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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眼劫》
作者: 曹若冰

第 四 章 神机妙算




  开封。
  三阳酒楼上,座无虚席,一片嚣吵。
  时正晚膳时间,洒楼上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下,可以看出座上的酒客,脸红脖子粗,恣意
的纵酒谈笑。
  这时,一个方脸挺鼻的佩剑少年,疾步上了酒楼,眼角一瞟窗口桌旁,还有一个空位,
不管桌上有客没客,走近一屁股坐了下来。
  桌上一夥本有三个酒,客见状齐齐脸色一变。其中有个四十余岁汉子沉声道:“喂!朋
友,这里有人!”
  佩剑少年脸故意一横,道:“我不是没有眼睛。这家酒楼生意好,各位将就些。”
  说着,瞥见面前正摆着一双盛酒锡壶,他仰首狂放地畅饮一口,大笑道:“好酒,好
酒。”
  接着酒壶向桌上重重一放,砰地一声,酒壶立刻陷入桌面三寸。
  三个神色愤怒的酒客,见状骇然变色,才知道眼前发横,的小伙子是个江湖人物。他们
互施眼色,也不顾满桌酒菜吃完了没有,如逃避一般向楼梯口急奔而去。
  满楼酒客此刻皆被惊动,纷纷掉首注目,房英唯恐别人不注意,见那夥酒客离开,才大
模大样换了靠窗的座位,目光一扫,却未见“邛崃双色魔”跟上来。他暗自感到奇怪:“难
道这两个老魔会放心自己?转念中却见楼梯登登登直响,跑上来了一个肩搭白巾的夥计。
  原来刚才房英上楼太快,那夥计却慢了一步,刚上楼梯,迎面见那三个酒客气冲冲的下
楼,双方在楼梯口正面相对,那夥计目光向房英桌上一瞥眼,讶然哈腰道:“咦,三位爷不
吃啦?”
  那三个酒客碰不起发横的江湖人物,把一口怨气正好出在夥计头上,为首汉子倏然伸手
向夥计脸上抽去,“拍”的一声脆响,那夥计差点被打下楼梯。
  莫名其妙的挨打,夥计举手护脸—怔,那酒客已呸道:“妈的,大爷花钱来喝酒,并不
是来受气的,你这家是什么酒楼。”
  说完,登登登冲下楼梯。
  被打的夥计摸着脸,一望房英,心头倏然明白了,神色有点恼怒,向房英气冲冲走去。
房英眼见这场闹剧,心头不无歉然。但为了找寻燕南翎等女子,也无法顾及其他。此刻眼见
夥计过来,不等对方说话,挥手喝道:“跑堂的,大爷到了半天,你才来啊。快把桌上残肴
撤去,把最贵的菜,为大爷来上一桌!”
  那夥计满怀冤气,本有质问之意,一听这番话,立刻被房英的气派镇住了,憋住冤气,
陪笑道:“对不起,爷上来得太快,……不知大爷是几位?”
  房英拍拍胸,喝道:“一位,你没长眼睛吗?”
  一听一个人要一桌菜,夥计神色益加低卑了,以为来了财神爷,咽了口唾沫,润润喉咙,
嘻嘻道:“是,是,小的马上做,爷请耐心包涵点。”说着,拉长嗓子喊道:“胡老三,有
客上席啦!”
  随着这一喝,顿时上来了两三名夥计,七手八脚,收碗的收碗,递面巾的递面巾,忙得
不亦乐乎。
  接着,脚步纷杂,一碗碗山珍海味,如流水一般地端上来。
  房英顾盼自得,无意中向窗外一溜眼,却见“邛崃双色魔”中的花无邪,直挺挺地站在
对街,正瞪着水泡眼,直朝这望,旁边却没有二魔的影子。
  他鼻中一哼,故意朝大魔做了个鬼脸,笑笑,于是自顾自大吃大喝起来。
  菜才上了一半,房英已肚子发涨,他举手拍掌,大声招呼,原先侍候的夥计闻声急奔而
来,哈腰道:“爷,要点什么?”
  房英道:“不要什么,大爷饱了算账。”
  那夥计—呆道:“爷,还有四炒,四汤,三道点心没上啊。”
  房英大方的挥手道:“免了,账照算,多的作赏。”
  夥计嘴笑颜开,连声是是,匆匆奔下楼去,一转眼又奔上来,手中拿了账单,恭敬地双
手递上。
  房英醉眼惺忪地道:“少噜嗦,一共是多少两银子?”
  夥计递出的账单,又收了回来,卑笑道:“是,是,一共是三十六两八钱一,敝东优待
爷,零头不算,共是三十六两。”
  房英“唔”了一声,伸手在腰中摸了半天,手在怀中,抬头道:“今夜来得匆忙,大爷
忘记了带银子……”
  夥计脸色不由一变,只见房英接下去道:“不过大爷有东西作押。”说着手已从怀中抽
出,重重往桌上一放。
  一听有东西作押,夥计勉强缓和难看的脸色,目光望桌上瞥了瞥,不由一怔。
  桌上放着一块三寸长,二寸宽,乌黑发光的铁牌,夥计怀疑地伸手取起铁牌,只见正面
有个“令”字,反面光光的,用舌舔了舔,脸色陡然变得铁青,鄙夷地嘿嘿一笑,对房英道:
“你说这块焖铁值三十六两银子?”
  房英镇静地哈哈大笑道:“在开封,这块牌子,至少值两万两。”
  夥计尖酸地道:“朋友,耍赖不是这样赖法,白吃白喝,还拿块破铁唬人。”
  他似乎愈说愈有气,一扬手中铁牌,掉头向满楼酒客大声道:“各位客官评评理,这块
破铁值三十六两银子,谁要?”
  这是场闹剧,酒客们所有目光,早已向房英集中过来。此刻夥计一举铁牌,立刻爆出一
阵哄笑。
  对于这块铁牌,当初“寒竹先生”谨告诉他系父亲托其交给自己的,至于其出处,并没
有说。现在故意赖账,假夥计之手亮相,结果如何,他丝毫没有把握。因为他不能完全确定
这是否是“天香院”中东西。
  可是,在哄笑中,他有点失望了,酒楼中嘲笑怒骂声,此起彼落,却没有一个人对这块
铁牌有过别种的反应。
  那夥计口沫横飞地穷嚷了一阵,倏然掉过脸,对坐着不动的房英狞笑道:“朋友,你太
坑人了!上来先得罪了咱们顾客,平空让我张老五挨了一记耳光不算,还充壳子耍这一手。
今天你要拿不出三十六两银子,我张老五就动手剥光你的衣衫裤子。”说罢,拍地一声,把
铁牌摔回桌上,卷着袖子,就预备动手。
  房英脸上倏然有点发烧起来,他觉得一番心机等于白费,就在这尴尬之际,楼梯口倏然
响起一声清朗的语声:“夥计,那块铁牌,三十六两银子我买!”
  这一句话,无异平地一声雷,吸引住了满堂酒客的目光,房英心头一动,循声望去,只
见楼梯口出现—位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头戴方巾,脸色白皙,风华绝代,步履潇洒地缓缓走近,那夥计愕然张大嘴巴
对白袍少年吃吃道:“客官要买这块铁牌?”他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傻的人。
  白袍少年走近微微一笑道:“不错。”拿起铁牌,向房英瞟了一眼。袍袖一抖,把一锭
足足五十两重的银元宝轻轻放在桌上。
  房英暗暗感激,同时对白袍少年的风度,大感倾倒,目光闪瞬间,倏然觉得有些面熟,
及至对方拿出银子时瞥及露出那支洁白纤瘦的右手,心头一跳,“啊!”地一声,几乎惊喜
得叫出口来。
  这时他才看出这位白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天香院开封前宫主燕南翎的贴身婢子,名
叫黄芷娟的白衣少女。
  事情的发展,果然未出颜料,房英心头大定,急急起立,向白袍少年抱拳一礼道:“原
来是芷娟……”
  白袍少年冷冷接口道:“这位兄台,有话出去再说。”
  语毕,转身下了楼梯。
  房英暗暗一哼道:“这一下总算穿上了线,下面要看双魔表演了。”急忙探首出窗,向
站在对街的大魔花无邪,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跟着白袍少年下了楼梯。
  出了三阳酒楼门口,目光一扫,已不见了大魔花无邪的人影,显然,那色鬼对房英的表
示,已充分了解。
  这时,房英走近白袍少年笑道:“芷娟姑娘……”故意放大语声。
  黄芷娟目光冷峻地一瞟,低喝道:“我姓黄,陈大侠现在最好不要开口。”
  房英忙陪笑轻声道:“黄兄,何必这么紧张。”
  黄芷娟秀眸四下一扫,神色似乎松了些,道:“邛崃两个老色鬼在城中,奴家不得不小
心一些。”
  房英暗道:“原来易钗而笄的理由在此。嘿!可惜情形还是一样。”口中却道:“原来
黄兄是怕那两个老儿,下次小可为姑娘出气。”
  黄芷娟鼻中不屑地轻轻—哼,倏然道:“陈大侠,那块铁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房英没有想到黄芷娟会问这一点,不由愕了一愕,旋即嘻嘻一笑道:“就是那两个老鬼
给我的,”他轻轻把责任往“邛崃双色魔”身上一推。
  黄芷娟皱眉喃喃道:“奇怪,那老鬼身上怎会有‘天香总院’的‘无花令’?”
  房英暗呼一声:“糟,想不到补了一个漏洞,又添了—个漏洞。”但他确是机智不凡,
瞬眼又有了补救方法,依然轻松地一笑,道:“那两个老鬼在嵩山追你们后,又跑回来,交
给我那块铁牌,要我到开封后在三阳酒楼等他们。嘿!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影子,谁知那
两个老家伙在搞什么鬼?”
