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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美男子

作者: 丁千柔

第07节


  端午,是夏季里的大节日,更是中国人的三节之一。
  这样一个重要的节日,在京城中少不了得大张旗鼓的庆祝一番,否则哪能凸显中国人爱好热闹的习性。
  从五月初一起,街上就开始在卖桃叶、菖蒲、葵花、香包、佛道艾、香糖果子(类似蜜饯)、银样鼓儿花……这些应景的物品,把整个京城点缀得端午味十足,尤其是家家户户煮粽子的香味,更是让人一闻为之嘴儿馋,无不引领期盼着佳节的到来。
  任店在端午的前几天便点上一盏连十里外都隐约可见的大红灯笼,映得任店一角夜夜像是火烧似的通红。
  终于到了端午节这一天,该做的也都差不多了,任店里外上上下下反倒没事可做,加上大约是最近客人多,钱也赚得多,任嬷嬷心情一好,便发了好心,反正青楼本就是傍晚时分才营业,一早便让大伙上街去逛逛。
  “小鱼儿,你要不要上街?”裴冷笙问着。
  自从上一次在寻芳阁听到那些人的谈话后,这几天小鱼儿的心情似乎一直好不起来,就连笑容也都是勉强的,看得裴冷笙心中好是担心。
  那样险恶的事听在这单纯小男孩的心中,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毕竟要一个初出社会的小孩子接受世界的残酷,总是要有一段过渡期的,不是吗?
  “上街?”
  “对呀!今儿个是五月初五端午时分,街上一定热闹得紧,不如我们就去逛逛如何?反正才发了饷,而且我看你这几天也闷坏了,倒不如上街去散散心如何?”
  于以湘一看到裴冷笙的样子,也知道他很担心她,毕竟她这几天的样子不正常了。可是这能够怪她吗?她只要一想到含冤的爹和惨死的小红,教她如何能快乐得起来呢?
  “我想……”
  “别想不想的,就当陪大哥去逛一逛,看在大哥这样照顾你的份上,你不会连这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吧!”裴冷笙哪会给小鱼儿反对的时间,以他的机智反应,只要他裴冷笙想要的,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更何况是这小小的事儿。
  于以湘一看裴冷笙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这些天和他朝夕相处,他的脾气她也略懂几分,表面上他是个玩世不恭、带着戏谑性子的人,实际上却是个相当霸道的男人,只要他想做的事,谁来说也没得商量。
  “好吧!”除了点头之外,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喏!这可是你说的,既然点了头,可得跟着你大哥我放开心好好的玩,可别再皱眉头了,你也不想打坏大哥我的雅兴吧!”
  裴冷笙事先声明,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小鱼儿好好的散一下心,怎么可能允许他再眉头深锁呢?
  于以湘无奈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裴冷笙,这男人还真的是霸道得可以,明明是他要她陪他上街,这会儿连她的心情都管起来了,说什么她会坏了他的兴致,要是他真的这么想,就别找她好了。
  但反过来想想,他会这么说、这么做,不也全然都是因为担心她,他霸道背后的真心是那么的轻柔而细心,不是吗?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就这么一次吧!让她完完全全的忘记自己的家变,完完全全的当成小鱼儿,放心大胆的跟着他好好的玩一玩。
  “当然!我会的,小鱼儿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一旦想通后,于以湘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好!有你这一句话,大哥一定给你一个前所未有的端午节。”裴冷笙大拍胸脯的保证。
  “是吗?我想不出端午节有什么新奇的花样?”
  端午嘛!不就是划龙舟、吃粽子,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裴冷笙一脸的神秘样,原先还有些意兴阑珊的于以湘,心中不觉也勾起了一丝好奇,这下,她反倒开始有些期待这一次的共游了。
  不知道他会安排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节目呢?
   
