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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死坐席 作者: 森村诚一 第十章 情死之计 墨仓高道总是起得很早。前一日晚上无论睡得多晚,翌日6时必定起床,然后巡拜分布在自家6000多平方米大院里的三处观音堂。7时用早餐,7时15分准时乘专车前往千代田区大手町的墨仓总公司。 这是他住在正邸时的时间安排,此外,他每月分别平均有一两次住在南青山和六本木的情妇处。以往还要加上去后町清枝居住的松涛别邸,可自清枝进府以来,他的巡礼也相应地减少了一处。 这一天早上,他参拜完观音堂进餐厅与清枝娘俩共进早餐时,老女仆阿贞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走路一向如猫似地不出声响的阿贞今日一反常态,步子又急又响,三人不由得抬头张望。只见她沉着脸径直走近墨仓,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什么?登志子她……” 高道顿时变了脸色,手一哆嗦,碰响了旁边的餐具。 阿贞紧张地点点头。 “好,我这就去医院,备车!”高道只吃一半早餐,就起身离桌。 “怎么啦?”清枝问。 “登志子突然不行了。我立即去医院,你替我与秘书室联系一下,就说我今天可能参加不了‘三金会’了。” 那天早上适逢本月的第三个星期五,每逢这一天,高道都要主持墨仓直属企业首脑集中会晤的“三金会”。 高道慌忙穿戴好,匆匆出门。 “怎么太太的病一下子又恶化了,听说这一阵子挺好的,这又咋的啦?”来到门口送高道上车的清枝自言自语道。 “对清枝来说,这可是个喜讯吧!” 不知什么时候,阿贞来到清枝的背后,用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阿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枝岂肯受人挖苦,转身质问阿贞。 “没有什么意思。”阿贞不动声色地说。 “你刚才说对我是喜讯?” “就是这个意思,仅此而已。” “为什么说太太病变是喜讯?” “这,你比谁都明白。” “阿贞,还不给我住嘴!”背后传来斥责声,阿贞的丈夫、管家矶崎面色铁青,站在不远处。 “阿贞,太放肆了!快给清枝赔礼。” 矶崎深知登志子夫人死后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属谁。若是惹恼了她,便会老无葬身之地。他明白:到了这把年纪,是找不到比这府里更称心如意的差事的。 可妻子阿贞却不承认清枝为这府上的女主人。在她的心目中,女主人只有登志子一个,小老婆出身的清枝即便进到府里,充其量也只能与女仆同等。既是女仆,按资历自己从上一辈就侍奉这家人,理应在清枝之上。 正因为有这种意识,所以她屡屡对清枝有抵触言行。尽管如此,她对那美却谦恭顺从,因为她觉得尽管这孩子是小老婆所生,但毕竟继承着高道的血脉。 挨了丈夫的斥责,阿贞毫无表情地挪动着猫一般的轻步退了下去。 “真是的,内人说了非常失礼的话,十分抱歉。她并无什么恶意,只是个说话不知深浅的女人。”矶崎一边赔不是,一边拭着额头的汗珠。 “可这话语并不让人感到没有恶意啊!”清枝仍愤愤不平。 “我一定好好训斥她,请饶她这一回吧!”矶崎感到无地自容,慌慌张张地朝妻子退下的方向追去。 “到底还是没治好啊!”矶崎夫妇离开后,那美说道。 “兴许是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我看阿贞没说错,是个好消息哩!” “那美,别胡说!” “难道不是吗?这回她要是真的上了西天,妈妈也就用不着回松涛了。” “你这孩子,净……”话说出一半,清枝便一下子停住了。她的耳边响起了弦间的话—— “登志子夫人是该死没死掉的,那就帮她死嘛”。 由此看来,登志子病情的突变难道与弦间有关?倘若如此…… “妈妈,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可怕。”那美惊讶地问道。 “你千万不要随便瞎说!” “对不起,是不注意说走了嘴。”那美调皮地伸伸舌头。 “这可不行!” 这一天,墨仓府里始终充满了紧张的空气。两位秘书不知上哪儿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墨仓去医院后全无消息,使人感觉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清枝和那美则被当作局外人了。 “妈妈,这次说不定……”那美含蓄地说。 “说不定什么?” “还会是什么,那个人的死呗。” “那美,你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人不都总有寿终之日吗!总这么一只脚踏进棺材似的活着,不是给周围人添麻烦吗?我想,爸爸的内心这下可轻松了。” “快住口,祸从口出啊!这话若让阿贞听到,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顾忌不了这么多,对尽不到妻子义务的人,早该请她让位给妈妈了。