  黄芷娟神色紧张地再度向前后迅速扫视一次,然后,情澈的目光,在房英脸上转了两转,
方微微颔首,举步加速向石边一条横街走去。
  夜色未央,弦歌之声渐远,前面已是开封东城,景色愈来愈荒凉。
  倏然间,黄芷娟又停下脚步,冷冷道:“少侠,要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房英愕然迷茫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芷娟清澈的秀眸中闪过一丝异常复杂的光芒,低声道:“在嵩山,被那两个老鬼一冲,
应该是你最佳的脱身机会,你何苦再回来送死!”
  他迅速把自己的言行检讨了一下,觉得并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至于容貌,他不相信对
方会知道自己也修成“幻芦”、“变骨。奇功,那么,对方之意何所指呢?
  想到这里,为了不使对方再怀疑,他不愿再作深思。不过,这刹那之间,他对跟前的黄
芷娟,感觉上完全改变了过来。
  他明了对方这番含有深意的话,是劝自己及早回头,不要往泥坑里掉。显然,她身在魔
窟,心存善良,有意在暗中劝谏。
  但是,现在的形势下,房英能退缩吗?不要说身受二重生死威胁,就是为了父亲下落,
“寒竹先生”之死,也使他不能畏缩退避! 
  于是,他故意耸耸肩道:“不瞒姑娘说,区区已服下‘神仙丸’,不回来也是死,回来
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望,事到如今,区区也只好死心塌地,对宫主效忠了。”
  黄芷娟秀眸中流露出一丝深长的情意,轻轻一叹,道:“神仙丸虽毒,还有三个月时间,
不怕想不到别的办法!”
  房英摇摇头,道:“别的办法毫无把握,眼前的路实在……,区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
事。”
  他唯恐她是在故意试探,说话留下后步,模棱两可。
  只见黄芷娟神色一怒,鼻中一哼,道:“狗咬吕洞宾,算我没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后
悔。”
  语完,再也不理睬房英,迅速向前移动脚步。
  这时的房英心头倏然泛起一丝飘忽的情丝,也几次侧首想说话,可是当看到黄芷娟冷若
冰霜的神色时,不自觉地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是在试探吗?抑是真的暗示警告呢?房英的思绪在这两个问题上反复地盘旋着。
  又是一箭之地,黄芷娟脚步在一座深院巨宅前停住,对房英冷冷道:“到了!”上前伸
手拍动门环。
  房英的心头骤然有点紧张起来。他目光流动,见门前并没有什么特别表帜。这时,两扇
红漆大门轻轻启开,黄芷娟迅速打出一个手势,向房英挥挥手,举步跨入门槛,房英紧跟而
入,已见门里两名大汉手执长刀,两旁屹立,眼前一座前院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森严
气氛,如防大敌。
  经过前院,是座大厅,厅中灯火寥落,显然并没有人。从门口望去,屋脊重重,这座巨
宅,似乎极为深邃。
  房英打量清楚四周环境,跟着黄芷娟穿过大厅,进入第二重院落。
  只见花木扶疏,景色极为古雅,过了院落一座月牙门,突觉豁然一亮。眼前一排房屋,
中间似乎是一座后厅,灯火辉煌,直达屋外。
  在厅前又是八名强悍的汉子,两旁排列,气氛比前院更要森严万倍。
  这时黄芷娟举手除去头上方巾,露出一头细长的头发,向后厅急步而去。
  房英急步跟随,刚到厅门口,眼前寒光一闪,直向房英搂头劈至。房英暗吃一惊,脚步
微挫,倒退一步,已见两柄大刀交叉横住去路,左边一名大汉厉声喝道:“站住,你是谁?”
  走在前面的黄芷娟倏然转身,道:“陈少侠新入盟,奉宫主召见,请二位兄弟放行。”
  刷地一声,两柄长刀迅速收回,那阻挡房英的两名大汉,恢复原来屹立姿势,抱刀直视,
脸上毫无表情。
  房英暗松一口气,暗道:“这魔窟果非寻常所在可比,区区一处开封前宫,已防范得如
此严密,那‘天香院’更不知是如何景象了。”
  他定了定神,暗吸一口气,随着黄芷娟跨入后厅。只见厅里二张长案后,赫然坐着那前
宫宫主燕南翎,座两旁站着两名绿衣少女,左边一个正是梅风飞,右边少女胸绣四朵梅花,
艳光四射,秀眸顾盼流动间,露出无限娇媚之态。
  在燕南翎身后还有四名佩剑青衣少女,似也是侍婢身份,一排屹立,目光齐向房英望来。
  房英如进入了众香国,心头突突微跳,正感拘束,已见黄芷娟在长案前躬身禀道:“禀
宫主,陈少侠到。”
  宫主燕南翎一挥手,目光立刻移注在房英脸上。房英慌忙上前几步,拱拱手道:“陈某
见过宫主。”
  那知燕南翎倏然一声冷笑,道:“陈志高,你身入罗网,还不束手就擒。”
  语声中一扬罗袖,身后四名青衣少女及案旁梅凤飞等,身形迅速飘落案前四周,长剑齐
齐出鞘,寒芒闪闪,剑尖齐指向房英周身。
  房英心中一惊,对燕南翎喝道:“区区效劳而来,宫主怎地以剑相胁?”
  燕南翎冷笑道:“你身份不明,神态伪诈,显然心怀叵测,有蒙混而入。查探机密之嫌,
以为本宫主不清楚你么?”
  房英心头狂跳,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非宫主另有用意,请向宫主区区在
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燕南翎冷冷一笑,道:“陈志高,亮出你的佩剑。”
  房英右手探腰,刷地一声,抽出短剑,横剑当胸,故作轻松道:“宫主莫非有意试试区
区剑术上的造诣么?”
  燕南翎冷冷道:“你既使剑,当知道当今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剑器长短。”
  房英心头大骇,暗道:“完了,我竟忘了这一点!”
  只见燕南翎冷笑一声道:“当今九大门派,黑白二道使剑高手,以武当之剑最长,自柄
至尖,共有三尺六寸,以西南名家‘神剑铁拐’虞岚扬的剑最短,长二尺有七;用二尺三寸
短剑者,仅有‘神眼’房天义一家。你说说,你用的剑共多少长。”
  房英一颗心猛往下沉,此刻,他明白了,毛病就出在自己的这柄剑上。这时,他才想到
黄芷娟在街上对自己的暗示警告,竟是指此。
  形势已经明显,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立刻揭明身、份,拚命突围,另一条是屈膝
而降。
  但是,前一条路希望极为微弱,不说门外阻截重重,就是厅中这些少女,就够要自己的
命了,何况身内尚潜伏着“神仙丸”巨毒。
  再说,这一揭明,岂非前功尽弃,什么打算都完了?
  后一条路更不可能,两年闭关,百日苦修,天生傲骨,怎可以向仇敌屈膝!房英心念电
转间,想起还有一条路,死不认帐,但是,物证俱在,怎么办呢?
  他心头狂跳,苦筹对策,已见燕南翎冷笑一声道:“本宫观察过,你并未戴什么面具,
也未施易容之术,显然并不是房天义儿子。但是以你手上短剑而言,必与‘神眼’父子有深
厚渊源,你还不从实招来。”
  这番话,反而触动房英脑中灵光。他哈哈大笑,短剑缓。缓回鞘,强镇不安情绪,泰然
道:“宫主未免小题大做了。”
  燕南翎哈哈一笑道:“你是否认了?”
  房英淡淡道:“我不否认,区区手中之剑,正是房家之物!”
  燕南翎黛眉一挑,拍案起立,对房英坦认不讳,反而大感意外。
  只见她接口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与‘神眼’父子有关连了?”
  房英道:“不错,不过绝非宫主所疑心想像的那样!而且完全相反。”
  燕南翎一怔道:“相反?”
  房英嘿嘿一笑道:“宫主还记得嵩山为什么要区区入盟?”
  不等对方回答,接着道:“是不是要区区找房英?”
  顿了一顿,又道:“但是,区区凭什么回答有把握找到他呢?”拍了拍佩剑,道:“喏!
凭的就是这把剑。”
  这一连串的反击,说的燕南翎闭口言塞,沉思不语,但那冷峻森严的神色,却已渐渐缓
和下来。
  房英心头雪亮,暗骂道:“现在看你逞威风,等下有你看的。”脸上仍保持微笑,又道:
“武人失剑,是件奇耻大辱。区区与房英因一件误会,在三湘动上手,五十招内,空手夺了
他手中短剑。当时房英一声长叹,竟解下剑鞘,对区区恨恨道:‘半年之后,再向阁下凭艺
取还。’说完转身就走……”
  燕南翎仿佛大感兴趣,道:“后来呢?”
  房英笑了笑道:“后来区区一想,高声问他地址,好依时应约。”
  燕南翎嫣然道:“他说开封?”
  房英大笑道:“不错,约地正是开封。现在屈指算来,已过五个月。嘿嘿,事情经过就
是这样,宫主现在还有什么怀疑否?”
  燕南翎“唔”了一声,秀眸倏然露出一丝媚意道:“刚才本宫主多疑了!”
  话方落,倏闻厅外响起一丝冷笑,接着一阵语声道:“老大,果然在这里。”
  燕南翎刚盛开的笑容,顿时消逝无踪,而厅外娇叱道:“是谁?”
  房英得意地暗叫一声:“来了!”人迅速退过一边。
  厅外响起回答声,道:“心肝宝贝,是咱们两个情种啊!”语声落处,已跨进两个奇丑
老者。
  常说焦不离孟,来的正是水泡眼,秃顶匏牙的“邛崃双色魔”。
  这刹那,只见燕南翎娇容惨变,喝道:“挡住这两个老鬼!”
