为元帅讨之。部分失所,士卒多寒冻,堕指者千余人。偏将达
奚长儒率骑兵二千人别道邀贼,为虏所围,甚急,庆则案营不救。由是长儒孤军独战,
死者十八九。上不之责也。寻迁尚书右仆射。
    后突厥主摄图将内附,请一重臣充使,于是上遣庆则诣突厥所。摄图恃强,初欲亢
礼,庆则责以往事,摄图不服。其介长孙晟又说谕之,摄图及弟叶护皆拜受诏,因即称
臣朝贡,请永为籓附。初,庆则出使,高祖敕之曰:“我欲存立突厥,彼送公马,但取
五三匹。”摄图见庆则,赠马千匹,又以女妻之。上以庆则勋高,皆无所问。授上柱国,
封鲁国公,食任城县千户。诏以彭城公回授第二子义。
    高祖平陈之后,幸晋王第,置酒会群臣。高颎等奉觞上寿,上因曰:“高颎平江南,
虞庆则降突厥,可谓茂功矣。”杨素曰:“皆由至尊威德所被。”庆则曰:“杨素前出
兵武牢、硖石,若非至尊威德,亦无克理。”遂与互相长短。御史欲弹之,上曰:“今
日计功为乐,宜不须劾。”上观群臣宴射,庆则进曰:“臣蒙赉酒食,令尽乐,御史在
侧,恐醉而被弹。”上赐御史酒,因遣之出。庆则奉觞上寿,极欢。上谓诸公曰:“饮
此酒,愿我与诸公等子孙常如今日,世守富贵。”九年,转为右卫大将军,寻改为右武
候大将军。
    开皇十七年,岭南人李贤据州反,高祖议欲讨之。诸将二三请行,皆不许。高祖顾
谓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乃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拜谢恐惧,上
乃遣焉。为桂州道行军总管,以妇弟赵什柱为随府长史。什柱先与庆则爱妾通,恐事彰,
乃宣言曰:“庆则不欲此行。”遂闻于上。先是,朝臣出征,上皆宴别,礼赐遣之。及
庆则南讨辞上,上色不悦,庆则由是怏怏不得志。暨平贤,至潭州临桂镇,庆则观眺山
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遂使什柱驰诣京奏事,
观上颜色。什柱至京,因告庆则谋反。上案验之,庆则于是伏诛。拜什柱为柱国。
    庆则子孝仁,幼豪侠任气,起家拜仪同,领晋王亲信。坐父事除名。炀帝嗣位,以
籓邸之旧,授候卫长史,兼领金谷监,监禁苑。有巧思,颇称旨。九年,伐辽,授都水
丞,充使监运,颇有功。然性奢华,以骆驼负函盛水养鱼而自给。十一年,或告孝仁谋
图不轨,遂诛之。其弟澄道,东宫通事舍人,坐除名。
    〇元胄
    元胄,河南洛阳人也,魏昭成帝之六代孙。祖顺,魏濮阳王。父雄,武陵王。胄少
英果,多武艺,美须眉,有不可犯之色。周齐王宪见而壮之,引致左右,数从征伐。官
至大将军。高祖初被召入,将受顾托,先呼胄,次命陶澄,并委以腹心,恆宿卧内。及
为丞相,每典军在禁中,又引弟威俱入侍卫。周赵王招知高祖将迁周鼎,乃要高祖就第。
赵王引高祖入寝室,左右不得从,唯杨弘与胄兄弟坐于户侧。赵王谓其二子员、贯曰:
“汝当进瓜,我因刺杀之。”及酒酣,赵王欲生变,以佩刀子刺瓜,连啖高祖,将为不
利。胄进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赵王诃之曰:“我与丞相言,汝何为者!”叱
之使却。胄瞋目愤气,扣刀入卫。赵王问其姓名,胄以实对。赵王曰:“汝非昔事齐王
者乎?诚壮士也!”因赐之酒,曰:“吾岂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赵王伪吐,
将入后閤,胄恐其为变,扶令上坐,如此者再三。赵王称喉干,命胄就厨取饮,胄不动。
会滕王逌后至,高祖降阶迎之,胄与高祖耳语曰:“事势大异,可速去。”高祖犹不悟,
谓曰:“彼无兵马,复何能为?”胄曰:“兵马悉他家物,一先下手,大事便去。胄不
辞死,死何益耶?”高祖复入坐。胄闻屋后有被甲声,遽请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
此?”因扶高祖下床,趣而去。赵王将追之,胄以身蔽户,王不得出。高祖及门,胄自
后而至。赵王恨不时发,弹指出血。及诛赵王,赏赐不可胜计。
    高祖受禅,进位上柱国,封武陵郡公,邑三千户。拜左卫将军,寻迁右卫大将军。
高祖从容曰:“保护朕躬,成此基业,元胄功也。”后数载,出为豫州刺史,历亳、淅
二州刺史。时突厥屡为边患,朝廷以胄素有威名,拜灵州总管,北夷甚惮焉。后复征为
右卫大将军,亲顾益密。尝正月十五日,上与近臣登高,时胄下直,上令驰召之。及胄
见,上谓曰:“公与外人登高,未若就朕胜也。”赐宴极欢。晋王广每致礼焉。房陵王
之废也,胄豫其谋。上正穷治东宫事,左卫大将军元旻苦谏,杨素乃谮之。上大怒,执
旻于仗。胄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不下直者,为防元旻耳。”复以此言激怒上,
上遂诛旻,赐胄帛千匹。蜀王秀之得罪,胄坐与交通,除名。
    炀帝即位,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亦以罪废。胄与和有
旧,因数从之游。胄尝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
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明日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拜
和代州刺史。
    史臣曰:昔韩信愆垓下之期,则项王不灭;英布无淮南之举,则汉道未隆。以二子
之勋庸,咸愤怨而菹戮,况乃无古人之殊绩,而怀悖逆之心者乎!梁士彦、宇文忻皆一
时之壮士也,遭云雷之会,并以勇略成名,遂贪天之功以为己力。报者倦矣,施者未厌,
将生厉阶,求逞其欲,及兹颠坠,自取之也。王谊、元谐、王世积、虞庆则、元胄,或
契阔艰厄,或绸缪恩旧,将安将乐,渐见遗忘,内怀怏怏,矜伐不已。虽时主之刻薄,
亦言语以速祸乎?然高祖佐命元功,鲜有终其天命,配享清庙,寂寞无闻。斯盖草创帝
图,事出权道,本异同心,故久而逾薄。其牵牛蹊田,虽则有罪,夺之非道,能无怨乎?
皆深文巧诋,致之刑辟,高祖沉猜之心,固已甚矣。求其余庆,不亦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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