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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龙谷
第四章 归雁思巢寻仇家
武凯身形一晃,长啸一声,“血光迷离掌”展开,刹那间狂风大起,血光隐泛,挥
出一十四拳,踢出一十二腿。
场中各人都惊“噫”了一声,显然大家都看出了“血气”及这套掌法的来厉,但是
既然没有人肯先开口,也就乐得闭口不语。
而且,大家都具有同一心思,大家都相信,合七人之力,必能将这小子生生擒获,
待喝完他的热血后,一掌将他尸首震碎,就算“沙鹤血魔”来,也弄不出任何痕迹来了。
正因各人看了他的武功来历,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咻咻连声,掌指齐施,剑影漫飞,
招招指向武凯麻晕重穴。
武凯,飘身落地,左手一晃,随着一溜箫声,“玉寒箫”高擎于左手,右手奇招绝
式迭出,竟将七人所攻出这凌厉招式完全封住。
刹那间,风声呼呼,掌影指山矗起,满地砂灰狂卷,七人为了要喝他的血,竟然完
全不顾身份疯狂地向他攻去。
尚幸,他们要活抓他才有用,故而下手都不敢向致命处招呼,要不然,武凯纵有
“血气”护身,也难在这七个当世高手之围攻下走出二十招。
也正因为如此,武凯才可以支持下去,体内蕴藏之真力已渐渐地发挥了妙用,只觉
体内真力如涛翻浪,光涌而出,滔滔不绝。
战至分际,只见红雾似血,箫影如山,掌风嗖嗖,剑尖耀光,同时,阵阵如泣似诉
箫声传出,武凯已经将“蹈风摘云十二箫”杂入“血光迷离掌”中使用了。
时间一久,对方到底是各方之绝,功力合运,岂比等闲?武凯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
在对方越打越快之攻击下,头上不觉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行动已经显而易见地迟缓
了下来。
“啪!”
一声暴响,武凯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连退七步,漫天爪影已当头抓到……
他张口喷出一口血箭,眼中红丝密布,一声啸中。
“呛!”
一串龙吟声响起,一道血红光华,暴射而出……
七人见武凯中掌后退,心中狂喜,都不禁疾追上前,都想以最快手法将他生擒。
突然——
血光耀眼难睁,龙吟呀呀传出,不禁大惊失色,白剑首先失声:“夺命血剑!”
晃身疾退……
其他六人立即各运真气护体,掌风狂涌,呼洪之声大作,盖向武凯……
场中一声暴喝:“血光崩现!”
血光暴现,耀眼刺眼,一声凄厉惨号长发怪人首当其冲,右臂鲜血狂喷,身形倒飞
而出……
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呼,断手残肢横飞,瘟魄、绿剑满身鲜血,震退丈外……
“轰隆!”
长发怪人奋余力,左手猛攻,恰好各人合力向武凯袭到,火影暴闪,电光四射中,
武凯身形连晃,护身“血气”竟被震散一半以上,一连退出七步,双目圆睁,脸色惨白,
“哇”地一声,喷出一股鲜血……
武凯只觉得胸中逆血乱窜,眼前金光暴射,不禁闷哼一声,斜提“夺命血剑”,猛
力提全身劲气,双足全力一顿,暴射出十余丈元……
狂风呼啸中,叱咤连声……
武凯一口真气已竭,一落至水面,已然沉至脚踝,疾换一口真气,“唰”地一声又
强拔出八丈多远……
身子尚未落下,身后凉气袭人,轰轰之声,震耳欲聋,一股奇大吸力卷来,连考虑
的时间都没有,已然“咻”地一声,被卷入那巨大水柱中,疾升而上。
恍惚中,只听得满耳水声中杂着人声:“……上天下地……得你而后止……”
胸中一阵窒息,反手将“夺命血剑”归鞘,“玉寒箫”插好……
鲜血沿着口角汩汩渗出,渐渐晕厥了过去!