         ☆        ☆        ☆
   
  这果然是她想都不会想到的端午节!
  她早该知道裴冷笙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是不能以常理推论,所以,以她正常人的头脑怎么可能猜得出他心中的想法呢?
  她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带她来帮一个老婆婆卖香包,这……
  “小鱼儿,这几天我老是看到这婆婆在街上卖香包,可是生意似乎不很好,不如我们帮帮她吧!”裴冷笙指着不远处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婆婆说。
  “今天已是端午,若说前两天卖香包还有,到了今天,人手一个,要卖已是不容易了,不如我们的薪饷凑一下,向老婆婆全买了如何?”于以湘实事求是的说。
  她心中默许了裴冷笙的行为,他果真一如她所想的是一个好人。
  “这事我早想过,可是那婆婆说什么也不愿接受,我想来想去,帮她卖是唯一的法子了。”
  裴冷笙不是不想,打他第一次发现老婆婆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老婆婆有骨气得很,硬是不接受他的钱。
  “可是,今天的香包很难卖的,你没发现,到了今天,几乎没有卖香包的人了吗?更何况现今的人都以为店中卖的才是好货,贵一点也没关系,像婆婆那样的临时摊子,就算她的手艺再好,也没有几个人会买的。”
  不是于以湘要泼裴冷笙的冷水,只是做生意总有一定的规则可循,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做到的。
  “没关系,看我的,我在就没问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这个机智的头脑,他裴冷笙说可以的事,就一定有他的法子。
  裴冷笙对于以湘自信的眨了一下眼睛,便拉起于以湘一同走向卖香包的老婆婆。
  “要买香包吗?一个四文钱。”老婆婆一看有人靠近,连忙出声招呼。
  “李婆婆,您还认得我吗?”
  “是你呀!年轻人,我知道你的心好,可是我说过,你的钱我不能收。”李婆婆一看是前两天好心的年轻人,疲惫的脸上露出几许的笑意,但仍是坚持不接受他的好意。
  “不是的!我今天只是想来和您一起吆喝卖香包,这一点也不违反您的原则了吧!就当给个机会,让我和小鱼儿过个特别的节日,我应允小鱼儿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端午节,婆婆就当作做好事吧!”裴冷笙本来就有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嘴,那三寸不烂之舌一出,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说得过他。
  “这……”
  李婆婆觉得过意不去,可是这年轻人又说得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倒教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婆婆,您就依了吧!大哥说给我一个不一样的节日,您若不依,岂不让大哥失信于我?”于以湘的聪明反应裴冷笙立刻给她一个令人心跳的大笑靥。
  “是呀!婆婆,像我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您就当作做好事,让我别做个失信的人吧!”裴冷笙露出一脸的可怜样,配上他俊俏讨喜的脸,倒也把李婆婆给逗笑了。
  “就随你吧!”
  “谢谢李婆!您真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一个。”裴冷笙大喜的说。只要这最难的一关通过了,剩下的,一切都好办。
  “婆婆才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想偷个懒,今天的香包本来就不好卖,卖不出去也别太介意,就当玩玩吧!”李婆婆笑笑的说。她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只是一片好心,所以她先声明,以免给这两个好心的年轻人负担。
  “婆婆别担心,您的手工这么细,这花呀、草呀、小老虎的,个个都这么活灵活现的,江南的十绣针坊还不一定有您的功力,要卖还不容易,这您就别担心了,有我在,一切没问题。”裴冷笙挥挥手要李婆婆放心。
  他一点也不担心。冷竹岛的三当家可不是做假的,他做生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凭他的口才和头脑,不过是卖个香包,难得倒他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婆婆的手艺或许还过得去,可是,我这绣工又没什么名气,现在的人愿意到铺子里去买,婆婆不指望能全卖了,多卖一个是一个吧!”现实就是如此,李婆婆早就看开了。
  “看我的吧!我一定会把所有的香包卖完的。”裴冷笙仍是一脸的自信。
  裴冷笙的笃定看得于以湘有些心惊,她是肯定他的善心,可是,他这般的承诺岂不太轻率?今天要卖香包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事了,而他还说要卖得连一个都不剩,这谈何容易?
  “裴大哥……”
  于以湘正要对裴冷笙说出她心中的想法时,裴冷笙用一只手指头在她面前左晃右摇了一下,快速的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接着,裴冷笙一击掌,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住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似乎很满意自己受到这样的注目,微微的一笑后,才大声吆喝起来。
