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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剑屠龙》
作者: 曹若冰
第 十 章 直捣黄龙
酉、戎之交。
城东,双塔寺。
夜幕早巳低垂,月姐洒下满地银辉,往日卿卿我我,月下谈心的情侣一个不见,也没见
到成群的猛将重兵,整个双塔寺,沉浸在无尽的死寂中。
死寂中,别有一番恐怖!紧张!
血轿准时到了,褚鹏举仍未现身,徐不凡命四骏,将血轿停在双塔中央稍前,步下轿子,
朗声说道:“褚总兵,徐不凡准时赴会,请将军现身一见。”
四下一片寂寥,无人现身答话。
突觉头顶之上有异,抬头一望,见有一面无色的网子当头罩下来,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办,
二老、八骏、徐不凡;连同血轿,已被一张大网子全部罩死。
四角上,突然各出现两名年轻力壮的校尉,以最快的速度扯索收网,徐不凡等人的头顶
很快便触及网子。
事情来得太突然,也太危急,王石娘、高天木从天而降,风火剑刷!刷!刷!连番出招,
企图斩破网罗,怎奈网子系乌金丝与天蚕丝混合编织而成,韧性极强,风火剑根本伤不了它。
情急之下,那有工夫商讨研究,完全基于本能的反应,王石娘、高天木首先发难,噗!
噗!噗!打出无数铁弹珠,二老八骏也相继以暗器出击,立有数名校尉应声倒地,非死即伤。
同一时间,双塔之内也射出难以数计的飞刀、利箭。
同一时间,徐不凡双臂高举,带着网子,冲天而起,将绝大部份暗器绞住、碰落。
同一时间,王石娘高天木从外面扯住网罗,腾身而起,拉向相反的方向。
这一切皆发生在雷光石火的一瞬间,眼见网子落下又飞起,扯网的校尉飞起又摔下,褚
举才踏出塔门,网罗已被高天木、王石娘扯到一边去,二老八骏与血轿,皆毫发未损。
褚鹏举曾任归化城第一副总兵,徐不凡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他,而且算起来还是父执长辈,
落地之后,徐不凡先口称鹏举叔,以晚辈之礼相见,然后面笼寒霜,目露凶芒,随即翻脸不
认天,怒声说道:“褚鹏举,还有什么机关埋伏,就请尽速施展,如有帮腔助拳的人,亦请
一并现身,这样大家都省事。”
“好说好说,多年不见,贤侄果然出类拔萃,卓然有成,徐总兵地下有知广亦堪告慰九
泉。”
褚鹏举今夜未着戎装,穿一身黑色紧身衣,益显其身材魁梧,精神焕发。客套一过,脸
色也随即阴沉下来,道:“网罗一面,只不过略亦欢迎,何足挂齿,朋友倒请来几位,以资
见证,谈不上帮腔助拳。”
言毕一招手,从左面塔内,由魏千总领头,走出十二名劲装携械的精壮汉子来。
右面塔内,锺玉郎与布鲁图、乌兰格并肩而出,身后紧跟着两名银衣使者,四名铜衣使
者。两拔子人,呈扇形站在褚鹏举身后。
独不见鞑靼法王巴尔勒。
徐不凡横扫全场—眼,冷冰冰的道:“没有了吗?”
褚鹏举阴恻恻的笑道:“兵不在多,这已经足够了。”
“你的罪状,在血帖上已交代清楚,如有辩解,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你指控老夫与巴尔勒勾结,事实上,本将军是奉徐总兵之命,才出面招待鞑靼法王。”
“请勿避重就轻,我指的是你与哈尔纳拉、巴尔勒私下的秘密聚会。”
“私会纯属私谊,无关国事,任何人皆管不了,何况,到现在为止,还无法证实,巴尔
勒进贡的东西,是否一开始就是膺品。”
“姑不论贡品的真伪,你总不能否认曾参予杀害先父的行动吧?”
“老夫当时确在大同,但并未动手杀人。”
地叟毛奇勃然大怒道:“你放屁,老夫亲眼见你在蓬莱居现场,不仅动手杀人,而且还
是整个血案的总指挥。”
既然有人亲眼目睹,想否认也没有用,褚鹏举恼羞成怒的道:“本将军是奉命行事,徐
全寿死有余辜。”
徐不凡怒冲冲的道:“奉何人之命?”