过去你受的那么多冤气不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吗?如今总算熬出头了。现在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今晚咱娘俩就预祝胜利干上一杯,怎么样?” 假使事态真像那美所云,倒也值得一贺。但是,清枝的内心对事态有一种不敢尽情欢庆的恐惧。如果此事真是由于弦间的“工作”所致,警察势必要介入进来,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乐观地想,就算能躲过警方的怀疑,今后与弦间这家伙的孽缘也将越陷越深,和他之间永远都将以“同犯”的关系紧系在一起。 “妈,你怎么了?老沉着脸。” “让我像你似地那么高兴?” “瞧你的口气,把我当成多么坏的人了。”那美生气地噘着嘴。 “我看算不上好人。” “妈妈,你也太不饶人了!不过,说干杯是过份了点儿。”那美又淘气地耸耸肩。不知是因为心理的作用还是什么,清枝愈来愈感到那美的腹部明显比过去浑厚起来,那可是弦间播下的种子在一天天地成长。 是啊,和弦间已经无法一刀两断了。 虽说是狼狈为奸的缘份,但现在却牢不可破地捆绑在一起了。既然无法分手,那就合伙到底。弦间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与他为敌太可怕了,若联之为伍,或许能借其毒除己害。 直到深夜,才等到墨仓打来的电话。 “登志子终于没能救过来。”语气显得很疲惫。 “真是不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估计是今天凌晨,去量体温的护士发现病危时,已经没救了。” “太太真不幸啊!” “因为要处理后事、筹备葬礼等等,今晚我回不去了。你在家里守着,听候我的安排。” 说完必要的话,电话挂上了。和高道通完电话后,清枝并没感到的轻松。高道死了病妻,理所当然地要处理好多事,但作为墨仓财团之主,高道有必要亲自处理后事、安排葬礼吗?这些事完全可以托交秘书去办,他只需要葬礼上露个面就可以了。他之所以不那样做而亲自张罗丧事,难道是因为有非得他亲自过问的缘由吗? 清枝胡思乱想,坐立不安。假如登志子的死是弦间“工作”所致的话,高道会如何处置呢?妻子在医院不明不白地死去了,高道会追查个水落石出吗?恐怕他不会这么做,因为登志子是被癌症判了死刑的人。尽管她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在获许出院之前恢复得也较好,但并非根除了复发的危险。高道对这一点应有思想准备。 那是高道对被绝症折磨至死的老妻的恋眷之情吗?这似乎也不大可能,其依据是他另有清枝等三个情妇。 高道的第一夫人在医院奇怪地死去了,这不但显得高道脸上无光,而且外界会有看法。凡是有损于高道面子的事,概不得外扬。虽然登志子的死因多少有些蹊跷,但患的毕竟是不治之症,所以也不会有人见怪。墨仓没有必要去迫根寻源而自找麻烦,说不定高道还忙于隐匿登志子不明死因的工作哩。 也许医院方面在通知高道时已经隐瞒了疑点,疏于医学知识的病人家属只能听信医生的解释。 总而言之,情况对清枝非常有利,照此下去,她肯定会坐上“第一夫人”的交椅。 担心高道怀疑自己是多余的,登志子病危时她正睡在高道身旁,这可是最好的不在现场证明。 清枝曾冲动地想过此时应给弦间打个电话核实一下事态,但又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打电话太危险,好像弦间也深知这点而一直按兵不动,所以她便改变了想法。这不动声色本身不就说明了是他所为吗? ——真是个可怕的人! 清枝这次着实领教了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的弦间是多么令人可怕。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可他却真干了。对妨碍自己的事和人都毫不犹豫地消除掉,这样做并不是为清枝,而是为了他弦间自己。不过,借这位可怕人物的力量,清枝面前也确实铺好了通往墨仓王国王后的轨道。 墨仓登志子的葬礼在青山斋场隆重举行,约有5000名政界、财界、文化艺术界、体育界等各方名流前来吊唁。另外,还有一些为了避人耳目而隐藏在他人身后的人,那就是被人称为墨仓财团私人武装的暴力团成员,他们也加入了葬礼的行列。 不仅在日本国内,许多墨仓财团控制下的外国企业的大亨也前来凭悼,有的则派代表前来或者发来唁电。 前来吊唁者人数之多,显示出了丧主的威严和势力,而不是死者本人的威望。但是,高道对汇集称霸日本各方的政客、财阀、名流为一堂的葬礼仍有不满,这是因为他期待出面的人也有没来的。这是他们不惧怕墨仓势力的证据,是对自己公开举起的叛旗。 他不明白:若今天的葬礼和三菱、三井方面的什么重大活动相重叠的话,人们会如何选择呢?将妻子去世作为衡量吊唁者忠诚与否的标尺,乃墨仓帝国之统帅的特有意识。 清枝当然没有出席葬礼,其他两位也没来。这是因为高道没让她们出来。