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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奸海

作者: 王松山

曹锟贿选当总统

    直奉战争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消散,吴佩孚就以胜利者的姿态,风尘仆仆地从天津赶
到保定,与久已在那里的直系首领人物曹锟紧急商讨解决时局的办法。会上曹锟的左右
都认为,现在是直系的天下,解决时局的办法就是拥护曹锟“黄袍加身”,赶走现任总
统徐世昌。吴佩孚认为这种粗暴强硬的做法不会取信于天下,只能使本已呈分裂状态的
局势更趋恶化。接着,他提出应当首先“恢复法统”,“统一全国”,然后再利用旧国
会,选举曹锟为“名正言顺”的总统。这样做既可以以恢复国会之名驱除徐世昌,又可
以抵制南力成立的护法政府。于是曹锟在直系的保驾下开始了迈向总统宝座的曲折历程。
    5月14日,吴佩孚就迫不及待地密电就恢复国会,请黎元洪复职问题征求北力军阀
的意见。当天就得到了江苏、山东、湖北三省军阀的同意。5月15日,孙传芳通电赞同。
5月27日,吴佩孚发一密电致徐世昌,要求恢复第一届国会,并称这是解决时局的最好
办法,而且已得到十余省复电赞同。吴这样做完全是恐吓徐世昌,使他尽快下台。可是
徐世昌这位久谙政治权术的北洋元老,心里虽有点慌,但并不急着要下台,而是采取拖
延时间,以待变局的缓兵之计。他只是口头上顺着吴的口气佯作谦和地认为吴佩孚的办
法确实合法”,以作应付。5月28日,孙传芳又发通电请南(孙中山)北(徐世昌)两
总统同时退位,徐世昌也立即通电,表示所陈意见乃“忠言快论”“实获我心”,“一
有合宜办法,即便束身而退,决无希恋”,借以延缓自己的政治生命。
    但形势发展急转直下,容不得他再作保守的防守了。6月1日,旧国会议员以旧议长
吴景濂、王家襄为首,共二百零三人在津开会,发表宣言,指责徐世昌的种种罪恶,宣
布徐是“伪总统”,自即日始即由国会行使职权。徐世昌以沉默表示反抗。6月2日,吴
佩孚迫不及待了,指使常驻北京代表钱少卿,一日数次打电话到总统府,催问总统何时
离开北京?徐世昌看到北京再也没有自己可站的地方了,才不得不发布“本大总统现国
怀病,宣告辞职”的通令,然后溜回天津英租界的私宅。曹锟要当总统的第一个障碍消
除了。
    赶走了徐世昌,吴佩孚、曹锟马上又加紧活动,请黎元洪复职。6月2日,吴景濂、
王家襄同往黎宅请其复任总统。黎似乎知道他们的本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们选
举曹锟为总统,事情就好办得多。”同日,曹锟、吴佩孚领衔通电“恭迎黎大总统复
职”。曹的参谋长熊炳琦、吴佩孚的参谋李倬章、北京内阁代表高洪恩,亲到天津迎接
黎元洪。
    黎元洪自张勋复辟被赶下台后,便息影津沽,杜门谢客,不闻世事。但自直奉战争
后,直系要人及国会议员不断登门劝驾,黎元洪终抵不住诱惑,决心再往“火坑”里跳。
他以前,虽曾把做总统比作“跳火坑”,但而今又想再试一次,也许是“好了伤疤忘了
痛吧”。6月10日黎元洪正式通电表示接受复职。
    但他的复职,除了具有政治意义之外,毫无法律根据。按临时约法,总统任期五年,
袁世凯于民国二年十月十日就职,其任期应至民国七年十月十日为止。袁死于民国五年
六月,由副总统黎元洪代理总统,黎又于民国六年七月被逐下台,由新选副总统冯国璋
代理总统至民国七年十月十日为止。黎、冯两人的副总统都是由旧国会选出的,他们代
理总统也都是合法的,但所代任期已满。现在事隔多年之后,又把黎搬出来补所谓总统
任期,是无中生有,毫无法律基础的。黎元洪也很知趣,在自己的就职通电中也不以合
法总统自居,不少人也仅仅承认其为事实上的总统而非合法的总统。
    曹锟、吴佩孚不是不知道这点。但为了能借助于黎元洪恢复法统、恢复国会,使孙
中山的南方政府失去根据,即使有。阵于法理他们也在所不惜。
    而黎元洪可就惨了,这一点为他以后被人耍用和引“祸”烧身埋下了引子。