“当然是圣旨。”
“圣旨是假的。”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本将军分不出真假来。”
“可是,先父曾告诉过你。”
“罪犯之言,不足采信。”
“哼,我看不是不足采信,而是蓄意谋杀。”
“就算是蓄意谋杀,也无法起死回生,你乃钦命要犯,本将军现在就要逮捕你 ”
—扭头,一挥手,马上传下逮捕令:“给我拿下!”
“是,意兵大人!”
魏千总立即率众虎扑而出,却被二老八骏堵住了。
徐不凡仰首望望明月,从容不迫的道:“褚鹏举,不论你逮我,还是我杀你,现在时辰
早过,用不到再穷磨牙,咱们该动手了!”
说到做到,提足一掌真力,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褚鹏举不甘示弱,也一步一脚印的挺身而出。
双方皆举步沉重,踏在地板上,通!通!通!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声响。
随着这连串沉重的声响,气氛也马上进入最紧张的最高潮。钟玉郎、布鲁图、乌兰格,
王石娘、高天木,乃至二老八骏、魏千总等人的心情,亦如绷紧了的弓,个个蓄势以待,如
箭在弦。
十步、九步、八步……
五步、四步,三步……
近了,近了,近了……
猛听双方发出一声虎吼,褚鹏举的厚背大力劈头就砍,徐不凡铁臂恪架,火星迸裂。竟
然不曾震飞他的刀,徐不凡竖掌如刀,斜斩褚鹏瘵的头,褚鹏举又横刀斩过来,徐不凡左臂
“直捣黄龙”,铁臂之内抽冷子射出—把刀来,褚鹏举吓了一跳,仰身暴退,徐不凡得理不
饶人,跨—步猛追,铁臂上的刀直朝褚鹏举的脖子抹上去。
这是惊心动魄的—刻,短刀眼看就要抹上去,褚鹏举反应奇敏,蓦的弹身而起,仰着身
子斜飞上天。
“你飞也飞不了!”
徐不凡咬着不放,提足猛追。
褚鹏举的确不简单,能够逃过徐不凡追魂一击的,以他为第一人,现在一招已过,他不
但没有死,反如生龙活虎一般,飞向左面的高塔。
塔分十三层,高约二十丈,任何人皆不可能一口气飞上去,褚鹏举每隔三层,必须停下
来借力,始克继续腾升,徐不凡技高一筹,可以多升高一层。
徐不凡甫至第四层,脚还没有站稳,刷!刷!塔内扫出来一刀一剑,猛削他的足踝,徐
不凡动作好快,乍起倏落,已将刀剑踩在脚下,沉声说道:“各位,我不想滥杀无辜,也不
想施展法力,但大家如敢偷袭暗算,或以妖法对阵,可别怪我徐不凡心狠手辣,要以最残酷
的手段对付你们!”
说话同时,人已弹升至第八层,只是,稍一耽搁,被褚鹏举抢先上了第九层。
与此同时,王石娘、高天木如影随形,从塔内拖出两名将来,当场掷落地面,摔了个半
死,接着也接踵而上,为徐不凡请路护驾。
锺玉郎睹状骇然,怕褚鹏举吃亏,立与布鲁图、乌兰格随后迫上来。
由于高天木、王石娘的出现,塔内尽管设有重重埋伏,却不是被高、王二人发现,当场
格毙,就是做了缩头乌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速度比赛,也是生死较量,谁先登上塔顶,谁就有获胜的机会,后来者必然会平添
无限危机。 褚鹏举动作飞快,虽然多停了一次,但无延搁,首先登上塔顶,回去一看,
还没有摸不清楚徐不凡的方向,徐不凡已从另一面冒上来。
紧走几步,冲上塔尖,塔尖上预置一桶,桶内装满胡麻油,褚鹏举翻转铁桶,朝徐不凡
这边倒下来,塔顶铺着琉璃瓦,本来就很滑溜,再加上胡麻油,更加难以立足,徐不凡冷不
防脚下—滑,骨碌碌的滑下去。
还亏他应变够快,左臂用力,硬生生的插进瓦石之中,悬空吊起,总算未曾跌落塔下。
褚鹏举早有准备,穿着钉鞋,涂有松香,快步冲过来,举脚猛—踩。
“滚!”
“滚!”