  仗剑的四名青衣女婢及黄芷娟、梅凤飞,还有那娇媚少女同时身形一横排成一列。
  口  口  口
  七柄长剑,在灯火映照下,森森剑芒,像一排剑栅,使刚松弛的气氛,又趋紧张凝重起
来。
  这时的房英,依壁冷眼旁观。这些少女虽仗剑蓄势,杀气森森,可是神色间,不时闪过
阵阵恐惧的表情。
  显然,“邛崃双色魔”的一身功力,厅中没有人能惹得起。
  只见二魔花无邪口水直流,望着眼前情势,匏牙一翘,皱眉道:“啊呀,好好一个温柔
乡,使剑横刀,岂非大煞风景?”
  那副色迷迷祖德不修的样子,几乎使房英笑出声来。
  燕南翎厉叱道:“花老鬼,本宫并非好欺之辈,只是避免是非而已,莫以为就可以得寸
进尺。”
  大魔水泡眼一眯,嘻嘻笑道:“我老兄弟对厉害的女人最有兴趣,在嵩山害咱兄弟转了
三个月的圈子,要早知道你们.躲在这里,早就来了。”
  二魔尖酸酸的接口道:“老大,现在也不算晚呀?咱们算是找对了地方,三个月的愿望,
今宵总算得偿了。”左看右望,目光中充满了色情,似乎在一个个欣赏。
  燕南翎气得脸容发青,目光向厅外一扫,叱道:“巡值头目何在?”
  厅外立刻响起两声应诺,两名红衣大汉闪身而入,抱刀躬身道:“弟子金福、蒋嵩听宫
主令谕。”
  “嘭”地一声,燕南翎拍案骂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进来了人都不知道?都死光了!”
  那两个巡值头目混身一颤,腰哈得更弯,左边的金福呐呐道:“这个……这个……”
  燕南翎接口骂道:“混蛋,还不招呼外面的人,把这两个老鬼赶出去!”
  金福、蒋嵩侧首望了望“邛崃双色魔”,低首同声道:“这个!弟子不敢!”
  “不敢!”燕南翎脸色自青转白,叱道:“好啊!故抗上命,依铁律第二条,自裁!”
  金福、蒋嵩一声巍抖抖应诺,直腰、横刀,反向喉咙抹去。
  房荚看得心头一震,他想不到这“天香院”的规矩竟这般严厉!
  这刹那,“邛崃双色魔”似乎已欣赏完这批娇娘,大魔首先喝道:“且慢,我老儿今天
可没兴趣看这套流血把戏!”
  二魔花无邪对燕南翎嘻嘻一笑道:“美人儿,这不能怪他们。”
  那两个巡值头目此刻刀搁在脖子上,齐齐停手以待。
  燕南翎一听这番话,火更大了,眼见两人不自裁,厉叱道:“还不听令动手,难道要五
马分尸?”
  大魔水泡眼一瞪,喝道:“老夫说免刑就免刑。”
  燕南翎怒笑道:“好啊!本宫弟子,先把这两名叛徒宰了,再与你两个老鬼算帐。”
  那娇媚的绿衣少女及黄芷娟一声应诺,长剑双飞,直刺金福、蒋嵩前心。这刹那,却见
大魔身形一晃,已挡在那两个头目身前,衣袖一翻,枯黄的双手,倏然向击到的双剑劈去。
  一阵凌厉无比的狂飚过处,二声娇呼,只见绿衣少女及黄芷娟疾速而退,脸上已骇得没
有了血色,依壁而立的房英心头大震,愕然失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邛崃双色魔”竟是“天香院“中长老。这刹那,他情思一片混乱,忖
道:“总院的长老怎会不认识属下的宫主呢?宫主怎么不知道‘邛崃双色魔’就是院中的长
老呢?”
  但他念头未落,却已听到了答案。
  只见大魔接过燕南翎手中金牌,拉住燕南翎玉手,嘻嘻淫笑道:“起来,起来,怪不得
你们的骚娘头儿,不肯告诉老夫院中三宫所在地,原来是怕老夫吃了你们,嘻嘻嘻!……”
  笑声中,一拉燕南翎,左臂一环,已抱住那纤纤细腰。
  这时的燕南翎,混身轻颤,脸无血色,被大魔抱住,毫不挣扎,像条驯顺的绵羊。那边
二魔也嘻嘻一笑,道:“唉!美人儿,都起来,都起来,老夫不喜俗礼。”
  说着也一把抱起一名少女,无巧不巧,正是黄芷娟。
  “邛崃双色魔”那种色迷迷的样子,看得房英耳热心跳,心中大骂无耻。
  这时,跪在地上的其他少女已齐齐起立,长剑还鞘,同声道:“谢长老恩典。”
  只见燕南翎轻轻推推大魔,娇喘道:“长老初临前宫,本宫应好好招待,希望长老不要
心急。”
  大魔哈哈淫笑道:“对,对,碰到老夫的娘儿们,都说老夫猴急。今天……嘿嘿,老夫
要慢慢来,享受一点慢慢的滋味。”
  说话中放开了燕南翎。
  二魔也松手放了黄芷娟道:“对,对,站了半夜,老夫肚子也饿了。来,娘子们,先摆
上酒菜助助兴。”
  说完,与大魔大模大样地在长案后并肩一坐。
  燕南翎的神色,此刻已渐渐恢复,目光一瞥尚站着的两名巡值头目,喝道:“还不下去
备酒。”
  金福、蒋嵩忙唱了个诺,急急退出大厅。
  于是厅中响起一阵乱哄哄的闹声,一个个红衣大汉如流水般地端菜而上。
  那批少女及宫主却强装笑容,与二魔周旋。
  房英如被遗忘了一般,木立壁边。他,此刻正陷入一片失望的情绪中。往下表演的节目,
他不猜也可以想得到,可是将发生的方向,已完全离开了他原先设计的轨道。
  这样的结局,对自己将发生怎么样的影响呢?他怔思着不敢预料。
  倏见大魔一手执酒,一手抱住燕南翎亲了个嘴,道:“美人儿,来,咱们干一杯!”
  燕南翎轻轻推开酒杯道:“回禀长老,属下不善饮,还是长老多喝几杯,等一下我在青
衣四婢中选一个侍候长老。”
  大魔水泡跟已满布红丝,掉首望了望身后手执酒壶的四名青衣女婢,对燕南翎嘻嘻笑道:
“不错,都不错,只是老夫分身乏术。嘻嘻,一个一个来,编好号码,你就算第一号。”
  燕南翎脸色微微惨变,迅速恢复镇定,娇笑道:“长老说笑话了!”
  大魔水泡眼一翻,打了一个酒噎,道:“说什么笑话,你刚才不是蛮厉害的,老夫今夜
还要试试你房中功夫是不是也一样厉害?”
  说完冷冷一阵淫笑,倏然转首对二魔道:“老二,你挑谁?”
  二魔把黄芷娟一抱嘻嘻道:“就挑她,我喜欢嫩的。”
  大魔又是一阵大笑,目光一转,倏然看到房英,高兴地道:“小子,你过来!”
  房英从沉思中惊醒,忙上前抱拳道:“二老有何吩咐?小可极愿效劳。”
  大魔道:“老夫刚才几乎忘记了你。嘻嘻,你的脑筋的确有……”
  房英急急掩饰道:“小可脑筋不好,忘了与二老恭贺。”
  他刚接这话头,避免露出底牌,那知二魔又笑道:“别客气,别客气,老夫哥儿们能人
众香国,都是你的功劳,老夫向来说一不二,现在解开你的‘阴经三脉’。”
  话完,右手曲指一弹,一缕锐利的指风,凌空透过房英的胸前。
  底牌全抖出来了,房英的脸上再也挂不住,顾不得其他,忙向宫主燕南翎及黄芷娟望去。
  只见四道目光,如箭一般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尤其黄芷绢目光中所露的
表情,除了怨恨外,还有绝望、悲叹及许多无法形容,只能意会的情绪。
  房英心头震动了,他想起黄芷绢在路上那番善意的警告,视线急急避开。
  “唉!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处境?”他倏然对自己的这番计谋有点后悔不迭起
来。这时,他不但感到那四道目光,像刺一样,刺在身上,也像四柄利剑刺入自己心底。正
自胡思乱想,局促不安,只见大魔嘻嘻一笑道:“小子,这里没有你的事了,累了大半夜,
你也应该好好去休息一夜。”
  接着对燕南翎道:“你应该吩咐下去,好好招待他!”
  燕南翎道:“遵长老嘱,本宫的确应该好好招待他!”最后的一句话,语气寒若九天重
霜,接着向门外娇喝一声:“来人!”
  一名红衣大汉应声而入,燕南翎冷冷吩咐道:“带这位陈少侠到右边客房安息,好好侍
候宿食。”
  红衣大汉一声应诺,房英更巴不得早点离开,急急抱拳而退,随大汉身后,向后厅右边
一排廊沿走去。
  他茫然地跟着,心头浮起许多解而解不开的结,整个的神思陷入一片迷乱中。
  倏然,耳中听到大汉低声道:“陈少侠,别往前走,到了!”