但是,那美被排在遗属之列,这意味着向公众表明她是墨仓家族的一员,也是立清枝为妻的前奏。 登志子的葬礼结束已一个多月了,清枝娘俩仍留在府内,她们已没有回松涛的必要了。一天,起居室里只有高道和清枝两个人的时候,高道郑重其事地对清枝说:“清枝,我打算让你入籍,你先准备好书面材料。” “入籍?” 虽然是内心望眼欲穿的事,但高道能在丧事后一个多月就提出来,仍令清枝难以置信。 “是的。你怎么显得这么吃惊?我正是有此打算才让你们搬过来的呀。” “我是想太太过世没多久……” “登志子患病时令人可怜,死是在所难免的,即使出了院,也不能恢复如初。你的事,我打算择期向亲戚及周围的人挑明。办好入籍手续后,我想立那美为嫡出子女。” “多谢!” “往后,你要以墨仓主帅之妻的身份行事。” 七七四十九日过去后,清枝提交了与墨仓高道的结婚申请。因为婚姻法上对男子没有像对女子那样严格的禁止再婚期限的规定,所以这张书面申请从法律上就确立了清枝为高道之妻的地位。 虽然只是薄纸一张,但其效果却重大无比,它将决定一个人居于向阳处或背阴处的命运。 “太太,恭喜您!” 一切手续办理完毕之后,阿贞毕恭毕敬地道喜来了。以前从不称她为“太太”的阿贞在这位新女主人面前神奇般地俯首称臣了。但清枝明白,阿贞内心对她绝非忠诚。 “阿贞,你今后说话要注意些,我决不会忘记你以前的非礼之举,能顶替你的人多的是。”清枝毫不客气地说。 “是,明白了,太太。” 阿贞俯首时,脖子后面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这是她承认失败,强忍着向女主人屈服的羞辱的表现。 然而,阿贞的委屈感也暗示着她准备有朝一日揭竿反抗的意识。 “这婆子,得尽早辞掉才是。”清枝心中已拿定主意。万一自己和弦间的关系被阿贞知道的话,无疑会招来灭顶之灾。 阿贞正欲退下,不料她走的姿态又引起清枝满心不快。清枝忙叫道: “还有,阿贞,你要改掉走路时猫似的脚步。” “这,我已习惯了。”阿贞答话时仍背对着清枝。 “唔,那就要改掉这个习惯,如果你还想在这儿干下去的话。” 阿贞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向房间外面走去。 入籍数日后,沉默多日的弦间打来了电话。 “恭喜,恭喜!这下夫人可成堂堂正正的墨仓王国的女王了。” “只是提出了结婚申请,现在还说不好,别瞎讲。” 清枝很想寻问登志子猝死的原因,但顾忌到自己所处的立场,又觉得不便太直截了当。 “登上女王陛下宝座的感受如何?” “当然没什么不好喽!” “那我何时能拜见墨仓天皇呢?那美的肚子可是越来越显眼了哟。” “我刚刚入籍,现在还为时太早啊。请再等等吧。” “我倒没关系,贵千金未婚先孕,你不感到难堪吗?” “我会寻机引见的,请耐心等待。你见那美了吗?” “哦,常见面,我这儿的信息都来自那美。前夫人的死正是时候,你不觉得就像有意给你腾出位子似的吗?”弦间在嗓子眼儿里发笑。 “不能这儿说啊!别人会误会的。”尽管清枝在制止弦间,但内心已明白登志子的死是弦间所为。 “我是夫人您的忠实奴仆,哪能做对你不利的事呢?请充分相信我。” “眼下,我们联系的方法还是我打电话给你,因为这府里的人都是奸细。” “这个电话是直通你卧室的呀!怎么还提心吊胆?” “小心没有过头的时候,若引起别人怀疑,可就鸡飞蛋打了。” “哎?怕他们怀疑什么?” 正要作答的清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 “你的身份呗!我希望你能成为配做那美丈夫的人。” “是啊,这事我正想找你商量呢。你能给我找份工作吗?这些日子一直失业,日子不好过啊!现在总不能重操为夫人您寻欢作乐的旧业吧。然而,要是实在过不去的话,也难说今后……” “你这小子,真无耻!” “老爷回来了。” “老爷?有什么急事吗?”阿贞的报告使清枝颇为吃惊。这个时辰高道一般是不会回来的。望着清枝疑惑的神情,阿贞的眼睛仿佛流露出微笑。一瞬间,一种不快从清枝心头掠过,但她现在没有闲空去计较它了。门口已经传来高道的脚步声,使人感到有一种异常的紧张气氛。 清枝迎到门厅,但见高道紧绷着脸。 “那美呢?”高道劈头就问。 “去学校还没回来。” “唔。”高道无奈地点点头,说,“你跟我过来。” 清枝随高道进屋后,高道以目光示意清枝坐下。 “今天您回来得早哇。”清枝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无话找话地说。但高道并不答理,仍冷眼盯着她。清枝承受不住对方的压力,不由得低下了头。 “清枝。” 清枝的心怦然一跳,抬起头。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莫非与弦间的事……虽然内心加以否定,但清枝自己都感到脸色在变。 “有没有啊?”高道紧逼不舍。 “没有什么事瞒着您。”清枝斩钉截铁地回答,但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没有。”只要高道不提出具体事宜,清枝决意坚持到底。 “那我明天带那美去看医生啦!” “带那美看医生?”清枝全身顿时松快了。露出破绽的原来是那美的身子,这事固然非同小可,但却不是清枝与弦间的那种更为致命的把柄。 “不就是说那美怀孕了吗?你身为母亲,这事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那男人是谁?” “真对不起,我一直琢磨着要跟您说的,可就是难以启齿……” 清枝抓住了高道送来的机会。此前她一直困惑:要告白吧,自己才刚刚入籍;不告白吧,这事又不能永远瞒下去。 “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完事的问题!那美是墨仓的嫡系后代,未婚先孕成何体统!你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吗?” “我知道,可那美说她一定要生。” “她说一定要生?那美还是个孩子,她竟胡说些什么?得马上让她堕胎,墨仓家的闺女不行相应的仪式和程序是不许生孩子的!” “我说过让她做人工流产,可她本人坚决不肯。” “太放肆!那美还没有生孩子的资格。让那美怀孕的野小子是什么人?恐怕是摸清了那美的身份,想攀上我的吧!” “这倒不是。他是在不知道那美和您的关系时相爱的。” “那人是谁?” “叫弦间康夫,听说是在从美国回来的途中认识的。” 因紧张而没找出合适的话语,清枝道出了真情。可要是编出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话,追究下去肯定难以招架。 “那人现在干什么?” “嗯……现在……” “现在干什么?” “据说曾留学美国,因刚回国不久,正在找适当的工作。” “什么?这么说,他是个无业者喽!” “说是曾有几家公司想要他,但他不想将自己削价出卖……” “没出息的小子!连个正经职业都没有,还去缠女人。无论如何,那美都必须和他一刀两断。那小子与那美本来就无缘分。过去、现在、将来都如同路旁的石头。明白了吗?” 高道满面愠色地说。但是,高道对弦间的身份等并没有再深入追问,所以清枝在这危急关头躲闪过去了。倘若对弦间追根刨底,肯定会露出了马脚。 然而,即使现在一时敷衍过去了,但终究是不能遮掩到底的。弦间绝不会离开那美,那美也不愿堕胎。清枝无论对高道还是对弦间都不能理直气壮,处于两头为难的窘境。 当晚,高道与那美发生了冲突。一直对那美疼爱有加的高道勃然大怒,而那美也在高道面前扬言绝不堕胎。 “我不承认这个野种是我的孙子。” “您不承认也罢,我本来就不想当墨仓家的人。我不能照爸爸的意志去堕胎。这孩子是我和康夫的,要凭我的意愿把他生下来。我已经是成人了,要按自己的意愿选择伴侣、生孩子。” “那美,你怎么能这样对爸爸说话?” “不,我要说!墨仓家的规矩与我无关,本来我就是在这个家规之外出世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把它强加于我呢?” “那美,你给我住口!” 当着高道的面,清枝扇了那美一记耳光。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记耳光会这么响亮,那美的面颊上立即现出红红的手印。这一记耳光暂时使兴奋的三人平静下来了。 “那美,你并不了解他的真相。”高道以克制的口吻说道。“真相”一词使清枝感到震惊,可高道似乎并没有觉察出她的细微反应,继续说道: “那个男人是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后才接近你的,分明不是爱你,而是冲着我墨仓的家门来的。” “不是那样。我和康夫是在从美国归国的飞机上偶然相识的,他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念头。” “先认识再了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嘛。就算最初不了解,后来了解到你的身份,便更加缠住不放。” “爸爸为什么总是歪曲事实呢?康夫对墨仓财团压根儿没兴趣,他只关心我。并非全日本的人都生活在您的伞下,对您的势力之外的人说墨仓什么的,就如同谈论外星人。别总以为您的名字无人不晓,那是您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是不是估计过高,我们走着瞧吧!既然你不堕胎,我就不承认你是墨仓家的人,也不能留你在家里,也不给你钱、物等一切资助!你只身赤手滚到那男人处试试看,到那时候,自然会了解那男人的真相。” “求之不得哩,我现在就找康夫去。”那美彻底变了个人。这就是不久前还曾同那个男人订下不受任何约束之盟的同一女子。 “那美,你根本不懂生活是怎么回事。你从出世的第一天起就养尊处优,应有尽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然而只要你出了这家门,就什么也没有了。一片面包,一件遮体的衣服都必须靠自己的劳动挣来。” “我可以干活。” “嗬,说得轻巧,上哪儿干?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 “卖淫也行?