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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男人不哭泣 作者: 亦舒 9 万亨送她到青年会,帮她安顿,带她吃饭,看戏,买最好的票,吃最好的菜,到上等住宅区租公寓房子,又替她置大衣雨靴,无微不至。 他一胸膛无处寄托的感情忽然汨汨倾注在刘明珠身上。 明珠全盘接受他的好意。 二人走遍伦敦大街小巷,那种周万亨一辈子也未曾去过的博物馆、塔桥、公园,处处有他俩足迹,他还特地买了照相机替她拍照留念。 “拍照这回事,做的时候极老土,储藏又麻烦,可是将来翻阅,你会感激我。” 明珠飞快地说:“我现在就很感激你。” 万亨无言,隔一会儿吆喝道:“你懂得什么你。”又装出从前万亨哥的姿态。 开了学他才知道她读的是电脑,在当时真正是新顶尖科目,他可弄不懂学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做他会的。 他替她冰箱塞满好吃食物,替她买了电垫毯及羽绒被,把一张床布置得像天堂,然后,把一辆小小日本车借她用。 刘志伟写信来谢了又谢。 万亨觉得自己有用,十分高兴。 万新咕噜说:“那只不过是个孩子。” “同妹妹一样。” “是吗,”万新问:“你我有那么可爱的妹妹吗?”讪笑一番。 那是一个平和的下午,兄弟二人正在酒馆忙碌,夥计接了一通电话,万新一听,立刻来找万亨,万亨一见他灰败的脸色,就知道是父母的事。 “爸中风倒地,已送院。” “还等什么,马上返家。” “叫明珠一起去。” “关她何事?” “至少可以陪着妈妈。” 是,明珠一向有照顾老人经验。 回到家,那景象是可怕的。 周母白发苍苍,神情茫然,只是搓着手,坐立不安,却又不懂悲伤哭泣。 可是她却一眼把明珠认出来,“小明珠,你说,周伯可是要死了?” 明珠十分坚强,双臂紧紧褛住长辈。 兄弟俩带着母亲与孩子赶到医院,意外地看到父亲苏醒过来。 他十分高兴,“呵,你们来了,坐近一点。” 先是细细打量万新,“唉,三十年一晃眼过去,岁月如流。” 万新低头答:“是。” 周父十分清醒,所有细节都记得,“最近还有无见马嘉烈?” “已经没有来往。” “也不要太难为她,到底是家豪的母亲。” “我明白。” 周父又问万亨:“找到秀枝没有?” “我俩早已分手。” “她现在何处?” “动身到加拿大温哥华去发展,那里天气好。” “一个男人,也不要大亏待了前头人。” “是,父亲。” 周父叹口气,“慧群呢?” “慧群已不在人世。” “我最喜欢慧群。” 万亨心酸。 “我已没有心事,你看你们过得多好。” 兄弟俩不禁有点安慰。 这时,家豪静静走近。 小小的他握住祖父的手,清晰地用粤语叫:“爷爷,爷爷。” 周父笑了。 过一会他忽然说:“刘皇叔跃马过檀溪。” 万亨一征,他从来都不明白父亲的字谜,也不晓得答案究竟是什么。 他还想趋向前去仔细聆听,募然发觉,父亲眼珠已经凝住不动。 他伏在父亲胸膛上,悲恸不已。 幼时他也这样做过,父亲要教他游泳,他怕,不敢落水,双臂围绕父亲,死命抓住不放。 当中那廿年似没有过过,周万亨又像回到极小之时,哭泣不已。 周母反而比较镇定,握住老伴的手,并无言语。 那天晚上,他们开家庭会议。 周万所说:“妈,你同家豪与我到伦敦去住,由我照顾你们。” 周母孺孺说:“将来你妻子会嫌我们。” 万新斩钉截铁说:“我不会再结婚。” 周母轻轻说:“像明珠就好,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知道底细,不必解释,不用适应,毋需迁就。” 万亨心一动。 母亲随即哭泣:“人说,夫前死,一枝花,我应此丈夫早去才算福气。” 家豪悄悄走到祖母面前,把一个小胖头经轻搁在她膝盖上,无限依依。 “你可是不舍得祖母?” 家豪忙不迭点头,搂着祖母。 周太太泪如雨下,“好,好,那我活着还有点意思,我愿意苟延残喘。” 万亨到海旁散步。 明珠跟在他身后。 她看看灰黑色海水卷起无穷白头浪,硕大海鹤哑哑低旋,讶异地说:“多像我们童年时在塔门见到的海。” 万亨颔首。 他记得父亲初抵涉时也那么说:“啊,正是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使认他乡是故乡。” “这真是一个萧枫的国度。” “你不喜欢?” “如果有选择的话,听说旧金山天气比较好。” 