第一声滚出自褚鹏举之口,踩了一脚不算,外加兜头一掌一刀,第二声滚乃徐不凡所发,
对方掌刀未到,他已全力劈出一掌,褚鹏举偷鸡不成蚀把米,踩上铁臂没沾到便宜,反被徐
不凡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
呼!锺玉郎攻来一掌,被王石娘截住,双双由塔顶打到塔外。
呼!布鲁图攻来一掌,被高天木接住,也双双由塔顶打到塔外。
呼!第三掌是乌兰格所发,掌风血红似火,力猛如山,显然他已施出法力,不禁激怒了
徐不凡,暴喝一声:“你找死!”
呼!心念动处,法力已生,“玄冰大法”,骇人听闻,一股白茫茫,寒森森的冰风过处,
热浪顿敛,乌兰格好像撞上冰山,全身血脉一窒,一个倒栽葱,翻下塔尖去。
徐不凡手起掌落,一阵扫劈,打碎了无数琉璃瓦,抽出左臂,又飞身回到塔顶。
褚鹏举被震出塔外,这时也已返回原地,二人隔着塔尖,遥相对峙,徐不凡怒冲冲的道:
“褚鹏举,你还有什么花样,就一下子全拖出来吧,零零碎碎的你也不嫌太麻烦?”
“没有了,从现在起,生死全凭本事,咱们大可放手一搏。”
“好极了,在我所杀的仇家中,你是第一把高手,死的地方也高高在上,高人一等。”
彼此皆不再言语,就在高塔之上,展开一场空前未有的生死恶斗。
塔顶恶战正酣,塔下亦战火频仍,二老八骏,与两名银衣使者。四名铜衣使者,以及魏
千总等十二人,早巳大打出手。
布鲁图、乌兰格与王石娘、高天木,早先未分出高下,彼此皆心有不甘,此刻狭路相逢,
又捉对厮杀起来。反倒便宜了钟玉郎,落得轻松自在,大模大样朝血轿走过去。
血轿不仅仅是徐不凡的精神象征,里面还有仇家的清册名单,以及数不清的证据资料,
一旦被毁,可谓灾情惨重。而二老八骏,面对十八名强敌,根本无暇分身,高天木、王石娘
又被布鲁图、乌兰格缠死,同样心余力绌,无法兼顾。
于是,钟玉郎如入无人之境,来至轿旁,先去抓取骷髅头,奇怪!骷髅头好像被粘住或
吸住,居然纹丝未动,来到轿前,劈了一掌,立觉轿内发出一股绵柔之力,将他的掌力化解
无遗。
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道:“什么人?”
轿内寂然,无人应声。
钟玉郎满头雾水,上前掀起轿帘。
赫!这真是千古怪事,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血轿之内居然真的坐着一个人。
此人的上半身,全部被一个黑色袋子套住,仅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乍然相见,钟玉郎
以为遇见妖怪,身不由己的退了二三步。
这人是什么时候坐进血轿?是何来历?目的何在?大家确一无所知,单凭这一点就足以
令人胆颤心惊,也足以证明,来者不善,绝非等闲之辈。
钟玉郎惊魂稍定,沉声喝问:“阁下何人?”
蒙头人步出血轿,声如莺燕,原来是一个女的,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断肠人!”
“难道无名无姓?”
“断肠之人何须名姓。”
“起码认识徐不凡吧?”
“不认识。”
“不认识何故出手助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原来你是来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这不是闲事。”
“哼哼,只怕你管不了!”
“管不了我又何必来!”
断肠人的语调心平气和,不快不慢,口气却十分强硬,听得钟玉郎直冒火,道:“老子
就不信你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先接的的三掌试试”
跨步扬掌,“排山倒海”、“星移斗换”、“旋乾倒坤”,招招全力施展,式式都是压
箱底的功夫,那知断肠人却未放在眼里,不慌不忙,轻描淡写的,发出软绵绵的三掌。
别看他的掌招柔绵无力,实则内含玄机妙用,正合以柔克刚之道,阳刚之力,遇上阴柔
之气,立刻相互抵消,化为子虚。
这一惊非同小可,钟玉郎再也不敢心存轻视,陡地展开一轮猛攻,间或还将邪魔法术搀
杂其中。
出乎意料之外,断肠人来头不小,武功深不可测不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赫然也精
通法术,钟玉郎施出浑身解数,依然不曾占得半点上风。
蓦然,高塔之上传来巨震,徐不凡与褚鹏举力战数十合,徐不凡已取优势,双方硬拼—
掌,蓬!褚鹏举被震飞起二三丈。
徐不凡侧身而上,一屁股坐在塔尖上,打算以逸待劳,不管他落在那一边,皆可攻守自
如,不料,褚鹏举情急拚命,头下脚上,猛打千斤坠,手中的大刀挽起一片寒涛,照准徐不
凡的脑袋砍下来。
“找死!”