  “来哟!美丽又精致的香包,连江南十绣针坊看了都心服的绣工,一个只要十文钱。”
  “嗟!这倒是我铁十娘听过最大的笑话了,现在人人身上都有香包,谁要买你的香包呀?”一个提着菜蓝,身材十分臃胀的妇女一脸不屑的说。
  “对呀!我身上的还是我家那口子从和升行给我带来的江南高级货,谁要你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东西?”另一个较为瘦小、但一看便知道颇为尖酸和势利的女人也跟着嘲弄。
  “这两位大姐先别走,听小弟说两句话如何?”
  裴冷笙本就是俊美的男子,这再有礼的对那些女人们一笑,原本嘲弄的了两句就要走的女人,竟像对被勾了魂般的停下脚步。
  “嗯……你有话就说吧!不过,要从我铁十娘手中挖出一文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京城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铁十娘算盘打得最精了。”
  面对着裴冷笙这样美男子的笑脸攻势,还能摆出这样的话,这铁十娘也不是浪得虚名。
  “这当然,若不是真有好处,我又怎么敢浪费大家的时间。”裴冷笙眼一转,看到人潮似乎渐渐被他吸引过来了,当下,心中便有个底了。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大家一定想看看他和铁十娘之间谁胜谁负。
  这倒是他可以利用的大好机会。
  “那你倒说说看,你的香包有什么好的?”
  “若是不好,我敢说吗?十绣针坊你听过吗?”
  “当然听过,那是江南最好的绣坊之一,许多达官贵人都指名要他们的绣品,平常人家根本买不到。”铁十娘一脸的“别小看我”,她又不是什么无知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不晓得。
  “你知道那是最好的,那你可知道我手中香包的绣工,连十绣坊的老板看了都心服,你说珍不珍贵?你能买得到,可是你的运气,慢了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连十绣坊的老板也心服,这是真的假的?你可别随便乱说。”铁十娘半信半疑的说。
  “要是我乱说的话,罚我被雷劈死!”裴冷笙暗暗吐了吐舌头,反正十绣针坊本来就是他们冷竹岛的,他也算是老板,雷公就算要劈人也劈不到他身上呃!
  一见裴冷笙敢发这么重的誓,当下铁十娘也真的信了他的话,对这连十绣针坊老板都心服的香包也起了莫大的兴趣,只是就这样要从她手中挖出十文钱,那她这铁十娘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这十文钱一个香包也未免贵了一点。”她这下开始讨价还价了起来。
  “这十文钱哪算贵,不过,就看在今天是端午节的份上,买一送一吧!这样够意思了吧!”
  原来这就是裴冷笙一下子把一个四文钱的香包提高了不只一倍的原因,他知道人都有贪婪之心,他故意把价钱调高,再以买一送一的方式卖,这样一来,买的人以为自己赚到了,而他也不会赔钱,真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一听裴冷笙这么说,铁十娘哪还坚持,这买一送一,她可是一下子现赚了一个十文钱的香包,“喏!这是三十文钱,我要六个香包。”她连忙的说。
  “不行,我这是结缘用的,一个人最多买一个再送一个,十文钱,多了不要,少了也不行。”这倒也奇,裴冷笙只收了铁十娘的十文钱,再给她两个香包,竟然就这样把上门的生意又推了出去。
  “裴大哥,你……”于以湘的话又让裴冷笙的轻摇头给逼了回去。看来她还是静静的看他要怎么做好了。
  “来!还有没有人想买的?”他又对一旁围观的人群吆喝。
  这一吆喝,把四周蠢蠢欲动的人全吆喝来了,原来他们一看连全京城最会算的铁十娘都买了,心中多少已动摇,这一听竟然还是“限量”的,这不买怎么行,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哪!
  一下子,一群人一拥而上争相抢购,夹杂着裴冷笙不时的“一人限买一个”的吆喝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香包卖得一干二净,就如裴冷笙刚刚所讲的,连一个都不剩。
  于以湘和李婆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所有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人群一拥而上,她们只能帮忙收钱。
  “李嬷嬷,您点一下,看看够不够?”收了摊子后,裴冷笙问着。
  “这……”李婆婆望着手中的钱,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这是真的吗?”
  “这当然是真的,我不是说了吗?您的手这么巧,不买的人才是笨蛋。”
  “可是……你为我发了这么重的誓,这十绣针坊的老板我又没有看过……”
  “这您就别担心了,我说的是那十绣针坊的老板看了都心服,我又没说那老板是什么时候看,雷公不会劈到我身上的。”裴冷笙一脸贼贼的说,逗得李婆婆和于以湘都忍俊不禁笑了。
  “我该怎么谢你们?”
  “说什么谢!该谢的是我和小鱼儿,是您让我们过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节日,对不对,小鱼儿?”裴冷笙扯了扯仍在发呆的于以湘。
  “啊?是的!当然是的,这是我过得最不一样的端午节了。”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神过来,连忙点点头应和裴冷笙的话。
  这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端午节,她永远会记得这一天!
   
