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随想
发信人: Jacqueline (花仙子), 信区: cla_music 标 题: 现代艺术 发信站: 酒井BBS
(Wed Sep 3 21:02:20 1997)
现代艺术
雅斯贝尔斯 同以前一样,今天的艺术不论愿意与否,都必须唤起当代人的信念,使先验论变为可理解的。可能这一时刻已经临近,艺术将再一次告诉人们上帝是什么,他自身又是什么。虽然我们的确参与了我们时代的真正的劳动,我们仍然意识到我们不能把握我们自己的世界,因而不得不思考过去,不得不思考漫长的历史中人类的悲剧形式、真正的存在的形式,这并不是因为过去的艺术更好,而是因为我们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真理。
今天十分明显的是艺术的本质正在衰败。技术时代的艺术,成了现代人生活的一种功能,它使自己日趋成为一种娱乐对象。作为娱乐,艺术的确能使自己从强制的工作生活中解脱,但它并不能推动个性的发展。与超感觉的符号的客观性不同,它只具有具体的娱乐的客观性。艺术对新的形式的寻找发现了一种没有渗入人本质的内在价值的形式科学。它不去使耽于先验存在的意识获得解放,而是放弃个性的可能性,而先验主义正是在这种个性的可能性中首次揭示了自身。循着这些途径进行的艺术实践无疑需要显著的能力,但这种艺术本质上要求通常的刺激。现代的人以无可怀疑的方式表现为进取的生命力。这种艺术声称自己并不表现人作为人的真正本质,而崇尚即兴的天然的表现方式。怀念和乐道过去先验主义的成功,只不过表现为一种幻想。在整个艺术的客观表现方面,艺术的形式仅仅成了一种技术,艺术的结构成了一种推演,而艺术的报负则成为对材料制作的要求。艺术的功能堕入到这一地步,根本没有原则和道德可言。艺术在本质上日趋变动不居,到处寻求新奇的感受。昔日的道德实体和内在价值已荡然无存。尽管其能力一如既往,但在本质上已经混乱。生命在艺术中只能看到自己的活力或自身的否定,并形成对另一生命的幻想,幻想出一个浪漫主义的、富于想象的、乐于享受、乐于冒险、胡闹和犯罪的生命,一个战胜了自己的鲁莽的生命。
对于那些对艺术采取这一态度的人来说,剧场只是出于满足好奇心和幻想之需要的娱乐场所。虽然如此,真正的艺术风格仍是可见的,但真正的艺术风格就像乐章中的低音那样容易被淹没。
电影所表现的世界同样是不可见的。我们为人的外貌所迷惑。一切民族和国家都处于我们的视野之中,但我们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东西,它们并不能对详细的研究提供帮助。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是刺激,甚至是颇令人激动,以致我们难以忘怀的刺激。但在电影院度过的大部分时间却使心灵陷入一种特殊的、空前的压抑之中,这种压抑在视觉紧张消失之后依然存在。
壮观的艺术还有一种传统技巧。其最近的发展产生了惊人的巨大影响。一部皮斯卡托尔的作品,以其机器、街道、跳舞的腿以及行动的士兵的混杂画面,为我们展现了原始的实在,这一实在同时又被纳入了非实在的领域。当适度的光线使事物投影为它自身的两倍时,它似乎成为它真身的两倍的魔鬼。技术手法作为表现的手段仿佛取消了这方法的现实性,这就使真实感消失了;只保留了一种无意义的东西,它以其对观众的感染力唤起了人们对生活的恐怖。在同这种倾向的抗争中,政治是软弱无力的,只不过是一种附属品。
现代演员基本上可以表现生活中的主要情感,如憎恨、嘲讽和轻蔑,也可以表现淫荡的性行为,荒谬可笑的形象,表现出生硬简单的对照。在大多数情况下,当他被指派表演高尚的人物时,他却总是失败。几乎没有人有能力扮演好哈姆雷特或埃德加。
莫扎特的作品仍可以极好地为热情的听众来演奏。的确,以前的最优秀的音乐作品可以由一种崇高的精神抱负来加以再现,不因去适应民众的天性而堕落。我们没有权力去评论皮斯卡托尔的观众或莫扎特的听众谁的水平更高、更接近真理。既然我们谈论的是无法比较的实体,我们就不必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皮斯卡托尔表现瞬间无序的作品把一种空虚的原始的生命意识带入自觉意识;但古典音乐作品则使存在的本质音乐化。
今天的音乐是雅俗共赏的艺术。与建筑学相比,音乐在对过去的再现方面最不受约束。这是它的感染力的核心。当然,我指的是古典音乐。就现代音乐的整体而言,其趣味性要强于感染力,其特征在于吸引群众而不在于完善自身。
(选自雅斯贝尔斯《现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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