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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飞传:视觉人生

作者: 杨长勋

依稀信号

 

    三、依稀信号

    不只是绘画,也不只是电影,陈逸飞在其他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高层次的成就。余秋雨想把陈逸飞成功的原因疏理出来,让更多的人借鉴,也让陈逸飞在继续迈进的路上参考,于是他又写下了《陈逸飞印象》。

    陈逸飞的巨大成功,到底是什么因素构成这种能量。

    认识陈逸飞先生早在二十年前。他与我同籍同年,那时都还年轻,现在一起进入了不惑之年。其实细算起来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很多,但是艺术界朋友之间的互相沟通更多的是在作品中完成的。好在陈逸飞先生这一路走来步履清晰响亮,作品传播广远。探寻他的消息并不很难。每次接触到他的消息我都要想想,我的这位同龄朋友在国际上取得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在陈逸飞的画作中,在陈逸飞的电影里,他更多的地把玩历史,回看来路,而目的却是前方的远天,是遥远的山地,是向往的高原。余秋雨说他能精确接收和处理历史信号,并融汇在文化行程,阔步向前。

    陈逸飞的长处是他懂得了历史传来的依稀信号,及时地在每一步中吸取了正面的营养,并把它们组合在一起,既有写实功力,又有浪漫情调,又有精神追求,又有国际眼光,交相涡旋。于是成了一个成功者。

    还得回到上海,只有上海才能沉淀出一个余秋雨,也只有上海才能孕育出一个陈逸飞。百年上海,十里洋场,不那么久远,也不那么深厚,但却是在一个高起点上,由中国文化和西洋文化相互交织的特殊产物。上海文化,不够粗犷,然而大气,不够深厚,然而精致,不够凝聚,然而毅立,它有独立的精神,开放的气息。旧上海的文化气场,虽然还产生不了太多上海土生土长的文化大家,但却作为开放的文化舞台,接纳了一批又一批外地青年,并在这舞台上成了文化强人甚至像巴金这样的文化巨人。上海文化后来沉淀的气场,是不只能做舞台,还化为了沃土,自己长出参天的大树,余秋雨是一棵,陈逸飞是一棵。余秋雨认为,只有上海的文化土壤方能生长陈逸飞这棵参天大树,没有上海文化就不会有陈逸飞的艺术创造和文化产业。

    另一方面,我从空间意义上想到他所成长的城市。陈逸飞虽然与我同籍,但他出生在宁波,同年迁往上海。与我长大后再来上海很不一样,堪称一个十分地道的上海人。而且,他从小进的是极具老上海特色的教会学校,又长时间居住在外滩附近最能显现这座城市特色的地段,可说是充分上海化的了。

    是上海,使他在很不正常的时代气氛中打下良好的艺术基础成为可能。作为一个曾经是中国最西化的大都市,至少在陈逸飞的童年时代还余风犹存。街市间的生态秩序与油画艺术的生存环境有不少相通之处,而说不定在哪一座房舍里还可寻找到深受欧洲文化陶冶的美术家。更重要的是综合文化信息,点点滴滴不绝如缕。或许是音乐,或许是电影,或许是书籍,或许是教堂的钟声,或许是都市化了的古典文学,以一种包围的态势浸润着陈逸飞。正是这一切,使他无论是进行写实的基础训练还是浪漫的理想追求都能达到一个高标准。不仅如此,上海使陈逸飞具有一种学院派的端庄,又在端庄里兼容着灵敏和鲜活。这种内在素质,在美国就充分地展现出来了。陈逸飞在美国作画的几个惯常题材,如陈旧水乡、古典仕女、音乐人物,几乎没有与上海有直接关系,但这中间可以看到他的一种文化态度,而这种文化态度却与上海有关。上海讲宽容,上海讲怀旧,上海讲唯美,上海讲平静,上海讲那种既高贵又平民的精神风味,上海讲那种来自历史又不执着历史的放松姿态。经过上海的选择,过于古老的僵死物象远远比不上水乡石桥和高原藏民有味道,古代仕女的历史准确性也远远没有她们眉眼体态间的古典风韵重要,而各色人等一旦与音乐组接成一个画面则他们的肤色、人种、背景都可包容或抽象掉。可以说,中国的历史图像和地理图像,陈逸飞经过上海式的中转、改善,变成了一种美丽的怀旧意绪,就很容易被国际社会所接受了。