徐不凡不闪不避,发掌猛攻,外加两支穿心袖箭。
当!当!袖箭被大刀震歪,却化解不了徐不凡强猛的掌力,整个身子被弹出塔外,电泻
而下。
徐不凡一丝—毫也不肯放松,立即衔尾追下去,铁臂内的短刀伸出五六寸,决心要割下
他吃饭的家伙来。
这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巴尔勒法王突然从另一座高塔内跳出来,道:“徐小友,得
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立有一股刚猛无匹的暗力涌过来,好像在三人中间筑起一道墙,褚鹏举乘隙一泻落地,
徐不凡却被搁在半空中,能上不能下。
“巴尔勒,你如果未与我朝奸贼勾结,最好避避赚,否则,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猛地劈出一掌,穿透巴尔勒的气墙,人如殒星,飞快落地,定目处,糟!褚鹏举已领着
魏千总等人,夹着尾巴溜了。
方徒发足追赶,巴尔勒飘然而降,道:“小友言重了,本王只是不希望你造太多的杀孽,
别无他意。”
“没有别的意思最好,如果有,小心我拿你垫他的棺材底!”
巴尔勒张口欲再言语,古月蝉神鬼不觉的来到场中,直接了当的道:“傻小子,还不快
追你的仇家去,跟这个臭喇嘛泡什么蘑菇。”
古月蝉口齿托大,显然没将巴尔勒放在心上,巴尔勒脸一沉:“好狂的女娃儿!”劈面
就是一掌,古月蝉真不含糊,居然从从容容的接下来,面不改色。
一个断肠人,搅乱了一锅粥,现在又来了一个古月蝉,眼看褚鹏举落荒而逃,全盘计划
俱成泡影,钟玉郎、布鲁图、乌兰格已无心再战,齐将目光投到古月蝉身上来。
就利用这个机会,徐不凡连谢人家断肠人的话都来不及说,便与王石娘,高天木、二老
八骏,尾随褚鹏举的后面追去。
追呀追,追离双塔寺,追过山岗,追至荒郊野外,却再也没有见到褚鹏举那一伙人。
褚鹏举创下两项记录,是第一个能够逃脱徐不凡追魂一击的人,也是第一个在接到血旗、
血帖后,仍未在血帐簿上除名的人。
徐不凡恨得牙痒痒的,不达目的誓不休,怎奈敌踪杳茫,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根本无从
追起,褚鹏举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返回总兵府。
思前想后,两位师叔腹痛的毛病,急如燃眉,必须尽速掘坟开棺,查明究竟,若是为了
褚鹏举的脑袋而拖延下去,实在问心难安,经过一番慎重思考后,徐不凡终于决定,暂且放
下褚鹏举,先去保定府掘坟开棺。
天下事不如人意者,常十之八九,徐不凡急着要去保定府掘坟开棺,为两位师叔治病,
偏偏在娘子关遇上麻烦。
塞外无敌庄主马千里,为父报仇,千里追踪,来到娘子关。
千斤庄主陈宝山祖孙四代,为陈宝泰讨债索仇,来到娘子关!
三才会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刚到了。
钟玉郎亲率数名银衣使者,铜衣使者正兼程赶来。
巴尔勒法王与徒弟布鲁图、乌兰恪,听说正在来此的途中。
断肠人,古月蝉好像也有东来的迹象。
量重要的是,褚鹏举据说已转退为进,统领大军追来,决心要将徐不凡主仆,一举毁灭
在天险之地娘子关。
娘子关乃山西、河北的交通孔道,两旁山势绵延高峻,根本无路可绕,途中客旅络绎,
自不宜作法飞渡,但神探刁钻得到消息,说褚鹏举已飞鸽传书娘子关守将,不准放血轿通关。
前有难关,后有追兵,两侧又有虎狼窥伺,徐不凡四面楚歌,处境大险,却丝毫没有选
择回避的余地。
探首轿外一望,娘子关果有重兵把守,商旅排列成行,正在一一加以盘查诘问,防备甚
严,自己的轿子就依序排在一辆马车的后面。
附近山岗上,丛树后,刀光剑影,人头钻动,不少武林人物正潜伏暗中,蠢蠢欲动,只
要时机成熟,就会一涌而出,打落水狗。
徐不凡这时对二老八骏等人说道:“注意,等一下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咱们就硬闯,要
快,时间拖久了,免不了会造成不少伤亡,如非必要,切忌任意伤人。”
众人恭身应诺,血轿不久便推进至关门之前,一位身穿白袍的将军上前问道:“你们从
那儿来?”