万亨靠在栏旁,“听说在那里,移民与白人,堂与堂之间,只有更复杂。” “也不妨碍许多人安居乐业。” “华人最勇敢。” 明珠此际又旧事重提,“我知道你的故事。” 万亨看看她,“是好?是坏?” “我觉得汤气回肠。” “是吗,”万亨吃一惊,“我自己认为纠缠不清,少提为妙。” “在我们乡下女孩心目中,你一直是英雄。” “开玩笑。” “你从不欺侮妇孺。” 万亨不语。 “你家迁居之后,我一直怀念你,每次听到你回乡,都有说不出的高兴,除出可以见到你,还有好的吃好的穿。” 万亨微笑。 明珠大著胆子,把手穿进万亨臂弯,可是那是他左臂,空荡荡,只得一只袖子,她满不在乎,照样挽着,走回家去。 她知道他是谁,这令万亨舒服,在青梅竹马小朋友面前,他不必把他最好一面拿出来。 他已经没有最好一面了。 过两日他们整家南迁。 手头充裕容易办事,什么都不用带,一切现买,一老一小都相当满意。 万亨更加沉默孤寡。 万新这样形容兄弟:“似一座坟墓,再出力发掘,也看不到生机,朱女幸亏聪明走得快,现在看明珠有何能耐。” 春天来了。 周家在利物浦的老房子顺利出售。 一日,警方传周万亨去认人。 他到了警局,十分讶异,同相熟的史密斯警员说:“我当时并没有看到凶手。” 警员十分冷静,“在案件中你失去妻、儿、以及一条手臂,当然你知道凶手是谁。” 周万亨明白了。 “你必需指证他。” 疑凶隔着单面玻璃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分明经过殴打,面孔肿得做猪头,血瘀处处,双目都睁不开来。 警员说:“我们庆幸凶手终于落网,请在此签字。” 周万亨凝视那人良久。 “请在此签字。”有人催促。 万亨抬起头,“当日,我并无见到此人。” “中士,你也许不明白,我们心中毫无疑问。” “我知道,但我当日的确末见此人。” “你不想报仇?”语气已经非常不耐烦。 万亨答:“当然我想讨还公道。” “那么签名指证。” “我不能那样做。” 他索性站起来离开替局。 警员在他身后清晰地咒骂:“血淋淋的清佬。” “帮他也是白帮。” 这场战争不知还要延绩到何时何日,不晓得还要拖累多少无辜。 同一日,万亨到惠群墓地献花。 放下小小一束紫色马尾兰,他坐在草地上,经经说:“现在我们与母亲同住,家豪已是一个小小孩,时光飞逝,不久想必会把女友带回家中。” 蓝天白云,春风茄人,万亨丝毫不觉,只黯然抹去眼泪。 “惠群你可知,我苦苦思忆你。” 一只红胸知更鸟飞到墓碑上停下。 “慧群,是你吗是你吗。” 他掩住面孔。 这时忽然有一小小声音问:“你哭了?” 万亨吃一笃,连忙抬起头来。 见一小小土生女站他面前,约五六岁,面孔是东方人的脸,可是神情表情完全属于西方。 定是跟大人来扫墓,不知何故,走到此地。 “你父母呢?” 她伸手一指,“那一边。” “不要走失才好。” 那孩子却又问:“你的左手怎么了?” 已能正确地分辨左、右,算是了不起。 万亨答:“我失去了它。” 她好奇地问:“永远失去?” “是,再也长不回来。” 她耸然动容,“啊,那多惨。” 万亨尚未回答,女孩母亲已匆匆找来。 她没声价道歉:“对不起,先生,打扰了你,小孩不懂事。” 她拖着女儿速速离去,分明已看到陌生人断臂,可是不动声色,匆匆走开。 此际天空已转为紫色,快要下雨,万亨鞠一个躬,黯然离去。 不是自己的孩子,不会陪你说话,同你亲热,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他忽然渴望有一只小手轻经抚摸他的头脸,唤他爸爸。 他的未生儿不知是男是女。 那夜,他喝得很醉。 酒馆打烊时夥计亮灯才发觉他倒在卡座底下不省人事。 万新无言无怨地把他扛回家去。 第二天万亨向大哥道歉:“又像一只死猪。” 万新扬扬手,“见怪不怪。” “你一直宠坏我。” “一世人两兄弟,少废话。” “你亦知道我不曾戒酒。” “戒来作甚?人总得有点嗜好。” 万亨笑,“多谢你纵容我。” “真奇怪我俩到现在才有点做兄弟的样子。” “患难见真情。” 那天之后,万亨彷佛有意振作。 他至少已经成了烈酒,改喝淡啤酒。 开头,双手不住发抖,他去看医生。 医生很幽默,“这好像是酒精中毒。” 万亨无柰。 医生说:“创伤再深,也要设法治愈,你说是不是。” 万亨用右手托着头。 医生交给他一叠名单。 