你那身子怕是卖淫也不成哩!” “说得太过分了……” “你这未涉世事的黄毛丫头即使步入社会,恐怕也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挣到一分钱。你娇生惯养,生下来就有美味佳肴、漂亮的穿戴、宽敞舒适的住房,有别墅、有珠宝,无所不有。就算现在你有男人的爱,但仅靠那个怕你一天也生活不下去。” “贫穷,我不在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好吃好穿、要珠宝。” “这正说明你没有尝过贫穷的滋味。罢了,你嘴硬,就到那男人处去好了,认识一下那男人的真相也好。和那男人穷极潦倒的时候,你会想起我的话是对的。” “您,真的不管了?”清枝禁不住呜咽着向高道乞求道。 “就这样吧!不这样放出去,那美是不会觉悟的。” 那天晚上的会谈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清枝感到势态正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如果那美投奔弦间,高道势必要吩咐人去调查弦间的底细。这样一来,清枝与弦间的秘事就有可能败露。 清枝心里明白:高道虽然当时说得很绝情,但从他平时对那美的宠爱劲儿来看,估计他不会真的撒手不管。让高道死死盯住弦间对自己肯定不利,但却又不能阻止他这样做。 次日,那美找到弦间,把与父亲闹翻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说了一遍。弦间感到期待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因为他早已料到与墨仓高道的交锋不可避免,所以听了那美的述说也不吃惊。 “爸爸断言我赤手空拳投奔你才能了解你的真相。”那美撒娇的口气中多少带有不安。 “可现在并不是赤手呀!” “讨厌!现在还说风凉话。” “对不起,对不起,为了了解我的真相,就赶快住过来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把随身物品带来了。” “嗬,你比我更性急哩!” “爸爸说我如果不和你散伙,就不让进家门。” “那是清除门户了?” “什么‘清除门户’?”那美好像不懂这个词。 “就是说,断绝父女关系。” “爸爸确实这么说的呀!” “你能接受吗?” “我只要有你就行。” “说得好!这不正是我们俩走向新生活的良机吗?” “你也这么想,我太高兴了。带我去你的公寓,好吗?” “我那个脏地方,准把你吓一跳。” “能和康夫一起生活,什么地方我都无所谓。” 那美一直在父母卵翼下的安乐窝中生活,如今却单独同热恋的男人携手向冒险的生活之海扬帆出航,显得十分兴奋,而那男人却冷眼静观她的冒险性格。 尽管高道一时冲动说与那美断绝关系,但并不能切断父女关系的血缘,仅凭此举也不能成为废嫡的理由。即使那美形似只身投奔弦间身边,背后仍无形地牵有墨仓财团的万贯财富。那美腹中之子仍墨仓直系子孙,即时高道一时佯称不管,但在那美的后面肯定会悄悄地撑好保护伞。 这难道不正是成为那美丈夫的天赐良机吗? “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妈妈当然不赞成我这样出家门,她夹在我和爸爸之间正为难呢!” “我想见你母亲,同她好好商量一下。” 清枝惧畏的是高道将要调查弦间的身份,但是,高道和弦间的决斗不可避免。弦间只要将与清枝的关系隐瞒到底,其他的事都好办。 “我们现在会面很危险哟!”清枝对弦间强行叫她出去感到害怕。 “我已经出场了。岳母会会女婿也不至于有人见怪吧。” “你别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也许你已被墨仓的调查机关盯上了。” “我又没做任何亏心事,谁监视我都无所谓!” “你就那么嘴硬?” “今天不是请你出来讨论那事的。我是要告诉你目前我与那美同居的事。” “这样做要激怒墨仓的,你考虑过后果吗?” “现在已经激怒他了。要想让他承认我和那美的关系,只有这种办法了。” “这样下去他更不会承认。” “没那回事,他必然要承认的。” “太自信了。” “请你不要隔岸观火,让他承认那美和我的关系,就能保证你的地位。我不是已经挺到这一步了吗?只差一把火了,再加把劲儿吧!”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想请你为我‘掩护射击’。你可以对墨仓说:不让那美跟弦间结合,那美会去死的。他一定会软下来的。” “墨仓是不会软下来的,你太小看他了。” “那样的话,我们当真情死,看他怎么办。” “真的情死?” “当然是演戏。我们假装对不能结合而万念俱灰,在双双服安眠药殉情时被你发现。当然,药的剂量我会掌握在不致命的程度。” “你真坏透了。” “和你差不多哟。只要墨仓承认我们的婚姻就行,我现在顾不了太多了。” “他们要调查你身份的话,你怎么办?” “他再怎么调查都无妨。我并非有什么前科,但是,另有一件事让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放心不下?” “墨仓对那美的妊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她的体型变化并不明显,除非敏感的人,一般是难以发现的。” “……” “府里是否有人向墨仓告密?” 