夕阳西下,万道金辉照射在金黄色的“大戈壁”沙原上,反射出圈圈金色红晕。
一条白瀑,自山顶倒持而下,煞为美观。
峰顶,一方乌黑巨岩。
巨岩上,伫立着一位英俊儒雅,雍容华贵,身穿袭如烟似雾黑衫,腰悬长剑,系残
缺乌箫的青年公子。
落日余晕照射在他帽子前的那颗大如龙眼的珍珠上,照射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血红
指环上,照射在他那血影闪烁的长剑剑鞘上,照射在他腰间垂涤顶端的两颗鸡卵般大的
巨珠上,发出一片迷目的彩光霞气。
他,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似的冷漠。
但是,他那深邃无底的俊目中,却射出两股骇人的愤怒火焰。
他正紧紧地盯住刻在那方大黑岩边上的八个大字“域外四音,毕命于此!”
字如龙飞凤舞,陷入石岩,似是由极端的指力,硬在石上划刻出来的。
这雍容华贵的少年,正是刚由“地心世界”中脱难而出的欧武凯。
他在“地心大陆”的海边,受到长发怪人等七人的围攻,结果虽然猝然发难以“夺
命五剑”中的第一剑“血光崩现”,伤了长发怪人、瘟魄及绿剑,但是自己也实受了两
掌,仓惶闪避中,被海边上的大水柱卷上空中。
这水柱,原来就是这山逢上水源的来处。
武凯因为服食了大量“八宝十六星目鳝鲛”的宝血,所以身在水中,虽然晕迷不醒,
但也不会被淹毙。
冲峰顶后,他也依着体内真气的冲激而清醒,在这峰顶水源的巨岩上盘坐了三天三
夜,内伤才告痊愈。
这天,金乌西坠,他满心迷惘地站起身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突然——
大乌岩上,八个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域外四音,毕命于此!”
他立刻感到一阵晕眩,连忙定了定神,口中喃喃道:“啊——爹,他,他老人家,
不是域外四音之首吗?”
一股悲伤,立即涌上了他的心头。
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滴。
终于,这个历尽沧桑的大孩子,禁不住心头的悲痛,滚身在大乌岩上,大哭不止。
天黑了!
今天是个朗星满天的夏夜。
“大戈壁”中的那座如指矗立的碧峰上,传出了哀绝断肠的哭号:“爹……爹……
我亲爱的爹……”
月移斗转,东方泛白!
哭号声变成了断续的低语:“爹爹……请……请……安息……吧……爹……爹……
不孝……不孝的……凯儿……会……会……竟……尽所能……地……来……来……搜
寻……仇……仇人……爹……在天之灵……英魂……不远……请……保……佑凯儿……
手刃仇人……”
红日东升!
微风拂过他随风飘扬的衣角!
他的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
他恨那些害人的人。
他心中泛起了一片杀意!
他要杀尽所有的恶人。
愤恨,充满了他的心胸。
杀气,填满了他的心田。
心中,猛烈地抽噎着。
双睛中,喷出冰冷的寒光。
脸上,显得一片嫣红。
但是——
表情,更冷淡了。
冷漠得好象北极的冰山,令人见了会吓得从心里抖出来。
又是一天,过去了。
夕阳西下——
他还停立在那如指碧峰之上,紧紧地盯住那八个大字。
五天以来,碧峰上的密林中,有五双,十只精光闪闪的眼睛,不稍瞬息地注视着他
的一举一动。
当落目投下它最后的一瞥时——
一丝强烈的衣角带风声,响起在他的耳际,戛然静止在他身后一丈处。
疾如电光一闪,武凯转了个身。
对面,站着一个身着蓝衫,白眉,白发,面目冷板,但眉目间一股隐然傲气冲天的
中年丈士。
“你是谁?”
中年文士冷冷地开口。
一阵沉默。
突然——
中年文士一眼瞥见了他腰际所佩的长剑,脸上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惊恐之情,旋即
恢复了冷板的面目,傲然道:“剑给我!”
又是一阵沉默!
中年文士心中暴怒,但冷森森地说道:“在我帘风先生诸葛未亮的眼前你还敢傲!”
还是一阵沉默。
“听见没有?”
诸葛未亮暴喝一声,身形倏然移前五尺。
突然——
一阵狂笑,出自武凯口中。
笑声刚毕,声音一沉,冷冷道:“本人欧武凯,你要剑吗?”