         ☆        ☆        ☆
   
  在任店的寻芳阁中,周恨和杜少勤隔着桌子对坐着。
  “我已经将琥泉号这一次由山东进货一斤百两的鸭梨,全以次等的粗梨换过,现今鸭梨已全部进了采苹轩的仓库。”周恨面无表情的说着。
  自从上次对话后,杜少勤才发现他一直都低估了周恨这个人。以往他一直以为周恨只是一个高傲的男人,自信满满的以为在事成之后,他能轻易的把这个男人干掉。
  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像是飞蛾陷入蛛网的无力感,尤其是周恨那冷漠而无表情的脸,愈看愈教他心惊。
  “最近采苹轩的生意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醉月楼,看来冷竹岛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们能成为天下第一首富,大概也只是运气好,不行,周兄您是不是已经做好全盘计划,准备打垮他们了呢?”
  以前他一直想早一点打败冷竹岛,是为了更多的财富和“天下第一富”的名号,可是现在,他却是为了想早一点摆脱这个让人摸不着底细、又好像对他和丽娘的身份了如指掌的人。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周恨冷冷的看了杜少勤一眼。
  杜少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有那么一刹那,周恨的目光让他误以为他十分的恨他,好像恨不得他被五马分尸的样子。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他和这个男人有仇吗?
  大概是他看错了,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忘了和他有过节的人,不然像他这种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人,早就死过几百次了。
  还是周恨发现了他正想要……
  “还有,你若真的想要吃掉冷竹岛,就必须和我合作,若我死了,你半点好处也不会有的,凭你那只会骗女人的头脑,是斗不过冷竹岛的人的。”周恨冷冷的说,这个卑劣小人在想什么他会不知道吗?
  周恨的话让杜少勤心中一惊,他本来有意要买通杀手杀了这个周恨,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要除掉一个小小的周恨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犹疑的是——如果杀了他,那他想吃下冷竹岛的事就没指望了,而且周恨一死,难保冷竹岛的人不会循线而来,所以他一直下不了这决心。
  “周兄,您也太多心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就如你所说的,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对我也没有好处呀!”杜少勤假笑的说。
  “你知道就好,现在琥泉号子旗下的醉月楼,过些日子就可移转至你的名下,这样我们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距离我们的目标也不远了。”
  “这一切全都靠周兄您的才干才能办到,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您是不是和冷竹岛有仇,不然你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杜少勤一直想不通的事,这个男人三年前突然找上他,说要帮他成为天下第一富,而且没有任何的条件,如果不是周恨这个人和冷竹岛有仇的话,他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你以后就知道了。”
  周恨这次倒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只是他这个笑容反教杜少勤没由来的打了一个更大的冷颤。
   