万亨奇道:“这是什么?” “这只是本医院的伤残人士记录。” 厚厚一叠,他不过是其中一名。 “可以说,你并不寂寞。”医生简直有点讽刺。 开头,人们是同情他,再拖延下去,同样的一班人将会唾弃他。 万亨沉默。 医生拍拍他肩膀。 那天,他一直熬到黄昏才喝一大口啤酒,原以为它会像琼浆玉液,可是没有,他竟呕吐大作。 忽然之间,他的胃已不能容纳酒精。 就那样,周万亨成功地成了酒。 时间忽然多出一大截,无处消磨。 “不如开一家桌球室。”万新建议。 “不,又是龙蛇混杂的地方。” “那么,云吞面铺。” 万亨笑,“大困身了,比炸鱼薯条更烦。” “我想把酒店交回你,我去做唐人洗衣铺,听说自动洗衣场好赚。” “为什么我们只能做这种杂碎生意?” “只要赚钱便可,何用计较。” 万亨感概:“这些小生意毋需专业知识,只需一铺牛力,可见华人永远与功夫电影及咕噜肉脱离不了关系。” 万新诧异道:“酒醒了好似烦恼更多,你不如再继续喝下去。” 明珠在一旁听到,笑得弯腰。 她说:“学校里也有这一派人物,一直钻研华人地位问题,恨铁不成钢。天天在小憩时分检讨,弄得大家吃不下饭。” 万亨讪笑。 明珠说下去:“另一派就比较实际,忙着设法搞居留,找工作,反正做得比人好,货真价实,就一定有存在价值。” 万新问:“你是哪一种?” “肯定属庄敬自强类。” “万亨呢?” 明珠语气转得异常温柔,“他?他忽然酒醒,一时无法适应,慢慢会好的。” 万亨微笑,“我最好也是一个普通庸俗的人。” 明珠也笑,“同我一样。” 万斩十分妒羡,“你们都喜欢他,为什么?” 明珠抬起头,“这也是命。” 周氏兄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是吗,不是因为有人可爱有人不可爱吗”十分讶异。 明珠十分肯定,“不,是注定的。” 阿。 明珠说:“一个人一生得到多少人的锺爱,一早注定,分毫不差。” 万新看着明珠,“那么说来,你是来打救周万亨的了。” 明珠笑笑,“万亨哥不止一次从泼皮与野狗手中把我打救出来。” 事后万新同弟弟说:“明珠喜欢你。” “同自己妹妹一样啦,”万亨只得这句话。 万新只是笑。 他投了一家书报摊来做,专门卖中文书报杂志,售价订得比别家克己,“文化事业,旨在服务大众”成了他的口号。学生下了课都在他店里打书钉。 他喜欢得意洋洋地抱怨:“书书书,想不戒赌也不行了。” 稍后,他们看见他在店里教家豪写中文字。 那孩子长大了不像混血儿,可是浓眉长睫,大眼睛高鼻子,特别漂亮。 他相当懂事,从来不问妈妈在什么地方。 万亨接手管酒吧,反而成了酒,整日都清醒,令夥计啧啧称奇。 史密斯同他成了朋友,每日落更都来喝一杯,周万亨并不请客,不过,如果他忘了付账,夥计也不去追。 一日下午,来了一位女客。 万亨探头看半晌,不认得那女子。 她的确打扮过了,廉价的花裙子,浓俗香水,稀薄的金发束在脑后。 见到万亨,她叫他:“许久不见了。” 这是谁? “万亨,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家豪的母亲。” “呵,苏珊。”他连忙迎上去。 “我叫马嘉烈。”她更正他。 万亨惭愧,“是,是,马嘉烈,你好吗。” “比从前好得多。” 万亨连忙奉上咖啡。 内心志忑,可找上门来了,她环境要远比从前差,至多用钱打发她,可是很明显,马嘉烈情况比从前好,那就不容易应付了。 果然,她开口便间:“家豪好吗?” 万亨立刻问:“你可想见他?” 马嘉烈反而铸蹈,“知道他安好就很放心。” 万亨不动声色,“我有照片。” “我已再婚,又生了两名男孩。” 万亨略为放心,“那多好。” “丈夫待我不错。” “你应该有此福份。” “我丈夫是哥加索人。” “干什么行业?” “他有两部计程车。” “啊,环境一定不差。” 马嘉烈说:“听讲你父亲经已故世,”“是,几年来变化很大。” 马嘉烈低头说:“可否让我见一见家豪。” “当然,”万亨看看手表,“他已放学,我打电话叫他来。” “好。” 万亨拨通电话,说了几句,“他立刻来。” 马嘉烈问:“他知道母亲找他吗?” 万亨微笑,“你自己同他说吧。” 过一会儿马嘉烈说:“万亨,你一直同情我。” 万亨依然赔笑。 “如果找万新一定阻挠多多。” “是他的家事他很难客观。” “周家以你对我最好。” “我爸生前常说你始终是家豪的母亲,叫我尊重你。” 马嘉烈心怯地笑。 