    先是几次组阁,都因曹、吴的作梗而迅速夭折,黎元洪开始感到了火的灼热了。但
紧接而来的国会议员关于他的任期问题所形成的争吵,更是令他尴尬。1923年5月10日
附曹派议员范樵、吴莲炬等提出尖锐的解释任期案,说:“黄陂(黎字黄陂)此次复职,
法定期限仅一百六十日,而黄陂于客岁六月十一日复任,迄今已三百六十五日,业超过
任期一百七十五日,法律资格久已不存。总统任期满而不退位,是总统违法也。……为
今之计,一面由黄陂自动退位,依法由国务院摄行总统职务,以遏乱萌而符法治;一面
速组织总统选举会,选举次任大总统”。这些的主张无非是尽量缩短黎元洪任期,加速
曹锟早日为总统。此议一出,附和的纷纷涌现,随之而来的同样的提案有二十多起。黎
元洪自知不可久留,遂于五月二十一日,咨催两院,准备大选。黎元洪本以为自己所做
的完全是为曹锟着想,没想到曹锟及其保定派党徒,却反认为他此举,是运动议员继续
选他为总统的阴谋。因而唆使交通总长吴毓麟,掀起倒阁潮,以制宪经费不经阁议通过
有违责任内阁制之精神为借口,使全体阁员于六月六日提出总辞呈,且相率离京,政务
途无人负责。
    可更猛烈的风暴还在后头。六月七日,京郊一带的军警五百余人,以内阁辞职、军
饷无着为由,到总统府索饷。等到黎元洪答应在12天内,筹拨军饷四百万元,军警始退
去。八日,曹锟派边守靖,雇佣流氓自称“公民团”,在***前广场举行“国民大
会”,要求黎元洪“即日退位,以让贤路”。九日,北京全体警察罢岗。十日,有军警
数百人到东胡同黎的私宅索饷,纠缠到下午三时才散去。接着,又有“市民请愿团”、
“国民大会”代表约一千人,手持“改造政局”、“总统退位”等纸旗,呼声震天而来。
晚上,黎宅电话被切断,自来水管被堵塞。黎不得已向曹、吴通电乞援,但没有回曰。
    6月12日,陆军检阅使冯玉祥、京畿卫戍司令王怀庆联名呈请辞职,黎元洪下令加
以挽留,并派参谋总长张怀芝退还辞呈,冯、王拒而个受。黎元洪在张绍曾辞职后,曾
商请顾维钧、颜惠庆组阁,顾、颜知难而退,坚辞不就。总统府秘书长饶汉祥,亦请辞
职。黎元洪环顾四周,一片楚歌。再加上几天来的不断骚扰,精神疲惫不堪,知道形势
不可违,决定离京到天津去。可是,有一点他还蒙在鼓里,就是所有这些所谓的请愿、
索饷、辞呈都是曹锟背后搞的鬼,目的是使他早日提出辞职。
    但黎元洪并没有表示要辞职,而只是说此次个人自由受到侵犯,不能行使职权,万
不得已,只得将政府迁往天津。黎在出走前叫秘书刘远驹将七道命令交印铸局发表,又
将大总统印信大小十五颗,交其如夫人危氏,并令公府秘书瞿瀛,随之携行在东交民巷
法国医院居住。等诸事办理完毕后,黎元洪于6月13日下午1时许,在美国顾问福开森、
辛博生等掩护下,偕同新任陆军总长金永炎,侍卫武官唐仲寅,秘书韩玉辰、熊少豪等
十余人,及卫队四十余名,乘专车离京赴津。
    黎元洪离京后,院秘书长张廷谔马上到国务院来,找总统印信没有找到,便打长途
电话请王承斌在天津阻拦火车加以搜查。
    王承斌接到北京长途电话后,即率警务处长杨以德和军警多人,乘车到杨村站,声
称迎接黎元洪总统。车开到后,杨派军警把守车门,王承斌到黎的坐席问黎,为什么要
携带印信出京。黎元洪回答说,印信在北京,并未随身携带。王即两眼露出凶光说:
“你应当说老实话。”黎忿怒地说:“我不把印信交给你们,你们把我怎样?”王冷笑
了一声:“那么总统还是回到北京去的好。”黎赌气不答。这时火车早已开动,仍在运
行。等到火车到了天津新站,王即命将火车头摘去不准开行,并派军警千余人,严密包
围,禁止下车,催交印信。黎的儿子黎绍基前来迎接,也被阻不能上火车。黎元洪即叫
李博森下车到电报局发电通告全国,本人已失却自由,并往英、美两国领事署请求援助。
辛博森去后,黎一时气忿不过,曾开手枪自杀,被福开森抢救没有打中要害,仅负微伤。
直到晚上十点,黎被逼得不得已了,才告以实情说,印信交瞿瀛秘书,随其妻在法国医
院,并未出京。黎元洪最后又被逼下车,打电话告瞿秘书及其夫人将印信交与国会。十
四日,其夫人危氏始将印信交出。王承斌接到北京电话证实后,又上车,拿出代拟的一