王石娘抢先答道:“寿阳。”
“要到那儿去?”
“冀南。”
“你们这顶轿子是不是叫血轿?”
“这只是一顶比一般轿子略大的普通轿子。”
“为何通体漆成血红之色?”
“因为我家主人喜欢这种颜色。”
“你们主人是否只有一支手,叫徐不凡?”
“不是!”
“本将军信不过,要亲自检查。”
玉石娘一见苗头不对,口中喊:“闯!”猛—推白袍将军,内蕴无比劲力,白袍将军拿
椿不稳,倒飞进关门内,二老八骏且战且闯,眨眼便闯进关门内五六丈。
不料,白袍将军早有万全准备,一声胡哨,召来百十名兵勇,在前面重重叠叠,摆下无
数道人墙,将通路全部堵死。
不仅此也,吱吱呀呀一阵响,后面入口及前面出口的关门,也全部关闭,准备瓮中捉鳖。
白袍将军沉声说道:“徐不凡,你今天就算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娘子关,俯首就擒,是
你唯一的最佳抉择。”
徐不凡掀起轿帘—角,肃容满面的道:“百十名兵勇,不见得能困住我徐不凡,请将军
让一条路出来,免得祸及无辜。”
“徐不凡,你少作清秋大梦,本将军即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放你通过娘子关。”
“将军,我们有仇?”
“没有。”
“那你为何苦苦相逼?”
“本将军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太原总兵褚鹏举褚大人。”
“褚鹏举通番祸国,罪在必死,望将军三思,勿助纣为虐。”
“褚将军神勇盖世,国之干城,位高权大,圣眷正隆,你休得信口开河,侮蔑贤良。”
“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某言出肺腑,绝无半句虚言,为将军祸福计,希望
能重新考虑,别做糊涂事。”
“本将军早巳考虑过了,你勿再多言,今天如想通过娘子关,除非将所有的守军,全部
踏成肉酱血泥。”
衡情度势,徐不凡深深明白,如若硬闯如此狭窄的关隘,必然会造成重大伤亡?这是他
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实上又是无可避免的,当下牙一咬,心一横,道:“将军,很抱歉,看
来只有牺牲你一人,别无他途。”
白袍将军不明白他的话中含义,愕然言道:“牺牲我一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请入轿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完之后,你自会明白—切,你的家小亦会有
人照拂,勿为后顾忧。”
弄得白袍将军满头玄雾,道:“进来就进来,难道本将军还会怕一个江湖人不成?”手
提单刀,挑开轿廉,当真钻进血矫中去。
慢说白袍将军不明究里,就是二老八骏,也同样莫名所以,只听他在血轿之内,先发出
一声惊呀的声音,接下来是一连串是!是!
当白袍将军走出血轿时,态度已截然大变,朗声说道:“大家听着,打开关门,立刻撤
退。”
一名校尉困惑不解的道:“将军,总兵大人命令我们,将血轿摧毁在娘子关,现
在……。”
“现在情势有变,叫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一旦总兵大人追查起责任来,怎么办?”
“由本将军一人承担,个中因由,不得对外人提起一言半语,否则一律以军法论处。”
“可是,将军……。”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是,将军!”
军令如山,谁也不敢再持异议,立将前面的关门打开,大家纷纷撤走,血轿毫无阻碍的
出了娘子关。
凡是看到徐不凡那件神秘东西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大同知府贺绍庭是第一人,白袍将
军必将成为第二人,徐不凡慨然一叹,眸中已充满泪光,道:“将军,再见,请原谅我没有
更佳的选择。”
白袍将军异常镇定的道:“这是我自找的,也是本将军心甘情愿的,请公子切勿耿耿于
怀。”
“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
“祝徐公子一路顺风,请!”
“也祝将军‘一路顺风’!”
徐不凡终于忍不住滴下几点英雄泪,掉头而去,白袍将军转身入关,又将关门紧紧闭起,
对面的那一个门,却在褚鹏举的命令下打开了。
褚鹏举双目四望,脸色立变,怒冲冲上来说道:“徐不凡那—干人呢?”