         ☆        ☆        ☆
   
  一回到任店,裴冷笙就不见了踪影,这倒让这些日子跟在他身旁的于以湘顿时不习惯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裴冷笙,她决定去找他。
  她先是问了任店每一个她所遇到的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她又从柴房、厨房到后院,每一个他所能去的地方都一一的找遍了,不是没有发现他的人影。她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地方是她没有找过的,那就是杜少勤所住的寻芳阁。
  这几天杜少勤一直住在寻芳阁,所以能不接受那个地方她就尽量的不往那儿去,以免不小心和杜少勤打照面,到时,她一个人死不足惜,要是连带的害了裴冷笙,那才是她最担心的。
  她是一点也不想靠近寻芳阁,可是万一裴大哥在那里怎么办?他一点也不知道杜少勤的可怕,要是他们两个打了照面,要是裴大哥直率的性子招惹到了杜少勤,以他的心性,是绝不可能放过裴大哥的。
  她愈想愈心惊。
  不行!她不能让裴大哥对上杜少勤这个坏胚子,这样裴大哥一定会吃亏的。
  为了裴大哥,她一定要去看一下才能安心,只要一确定裴大哥不在那个地方,她马上离那个地方离得远远的。
  她下定决心,便快步的朝着寻芳阁的方向前去,在微微的打量四周都没有看见裴冷笙的身形后,她略略的放下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正要转身离去,眼角却瞄到寻芳阁花园一角的影子。
  这不瞧还好,这一瞧,刚刚那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喉头,那个人不正是裴冷笙!
  “裴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冷笙一回到任店就听说有人来找杜少勤,又知道那个人是周恨,便隐身在寻芳阁的窗下,听听他们的谈话,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当他听得正专心的时候,竟然发现小鱼儿没头没脑的找了来,当下让他连连的翻了两个白眼。
  “你来做什么?!”裴冷笙几乎是从齿缝挤出这一句话。
  这个小笨蛋,他这一出声,不是在宣告世人他藏身于此吗?要是被里面的两个人发现而打草惊蛇,那他这一次的任务不就玩完了?
  果不其然!他的思绪还没有停,周恨的声音便从窗口传了来。
  “是谁?”
  “是什么人?!”杜少勤也跟着转向了窗外。
  裴冷笙第一个反应是把小鱼儿拉到身边,紧紧的拥住他,由于小鱼儿娇小的身影几乎被裴冷笙的身躯完全淹没,由杜少勤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一对男女在做热情的拥抱。
  “原来是寻欢的客人,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了。”
  杜少勤一看便安了心,这种事在青楼本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倒是他比较想知道的是那个男人怀中的姑娘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人这么情不自禁的还没回包厢就玩了起来。
  “是吧!”
  周恨背对着杜少勤带上了窗,眼中闪过一丝颇富深意的光芒,那道光芒快得让人分不清其中的含意。
  裴冷笙知道周恨看到他了,假如他记得没错,在冷竹岛三百三十六个号子的总管中,琥泉号子的周恨的眼睛最利,而且记忆力更是好得惊人,他不可能认不出他来的。
  周恨明明看到他了,为什么不揭穿他?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一切肯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裴冷笙知道此时此刻的他该定下心来,好好的把这一切的事从头到尾的想过一遍,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是……
  为什么怀中的小鱼儿这么的柔弱?好似他大力一挤,就会在他手中碎了一般?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骚动在心中乱窜。
  他一直觉得小鱼儿长得太秀气,简直就像个女娃儿一般,可是,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才发现,这小鱼儿连皮肤都这么的白皙无瑕,白里透红得像是掐得出水一般,让人恨不得咬她一口。
  他知道自己应该放开手了,刚刚那样做只是权宜之计,可是他的手脚硬是不听他的指挥,像是舍不得般的,仍是紧紧的拥着小鱼儿不放。
  好一会儿,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将小鱼儿放开,然后拉起小鱼儿急急的远离了寻芳阁,直到达安全的地方才放开了手。
  “你跑到那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的?!”要不是他刚刚反应够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
  于以湘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惹得裴冷笙那么生气,她不过是去找他而已呀!不过,她也知道他气得不轻,因为他额角上都浮现青筋了。
  一想到她会惹他生气,她不觉得心中一慌,眼泪也跟着滑了下来。
  裴冷笙知道自己应该骂小鱼儿的,因为他刚刚很可能会把他们两个人都害惨了,可是到口的话,全让小鱼儿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别哭了!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别这样子好不好?”他急急的安抚。
  这真的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他刚刚明明被气得半死,为什么现在连一点气也没有了?更过分的是,他甚至有为了让小鱼儿不再流泪而愿意做任何事的冲动。
  该死了,这小鱼儿明明不是女人,为什么他的泪水却比任何女人都能震慑住他?
  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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