  房英怔然止步,转首已见那大汉推开一间厢房的门户。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处身另外一座院落中,一排厢房,有五六间,自己居住的是第三间,
房前一片草地,除两株高大的榆树外,并无花木,令人有空洞的感觉。
  他进入厢房,室中摆饰极为简单?一床一桌,四张竹椅,于是他待大汉离去后,颓然地
倒在床上。
  然而黄芷娟那对怨恨眼神,复在他脑中浮起,他觉得这样的报复,并未使自己快乐。得
到的反而是一片困惑。
  困惑中,他脑中又浮起许许多多可怕的景象,“邛崃双色魔”那种淫荡的嘴脸……黄芷
娟的娇啼……幻想中,他暗暗发出一阵叹息。
  唉!我这样做对吗?他反复地口问心,心问口,可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长夜沉沉,房英深深地自谴着……在自谴中,不觉天已大亮,又是一天。
  于是,他静静等待着形势变化。他能预料到那宫主燕南翎吃了一次亏,当她知道昨天的
戏是我房英的杰作后,决不会轻易放过我房英而不想报复。
  于是,他摒弃许多杂念,预测可能发生的一切。不过,有一点他可确定的是,在房英未
寻获前,自己生命绝不会危险。
  想起她们面对自己却到处找自己,不禁哑然失笑。这刹那,他感到昨夜不该为那些狗咬
狗的问题所困惑。目前,他应该贯彻原来的目标,为揭穿这场巨大的阴谋而努力,父亲的下
落,少林遭劫,“寒竹先生”之死,武当掌门人失踪,这许多关节及谜题,都要潜心去探究。
  一天过去了,但是消息沉沉,除了三餐饮食有大汉专送外,那宫主燕南翎竟没有召见他。
  第二天,他想出去看看环境及探探动静,可是一出院落,就被那些站岗的大汉所阻,要
他没有命令不得乱动,于是他只能在厢房草地上渡步。
  第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他心烦意躁坐立不安。
  第四天过去了,他不禁怀疑地忖道:“难道是因为‘邛崃双色魔’没有走,他们就不想
寻房英了?”
  他倏然想起根本问题——武功——自己的功力,显然还要勤修,何不利用空闲机会。
  于是房英平静了乱丝般的情绪,按着在少林武库中熟记的五种神功口诀,先挑“达摩先
天罡气”及“无相禅指”两种口诀,勤修起来。
  第五天……
  第六天……午后,他正盘坐床上,开始练气运功时,房门倏然被打开,进来的正是白裙
飘飘的黄芷绢。
  五天不见的黄芷绢,脸色似乎憔悴不少,房英急急起身,抱拳道:“黄姑娘,在下等得
太久了!”
  黄芷娟神色冷峻地一哼道:“又不是等死,急什么?”
  说到这里,秀眸中倏然渗出了两粒晶泪,房英微微一怔,急急道:“黄姑娘,你……怎
么……”
  “住口!”黄芷娟迅速举袖一拭泪水,瞪眼冷冷喝道:“记住,天香院中尊卑之分甚严,
我是前宫‘四花执令香主’,以后别乱叫黄姑娘。”
  房英一愕,只见黄芷娟冷冷接下去道:“告诉你,以前我以为你是可造之材,想不到你
油蒙了心,昏了眼,你竟是这样一个卑鄙的家伙,我恨你!”
  语气字字如铁,房英心坎似被铁锤敲了一下,不禁大震,呐呐道:“区区什么地方卑
鄙?”
  “嘿!自己做的事,自己应该清楚。那批天香院的魔头虽然可恶,但与你相比,我觉得
比你反而可亲,至少,他们不会像你这样算计人。”
  她像是发泄了一口闷气,缓和了语气,接下去道:“对于你的来意,我早有所觉。但是,
有一点,你应该清楚,武人的报复应在武功,用阴谋计算,不啻自丧人格。”
  房英心头又是一震。他心头倏然起了一阵无名的激动,在以往六天,他深思着自己关怀
的缘因,及自谴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感觉到这是不可捉摸的感情,可是他曾一再否定这种情
感是爱。而现在,听了她的话,他否定的爱,在胸头像怒潮一般澎湃起来。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他感到自己当初的确太任性了一点。此刻,他在激动中涨红了脸,
轻呼道:“黄姑娘……”有许多要解释的话,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头。
  但黄芷娟却神色冷峻地阻止他说下去,冷冷接口道:“我不想多听你饶舌,对我来说现
在一切话都是多余的。”
  “唉!”房英暗暗一叹。他知道此刻纵然千言万语,也属徒然。现在他恢复了冷静,缓
缓有力地道:“在下不想多说,只是有一天,我会以全生命的感情来补报你的。”
  黄芷娟神色微微一震,旋即冷哼一声道:“我也有一句话告诉你,我虽恨死你,但若要
报复,决不用你那种手段。”
  房英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强镇心神,缓缓道:“姑娘,不,香主此来,只是为了要
告诉我这番话么?”
  黄芷娟冷笑道:“当然不是,现在你可以随我去见宫主了!”
  房英心头又是一震。他知道自己推测的麻烦,果然来了,但他并不畏缩,为了许许多多
已死未死的人,他准备接受困难,他点点头道:“好,香主请引路。”
  走出厢房,黄芷娟在前,房英在后,一路向后厅走去。
  房英一边走一边推测着可能遭遇的报复,进了后厅,却见厅中没有人,黄芷娟脚步不停,
穿过后厅,直向后面走,去。他不禁暗暗疑心起来。
  这时,两人已穿过两重花园,前面一座红楼,映入眼帘。心中忐忑不安的房英,随着芷
娟进入楼中,登上楼梯,只见她在楼梯口的一座紧闭门户前,躬身禀道:“启禀宫主,人已
带到。”门中顿时响起一阵娇语之声:“好,你退下,要他自己进来。”
  房英早已看清这座楼似乎是女人的香闺,必是宫主宿停之处,不由疑云满腹地忖道:
“奇怪,她在这里召见我干什么?”
  转念间,已见黄芷娟冷冷地挥手示意进去,然后飘然下楼。房英定了定神,伸手推门而
入,身躯刚入门户,倏觉门后两缕指风,袭向腰际,他急忙欲避,已来不及,但觉腰际一麻,
身躯已不能转动。这刹那,他心头一骇,凝目向右望去。
  口  口  口
  在房英的潜意识中感到,宫主燕南翎暗中出手制住自己,绝对是怀着恶毒的报复意念。
他虽然知道自己不至于死,但却预料对方施用的手段,或比处死更毒辣。
  尤其使他惴惴不安的,是“幻容”、“变骨”奇功,决不能被人点破功力,真气若是一
散,容貌立刻恢复原形。若对方有意施用类似“分筋错骨”等刑罚,那末,结果之惨,简直
不敢想象。
  可是,当他目光一瞬间却意外地呆住了。
  只见燕南翎全身半裸,只披着一件如蝉翼般的白纱长裙,透出曲线玲珑,诱人已极的肉
体,脸上挂着妩媚而诡谲的笑容,轻轻地把门户关上。
  这时的房英,讶多于惊,脸红耳赤的吃吃道:“宫主……何……事相召?”
  燕南翎倏然一阵格格长笑,这阵笑声除了淫浪外,似乎还包含着许多别的意味。房英虽
摸不透其中意思,但目光望着那丰腴的蛇腰,轻轻颤动,高耸的乳胸,起着不规律的波浪,
更加血脉贲涨,惴惴不安起来。
  他想不看,可是对方的诡谲动机,却令他不能不看。
  燕南翎笑声一落,轻盈地走到房英面前,道:“你还看不出本宫召见你的意思么?”
  房英身不能动,内心暗暗叫苦口中呐呐道:“小可愚昧!”
  “咯咯咯咯”燕南翎又是一阵荡笑。可是这次笑声一落,脸色却骤然一寒,变得铁青,
道:“你愚昧?嘿嘿,假如你是笨瓜,恐怕天下再没有聪明人了。”
  房英一时无话可答,他强自镇定不安的情绪,心忖:“要来的劫难,怕也没有用,我就
看看你要把我怎么处置。”
  只见燕南翎接下去冷笑道:“老实说,本宫并不是贞妇烈女,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
想不到哪天会阳沟里翻船!”
  房英心中噗通一跳,呐呐道:“宫主是指什么?”
  燕南翎哼了一声道:“指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其实本宫只是觉得那两个老鬼令人呕
心,不过床第功夫,倒不错。想你必是服下‘神仙丸’,怀恨在心,要本宫好看。嘿嘿,假
如你要是这么想,那就错了。”
  房英暗骂无耻,以前的自谴,一扫而空。口中却淡淡道:“小可自知辩也没有用,宫主
如因此要惩罚小可,现在就请施为。”
  燕南翎咯咯笑道:“你怎么知道本宫一定要惩罚你?”
  房英一怔,迷惑地道:“宫主是说不想惩罚?”
  燕南翎脸色瞬息万变,又荡笑道:“不错,用惩罚两个字,对你来说,太轻松了。告诉
你,现在我要向你报复!”
  “报复?”
  “嘿!陈志高,你奇怪么?报复与惩罚,如真正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意义却
不同。”
  燕南翎诡谲笑道:“第—,先要你尝尝被强奸的滋味……”
  房英心神一颤,脸色骤然通红,只听得燕南翎接下去说道:“第二,散去你五成功力,
要你永世为本宫奴隶。第三……嘿嘿,第三等抓到房英小子再说。”
  这些话听得房英心神狂跳,骇然变色。他念头尚未转过来,燕南翎已把他—手挟起,恍
身放倒床上。只见燕南翎混身一抖,如蝉翅薄的白纱外衣,脱落地上,露出肉香四射的胴身,
看得房英变色喘气,急急道:“宫主,不可如此……不可……”
  燕南翎淫笑道:“为什么不可以,老实说,本宫虽说是报复,对你来说,能尝到本宫的
温柔滋味,已算是福气,咯咯咯……”
  说着替房英宽衣解带,把衣服一件件褪下来。
  他咬紧嘴唇,拼命来抵抗着那种诱惑。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房英感觉到情形已到最后
危险关头,他猛然张眼,正想破口大骂,蓦地——
  房门口响起一阵笃笃敲门声,只见燕南翎黛眉一皱,坐在床边的胴体,缓缓站起,转身
门口娇喝道:“是谁?”
  门外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回答:“启禀宫主,执令香主黄芷娟有事禀报!”
  燕南翎懒洋洋地道:“什么事?”