帘风先生白眉之下的双睛中电光炯射,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道:“自己来拿!”
诸葛未亮不禁狂怒,暴喝一声:“找死!”
蓝影一闪,两股奇劲掌风兜胸劈到……
武凯一提全身真气,劲贯双臂,猛力迎去……
“轰!”
一声暴响,空气如同被撕裂了似的发出刺耳的厉啸声向四外散去……
武凯全身一震,气血翻腾,连退三步。
诸葛未亮满头白发根根竖立,身体一摇,倒退两步。
旋即左足一垫,疾如电光石火,欺身扑前,双掌一错,嘶嘶连声,五道奇劲指风,
疾袭武凯胸前“气门”、“玄机”、“当门”、“将台”、“期门”五大重穴。
武凯尚未站稳,五股疾风已到,慌忙中,双掌猛推,两股狂风应掌而出。
一阵连珠密响,武凯身子一晃,又退一步,“咯”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帘风先生面部微现一丝红晕。冷冷道:“剑拿来!”
其实他心中也有点感到惊慌,这少年看来仅有十六、八岁。竟能与自己一甲子多的
功力硬拼两式,恐怕真是“夺命血剑”主人的传人了。
武凯一声冷笑,真气连连上窜,身形一塌,“血光迷离掌”展开,行动如风,一口
气拍出十掌,踢出六腿,一阵旋风起处,疾劲异常地罩向帘风先生……
诸葛未亮心头大震,狂风大起,厉啸着向四外冲去。
拳影如山,掌风似涛,卷起水源中的水柱,漫天飞舞,呼呼轰轰,人影不见,一时
之间,竟打得个难分难解。
百招方过——
狂风声中,传出一串龙吟声。
一道鲜红光暴射而出尤如一条血龙,盘云疾旋……
一声惨叫!
一声闷哼!
两条人影,倏然分开。
一只鲜红的齐腕血手,带着一溜血雨,激射而出,冲入瀑布中。
武凯,面色铁青,左臂垂在身侧,似已折断,右手高擎首血光四射的“夺命血剑”,
双目圆睁,射出慑人的寒光……
嘴角,汨出些血丝。
诸葛未亮全身血渍斑斑,右手已经齐腕截去,鲜血潺潺泻出,雪白的发眉上,也洒
上了鲜红刺目的血迹。
他,双眉紧锁,面色灰白,左手一抖,点住了右小臂上的“编历穴”,紧盯了武凯
一眼,突然发狂似地惨笑着疾冲下山,身化一道蓝线,如飞驰去,转瞬间消失在“大戈
壁”中。
就在这同时——
“唔!”
林中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惊呼声。
武凯心中一震,以为又来了敌人,剑眉一皱,黑影闪处,激射入林。
刹那间,“夺命血剑”血芒暴涨,林中惨呼迭起,三条残尸,洒下漫天血雨,啪啪
连声地摔出林外。
人影一晃,武凯闪身出林,往三条血如泉涌的尸身旁边一站——
“铮!”
一声轻响,“夺命血剑”归鞘!
武凯右手一抬,闭死了左臂的“臂儒穴”,伸手掏出一方雪白的线绢,抹干净了嘴
角的血丝,一面仔细看着三个藏身林中的人物。
只见他们,一式黄色紧身衫,胸前对襟密排扣。
左胸,各有一只深黄丝绣髅,状甚可怖!
