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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河儿女

主编: 贾芝

延安月色明清川江水寒


蒋文义
1951年仲春,一天凌晨3点左右,我们接到上级命令,前方下来一列车伤病员,共4 00余人,由于清川江大桥被敌机炸断,要在万城车站下车,命令我连全部接收,全连立 即投入紧张的战斗。由于原有病区容纳不下,我们派出6名同志,分赴三个村庄,动员老 乡腾房子、准备早饭。全连同志除部分留下护理原有的伤病员外,其余的人与100余名新 民县担架队员,都前往万城车站接收伤病员。 早晨6点半,伤病员专列到达万城车站。我们分头登上各节车厢,先动员伤病员下车, 由女同志带领或搀扶,而后安排担架抬走重伤员,进入距车站1公里的山林中隐蔽,再分 批从山林中转送到各个病区去。在最后清理车厢时,发现有4人死亡,是在列车行进中被 敌机扫射中弹牺牲的。我们以沉痛的心情把他们抬出车站。正在这时,敌机又来骚扰, 在上空转了两圈,对准空车皮扫射了一阵。全连同志虽然十分疲劳,但大家都为能安全 迅速地接收这么一大批伤病员战友而感到无比振奋。到这时,我们连队七个区共收容了 伤病员一千余人。 由于清川江大桥一时不能修复,各种物资运不上来,医药器材和给养十分困难。经 过千方百计的努力,我们不但给所有的伤病员安排了食宿,还使他们受到较好的护理和 治疗。 我们这个伤病员收容连队,从连长、指导员到军医、护理员,100多人中的骨干都是 20岁以下的青少年。4年前,我们都是在延安明月下,秉烛夜读的稚童。时代过早地将战 争的重荷加在我们的双肩上,使我们中断了中学生活,走进硝烟弥漫、烽火连天的战场, 像一群雏燕在暴风雨里搏击着。我们走出一排排黄土窑洞,离开宁静的校园,长久奔走 在千山万壑,出入于枪林弹雨之中,经过转战陕北,不断抢救血泊中的战友,直至解放 祖国的大西北。当***广场五星红旗徐徐升起,毛主席以在***城楼上庄严宣告: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那我们所熟悉的浓重的湘音越过千山万水,传到八百里秦川平 原的时候,我们不禁欢歌狂舞,想象着明天能重返天真欢乐的校园,重新坐在肃静的课 堂里学习。 不料,当我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一道紧急命令,又要求我们再整戎装,踏 上征途。 1950年10月15日,我们离开果实累累的石榴之乡,走进一列闷罐式的军训车厢,放 下背包,依次坐在铺着麦草的车厢的地板上。然后车门紧关,一声长笛,军列风驰电掣 般地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曾经被战争召唤,为祖国的命运而出生入死;而今,我们又重被召唤,为争取 世界和平的另一场战争贡献力量。也像当年一样,豪迈的历史使命感引导着我们,使我 们为与祖国同龄的一个共和国的命运而战。崇高、神圣、光荣而又自豪的感情在激励着 我们。 1950年12月5日,我们跨过鸭绿江,加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的行列。1951年1 月初,我们连奉命进驻万城车站附近,担任收容、转运伤病员的任务。 万城前方45公里,就是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的首都平壤市;后面15公里,是滔滔清 川江,它是连接前后方的咽喉,是向前方运送物资、弹药、军需给养、医疗器材,又向 后方转运伤病员的一个交通要冲。因此也就成了美帝国主义侵略者狂轰滥炸的重点地区。 我们连队的处境极为困难。前方战斗激烈,伤病员不断转送下来,而清川江大桥又时常 被轰炸,使伤病员的转送经常受阻,医疗器材、装备给养,也无法保障。滞留我连的伤 病员不断增加,从开始一二百名很快增到了1400余名,持续时间也很长。 