  “总院飞鸽传书……”
  “哼!什么了不起的事,等一下不能么?”
  “回禀宫主,书简上注明‘急令’,奴婢不敢耽误。“
  一听是“急令”,燕南翎匆匆披上蝉衣,拾起一件衣服,盖在房英身上,一恍身,已轻
开房门,伸手接过一封火漆密封的书简,道:“你楼下候令。”
  “是。”
  房外响起轻轻的楼梯声。
  房英这时睁眼望着燕南翎手中执着的那封信,暗忖道:“急令?是什么重要事这等紧
急?”
  只见燕南翎匆匆折开封口,抽出一张黄纸,目光瞬动之下,黛眉皱得更紧,神色一片凝
重,接着把“急令”放回封袋,恍身又到床边,呆呆注视着房英。
  房英刚松过一口气,见状心头又是一紧。
  燕南翎像是在考虑什么,半晌才开口道:“今天算你幸运,暂且放过你。”伸手拍活房
英麻穴。
  房英如逢大赦,急忙悉身而起,穿好衣服,只见燕南翎把火漆封套一递道:“你先看看
清楚。”
  房英心中早有这个意思,伸手接过,抽出“急令”,目光一瞬之下,心头不由一震!
  上面写着:“据密报:‘神眼’房天义行踪,已在开封出现,着前宫全力缉查,限一月
以内具报。此令。”
  这刹那,房英恍悟对方临崖勒马,放过自己的原因。
  他目光一瞥燕南翎,只见她神色恢复了庄严冷漠,沉喝道:“陈志高接令! 自今日起,
你已是前宫无花执事,宣誓之礼,容找到房英后再补行。”
  房英故作恭敬地道:“属下遵令。只是属下不懂宫主之意……”
  “什么地方不懂?”
  房英指着急令上的字,道:“上面明明写着找‘神眼’房天义,宫主为什么又要找他儿
子?”
  燕南翎脆生生地“嘿”了一声,道:“你知道房天义此人么?”
  “在下听说过。”
  “既听说过,就该知道觅小的,比觅老的容易。”
  “当然,据本宫所知,‘神眼’房天义,为人机警老练,行止狡猾至极,要找他岂是那
么简单。而他儿子据传才初出江湖,见少识寡,经验阅历并不丰富,而且功力也差,二者相
较,自然以抓小的容易着手。故本宫决心先抓到房英,到那时不怕他老子不现身。”
  房英暗暗冷笑道:“不错,小爷的确功力浅,经验少,但也一样搞得你们鸡犬不宁。”
他心中虽在冷笑,但对燕南翎的看法,不得不佩服,由佩剑的长短质问,和现在这番话所表
示的,使房英深深感觉到,这位“天香院”的前宫宫主,确不是个好斗的人物。
  他这时故作恍然,道:“宫主确是高见,如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告辞了。”
  燕南翎要回急令,凝重地道:“以你与房英相约来算,时间已过一个月,差不多也到了。
希望你也在一月之中,向本宫复命。至于其他细节,执令费香主自会指示你!现在可以走了,
还有,等着随时候召!”
  房英一听“随时候召”,不禁又是一紧,慌忙恭身告退。
  步出香闺,下了楼梯,正好与黄芷娟对面相逢。他脸色通红,不自在地抱了抱拳,却见
对方神色—片鄙夷,伸手递一张纸条,一言不发,错身上楼。
  房英像逃避似地奔回自己住室,才松过一口气来,—看纸条上的字,原来是前宫中二条
规定:
  一、非逢召唤,平日行动,不得过后厅。
  二、身份表示,以右手食指凌空划—朵梅花作手势。
  于是,房英略整衣裳,扬长出院。从厢房到大门,不下五道关卡,但房英在打出梅花手
势暗号后,果然通行无阻。
  想起已三年不见的父亲,他有一份迫不及待的渴慕,急急在城中兜了一圈,一路上细心
察看。直到深夜,可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房英把范围扩大到城外,而且逢酒楼茶馆必上去坐一坐,客栈宿店,必细细查
探,仍是黯然失望。
  第三天,他不但没有找到父亲,却发觉自己的一行一动,都有人在暗暗监视。他倏然警
觉,那些人正是“天香院”“前宫”中爪牙,显示出那宫主除了想利用自己外,仍对自己怀
疑。
  房英天赋本是聪慧无比,他略一检讨,才恍悟自己这么查访,绝对不会找到父亲。
  不说那“急令”上的消息是否可靠,就是父亲在开封,以自己目前这副容貌,也会避而
不见的。
  何况三年来,“天香院”多少高手在侦查父亲下落,仍一无所得,自己这样乱问乱走,
怎会有希望。
  这一检讨,他决心暂时放弃这条线索,把那份迫不及待的渴慕,强自隐于心底,开始利
用这短短有限的一月时间,潜心进修武功。
  他几次险渡危机,已深深觉得武功对—个武人的重要,奇计诡谋故可逞一时之巧,却并
不能次次成功。只有武功,才能立不败之地,振一世的威雄。
  于是,在第四天,他独自一人跑到城南“郑王塔”中飘上,最高一层,独自按着少林武
库中熟记的五种神功口诀,默默练起功来。
  开封城南的“郑王塔”,离城三里,是一处古迹,相传建于春秋,塔高七层,塔旁有
“郑王祠”,环以林木,风景极为清幽,是开封的骚人墨客游赏之地。
  但普通游客,极少上塔,盖因塔中阴暗潮湿,久未经人打扫之故。
  然而,对房英来说,确是—处无人打扰的极佳练功之处。于是,他每天带了干粮,到塔
中练功非到深夜不归……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消逝,而房英在前宫中的时间,也愈来愈少,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在他内心来说,是在避免些无谓的纠纷,怕“随时候召。”
  渐渐地,他的武功在日以继夜的苦修下,进境一日千里,有时,他自己可以感觉到运气
时,体内真元,勃然欲出。
  在“武库”中他挑选的是“达摩先天罡气”、“无相禅指”、“降魔神掌十三式”、
“佛门冲穴法”,及一套最繁复的“天龙斩脉四六式”。
  现在他一样样循环练习,不计成败。得失之念一轻,神智无顾虑而专注,加上他天赋极
厚,二十天下来,虽不能说已怎样纯熟巧妙,却已能运用贯通,只是有许多精微变化、尚未
能悟彻而已。
  这是离一月限期仅有二天的中午。房英在“郑王塔”中忘情似地练那套最繁复的“天龙
斩脉四六式”,双腿微弯,双掌平胸合什,正亮开门户,蓦地—下听到楼梯中响起一阵步履
声。
  他心中微微一怔,迅速收式,装作悠闲之状,盘坐窗口边,目光远眺塔外风景。
  但是他内心却在思索,上来的人会是谁呢?
  当初选择这塔顶地方,除静外,他内心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此塔四面临空,可以不虞有
人窥探,前宫中那些跟踪的爪牙,只能在塔下暗暗监视,若想知道自己在塔上干什么,唯一
方法,只有进塔上来,那末,决无法避过自己耳目。不过,这许多天来,却没有人上来过。
  那末,是普通的游客?抑是监视自己的爪牙?
  房英暗暗猜测着,耳中清楚地听到那步履声已到了第四层,渐渐上到第五层,第六层。
  接着,步履声在他身后传来,房英倏然转首,已见一个头戴毡帽,手执旱烟筒的灰布短
褂老者悠闲地缓步走了过来。
  一看那张枯黄的脸,房英心中一愕,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老丈!”
  谁?就是在嵩山山麓下,为前宫宫主御车,后又溜之大吉的车把式。
  这车把式来做什么?房英心中浮起了一个问号。却见那车把式也“咦”了一声,哈哈哑
笑道:“巧会,巧会,原来你也在这里欣赏风景。”
  房英起身拱拱手道:“老丈也是来览赏景色?”
  车把式大模大样地点头,把旱烟筒往砖地上磕了一磕,自在房英身旁坐下,向窗外闲眺
着。
  房英皱皱眉,复盘膝而坐,试探地道:“老丈今天没有生意?”
  车把式鼻中一哼,侧首不屑地一瞄,道:“谁做生意?”
  房英一愕,道:“老丈不赶车了?”
  车把式又一哼,道:“宫主不出门,赶什么车?”
  “啊。”房英此刻才知道这车把式敢情也是“前宫”中喽罗。他对那些人不但没有好感,
且还存仇视。此刻知道对方身份后,脑中迅速忖道:“莫非他也是来监视我的?”
  这一想,他神色顿时淡漠下来,冷冷道:“原来老丈与区区在一个屋檐下,但区区在
‘前宫’中怎没有见过你老?”
  车把式深呼吸了两口旱烟,嗤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房英一呆,倏然有点火了,冷笑道:“哦,老兄在宫中身份难道比区区高。”
  车把式嘿嘿一笑道:“这还用问?” 
  “嘿!凭一个赶车的?”
  车把式这一下像被人咬了一口,火大啦,只见他鱼纹眼一瞪,怒声道:“你是看不起老
夫?”房英冷冷一笑,淡淡道:“区区并没有这意思。不过,能使区区看得起的人,并不
多。”
  说完,他静待对方爆跳发怒,因为在刚才,房英从神态及话中感觉到对方是种自招自作,
唯恐别人瞧不起的那一类人。
  那知情形却大出意料之外,只见车把式这次却并没有光火,冷冷笑道:“听说你小子是
个‘无花执事’。对不?”“对不”二字说得特别尖。
  房英淡淡一笑道:“不错,级位虽低,却不跟人家拉马赶车。”
  “哼!”车把式鼻子—动,居然也沉稳起来,冷冷道:“你可知道组织中的身份分别?”
  “当然知道。”
  “那末你知道‘无花执事’排在那一等?”