骷髅之下,两条白色丝绣交叉枯骨。
武凯看了一会儿,突然仰天一声凄厉长啸,向着东方狂驰下山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大戈壁”中以后……
一棵合抱大树,突然开了个门,走出两个衣着完全与死去三人相同的老者来,一跃
三丈余,几个起落,至死者身边,俯身看了看。
峰顶上,遍地鲜血。
老人轻叹了一声,回头朝另一老者道:“老岳,这小子可真凶——”
老岳粗声粗气道:“他妈的,这小子恐怕不是人,‘天外三绝’中的老二帘风先生
都栽在他手里,霉素王啊!我看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报告舵主吧!守了几年了,就是守他
妈的这个小杀星,差点把老命都送掉。”
老王长叹一声道:“他们死得也真冤!记得总舵主在他这石上留字的本意,就是要
引他出来,而且一再叮嘱咱们不许露行踪,可是……”
老岳道:“他妈的,老子差点叫出声来了。”
老王又是一声长叹,道:“妈的,叫出了声,还不就是这个样儿,大不了用血洗洗
地罢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把三人的尸体抬进林中,然后进走林深处,牵出五匹骆驼来,
下山匆匆离去。
再说武凯辨明了方向,如流星划空似的,向东方疾驰而去。
他的左臂,在与诸葛未亮打到第九十六招上,被完全打折了。
一阵疾驰,断骨刺穿了肌肤,渗出点点滴滴的鲜血,他心头感到阵阵刺痛。
若不是点闭了臂根上的重穴,他会失血而亡。
但是,这点刺痛,在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娘,我要回去看我可怜的娘!七年了,娘不知道怎
样了!”
他的脑中,浮起了一副图画:娘,还像七年前一样的美丽。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他,扑进了蓬包内,跪伏在娘的脚下,埋头在娘的怀中,倾诉着他所受的委屈,及
人们的残恶。
娘,那双又白又嫩的小手,会像以前一样,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乖,孩子,
别哭了,娘疼你!”
他心中感到阵阵激动,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左臂,又感到阵阵刺痛。
他轻轻皱了皱眉。
他奇怪,为什么他所遇见的人都是那么残酷。
月影西沉白天又到了。
他的脑中感到阵阵晕眩,唇干欲裂。
他发狂似的奔驰着,好象流星划过夜空般的快捷。
中午——
烈日高悬,“在戈壁”沙漠中,笼罩在一团燥热之下。
汗珠,如雨水似地从他额上渗出。
饥火如焚,六天以来,什么都没吃。
喉中干得要冒出火来了。
但是,他还是拼命地狂奔着。
太阳,下去了又出来。
曾几何时,一群兀鹰,盘旋聚集在他的头上。
他的身形,显然缓慢了下来。
汗,流干了。
他无力地抬起头来,望了望那万里无云的晴空,除了那几只讨厌的兀鹰外,只有火
轮般的太阳高悬着。
第三天。
武凯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慢慢前进着。
终于——
脚下一个踉跄,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外乌黑中,金星乱舞。
倒了,他终于经不住折臂之伤与干渴的双重煎熬,而昏倒在灼人的黄沙之上,昏倒
在人迹不见的“大戈壁”沙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左臂骨折处一阵奇痛,不禁哼了一声。
头上凉凉的,一股似兰似麝般的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孔,阵阵清脆的驼铃声轻震着他
的耳鼓。
得救了,他知道他被过往的驼队救活了。
轻轻的睁开眼望去……
两道清澈而明朗的眼光,恰好与她对上。
如乳莺初唱似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啊!你醒了!”
眼前,呈现出一个娇丽绝代的少女脸庞!
两道弯月似的柳眉,一双清澈而明朗的大眼睛,弯卷长的浓密睫毛,挺秀而娇美的
鼻子,衬着一张鲜红而丰满的樱唇,再加上那张吹弹得破,色如象牙,鸡卵形的脸上。
她,樱唇绽破,露出雪白的编贝丽齿,温柔地笑道:“你醒了!不要动,好好地休
息一下吧!真可怜!手伤成这个样子。”
武凯慌忙伸手抚了一下腰际的“夺命血剑”与“玉寒箫”幸好都在,舒了一口气,
真气运转一周天,除了较为微弱外,尚无大碍,遂翻身坐起,轻声谢道:“我谢救命大
恩,敢问贵姓,以铭心扉!”
一面说着,一面向四周打量……
这才看清楚自己躺在一个由四匹骆驼拖着的宫车里。
一位身披洁白纱衫的少女,正满面关切地坐在自己身侧。
她见武凯坐了起来,连忙娇柔地一笑,道:“我叫席玲,你没关系吗?”
语音中,充满了关切与温柔,令人听了,不由自主地会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武凯怔怔地望着沙原远处,心中不自而然地生出了一种甜丝丝的感觉,闻言连忙答
道:“没关系,没关系,在下叫做欧武凯!”