白袍将军从容不迫的道:“早巳杀出娘子关。”
“杀出去?怎未见血迹死尸?”
“徐不凡武艺高强,我们根本不堪一击。”
“混帐!混帐!还不快开门陪我追下去。”
白袍将军充耳无闻,毫无开门的意思,褚鹏举不禁大怒,掴来一掌,白袍将军毫不客气,
立即反手还击,褚鹏举认为他收了徐不凡的好处,更火更怒,厚背大刀猛砍猛劈,待白袍将
军壮烈牺牲,打开关门时,徐不凡早已奔出十数里,远超出他的地盘之外。
出了娘子关,一路北上,翌日。徐不凡主仆十三人,一迳来到保定府西郊外的五柳庄。
远远望去,门口的五棵大柳树。仍自挺拔繁茂,庄内景物依旧,人马全非,尸骨虽早已
收埋,砖地之上,当年的血迹仍隐然可见。
触景伤情,徐不凡忍不住一阵酸楚袭上心来,脚步也随之停住,再也没有勇气走进师父、
师叔等人的房间去。
庄里庄外,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显然有人在此管理居住,但接连喊叫数次,始
终无人出面应声。
天叟道:“四年前,公子好像单独来过一次五柳庄,有没有见到居住在此地的哪位朋
友?”
徐不凡道:“那次系与师父无根大师西赴昆仑,路过此地,匆匆一瞥,并未遇见任何
人?”
“那时,五柳庄的尸骨是否已收埋?”
“看情形,早已收埋。”
“看样子,五柳庄似乎还有劫后余生之人。”
徐不凡闻言精神大为振奋,连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提足就住房里跑,里里外
外找了个遍,最后在一间耳房内,发现有一个人正在呼呼大睡。
此人三十上下年纪,是个秃子,徐不凡一眼就认出来是黄家的长工何二秃,习惯上大家
都管他叫二秃子、为人忠厚老实,吃苦耐劳,只是脑筋不十分灵光,有点傻傻的。
徐不凡上前摇着他,喊道:“二秃子,二秃子。醒醒,醒醒。”
二秃子脑筋不灵光,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有点口吃,睁开惺忪睡眼,见床边还站着一群陌
生人,惊得跳了起来,道:“你们是……是什么人?”
徐不凡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二秃子,你看清楚,我是不凡,黄先生的弟子徐不凡。”
二秃子睁大了眼,又喜得跳起来,拍着手说:“哎呀,你真是徐……徐公子,难怪那天
我找不到你……你的尸体,原来没有死。”
“二秃子快说,五柳庄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没……没有了,只剩我一个。”
“你怎么会死里逃生?”
“那天我喝醉……了酒,醉倒在马路上,所以捡了一……一条命。”
“师父他们上百口,都是你安葬的?”
“另外……另外还请了很多……人帮忙。”
“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何二秃先未答话,拉着他来到仓房,指着满屋子的米彀粮食,说道:“这么多东西,都
是田……里收的,撑死我……也吃……吃不了。还有很多很多银子,等一下……我全部交给
你。”
徐不凡这才想起,师父五柳先生黄天德,田多地多,在保定府还有不少买卖,是此间的
富户,当下略一沉吟,断然说道:“二秃子,你忠心为主,善心可感,黄家已无后人,这一
大片家业,从现在起,全是你一个人的了。”
二秃子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富豪,闻言一个劲的摇头,不肯接受。
徐不凡郑重其事的道:“二秃子,不要客气,你受之无愧,如果有心报答黄家,就赶快
娶—房媳妇,生几个胖儿子,也好承继黄家的香火。”
禁不起徐不凡的一再劝说,何二秃终于勉强答应下来,徐不凡又命二秃子备好香烛锡箔,
带着掘坟工具,一同到达后山的坟场。
坟场建在一个坐北朝南的山坡上,何二秃还刻意的在四周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墓茔宽广,
碑石齐全,何二秃人虽不甚精明,做起事来却中规中矩。
黄天德、黄明德,黄宏德三兄弟的坟茔一字排开,其后是黄绵绵兄弟姐妹的,再后面便
是家下人等的墓园。
徐不凡本已带来了不少金银香箔,再加上何二秃准备的,在坟前堆了一大堆,一面焚烧
香纸,一面跪地叩拜,诚敬恭谨的说道:“两位师叔,不凡现在就要掘坟开棺,希望两位老
人家的腹痛痼疾,能不药而愈,也希望能够找到孩儿想像中的东西,以免沦落敌手,为祸武
林。”
何二秃听徐不凡说要掘坟开棺,起先大表反对,经过徐不凡一番解释,这才表示同意。
大家一齐动手,不一时,黄宏德的坟丘业已刨平,再往下挖片刻,已看到枣红色的寿林。
二秃子正经八百的道:“徐公子,挖坟是缺……缺德的事,真的是三先生叫你……挖的?”