  “可能是最末一等,不过下面还有二等。”
  车把式微感惑然道:“你似乎对本组织的事情知道不少。”
  “哼!你说下面还有二等,是那二等?”
  “一种是侍婢,还有……”
  “是赶车的对吗?”
  房英哈哈一笑,道:“你老兄既然知道,区区也不愿再伤你老兄自尊心。”
  那知车把式哈哈大笑道:“井蛙之见,还在充壳子,夜郎自大,老夫代你难过。”
  房英惑然道:“难道不对?”
  车把式解开上衣中间扣子,把上衣一拉,露出内衫,冷冷道:“小子,你看看这是什
么?”
  房英目光一瞬之下,心头不禁一震。
  口  口  口
  那车把式内衫上,赫然绣着四朵梅花。
  一个赶车的糟老儿,竟能列入四梅香主等级,这是房英作梦也想不到的。
  这刹那,他瞪着眼,望着车把式,心中却胡思乱想起来!
  对方是凭着武功?还是别有特殊原因?
  车把式看到房英那种惊诧的神色,呵呵得意地一笑,道:“小子,现在你认为老夫该在
你的上面?还是在你下面?”
  听了这番话,房英脑中倏然灵光一闪,忖道:“他这种语气神态显然是在别苗头。由此
观看,此人个性一定是喜欢别人捧拍。我何不在他口中,探探许多想知道而无法知道的消
息。”
  这一想觉得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他脸上立刻转变成另外一副神态,迅速振衣
而起,向车把式一揖到地,恭敬地道:“原来是位前辈。呃,呃,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万望
大人海量,乞恕在下冒犯之罪。”
  车把式哑声大笑,脸上的神色更加得意了,笑毕道:“小子,你既自知罪,老夫也不愿
深究,只是以后别狗眼看人低。”
  房英被他骂得一肚子气,想起为了别有企图,只得忙陪笑道:“是,是,在下还未恭请
你老大号。”
  车把式吸了两口旱烟,向房英喷个满脸,才开口道:“老夫姓黄,黄帝的黄,不过前宫
中,上上下下都称呼我扁老。”
  “扁老?”
  “怎么?有什么不好么?扁字是老夫家里乳名,以老称之,是别人尊敬之意也。”
  房英被烟熏得乌烟瘴气,此刻差点笑出声来,嘴一张,连连呛咳,忙强自忍住,接着道:
“是,是,这样的称呼,实在高雅。”
  那“扁老”又洋洋得意的点点头,笑了一笑,道:“那么你以后也称我‘扁老’。小子
坐下,老夫对你观感尚不坏。”
  房英忙连声应诺,装作不好意思地坐下,卑笑道:“小可,进宫时日浅短,所以对宫中
一切知道太少,以至冒犯了扁老,呃……呃,若你老看得起小可,嘿……哈……请多赐教,
多指教!”
  扁老目珠一斜,点点头道:“有什么不懂,可以说出来。”
  房英心中一喜,忙道:“比如说,咱们组织中的阶级,小可就搞不懂,……譬如说……
梅花多少是什么?何以……”
  扁老接口道:“何以老夫能绣四朵梅花是么?”
  房英脸色一红,讪笑道:“你老别误会,小可并不是这点意思,只是说宫中那些侍婢怎
能与你老—样,绣上四朵五朵。”
  扁老似乎满意地点点头,道:“梅花多少,是依职位、武功来分,不过有男女之别,在
‘天香院’,男的依序自无花起,最高是四梅香主,然女的却自四梅开始,以十朵梅花到
顶。”
  房英诧然道:“这不是重女轻男么?”
  扁老淡淡道:“或许如此。” 
  “但是小可又不懂了,何以‘邛崃双色魔’拿的什么‘九梅金令’?”
  “这是例外。”
  房英懂得“例外”的意思,是指“邛崃双色魔”名头太大,非高位不足以笼络。他接着
问道:“那最高的十梅是谁?”
  “当然是‘天香院’院主。”
  “扁老,您知道‘例外’的有几位?”
  “据老夫所知,已有四位,究有多少,不得而知。”
  房英明白了,依“男女有别”这一点,他推测那“天香院主。必是个女的,同时他由此
发觉,这神秘组织的实力,庞大得超出了自己想像之外,如扁老所说九梅长老至少有四位,
无异等于说明,像“邛崃双色魔”这等高手,不知有多少。那么,那些顶尖高手是谁呢?
  房英心中暗暗震惊地猜测着,可是却不敢再问,他唯恐对方发觉自己是在查探底细,于
是讪讪笑道:“扁老,您老人家能列男性中最高四梅级职,功力必有独到之处。如有机会,
小可想请您老指点两手。”
  在他想像中,对方必又会大吹一番,那知扁老却哑笑一声道:“这一点,你想错了。老
夫的身手决不会在你小子之上。”
  房英一愕,讪讪道:“您老丈太过谦虚了。”
  “哼!老夫对你小子还谦虚什么?”
  “那……小可不懂了。”
  “嘿!这有什么不可解释的,宰相家奴三品官,你难道也不懂?”
  房英哑然失笑,目珠一转,道:“原来扁老是宫主身前红人,小可以后还要请你老多多
提携!”
  扁老更神气,哼了一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是,是,以后小可得跟你老多亲近,还有一件事,小可想请你老指点。”
  “什么事?”
  “小可到今尚不知道本帮中情形,譬如说‘天香院’辖下有几宫几舵,呃!小可意思是
以后若遇上同门,免得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扁老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确是理由,‘天香院’辖下有前、中、后三宫,中、后
二宫下面没有分坛,前宫管辖,下,有十—分枝,宫主皆授七花,坛主都是四花。懂吗,身
份与老夫—样,”
  最后—句话说得特别重。
  房英忙点点头,表示了解,接口道:“那十—个分坛如何名称,你老可知道?”
  扁老似乎有意卖弄见识,瞪眼道:“怎么不知道,九大门派,共是九坛,不过听说其中
有三坛尚在筹备阶段。”
  房英听得暗暗一震,忙道:“那三坛?”
  “哼!你问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房英忙陪笑道:“小可只是好奇而已,九大门派在武林中声名何等显赫,想不到竟只是
本帮中分坛,嘿嘿……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到惊奇的。”
  扁老释然地点点头,嘻嘻一笑,道:“这是个秘密,嘻嘻,老夫是与你小子谈得投机才
说溜了嘴……”
  “小可知道是您老青眯。”
  “嘿!其实九大门派能成为本宫辖下分坛,却是另两个坛的杰作。”
  “杰作?”
  “嗯,那两个坛,一叫‘追魂坛’,一名‘龙虎坛’。前者专门追各派掌门之魂,后者
却是制造掌门,嘿嘿,呃呃,老夫说得太多了,太多了。”
  他似颇感后悔地,停住话声,但是房英却已完全明白经过。随着明白而来的,使他无比
的震惊。这刹那,他感到武林中局势,却已到了严重关头。
  像那假的武当“清虚真人”,必也是“龙虎坛”中制造出来的。扁老所说还有三坛尚在
筹备阶段,换言之,尚有三派一时还无隙可趁,那末,是哪三大门派呢?
  他震骇莫名地忖着,望望扁老那副再不欲多言的神态,心中倏有了计较,忙道:“扁老
清放心,小可绝对保守机密,现在小可想请你老提拔一下!”
  扁老微微—呆,道:“提拔你什么?”
  房英愈发低声低气道:“小可想请你老在宫主跟前多说几句好话,也派找到‘龙虎坛’
中,弄个‘掌门人’当当。若小可能派出去,过过‘掌门人’的瘾,决不忘你老大德。”
  扁老鱼纹眼一瞪,倏然哈哈大笑起来。
  房英一怔,故作失望地道:“你老不愿提携也罢了,何必笑我。”
  扁老笑声陡顿,诡谲地道:“老夫可以向宫主引荐,不过只怕你小子等不到那个时候。”
  “等不到那时候?你老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嘿!老夫算你最多只有四天寿命,就是这个意思。”
  房英心头砰然一震,呐呐道:“你……你老是指什么……”
  “老夫指什么,你自己应该更清楚。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房英神色微松,讪讪道:“你老是指找姓房的那件事?”
  “哼!你有把握?”
  “小可推测那姓房的不会不来。”
  “嘿!老夫可以告诉你,你就是找到了那姓房的,恐怕仍是死路一条。”
  这一下,房英更加震惊不安了,他脑中迅若电光一般,推测对方的话意,口中吃吃道:
“你老是……是说小可犯了什么错?”
  “嘿!老夫看你是块材料,故而透露消息给你,你既知道错,就该早谋出路。”
  扁老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冷冷接下去道:“以上次你耍的那手‘绝活’来论,你小子
早就该死了!”
  “哦!”房英明白了,故作苦笑道:“你老别误会,那时小可只因为经脉被制,迫不得
已,再说那两个老鬼,的确不是东西,小可想借机会除掉他们,谁知道事情会变化到那种地
步?‘邛崃双色魔’竟是本帮长老……”说完故作尴尬地一叹。
  扁老似乎颇为了解地点点头道:“话虽不错,但你小子仍该自我检讨一下,要知道:
‘百步之内,必有芳草’。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对宫主来说,当然无所谓。但对那姓黄的丫
头而言,可算毁了人家一生啦。”
  房英脸色一红,愧然垂首。只听得扁老道:“不过无心之错,将来终可弥补的,紧急的
是目前,你小子应该考虑自己的进退问题了。”
  房英这时才感觉自己处境的确严重,目光一转,故作哀求道:“你老既知道小可危在旦
夕,就请你老做做好事,指点指点小可迷津,应该何去何从!”
  扁老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找靠山啊!”
  房英愁眉苦脸地道:“小可在宫中谁也不识,那里去找靠山?”