席玲看了看他的左臂这时已经包扎好了,秀眉轻皱,柔声道:“还好你遇见了我,
要不然你这条手臂就糟糕了!”
武凯这时心情开朗已极,闻言连忙收回了望着远处的眼光。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
已经包扎好了的左臂,忆起前情,朗爽地笑道:“在下还好是遇见了姑娘,否则的话就
糟糕了!”
席玲诧道:“为什么?”
武凯反问道:“为什么在下要是遇不上你,左臂就糟糕了呢?”
“哦,因为我们‘狼牙堡’里有最好的药可以接骨生肌,我又随身带了出来,已经
替你敷上了,不出四天就会好的!”
武凯亦笑道:“若非遇上了美丽的席玲,在下这条命不是也完了吗?”
席玲娇柔地笑道:“公子,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你的伤很重呢!”
武凯摇了摇头,开玩笑似的反问道:“姑娘,不以为跟美丽的席玲说话就是最好的
休息吗?”
席玲那柔嫩的娇白的脸颊上,立即飞上了两朵红云,故意别过头去,道:“呵,还
有两天,我们就到了!”
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心中不禁微微感到惊愕!
这长而大的驼队,竟是由七十多个黑衣长衫的佩刀卫士组成的。
在这座宫车的四周,有八辆较小的宫车,分为八种颜色,上面都静静地坐着几位年
青貌美的宫女。
他,心里真的大大地感到惊异。
越过这广阔的“瀚海”,由这么多的卫士护卫着,车辆装饰又这么华丽。
她是谁呢?
在沙漠中,谁又有有这么大的排场呢?
武凯迷惘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是否将抵‘狼牙堡’了?”
席玲还是凝视着远方的天际,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不是,我们
快到‘雅什台’了,‘狼牙堡’是我的家!”
她的语言,总是那么轻,那么柔,那么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武凯心中,感到说不出来的舒服。
他一言不发地怔怔地望着她。
席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过头来,惊道:“哟!你脸上怎么红红的?不会是
伤处不舒服吧?”
武凯心中一阵猛跳笑道:“席玲,在下很舒服,只是,只是姑娘你的脸红得太可爱
了!”
席玲突然站了起来,娇声笑道:“不来了,你欺负人家!”
武凯连忙一拉她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道:“好,好,不说了,哦!席玲,恕在下
冒昧,你去‘雅什台’有何贵干?”
席玲心中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年轻英俊的华贵少年公子,顺势坐了下来,柔声道:
“我在家里闷得慌,去‘雅什台’玩玩!”
这时,一股乡思之情,澎湃在他的心胸中,孺慕之心亦油然而生,他不禁想起了他
的爹娘,脱口道:“席玲,到‘雅什台’以后我就要走了。”
席玲急道:“为什么?武凯,你的伤……”
“我的伤不要紧,我还要看我娘,还要去找人……”
席玲不禁大为着急,红着脸,柔声道:“不,你不要走,武凯,我要你陪着我!你
要看你娘,我陪你去,你要找人,我派人去找……”
“不,你派人找不到的!”
“哼,才找得到呢!我爸爸是‘沙漠之尊’,谁敢不听我的话?连明王爷他们见了
我爸爸,都跪下来叩头!”
“哦!席玲,那你为什么要我陪你呢?”
“假如没有原因的话,我还是得走。”
“坏,你坏……”
“为什么?”
“嗍!人家喜欢你陪嘛!”
席玲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一头乌黑的长发,纷披在娇小的香肩上。
武凯的心,欢喜得噗噗直跳,因为他一见席玲,就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荡漾在心
间,这时刚好听席玲这么说,怎能不兴奋呢?
两天,一霎眼就过去了。
他闪天真纯的感情,发展得比光阴更快。
“雅什台”近了,武凯的心,也开始了阵阵狂跳。
在他内心的深处,狂喊着:“呵,娘呵,凯儿回来了!你亲爱的凯儿回来了!娘啊,
我们立刻就可以见面了,娘,七年,七年,多长的时日呀……”
他跌坐在雪白的宫车中,右臂轻拥着斜倚在他怀中的席玲,柔声道:“席玲,我们
先去看娘!”