分致国会、国务院和各省的三个文件,分别要求黎宣布本人因故离京,已向国会辞职,
令国务院代行总统职权,声明临行时所发命令无效,逼黎签字,声言若不签名,羁禁车
内,永不放行。黎签字后,始被放回宅。黎回家后,即发表通电,宣告被逼交印情形,
并声明被迫所签名之文件无效。至此时,黎元洪在直系的怂涌下再任总统,又在直系军
阀的胁迫下狼狈出京,时间正好是一年。曹锟为了搬走黎元洪这座自己请来的大山,甘
费那么多的周折,劳那么多的神,而黎元洪为了当总统平白地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与难堪。
他们可真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大山搬走了,曹锟本可以一步登“天”了,
但为了表示自己当总统的合法性,又玩弄一套“依法”选举大总统的把戏。直系担心曹
锟不能当选,所以一方面用钱贿赂议员,另一方面把原来的“先宪后选”程序改为“先
选后宪”。贿赂方面规定,在京出席宪法会议的有出席费,出席常会的可以借支岁费,
每月有六百元到手,而不出席的在沪的议员每月只有三百元。由于差额大,所以吸引大
批议员络绎进京。这样做,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八月二十四日,吴景濂在两院谈话会上提议常会出席费增加为每星期一百元,自二
十七日实行。到九月二日,选举总统的票价虽已规定每张五千元,但保定派政客担心付
款后议员不投票,而议员则担心投票后保定派不付款,所以保定派认为必须足够法定人
数才能照办。为了预测出席人数,吴景濂于九月八日召开选举总统预备会,由于与议员
们所要求的条件有距离,会没开成。十日又开,人数仍不足,吴景濂即命秘书冒议员名
签到,并虚报出席人数,预备会得以开成。出席议员,会后给五百元出席费。十二日先
开总统选举会一次,因票价问题未解决。故出席人数仅四百二十二人,距大总统选举法
规定之五百八十一人,尚差一百五十九人。票价问题经过二十多天的商讨定下来后,于
十月一日才开始填发五千元的支票,签名有秋记(吴毓麟字秋舮)、孝记(王承斌字学
伯)、兰记(王艈芝字兰亭)、洁记(边守靖宇洁卿)四种,分由大有、劝业、麦加利
等银行付款。选票问题的关键一关总算迈过去了。
    十月四日,吴景濂召开宪法会议以测验出席议员是否足够选举总统的法定人数。当
天出席者五百五十一人,因此流会多次的制宪会议得以开成。吴景濂即以总统会的名义,
发出通告,定于十月五日开大总统选举会。五日上午,北京军警机关出动大批人马,在
北自西单牌楼、南至宣外大街布置了气象森严的警戒线,并派保安队来回穿梭巡逻。宪
兵警察在象坊桥东西两口夹道排队,除议员及参观人员外,任何人不得通过。北京军警
长官王怀庆、聂宪藩、薛之珩、车庆云都亲自到场指挥。无论国会议员还是旁听人员,
入场前必须经过人身搜查、女宾由女侦探担任搜查。
    依选举会通告,应于十时开会,因议员按时到者不多,故临时变为不定时开会,以
签到足法定人数为准。到上午十一时四十分,签到者还不过四百人,吴景濂急得象热锅
上的蚂蚁,便又派可靠的议员分途去拉同乡同党的议员,每人至少拉一人回来,以至有
些患病议员也被他们拉来。为了凑足人数,临时决定凡不投票而肯前来出席者,也一律
发给五千元的支票。一直到下午一时二十分,签到者有五百九十三人,才摇铃开会投票。
投票至四点完成,据吴景濂报告,票数与人数相符,投票总数为五百九十三票,四分之
三应为四百四十三票,曹锟得四百八十票,按大总统选举法当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议
员们鼓掌如雷,卖力到底。
    “谢天谢地,总算通过了”,曹锟为此大松了一口气。十月十日,他就急不可待地
从保定赶到北京,满怀自信地发表就职宣言,连一点愧色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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