  “嘿!你小子有时候似乎很聪明,怎么连现成的靠山难道都忘了。”
  房英一呆,道:“你老是说谁?”
  “本院的‘九花长老’——‘邛蛛双色魔’啊!你为二位长老出过这么大的力,去求求
他们,觅一席之地,大概不成问题的。再说,能攀上这份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期,对你
小子来说,未始不是因祸得福。”
  房英目光一亮,暗道:“对,我怎么连这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举手对扁老一拱,道:
“多蒙你老指点,请问那二位‘九花长老’走了么?”
  扁老笑道:“那两个老鬼若还不走,前宫总舵岂不变成了窑子啦!”
  房英红着脸,也讪讪陪笑,接着问道:“你老可知道他们在何处?”
  “回总院!”
  “总院详细地址,你老能赐告否?”
  “听说在云梦大泽,详细地址不清楚!”
  扁老说到这里,倏然沉声道:“小子,老夫什么事都坦诚相告,你也该对老夫说两句真
话了吧!”
  房英忙道:“只要你老垂询,小可敢不坦诚奉告。”
  扁老点点头,整色道:“你真的叫陈志高。”
  房英微怔,嘻嘻笑道:“小可并没有改姓换名的理由。”
  “哼!老夫确对你身份有点怀疑。假如老夫推测不错,你容貌也是经过伪装的!”
  房英,心头一跳,强作镇定,讪讪道:“你老多疑了。若你老一定不信,现在尽可仔细
看看小可脸上是否经过易容化装之术?”
  扁老目光在房英脸上来复扫视了二遍,倏道:“你小子知道当今武林中,有几种易容之
术?”
  房英沉思道:“听说丐帮擅以药水易容,江南‘百面神剑’擅制人皮面具,除此之处,
小可就没有听到过了。”
  扁老神秘地笑笑道:“但老夫却知道还有一种!”
  房英装作极有兴趣地问道:“那一种?”
  “你有没有听说过‘幻容’、‘变骨’这术?”
  房英心头又是—跳,道:“噢!小可想起来了,曾在一部古书中看到过,但这‘幻容’、
‘变骨’奇功,听说已失传三百年了啊!”
  扁老嘿嘿笑道:“但老夫知道目前武林中,仍有一个人擅此奇功!”
  房英心头狂震。他倏然感到这糟老头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立刻暗暗运气戒备,
表面上力持镇定,道:“是谁?”
  “就是本帮‘龙虎坛’坛主。”
  “唔。”房英暗暗呼出一口气,讶然道:“这倒是件想不到的事。”
  “嘿!想不到的事还多哩,经过‘龙虎坛’主传授的,已有九人之多……”
  “那九个。”
  “本帮院主,六派分坛,还有本宫的梅凤飞……”
  —听到梅凤飞,房英暗吃一惊,接口道:“梅凤飞竟也获此传授,想必宫主也擅此术
罗?”
  “哼!本宫宫主还没有资格。梅凤飞本名陆心影,她所以破例得传,听说是为了要抓姓
房的关系!”
  房英暗暗骇然,深自庆幸自己—月来没有与梅凤飞接触,否则岂不落入陷阱。同时他也
暗自叹息,回忆起那智慧不凡的少女,可能也与武当掌门人一样,遭到不可测命之运。
  这时,他停了停神,道:“你老说了八个,不知还有个谁呢?”
  扁老嘿嘿一笑道:“还有一个……嘿嘿,就是你!”
  房英心头一紧,假笑道:“你老别说笑话了,小可想进‘龙虎坛’,正苦不得其门而人,
怎会获传这种奇功?”
  扁老神色倏然一整,冷冷道:“老夫从不说笑话,所指当然有所根据!”
  “什么根据?”
  “据老夫仔细研究,凡习此奇功者,一经运功变换容貌后,虽令人无从判断真伪。但有
一点破绽,就是双目流动间,会隐隐浮起一层薄薄的青光。小子,你目光中,正有着这种明
显的特徵。”
  闻言到此,房英再也镇定不住,神色骇然大变,迅速一跃起立,右手探腰,刷地一声,
短剑出鞘,寒光骤涌,对扁老目露杀机地冷冷笑道:“老丈果然好眼力,既识破区区行止,
区区就无法放过你了!”
  只见扁老也电掣般一跃而起,飘退三步,哈哈哑笑道:“老弟,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房英沉声道:“区区并无尊驾这种修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扁老依然笑道:“什么办法?”
  “在郑王塔中,只许一个人生离!”
  “没有第二条路?”
  “没有第二条!尊驾如不动手,区区只好有僭!”
  房英话声一落,短剑一圈,电掣般向对方刺去。他为了欲隐去真面目,不敢用家传“七
巧七式”剑法,只用了普通“六全剑法”中的一招“博浪沉沙”。但把所习的“达摩先天罡
气”透入剑身。故招式虽平实,但剑飚威势,却凶猛无伦。
  那知剑势方出,扁老“呀呀”哑笑道:“好小子,真要干?就先尝尝老夫的‘猿分飞
丸’!”
  话声中,右手一扬,—道白光,脱手射出,向房英面门袭来。
  房英心头微惊,剑势疾转,忙向上格去。
  他原以为“猿分飞丸”必是什么极厉害的暗器,那知短剑挥出,竟毫不着力,那道白光,
被剑上劲力*得飘然升高二尺。
  房英劲力落空,见状不禁一呆,目光凝视下,才看清所谓“猿分飞丸”,竟是一粒纸团。
  这刹那,却见扁老一声长笑,身形电掣般横飘,如游鱼一般,滑出窗口,向塔外掠去。
房英心头又是一惊,摸到窗口,目光瞬处,已人影俱杳。
  塔外满天晚霞,传来阵阵鸦噪之声,房英跌足长叹,才知道受了人家戏弄。
  以扁老那份发纸团的手劲,离去的轻功,着着都可说是一流顶尖高手,而自己却还被蒙
在鼓中。
  房英怔然望着落日余辉,暗忖道:“这‘扁老’说的是真是假呢?用意何在呢?”
  思忖中他转身一瞥飘落地上的纸团,心中一动,急急伸手拾起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
潦草字还挟着一包红色粉末。
  “速依老人之言,迟恐不及,附‘神仙丸’解毒散三包,四月之期,足可找到双色魔。
知名不具。”
  看完这几个字,房英迷茫了。他想:他显然早已看破自己行止,才告诉自己许多秘密。
而且这番善意示警,显出他也是“吾道中人”,既是志同道合,何不开诚布公呢?
  何况九大门派中,已有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已变成假的。这等严重的情势,他既已知道,
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他开始觉得这老者是个令人莫测玄妙的谜。那么他是谁呢?
  塔外已是夜幕低垂,房英却浑忘时间,脑中拚命想着:“他是谁?”
  倏然,房英跳了起来,他想起那份“急令”!
  “啊!莫非就是父亲他老人家?”
  房英神色一振,一股亲情,油然而生。他虽然不能确定自己这种猜测是否对,但却觉得
与“急令”上的“据查房天义在开封现身”的消息太已巧合。
  这时,房英再也不敢逗留,把“神仙丸”解药慎重地放人怀中,随手一搓纸团,扬起一
撮白粉,下了“郑王塔”。
  夜色已浓,远望开封城—片灯火。他急急地向前宫奔去,为了证实“扁老”的身份,他
亟欲找他再见一面。
  在房英心头觉得,这次面对面,只要自己先把底子亮出来。那“扁老”必不至于再隐蔽
身份。那时,不论扁老是否是自己的父亲,有两个人在一起,终比孤身一人力量大得多。
  转念中那深院巨宅,已在眼前,房英目光一瞬,禁不住—片讶然。
  前宫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门口屹立着两名前宫爪牙。
  这是“前宫”从未有过的现象,自房英进前宫总坛后,大门日夜紧闭,非有人出入。不
会开启,那么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怀着疑虑,走到门口打出梅花手势,脚刚跨过门槛,却见四名大汉扛着一口棺木,从
院中抬出来。
  房英一愕,闪过一旁,就近向门旁大汉低间道:“谁死了?”
  大汉冷冷道:“扁老。”
  “扁老?”房英脑中轰地—声,—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迅速忖着:“这怎么可能?”口
中急急轻声道:“老兄,你是说那个替宫主赶车的老丈?”
  “嗯。” 
  “死在那里?”
  大汉向门外一指,道:“就在大门外百尺左右。”
  “怎么死的?”
  “被别人一掌毙命,头骨破裂,面目不辩,唉!好惨,还是咱们头目回来发现,听说宫
主大为震怒……”
  房英震惊地听着,觉得大出意外,正自失神,耳中听见大汉道:“喂,老弟,要关门
了!”
  房英悚然惊醒,目光一扫,棺材早已抬出门外,走得无影无踪。他才暗暗一叹?茫然穿
过大厅,转身去右院自己住屋。
  想再见“扁老”是谁之谜,也跟着埋葬。
  他失望地进入卧室,倒在床上,脑中空洞洞地,只在想:他怎么会死呢?
  一侧身倏见枕旁露出半截纸角,房英一怔,急忙伸手抽出,只见上面寥寥写着:“余已
‘尸遁’,勿念。知名不具。”
  房英一跃起身,长长吁出一口气,顿觉心头一松。
  从语气上看,这几个字必是“扁老”所留,“尸遁”正是江湖“瞒天过海”的一种手法,
问题是,以前宫宫主的聪明机警,怎会被瞒过去?
  现在,他想起在塔中与“扁老”的对话,觉得“扁老”的话,似乎都另有深意。
  他回想自己混入魔窟的目的,本是为了探探其中隐密,然而在这“前宫”之中,的确巳
没有什么作为。
  若能找到“邛崃双色魔”,混入“天香院”总坛,的确要比在“前宫”中强得多。
  这时,他不禁喃喃道:“对!我也该走了!”