席玲娇笑道:“好的,凯哥哥,我们先去看娘!”
突然——
远远地,从“雅什台”方面,尘灰大起,数十铁骑,如飞驰来……
武凯心中轻轻一震,伸手摸了摸“夺命血剑”忖道:“莫不是又来抢剑了?”
面上表现情亦渐趋冷漠……
席玲惊道:“凯哥哥,你……你不高兴?”
武凯右手紧紧地拥了她一下,柔声道:“不,席玲!”
双眼中,却射出森森寒意,盯住如飞而来的人。
席玲咯咯一笑,声如乳莺出谷,银铃轻鸣,柔声道:“那是明王子,来接我的。”
七年来,他养成了多疑多智的性格,又因迭遇凶险,终使他成为机警的绝顶人物。
数十人转瞬近前,至几十丈外戛然止步。
一阵蹄响,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排从而出,马上端坐着一位衣饰华丽,肩披金色飞丝
斗篷的魁伟雄壮男子。
只见他一对粗黑的眉毛下,一双炯炯发光的小眼,射出灼人的光芒,颧骨高耸,两
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个残毒阴辣的武林高手。
明王子越众而出,一见武凯半阖着眼,右手将席玲轻拥在怀中,偏头望着远处天际,
飘浮着的几朵白云,脸上立即掠过一丝不悦之色,嘴角泛上一丝残酷的冷笑,一闪即逝。
他突然觉得席玲身边的那英俊美男子很眼熟,但一时之间不及多想,以为是别族的
王子,遂连忙翻身下马,朝席玲深深一躬,道:“宫主鸾驾光临,请恕在下迎接来迟!”
席玲冷冷道:“没关系!”
又偏头柔声向武凯道:“凯哥哥,我来替你们介绍,这位是沙漠中有名的勇士明王
子!”
武凯突然飘身下车,道:“不必介绍了,明王子本人是欧武凯!”
明王子不禁一愕,旋即哈哈大笑,声如夜莺哀啼,道:“呵哈,我道是谁,敢在本
王子面前撒野,原来竟是……”
席玲突然冷冷道:“凯哥哥是本宫主的客人,明王子不得无礼!”
明王子冷笑一声,嫉妒的火焰已经在他心中熊熊燃起,身子一退,满面傲气地说道:
“好吧!看在公主份上,饶你小子这一次!”
席玲接口道:“凯哥哥,别生气了!上来吧!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如似春风拂身,武凯胸中的火气,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轻轻一笑,飘身掠至宫车
之上。
明王子突然跨前一步……
席玲冷冷道:“明王子,你要做什么?”
明王子脸上一红,嚅嗫道:“没……没有!”
紧接着,一抹残酷的阴影在他脸上一闪而逝,想起他们现在已经进了自己势力范围
中,自己近来又得了极硬的靠山,谅他也不会狂妄。
身子尚未站稳,咻咻连声,又是两点寒星,疾射胸胶“气门”、“当门”两大重穴,
同时刀光霍霍,劈头砍来……
武凯迭遭巨变,理智已失,这时一声低吼,身形一晃,闪过两点寒星,左手已疾如
闪电似地向上去,右手却猛力斜推而出……
“砰!”
一掌拍实,惨号声起,血如泉喷,武凯已经夺得一把大刀,狂风也似的横砍直劈向
其余四人……
惨号连起,鲜血频洒,蓬内各物尽被撞毁。
武凯面色奇寒,右手颤动不止,五指曲卷成爪状,缓缓扬起眼中杀气腾腾,冷如坚
冰似地对着仅余的那个削瘦老者道:“尊驾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快说你们把少爷的亲
娘掳到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暗袭本少爷?”
削瘦老者冷哼一声,手中点穴往左右一分,道:“小子,乖乖地跟太爷回去,老夫
看在你年事尚轻的份上,饶你一命,否则,哼!谁听说过‘翻天毒鹞’手下留过活口
来?”
