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年味越来越足了，午后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
我懒懒地靠在拉面店的窗前，看雪花曼舞。
这时，一个学生模样的男青年，挽着一位乡下老者走了进来。两人掸落了身上的雪花，在临近暖气的那张餐台旁坐下。男青年先为老者摘下头上的旧毡帽，又帮着脱下那件褪了色又极不合体的棉大衣，然后径直走向我，大声喊道，来两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我正准备吩咐厨房伙计，忽然发现他急切地在向我摆手，他指着墙上的价目表，用手势示意我—他自己只要一小碗“白水面”。
我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朝他点了点头。
男青年对我拱手作揖后，回到座位与老者寒暄。
爹，你有什么事写封信就可以了，这么远，何必赶来呢？这么冷的天，你眼睛又看不见。我不是说了吗？考完研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
你都五年没回家了，你妈怪想你的……一滴泪从老者那没有光泽的眼里流了出来。
男青年的喉结一鼓一缩，眼圈红了。
店内一阵沉默外面的雪花越飘越急。
面送桌上了。男青年站了起来，抢先将大碗牛肉面端到父亲的面前，自己端过小碗白水面吃了起来。
父亲的筷子在碗里摸索着，夹起一块牛肉，又摸索着送到儿子的碗里：学习累，你得多吃点肉，补补脑子。
儿子没有说话，一面故意把吃面的声音弄得很响，一面把父亲夹来的一块块牛肉，偷偷送回父亲的碗里。
就这样，父亲夹过来，儿子夹过去，父亲再夹过来，儿子再夹过去……
窗外的雪似乎停了。我叫来伙计，对他悄悄耳语了几句，当伙计切了一盘牛肉，送到那父子的桌前时，男青年抬起头来，诧异地说，你们弄错了，我们可没有点牛肉。
没有错，我故意扬高声音一脸喜气地说，我们正在搞活动，这不年底了嘛，感谢新老客户一年来的关照，凡来小店就餐者，一律免费赠送一盘牛肉。
男青年表情嘴角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他转过头去对父亲说：爹，今天店里搞活动，白送我们一盘牛肉，你使劲吃啊！
厚道，厚道，真厚道！老者连连说，祝你们生意兴隆啊！
谢谢！我又懒懒地靠在窗户边，继续看雪了。雪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铺天盖地，洋洋洒洒。
父子俩吃完面，结了账，还一个劲儿地跟我道谢谢。
看着他们顶着大雪消失在路的拐角处，我转身收拾桌子，猛然发现吃空的盘子下压着一沓整齐的零钱，点点，正好是一盘牛肉的钱。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在那位盲人父亲坐过的椅子上，也“掉”了一沓零钱，点点，同样是一盘牛肉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