    上海文化的负面存在,可能还不只是余秋雨说的这些,它的世袭性质的小人群体,旧上海滩衍生的宗派残余,都是文化的障碍。然而,在中国,什么地方是冒险家的乐园,什么地方是彻彻底底的国际城市,当然是上海。陈逸飞身上的冒险气质,国际胸怀,都只能生植于上海。

    但是,我这样说上海,估计中国各地有许多读者会提出异议。在他们印象中,上海的文化态度远没有我说的这么美好。相反,琐碎、谨慎、固步自封、斤斤计较、优柔寡断、洋洋自得,却是上海的典型风格。这种印象是真实的,但并不全面。一个被称之为冒险家的乐园的国际大都市,理应潜藏着另一种素质。这些年来,这种素质已在越来越多的人身上渐渐复苏,而陈逸飞则是这些人中间较长的一个。

    余秋雨称陈逸飞是一个永不停步的勇敢的冒险家,从国内到国外,从国外又到国内,从绘画到电影,从单项产业到多项产业,无惧地探索。他与其他因冒险而失败的人不同,他收敛有度,不急于求成,有序推进,在天时地利的时候猛添力量,上一个等级,上一个层次,拓一个空间,稳一片天地。这也是上海冒险家的精明和沉着的成功体现,是上海创业人的理智和分寸的有效实验。余秋雨特别赞赏陈逸飞冒险历程中的从容乐观和荣辱不惊。

    温文尔雅的陈逸飞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勇敢的冒险家。他曾给我笑谈过儿时往事,说自己曾把阳伞当作降落伞,当众从二楼阳台跳下。我看着他将信将疑,但联系到他以后的经历,终于相信了。他尽管一路成功,却从不安分于惯性延续,时时愿意告别辉煌,从零开始。已在中国美术界有了不错的地位却到举目无亲的美国重新寻找起点,然后好不容易有一个好工作又毅然辞职,直到前些年认为自己从事的不仅是绘画而是视觉艺术,而视觉艺术应该包括电影。说干就干,他开始拍电影。拍出来以后居然在海内外广受好评。细想起来,哪一个关口都是需要咬咬牙下狠心的,他都一一闯过去了。

    闯过了那么多充满风险的人生关口,陈逸飞没有像别的冒险家那样高声呐喊,义无反顾。而是乐观从容,荣辱不惊,把冒险溶解在默默的奋进之中。这无疑已触及到上海风范的优良面了。陈逸飞用那种标准得没有其他语言可代替的上海话对我说:“我怕别人厌,不能老一套,不能靠惯性,靠惯性总会停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要自己加煤,多走一些路程,多闪几次光亮。”又说:“我一直乐观,一直兴奋,遇到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就像旅游,晴天固然好,突然下雨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如果一下雨就抱怨,一路玩不好,何苦呢?”

    这种聪明而从容的态度与积极进取、勤恳有为结合在一起,一旦得天时地利,哪能不成功呢?

    陈逸飞始终把绘画这门艺术视为立身之本,从不间断,更不放弃,并随时寻找新的突破。社会上有一些误会,以为陈逸飞拓展多种文化产业以后,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绘画艺术。他们对陈逸飞并不了解。余秋雨称陈逸飞是踞守绘画而多方出击,这是充分的肯定,也是善意的共勉。成功者永远要握好主刀。

    陈逸飞说自己常常萌发孩童心态,异想天开,不断想做新的事情,使生命多获得一层体验。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会儿他去了国外,一会儿他上了西藏,一会儿传来拍新片的消息,一会儿又消失在画室中了。从新闻媒体看,他还有许多其他有趣的事情要做。我觉得他这种踞守绘画、多方出击的人生方略是令人神往的。作为朋友,我祝他在各方面都取得成功,而更希望他在绘画艺术上再创辉煌。(《文艺报》1997年1月30日)

    从余秋雨书写陈逸飞的文字里,我们体味了他对陈逸飞的一片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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