武凯冷笑一声,黑衫一晃,疾如闪电似地点出入指,将“翻天毒鹞”的胸前重穴完
全笼在指影之下……
他含怒出招,手式奇快,但“翻天毒鹞”也不是好惹的人物,残眉一挑,寒光迸射,
点穴齐展开,封出一圈光影,以攻对攻,攻入武凯拍出的指影中……
谁知他这儿绝招才一递出,眼前人影突杳,暗喊一声“不好”,身子疾向前一扑……
身形方动,背后传来冷冰冰的语声:“敢动!”
右肩“巨骨”穴一阵奇痛,“风尾”穴一麻,噹啷一声被点倒在地,双腿一软,瘫
痪地在地上。
武凯眼睛中,怒焰闪动,喝道:“小爷问的话,你是说或不说?”
“翻天毒鹞”虽然重穴被点,但只是全身瘫软,目能视,口能言,闻言冷笑一声道:
“本太爷今天阴沟里翻船,要杀要剐任便,本大爷绝不敢皱皱眉头,可是,想从本太爷
口中套出半个字来,哼!小子,那是你在做梦!”
武岂不禁狂怒,一上步,右手疾如闪电地一抓,一声惨号,血珠四溅,已经硬生生
地抓住了“翻天毒鹞”的左肩,五指深嵌入肉,冷喝道:“你说不说?”
黄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但是“翻天毒鹞”只是闷哼连声,小眼直翻,一句话都
不说其实他已经痛得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武凯心中切齿痛恨这些人,使他抵死不说,陡然暴怒,冷哼一声,右手一松,反掌
拍活了被点住的穴道。
“翻天毒鹞”惨叫一声,鲜红的血,如喷泉似的从他左肩五个血洞中激射而出。
但是他却强忍奇痛,双足猛然一顿,掠向蓬外,右手猛挥十余点寒星猝然射出,罩
向武凯全身。
武凯这时右手高举,真气猛集,左掌暴推而出,一股狂风起处,激射而来的暗器,
陡然折回。
“德天毒鹞”步履本已踉跄,突闻身后狂风大起,疾回头一看,毒暗器全部折回,
吓得怪叫一声,身子往地上一趴,“懒驴打滚”,翻出三、四步去……
噗噗声中,暗器全数打空,他身形不定,却也舒了一口大气,心中略宽。
就在这当儿,人影一晃,冷笑声起,劲风压体而下……
“翻天毒鹞”左肩奇疼,但是性命要紧,闷哼声中,又是一式“悚驴打滚”,翻向
一侧……
“唉——哟——”
一声惨叫起处,武凯缓缓地从“翻天毒鹞”那染满了淋漓鲜血的胸下腹上抽出了他
的右手,五指曲卷如爪,手中钩挂着血淋淋热腾腾的内脏肚肠……
他反手一摔,“叭噹”一声,肚肠寸断四溅地打在“翻天毒鹞”那乌黑色的脸上,
溅起了满脸血花。
武凯缓缓站起,右手如爪,缓缓高举……
望着丝丝流下的血污,及染满了淋漓鲜血的右掌,他心中感到一阵畅快,不禁朗声
大笑,同时狂喊道:“娘,爹爹,凯儿为你们报了一点点仇,一点……点……仇……呜
呜呜……一点点仇啊……一点点仇啊……”
想起了爹与娘,武凯不禁又大哭了起来,右手无力地,渐渐垂下了。
鲜血,从他的右掌上,一滴,一滴地滴在那黄色尘埃上。
血滴的旁边,一滴,一滴,一滴滴的都是眼泪。
突然——
蓬外飘进了一声冷笑,道:“哼:好狠!今夜天黑后,塔吉峰下见,有种的就来。”
武凯这时只是纵情地哭着,他不都不想动。
不久,他突然止住了悲声,倾耳静听着——
远处,脚步沓杂,似往这儿来。
渐渐,脚步声近了,同时,人声鼎沸:“……什么惊天动地的惨案,他妈的……”
“唉……欧家娘子七年前失踪后这蓬儿竟不准人走近……唉!欧家也是……”
武凯望了望鲜红的右手,抽噎着,匆匆低声道:“爹……娘……凯儿……这就……
报仇去了……”
拉开蓬后的一道小门,探首一望,尚未见人踪,匆忙间洗了洗手,揩擦干净后,疾
行数十步,放慢了步子向镇集中踱去。
这时正当夕阳西下,大地上,苍茫中,笼罩了一层暗金红色。
武凯这时脑中紊乱已极,他竭力地回想着七年娘对他说的话:“……凯儿,你爹爹
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一般人企不可及的……你爹爹说过,假如有一天,白玉单独回来而
他没回来的话,他是永远不会回来了!要我好好地抚育你成人,永充武事,不要再涉足
阴辣云诡的江湖中……”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爹爹一定是为仇家所害的,而这仇家必定是武林中人。
紧接着爹的被害,娘又失踪了,这一定与爹的被害有关。
最后,“指碧峰”留字,“雅什台”家中景物依旧,这一定都是仇人所设的陷阱来
引诱自己的。
他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这一想通,心中就有了个打算。
今夜天黑后,塔吉峰下之约,他决定要去。
仇人是谁?他决定今晚要探个明白。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上了大街,望着熙攘的人群,他不禁兴起了无限的感慨。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物在人非之感,使他心中一震,连忙追上去低声道:“阿
福叔,阿福叔,你还认得我吗?子杰在不在?”