清枝的表情顿时变了。 “怎么,你似乎已有所觉察?” “有个令人讨厌的老女佣。”清枝说的是阿贞。 “其他只有管家,门卫兼秘书了吧。女人对怀孕最敏感,我看奸细可能是阿贞这婆子。” “的确是个令人讨厌的老婆子,走起路来轻得像只猫,等你发觉动静时,她已经站到了你的背后。”说着,清枝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好像阿贞就站在背后似的。 “为什么不辞掉她?” “她是进府多年的老女佣了,墨仓对她好像挺满意的。总不能按我的个人意愿解雇她吧!” “那可要提防着点儿。不只是墨仓那边,若她同反对你的人串通起来,可就麻烦了。” “明白了。” “为谨慎起见,这段时间以少联系为妙。这倒不是心虚,而是不想无故受人怀疑。” “姓名弦间康夫,现住中野区本町4—2号光和庄公寓。你替我迅速查清这小子的身世,包括家庭出身、个人经历、与女人的交往史等等,越详细越好。目前只知道这姓名和住址。” “遵命。这人和我们有什么瓜葛?” “调查时需要知道这一点吗?” “知道的话当然更好。” “对你说这事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绝对不要传出去。这家伙把手伸到那美身上啦。” “对小姐?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他点厉害尝尝。” “不许胡来!那美正痴情哩,说不同意她结婚就去情死。” “一时的冲动,过一阵就没事了。送她到国外避避如何?” “要是能这样我就不用这么伤神了。那美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 “她还坚持不流产。虽然也可以强制她去做手术,但我不想那样做。据说那小子从美国回来后无所事事,我认为他一定有问题。肯定是他了解了那美的身份,想攀高枝缠上的。我要揭开他的画皮,让那美清醒清醒。” “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务必抓紧,那美肚子再长大就要现丑了。我可不愿那样啊!” 在墨仓总公司大厦最中心的董事长专用办公室里,高道正同一个人密谈。此人名叫山岸英光,是负责墨仓集团情报收集工作的东方资料咨询所的所长。 那美住进了弦间的公寓。这是弦间在处理了佐枝子后重新租用的。两人在这儿开始了过家家似的生活。 眼下的生活费都是那美带来的,但并不能长久指望它呀。过去的老行当又不能干,弦间不得不到某英语口语学校谋了个计时付酬的差事。他的英语虽然不正规,但总是在当地学的,还能应付口语学校的工作。这样的苦日子尽管不自在,但他坚信只要抓住那美,就肯定能进入墨仓王国。 胎儿的成长也很顺利。勿庸置疑,这是高道的孙子。两人同居后,为保重胎儿,弦间让那美休学了。万一流产,他会落得鸡飞蛋打。 二人在弦间公寓同居一个多星期后,弦间在英语口语学校接到了清枝打来的电话。 “喂,你周围有人吗?”清枝首先问。听声音好像挺紧张的。 “在能听到通话内容的范围内没有人。出什么事了?” “你要注意,据高道透露:山岸出动了。”清枝压低了嗓门。 “山岸?何许人也?” “是墨仓调查局的,墨仓系统的情报收集工作都是他一手负责的。据说以前曾在自卫队的秘密谍报机关干过,是个高手。” “那家伙要查我老底?” “是的,你打‘那’以后没再有什么劣迹吧。你所谓的‘地下买卖’一旦败露,连我也要被挖出来,苦熬到现在才得到的好日子可要全完了。”电话里传来清枝胆怯的声音。 “太太,别担心。他查什么我们都不在乎,要有自信心,现在最要紧的是泰然自若。” 话虽这么说,但弦间内心并不踏实。万一那个老鸨高冈被山岸探着就糟糕了。还有,山岸的触角如果延伸到美国的话,也挺讨厌的。不,最可怕的是和三泽佐枝子的关系,若这件事败露,可要遭灭顶之灾了。 自己干的桩桩见不得人的丑事,能逃掉自卫队谍报人员出身的铁腕侦探的眼睛吗?弦间自认为在隐蔽性和销赃灭迹方面是很仔细的,但听说对方是职业侦探,弦间也感到心虚了。 “我现在用的是公用电话,从府里打怕阿贞那婆子窃听去。待有了新消息再与你联系。那美好吗?” 最后才问起女儿的安否,使人感到清枝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果然,弦间那小子不是个玩意儿。” “查出什么来了?” “他出生于神奈川县相模市,其父退休前在市政府干勤杂工,现在附近一家工厂当门卫,至于家庭成员,请浏览这张身份调查表就可明白。他从私立大学毕业后,干过推销员、保险公司的外勤等,转了好几家公司,最后到了都内一家二流饭店当男侍,之后去美国留学两年,去年8月底回国。现任英语口语学校的临时聘用教师。” “他在哪方面不成体统?” “过去,同不少女人有过较密切的关系,但都没长处下去。留美只是个虚名,关系挂在某英语学校,实际并未听课,究竟干了什么现还没弄清楚。