  是的,房英已决定悄然而辞。他并不是单纯地觉得“扁老”的话,另有深意,而是他有
更大动机,更大的欲望。
  他想看看“天香院”总坛,要得到更多的机密。古人有句话:要拔树应先挖根。因此,
他更有一份狂妄的希望,他要明目张胆地进入龙虎坛,把这个主要的祸根,从根铲除。
  于是,第二天清晨,房英走出“前宫”后,摆脱跟踪的爪牙,悄然出了开封城。直奔淮
阴。
  淮阴城并不大,但历史上因汉朝名将韩信曾落户在此而辉煌过。
  离淮阴城东三十里,就是云梦大泽的边缘。
  无数的沼泽,细流,加上漫无天日的原始莽林,组成了云梦大泽。大泽中蛇虫杂居,猛
兽出没,除了偶有猎户狩猎外,简直是荒无人迹;而且普通狩猎的范围,也仅在大泽边缘二
三里附近,没有人敢深入。因为谁都知道,一进去,再要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相传秦汉之初,楚霸王项羽兵溃垓下,乌江自刎后,其大将钟离昧率残部三万人,进入
云梦大泽。汉高祖一统天下后,曾再三派人搜索而未见半个人影。于是淮阴附近官衙称那些
人为鬼军,可见云梦大泽之辽阔。
  时已深秋,一天中午,淮阴城出现了一位陌生少年,方脸伟躯,腰悬短剑,风尘仆仆。
这少年一到淮阴就购买了一大包干粮,背在肩上,略略打听了云梦大泽的方向,出了城门,
向云梦大泽走去。
  他,正是假名陈志高的房英。
  从开封到淮阴,他化了—个月时间。现在他急于早些找到“天香院”总坛。
  在黄昏时候,他已进入了云梦大泽,展目望去,但见森林蔽日,雾气飘沉,地上落叶几
寸厚,脚在上面行走,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有一条小路,蜿蜓入林。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空隙比较宽大一些,没有枝叶
蔓草阻挡而已,像是猎户打猎时开出来的。
  房英皱皱眉头,开始觉得此行是绝大的冒险。扁老只说“天香院”可能在云梦大泽,显
然并不能肯定。
  而在这种蛮荒似的森林沼泽中,若走不出来,房英纵不会饿死,在三个月期满后,也会
毒发而死。但是,形势*得他不能不冒这个险!
  许许多多责任,使他明知眼前是死亡的陷阱,也得向里走一走。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望望天色,缓缓拔出短剑,毅然向暗无天日的莽林中走去。
  一路上,每隔十步,房英就挥剑在树上留下记号。
  行程是缓慢的,约摸进入三里后,林中光线已是一片漆黑。这时的房英并不躁急,就在
一颗大树下,吃了干粮,盘坐运功,等候天明。夜间,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远处兽哮狼呼,但
这些并没有困倒房英。在他勤练“达摩先天罡气”的无上心法以来,不但内力与日俱进,在
精神上,更产生了无畏气概,及静制功夫。
  第二天清晨,房英再向大泽中摸索前进,羊肠小径,已时有时无,林中因水份不能蒸发,
飘浮着一片白色的烟雾,视线反而比夜晚更难及远。有一段时间,几乎完全方向不辨地在雾
中摸索,既要斩枝除草,还要防地上蛇虫暗袭,走得非常辛苦。
  倏然,前面林木疏稀,漏下一片阳光。房英心中一喜,急急奔去。他想藉这难得一见的
天光,来判断一下方向。那知刚走几步,倏然觉脚下一软,双脚竟沉入泥中。
  这刹那,他心头一惊,知道已走进了噬人的泥沼,急忙提气掠退原来立足处,然身上已
惊出一身冷汗。
  在艰难的行程中,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然而始终没有发现有房屋,更没有出现半个人
影。
  肩上的干粮愈来愈少,房英屈指一算,已过去了三十天时光,他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又五天过去了,眼前除了丛林水沼外,依然一无人烟。房英的信心渐渐摇动,他觉得这
样盲目地搜索,并不是办法,只有黯然地循着来时的记号,退出了云梦大泽。
  化了十天时间,他才回到淮阴城中,肩上干粮已消耗殆。尽,身上已肮脏不堪。
  急忙找了一间客栈,净身换衣。这时,开封三阳酒楼的旧事倏在他脑中浮起,他暗自分
析,若“天香院”真在云梦大泽中,淮阴城内必有魔踪。因为淮阴是离大泽最近的采购地点。
那末,何不重施故技。
  他感到目前似乎只有这条路尚有希望,心念一决,立刻迈步出店,向隔不远一座茶楼走
去。
  上了茶楼,目光一扫,楼上茶客已上了六成座位,房英选了靠窗一个座位,一个容貌猥
琐的夥计立刻趋近,哈腰嘻嘻笑道:“大爷,喝什么?”
  “来份龙井。”
  “是,是。”夥计递上一把热毛巾,正要走开,房英倏然伸手一把拉住夥计,故意放大
喉咙道:“小二,我有一样事请教。”
  夥计一怔,旋即嘻嘻笑道:“大爷请教不敢当,有事请吩咐!”
  “这淮阴城有没有向导?”
  “大爷是去那儿?”
  “云梦大泽!”
  夥计睁大了眼睛,讶然道:“去大泽,是打猎?”
  “不,找人?”
  房英故意大声大气。
  “嘻嘻,大爷别开玩笑,云梦大泽方圆四百里,荒无人烟,别说人,连鬼都不会有一
个。”
  房英脸一板,大声道:“谁开玩笑,有人当然有人,你不用*心,只要找一个熟悉大泽
地形的向导,不惜代价。你若有办法,赏金外加。”说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足五两的银
颗。
  夥计眼睛一亮,贪婪地望了望银子,但仍摇头道:“大爷,这向导我没法找,咱们淮阴
人谁也没去过那鬼地方,再说谁也不敢去。嘻嘻,还请大爷包涵。”
  话刚说完,倏有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谁要去大泽啊?”
  茶楼上的茶客本皆被房英奇异的言行所吸引,此刻闻声齐齐转首望去!
  话是出自一个老妪口中。老妪座位与房英隔了两张桌子,满脸横纹,头发斑灰,双日细
长,几乎看不清眼珠,从那褐色干燥的皮肤看来,起码已在六十岁以上。上身灰衣唐装,下
身黑裤,打扮得倒蛮干净。此刻正抬起镯姜脸,在四处张望,似乎对房英的话,颇感兴趣。
  房英见状,心中暗道:“这一手果然有效。”急忙起立,向老妪遥遥抱拳道:“老妈妈,
是小可要去大泽,老妈妈敢情能介绍一名向导?”
  他边说边注意老妪反应,观察对方是否是武林人物?
  只见老妪巍抖抖地转身对房英望了望,道:“哦,年轻人,是你去大泽找人?”
  “不错。”房英看不出对方是怎样的身份,立刻右手平胸,迅速地打出了一个梅花手势。
  那知老妪脸上皱眉抖动,道:“年轻人,你在做什么?”
  房英微微一笑道:“画符,老妈不懂?”
  老妪哈了一声道:“画符?你是辰州来的?”
  “辰州?”房英不禁一怔。
  “听说辰州人善符,或驱行尸,或保平安,”
  房英心头苦笑,只能漫应道:“老妈妈好眼力,嘿嘿……嘿嘿……”
  只见老妪又道:“你刚才说去大泽找人?找什么人?”
  “小可一位朋友!咳!老妈妈敢情熟识大泽地理?”他继续试探着。
  “吭!老身从未进过大泽,怎会知道大泽中地理。只是听你说要去大泽,想跟你打个商
量。。
  “什么事?老妈妈。”
  “老身也想去,年轻人,你能否街老身一起上路?”
  “什么?老妈妈,你去大泽有什么事?”
  “唉!青年人我那个老冤家前年说要进大泽打点野味给我尝尝,哪知一去不返,茫无消
息,害我苦等了二年。现在我想他那把老骨头,一定被大虫当作点心啃了。想起三十年夫妻,
我怎么也得把他骨头找回来。这几年我到处恳求,就是没有人跟我作伴,年轻人,这次希望
你能做做好事,帮我老婆子一把。”
  满堂茶客听完哄声大笑,房英更是一呆,暗暗摇头,叹声道:“老妈妈,你这把年纪,
怎么能去?唉!小可也因为不敢去,在找人向导!”
  “向导我有,唉!我老婆子就是不放心那小狗子拿到银子,半途骗了我,丢下我不管。
现在有你作伴,我多少有点依靠。”
  房英听说有向导,心头疑云又起,正欲说话,倏听得楼梯登登直响,上来一个枯瘦汉子,
只见老妪倏对那枯瘦汉子笑道:“小狗子,刚才在说你,想不到你也就到了!”
  枯瘦汉子目珠一转,道:“加一个,再加三十两银子。”
  “小狗子,你要敲竹杠?”老妪气愤地吼着。
  房英忙笑道:“加三十两没关系,小可出得,老兄,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好,明天小可在三星客栈候驾。”房英已看出小狗子决非善类,爽朗地回答。
  接着一拱手,下了茶楼,购买干粮,第二天一清晨,辞店出门,果见那枯瘦汉子已在等
候,旁边尚有那老妪。
  房英暗暗皱眉,觉得与年纪这么大的人一齐走,实在影响行程,可是向导是老妪找的,
自己不过是搭伴,又不能拒绝。
  那枯瘦汉子一见房英出来,笑道:“老弟,上路啦!”
  房英点点,转对老妪道:“老妈妈你能不能走?”
  “别看不起我婆子,说赶路绝不输你们年轻人!”老妪一瞪眼,有点不服气。
  这时,枯瘦汉子一挥手,首先起步,房英中,老妪在后,再度奔向云梦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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