她唇上无缘无故冒出细小的汗珠来,万亨知道那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可怜,世上所有女子都应受到照顾爱护,永远毋需害怕、伤心、傍徨。 万亨温柔地说:“家豪十分钟就到。” 她有点不安,“叫小孩独自过马路……” “他可以应付。” 她颔首。 “我斟杯酒给你。” “我已经戒掉了。” 万亨笑说:“无独有偶,我也是。” 马嘉烈忽然说:“你的事,我听说了。” 万亨缓缓垂头,叹口气。 “真是可惜,我替你难过,失去的孩子本是家豪的表弟。” “华人叫堂弟,同一个祖父,比表弟亲密。”@马嘉烈又说:“我都戒掉了,从前像是一个无用的人,现在,对家庭对社会都好似有所奉献。” “是,”万亨答:“工作的确有益身心。” 她忽然站起来,“打扰太久,我告辞了。” “孩子还没有来。” “我不等了。”她逃避。 “马嘉烈,请稍等。” 这时。酒馆玻璃门推开,一个小小人走进来。 “小叔,小叔,”稚嫩的声音清脆可爱。 万亨责备他:“几步路走那么久?” “我碰见彼得勃朗宁。” 他走过来。 万亨发觉马嘉烈浑身震动。 那孩子有小小混血儿面孔,大而圆的棕色眼珠、高鼻梁、黑头发。 他问:“叫我来有什么事?” “祖母想吃梨子,你带回去给她。” “是。” 这时孩子发觉有一位陌生太太坐在一角凝视他,他也细细打量她。 万亨咳嗽一声,暗示马嘉烈开口。 半晌,马嘉烈刚开嘴笑,“你长得这么高了。” 家豪也笑,“我将来同小叔一般高。” 马嘉烈说:“那多好。” 万亨又咳嗽一声。 马嘉烈看万亨一眼,孺啼同孩子说:“我是你小叔的朋友马嘉烈。” 家豪忽然用华语问:“你好吗?” 马嘉烈笑着拚命点头,“我很好,谢谢你,”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她没有告诉他她是母亲。 万亨欷□,他不打算勉强这不幸的女子。 马嘉烈又问了关于孩子的功课、他的爱好,以及生活状况。 十分钟后她满足地轻经站起来,“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万亨送她到门口,发现她泪流满面。 他搂住饮泣的她。 “谢谢你给我这样大的方便,你真是个好人,万亨,上帝会保佑你。” “你喜欢几时来都可以,来多少次也可以,我不会对别人说。” 她走了。 衣着单薄的她看上去更似一只褪色苍白的蝴蝶。 家豪取过一包梨子问:“刚才那位阿姨是谁?” “她不是告诉你了吗?” “她长得很漂亮。” “你真的那么想?”万亨也高兴他对生母有好印象。 “是,不过,她为什么哭?” 万亨反问:“她哭了吗?来,我们一起回家去。” 孩子容易隐瞒。 叔侄二人结伴回家。 万亨觉得路非常长。 像他为例,彷佛已经活了一辈子,算一算,却三十未到。 父亲去世之后,好几个晚上,他伤心得想跟着去,在另一个国度。他还有慧群,他渴望与他们同聚,可惜世上还有母亲。 他紧紧握着家豪的手。 第二天,他把明珠约出来。 他凝视她年经的面孔。 难怪叫做红颜。 整张面孔红粉绯绯,头发有点毛,说是打完球回来,伸一个懒腰,手臂圆润光滑。 万亨看了什刻,转过身子,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泰晤士河。 “我比你大十岁。” 明珠笑,“没有那么多,只有六岁。你与志伟同年。” 万亨诧异:“只有六年吗?” 明珠看着他,“是,刚刚好。” 万亨笑,“刚好什么?” 明珠直言不讳:“照顾我。” “我只得一条手臂。” “我知道,那不是问题。” “我从未上过大学。” 明珠笑意不退,“我明白。” “我结过两次婚。” “听说了。” 万亨自嘲:“表面条件没有更差的了。” 明珠笑,“为什么我一点不觉得?” “你太小,还不懂。” “我并不觉得我小。” “你对婚姻有何憧憬?” “我爱他,他爱我。” 典型年轻女子的答案。 “生活呢?” 明珠笑嘻嘻,“你不是有一间十分赚钱的酒吧吗?” 万亨不语。 话说得这样明白,他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忽然说:“打铁要趁热啊,也不是等你一辈子的啊。” 万亨讶异,“你几时学得这样狡黠?” “我一早懂得为自己打算。” 她也不是温室长大的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