“二秃子,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为了替两位师叔治病,绵绵此刻如果在望乡台上,她
一定可以看见我们。”
“我还是想不通,死人肚子里有……有东西,鬼怎么会闹肚子疼?”
“二秃子,这些事,三言二语,说也说不清,拜托你少说话,快点动手吧。”
棺材已浮出土面五六寸,王石娘的风火剑往棺盖下一插一撬,“轧——”卯钉已开始松
动,发出刺耳的音响。
“轧——”
“轧——”
将所有的卯钉松动后,天地二叟一齐动手,将棺盖掀到一边去,棺内马上露出一副完整
的骨骸架。
徐不凡先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腹腔的部位,赫然发现—个如书本大小的东西。取
出来,打开包在外面的薄羊皮,里面果然是一本书。
“血书!”
“血书!”
两个血红的楷书映入眼廉,大家皆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神采飞扬,为之雀跃不已。
血书乃天下奇书,武林魂宝,相传里面记载着一套“血剑”剑法,诡异玄奥,博大精深,
不论何人,只要能学得十之五六,便可无敌天下,武林称尊;做又名“圣书”。既然圣书在
黄宏德的腹内,那么,大家有理由相信,当年在最危急的最后关头,黄天德很可能将血剑插
进了黄明德的体内。
于是,大伙儿情绪高涨,挖掘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仅仅用了—半的时间,便将黄明德的
棺木挖出来了。
打开棺盖,与脊椎骨平行的地方,果然有一支古色斑斓的宝剑。
“血剑!”
“血剑!”
又是一阵鼓噪欣喜,欢呼雀跃。
以最快的速度,将坟茔还原,高天木疑云满面的道:“主人,有一件事奴才百思不解,
血剑血书,既可无敌天下,称尊武林,五柳庄何至于落得个毁宗灭派的惨境?”
徐不凡将血书纳入怀中,手持血剑,心事重重的说道:“此事我也不十分了解,据我从
侧面得知,一则是剑法很深不易学,再则是剑法霸道不愿学,是以,五柳庄空有血剑血书,
却并未学得血剑剑法。”
八骏中老么忽然说道:“少主,血剑一向被人视为是武林第一神器,千百年来,不知道
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它牺牲性命,可否拔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大伙人同此心,心同理,皆引颈企翘,徐不凡却脸色一沉,道:“不是我不愿意给大家
看,而是不能看,因为‘血剑一出,无血不归’,一旦拔出来,未杀人见血,就无法还入鞘
中。”
忽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说道:“为了一睹神剑丰采,杀一二个人又有何妨?”
发话之初,尚在十丈以外,话一落地,人已到了面前,原来是千斤庄新庄主陈宝山,紧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父亲、祖父,曾祖父、以及门下高手数十人。
接着,三才会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刚,无敌庄主马千里,也率众赶到,将
徐不凡主仆团团围起来。
四下里树摇草动,鬼影幢幢,天晓得还有多少魔头潜伏在暗中。
徐不凡环目横扫全场一眼,不由气冲斗牛,怒冲冲的道:“各位一再苦苦追赶,不知究
竟想干什么?”
千斤庄主陈宝山粗声大气的道:“以前仅仅是想报仇雪恨,现在看来又多了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取出血书,拔出血剑来,先让大家饱饱眼福。”
徐不凡一抖手中血剑,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血剑在此,各位尽可看个够,如欲一睹
剑刃,恕我歉难从命,血剑一出,无血不归,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当儿戏。”
詹明秋嘿嘿冷笑道:“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今天三派高手齐集在此,为的就是你这一
条命,夺下血剑,斩掉你吃饭的脑袋,正是大伙一致的目标,从此也就再也不会有人,为五
柳庄的这一群孤魂野魁索仇讨债了。”
剑拔弩张,山雨欲来、为了血书血剑,看来一场血风腥雨已是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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