老人站住了脚步,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他一番,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之容,低声道:
“你……你莫不是欧家少爷?”
阿福突然惊觉地四面望了望,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在蓬里等你,快进来!”
说完,突然瞪了他一眼,大声喊道:“走开,年青人那么不懂礼貌!踩了我的脚还
不道歉!”
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武凯心里有数,眼光四面一飘,立即觉得人群中,有几只眼睛在监视着他。
当下也一变脸色,哼道:“谁踩着你了?哼!老不死!”
慢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地方的街道他原本极为熟悉,现在虽然比以前多了些木盖房屋,但是形式还是差
不多,武凯闲逛了一阵后,四面一望,没有可疑的人,遂放快脚步匆匆地向阿福家里赶
去。
阿福是武凯幼时密友林子杰家里的老仆人,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林家给了他一笔钱,
在家养老,这时早已在蓬中等着武凯了。
武凯走到蓬门口,一看没有人注意,闪身幌了进去。
阿福见武凯进来,不禁老泪纵横,一交跪在地上哭道:“欧少爷……老……老天有
眼……你……要替……主人报……报仇呵……”
武凯心中一惊,连忙将他扶起,问道,“什么?林伯伯也……子杰呢?”
阿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颤声道:“欧少爷……欧家……娘子失踪的……那天……
主……主人……全家被杀了……少……少爷也……了失踪了……”
武凯大惊,忙问道:“阿福叔,请您详细地告诉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福一边用衣袖迭着眼泪,一边抽噎着道:“那天……欧少爷……您……您走
了,……欧家娘……子……急得疯……疯了一样……到处问……问人家……看……看见
少爷没有……”
突然——
蓬门一动,一道寒光,直射阿福背心……
武凯冷哼一声,身形微动,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已经被他操在手中,双足一点,
闪电也似的扑出蓬外……
方出蓬门,一望无人……
只闻蓬内阿福惨哼一声,忙不迭疾刹去势,左脚脚尖一点地面,旋身又扑进了蓬
内……
只见阿福已然转了个半身,前胸上,巍颤颤地深插着一把亮晃晃的牛耳尖刀,一股
鲜血,沿着他的嘴溢出,身子也渐渐跪了下去,双目圆睁,嘴唇开合着,似乎模糊的听
见:“……欧……少爷……主人……的……仇……请……请……”
头一垂,“卟通”一声,趴在地上。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终于以身殉主了。
武凯脸上,泛起了一丝寒意,一声冷哼,窜出后门。
四面一望,这处有二三人别,根本无法找到凶手。
他不禁长叹一声,走回蓬内,愣愣地望着阿福的尸体。
两行眼泪,又沿腮而下……
他翻过阿福的尸体,拔出尖刀,与自己手上抓着的比了比,又仔细地看了看,是两
把锋利已极,但甚为普通的牛耳尖刀。
他这时,心中充满了悲痛,阿福的话,萦绕在他耳际:“……欧家娘子像疯了一
样……”
他,不禁低喊了一声“娘!……”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滴下……
武凯又想起了今晚“塔吉峰”下之约,右手又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他激动已
极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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