在美国,留学生是不准打工的,那段时间他靠什么生活还是个谜。” “有资助人吗?” “在日本国内还没发现。” “会不会在美国靠上了什么人?” “留学两年的花费是相当可观的,我想如果没有一个实力雄厚的资助者是坚持不下来的。” “原来是靠美国的资助者!” “不仅仅在美国,他回国后一直到前一阶段,也不知干了些什么。” “不是在英语学校当教师吗?” “这是一周前才刚刚就职的,此前一直没有工作。” “这么说,他闲逛了十个月,看来相当阔绰哟。” “闲逛不说,还在皇家饭店包了一间房。” “在现住处之外?” “现住处是最近才搬进去的,以前住在哪儿尚不清楚。他那时并没有住进饭店,好像另外还有家,听说常常到饭店取邮件、留言之类的。” “那是把这个房间当做事务所了。这个无业者蛮讲排场哩!” “是这样。我暗地里查了信件的发信地,都是来自美国的,好像都是女性。目前调查到的就这些,还有些留言等,好像也有来自令媛的。” “他把饭店作为联络点,也就是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饭店以外的住址。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呢?是因为那儿有别的女人?” “我也这么猜测,并打探过他在饭店以外的住处,但没找到。” “连你都一时找不到,可见他多诡秘。一定是一边让女人养着,一边抓着那美。为了糊口,权且寄生在那女人处,待搞到那美以后,再把那女人甩掉,真是个十足的无赖。” “看来,他对女人很有手腕,没准在美国也是靠女人生活的。” “为让那美醒悟,我希望得到具体的证据。还要劳驾你派人去一趟美国。” “让我亲自去吧!” “你去更好。” “目前手头没有急件需要调查,所以我就一抓到底吧!因为这关系到小姐的终身大事。” 山岸扬起他那强健身体。 “弦间,你在美国干了些什么?”拿起电话就听见清枝急促促的声音。 “还用问?学习呗。”虽然受到巨大冲击,但弦间仍故作镇静地答道。 “撒谎!要真是安安分分学习的话,山岸还会去调查你吗?” “去美国调查?此话当真?” 弦间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走调了。 “瞧你慌神的样子,到底有鬼吧。这是墨仓今天早上透露的,说你的留美生活可疑,便派山岸亲赴实地去查访了。喂,你在美国到底干了什么勾当?” “没干什么坏事。” 虽然弦间对答如流,但口齿却含糊。 “瞒着我可不行,因为墨仓并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不是说过我们是盟友吗?我是这么做了,否则,就不会向你提供这情报。而你对我可要实话实说哟!” “你向我提供情报,是担心我露了马脚,对你也不利吧!” “现在不是谈论那些事的时候,你在美国的事当真不怕调查吗?” “……” “你说呀,到底有没有短处?请从实说来。如果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必须趁早想办法。”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要刨根问底,倒也有件难以启齿的事。” “什么事?” “这个……” “莫非是我俩干过的那等事?” “……” “太令人吃惊了!” “太太,请原谅。当我饥寒交迫时,才万般无奈……若这事被调查出来,确实挺麻烦的,因为这会令人联想起在新宿和你的交易。” 弦间在向清枝求救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手中的杀手锏。 “我越发不能把那美许配给你这样的男人了。” “那些旧事现在不论怎么处理都是抹煞不掉的,我们现在已是一根藤上的瓜了,请你设法阻止山岸去美国。”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只要高道不撤销命令,谁也没有办法。” “太太你求他撤销不就行了吗?” “我若求他,不让他怀疑你我的关系了吗?” “你不能撒手不管,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墨仓最亲近的人不就是你吗?” “前些时候是谁说要‘泰然自若’来着?” “老话休提。现在是不要那位调查人员去美国。” “也不是没有一个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 “就是你以前说的,情死。” “嗯?” “和那美一起服安眠药。” “药物会不会影响胎儿?” “有的药物没有致畸作用。再说,受药物影响是在怀孕初期。” “服药能使墨仓中止调查吗?” “你们服药后,让那美给墨仓挂电话,就说:既然爸爸不允许我同他结婚,那我就在阴间和他在一起。谢谢爸爸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是女儿给爸爸的最后一次电话。我料他接到电话后准会着慌,他会想:你俩已到这般地步,估计是不可阻挡了,自然会同意你们结婚的。那样,派人去美国调查也就无意义了。” “说得在理。” 就算他们调查清楚了,但只能同意这桩婚事。他们对留美生活的某些怀疑不致成为致命伤。 对弦间来说,真正惧怕的是他们清查自己在日本的生活史。所以说,在美国的暧昧生活吸引了调查人员的注意力是因祸得福。 