我们连队驻防万城火车站附近的风鹤里,这是一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只能 收容100多名伤病员。伤病员的急剧增加,使小村庄很快就收容不下了。我们决定派军医 马玉甫带领部分同志到距万城车站1.5公里的村庄,开辟另一个收容点,称为一区。原 风鹤里收容点指定由军医霍玉祥负责,称为二区。另派女军医温明芳带领部分同志建立 了三区。 三个区共可收容六七百名伤病员。随着战役大规模展开,伤病员愈来愈多,又先后 建立了四区、五区、六区。 生活,像百米跨栏赛的跑道,困难像是那一个个的跨栏,要靠勇气与毅力才能跃过。 战争之路,有血有火,有创伤,有死亡;同时,在日常工作中,日常生活中,各种各样 的困难,每时每刻,都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有时它像影子般伴随着 你,在战争道路上蠕动。纱布绷带用光了,把换下来的血纱布、旧绷带洗净消毒再用; 用汽油桶蒸沸消毒,因气压力不够,每次要蒸几小时;为避免暴露目标,招来敌机轰炸, 白天不能冒大烟,夜间又不能漏光;无煤炭又无干柴,于是用山林中现砍的油松枝条当 燃料;在室内消毒,烧火的同志两眼被熏得又红又肿;消毒酒精用光了,便用浓盐水和 汽油代替;固定肢体的夹板用光了,就用木棍树枝当夹板;为治疗大面积的创伤,温明 芳等同志还用手术截肢后的余端自制组织液;有的伤病员失水失血过多,需要输液,没 有药用生理盐水,军医们用食盐自制盐水,注射输液。 前线,没有8小时工作制,而是10小时、16小时、20小时,甚至24小时的工作时间。 长期的超负荷工作,突破人的生理极限,使人失去自控能力。护士长张锦富同志一天晚 上接收登记伤病员时,在伤员回答缓慢的间歇中,竟然依门站着睡着了。有一次,他去 太平间在防空洞内给烈士裹尸时,竟跌倒在烈士身边昏昏入睡了。女护士郭淑媛同志, 去山上打柴,返回时因背负过重,中途昏了过去,醒来后还硬是把柴全部背了回来。内 科军医霍玉祥同志整天在病房给病号诊治,晚上写病历、查阅医书、解决疑难。当他困 得实在睁不开眼睛时,就去病房转一圈,看看重病人,几乎每晚都工作到深夜,甚至到 清早。他熬红了眼,直到累得生病发烧,满脸通红。管理员郑志成同志负责全连后勤供 应工作,夜晚去兵站领取、搬运食物和被服,白天砍柴、做饭、炒菜、送饭,没白天没 黑夜地干,一个多月没有脱衣睡觉,支持不住了,打个盹接着干,他被公认为压不垮的 硬汉子。不幸,他却患了伤寒病,发烧39℃。这时,他仍然坚持工作,终因病情恶化, 抢救无效,长眠在朝鲜的土地上。 女军医温明芳同志在写给国内妹妹的信上说:“如果一年内收不到我的信,就是我 已经牺牲了,但暂时不要告诉妈妈,免得老人家伤心。”写这种“讣文”的信,又何止 温明芳一人! 《时刻准备着》这支歌,我们从小学唱到延安中学。那时候,老师对我们讲:“你 们时刻准备着建设新中国。”八年抗日战争胜利了,我们“时刻准备着”去医治战争的 创伤。但是蒋介石又燃起内战凶火,蔓延到延安,我们时刻准备着响应党的召唤:保卫 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如今,我们“时刻准备着——牺牲”,将自己一切的 一切交给三千里江山。 正如一位战友的诗中所写的那样—— 是什么,将我的心紧紧地贴在五圣山的峰巅? 牡丹峰的悲凄和忿懑; 宝塔山的希冀和嘱言。 是什么,将我的凝情紧紧地聚在三千里江山? 延河的情爱,犹如朝露尽染丛林青山,清川江壮歌,伴着炮声响彻烽火硝烟。 我站在碧波荡漾的清川江岸,好似雄立飞浪滔天的黄河崖畔; 我走进一座座农舍山屋,好似回到生我育我的黄土窑洞; 我站上四四八高地,好似立正在***前。 捍卫着共和国的尊严,守护着五星红旗的鲜艳!
  蒋文义
    男,延中六班学生。曾任航天部207所政治部主任。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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