下一步就要争取那美配合演好这出戏,为了同弦间结婚,那美肯定会不遗余力的。 和弦间联系过后,清枝不觉对自己倒错的心里感到惊异。作为那美的母亲,本应全力阻止女儿嫁给这等卑鄙无耻之徒,但是,自己不仅没有那样做,反而在极力撮合他们。 勿庸赘言,这是因为对方抓住了自己的短处。尽管当初并不知道那美与弦间的恋爱关系,但自己毕竟曾偷偷摸摸买得和他在肉体上的愉悦和满足,并为爬上现在的宝座,进一步得到了弦间魔鬼般的协助。虽然那个协助没有用言语挑明,但从他提供协助之日起,弦间就不是握着清枝把柄的恐吓者,而是她的同犯了。 同犯的存在常常孕育着危险,但那美已经被弦间牢牢地握在掌心了。那美腹中的孩子稳稳地锁定着弦间与墨仓、弦间与清枝的关系。 清枝自成为墨仓高道之妻后,感到周围有许多敌意的压力。要确保这一地位名副其实,她就必须铲除掉所有的敌人。为此,她要借助弦间的一臂之力,以毒攻毒。倘若是甩不掉的同犯,勿宁与之为伍。最初清枝是如此算计的,然而现在却不是算计了,而是死心塌地地视弦间为自己最可靠的盟友。为了那美,而且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来说,弦间都是个绝对必要的存在。 清枝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卷进了弦间的漩涡,她同弦间一度为性伙伴,被他拴套住并非因为性爱的余波,而是巨大的“命运共同体”所带来的结果。 弦间说的“一根藤上的瓜”非同于“同归于尽”那么悲观,而给人以一种共同开辟未来的“战友”间的精神鼓舞。现在的清枝已不再是为了自卫,而是为了不让弦间在战斗行列中走失而结成了统一战线。 就好像算好了夫妇入室就寝的时间,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了。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只是有限的几个人。清枝急忙抓起话筒,不一会儿,神色就大变了模样。 高道意识到异常,忙问:“谁打来的?” “不好了!是那美打来的。” “这时打来电话,有什么急事?” “说是和弦间一起服了安眠药。” “什么!”高道慌忙从清枝手中夺过话筒。 “那美吗?是我,怎么回事?” 那美抽泣着说:“爸爸,请原谅。结局只能如此……” “冷靜些,那美!说是你服了安眠药,真的吗?” “因为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爸爸的许可,所以我决定和康夫一起去死。现在已经服了药,想跟爸爸赔个不是,对不起,爸爸。有康夫在身边,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觉得未出世的孩子太可怜了。” “胡说些什么!现在在哪儿?弦间的公寓?” “我困极了,眼皮上就像挂了铅坠。”那美的话语明显混沌了。 “那美,要挺住!我马上就到。你在哪儿?千万不能死!你在哪儿?”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美!喂,那美!” 看来是通话的时候药物发生了效用,那美的声音消失了。但是,电话线仍然通着。 “立即请电话局查清挂电话的户头,越快越好!” 高道的面部抽搐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作为墨仓集团统帅在任何情况下都未失矜持稳健的高道,今天第一次在清枝面前露出了慈父本色。 虽然这是作戏,但若剂量稍有失误,可要弄假成真。清枝心里惴惴不安,憋得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因为电话线路是通着的(实际上是有意的),所以电话局能够探寻到打电话的场所。大约在30分钟以后,就找到了发话地——弦间在皇家饭店租的一个房间。饭店工作人员用万能钥匙打开房门,但见那美和弦间依偎着昏睡在一张双人大床上。早有人叫来了急救车,把两人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好在发现得及时,没有出现意外。昏睡了一天一夜以后,两人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那美腹中的胎儿也都正常。 此事使平素从容自若的高道受惊非常,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娇女竟倔犟得选择了情死。 高道招来山岸,吩咐道: “上回让你对弦间的调查不必再搞了。” “就是说不去美国了?” “是的,没有必要再深入调查了。” “是小姐顺从了?” “正相反,我决定同意她嫁给弦间。” 看来,山岸没能立即领会墨仓的意思。 “现在不可能将他们二人掰开了。而且,对方的身份已经大致清楚,没有必要进一步揭他的老底来伤害那美。总之,他虽不是个正经货,总不至于杀人越货吧。” 自诩明察秋毫的高道哪里料到这几句漫不经心的话语竟挪揄般地击中了弦间的要害。弦间正是在他的疏忽之下侥幸脱险的。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