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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扇神剑续》
作者: 曹若冰
第十五章
来人正是武当当前第一剑手卧云道长。
卧云道长突然出现在太平邑,难道这正是老化子蓄意警告的来由吗?当初在括苍山青龙
帮总坛,为了闲云道长的一张人皮,几至双方破脸相向。后来事情真相虽然未经大白,总算
说明了问云道长的人皮与青龙帮无关。如今深夜出现在这客店屋脊之上,难道他是闻风而
来,有所追索吗?
何云风姑娘因得老化子师叔告警在先,心里已有戒意,当然不能视若无赌。立即伸手轻
轻一按绿忆姑娘,低声说道:“绿忆妹妹!你且稍待一会。”
说着话,立即一长身,一式“夜鸟投林”,横掠一丈,身形刚一稳住,顿时听到对方微
微哼一声,人像白云出岫,倏然毫无声息地迎着风姑娘而宋。低叱一声:“你是何人?深夜
藏身屋顶,意欲何为?”
风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问道:“以道长在武林声望之尊,深夜莅临在下落脚之
客店,在下正是不明究理,道长反问在下意欲何为?岂非怪事?”
卧云道长“啊”了一声.脚下顿退半步,讶然说道:“原来是何施主?你也歇脚在此
吗?”
凤姑娘点头说道:“道长是故意如此一问?抑或是真的不知在下在此歇脚?”
卧云道长脸色一沉.颊下长须忽然飘动,勃然说道:“贫道岂能轻打诳语?何兄毋乃欺
人太甚.太平邑眼下就有一场生死拼斗,贫道远从数百里之外,闻讯追踪而来,何兄如何如
此相戏?”
卧云道长言辞严谨,态度深沉.何云凤姑娘当时也一敛敌对之心,抱拳说道:“道长请
恕在下事出误会,在下敢问道长,方才所言大平邑眼前就有—场生死拼斗,所指为何?”
卧云道长眼神一回顾,这才低声说道:“此处说话不便.请到屋下再谈。”
凤姑娘这时候才看见卧云道长背后斜插长剑,神情如临大敌,知道这大干邑必然是有一
场不太寻常的重要事情将要发生.正待拱手相让,忽然,檐下石老帮主传话说道:“凤儿!
请道长室内详谈。”
敢情石老帮主他们也知道了屋上的情况,便拱手说道:“道长请!家父正在客店敬待鹤
驾。”
卧云道长讶然说道:“怎么?令尊老帮主已经脱险归来了吗?”
说此话时,卧云道长脸上闪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没等到何云凤姑娘答话,便抬步飘身倏
然下落。石啸天老帮主和肖承远小侠、老化子等,已经站在天井滴水檐前拱手相迎,开头便
说道:“道长来得正巧,请到房内再谈。”
老帮主举手肃客,卧云道长默然不响,相让到客店上房坐定。
卧云道长首先发话,昂然说道:“石帮主此次脱险归来.不知祸首可曾带回,也让武当
派了一心愿。”
石老帮主含笑拱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请道长信任我石啸天,一俟今夜一过,定
向道长有所交待,”
老化子在一旁插嘴说道:“目前大敌当前,我们暂时撒开私怨,以图和衷共济。”
卧云遭长当时一拂胸前苍髯,豪然笑道:“贫道远从数百里以外闻讯赶来,为的是听说
黑道高手齐集大平邑,有所图谋,特地赶来,原冀获得武当派仇人之线索.如今无意之中.
竞先获知石帮主已安然而回,这线索一项,毋庸自寻。太平邑群雄齐集,与贫道已是风马牛
不相及。既然宋帮主认定当前不便,贫道禀过掌门人,到括苍山再见就是。”
卧云道长一番话,说得用意甚为明白。大平邑群雄齐集与武当派无关,卧云道长就要撒
手而去。这情景看在肖承远小侠眼里,真是感慨良多。武林之中,如此“自扫门前雪”的情
形.实为武林备大门派日渐式微的症结所在。
肖小侠一时按捺不住,站在一旁,冷冷地插嘴说道:“太平邑目前群雄齐集,我等竟毫
无所悉,若系冲我等一行而来,则情势之不利,至为显然.武当派与事无关,尚请道长急早
离去,以免沾惹是非,而致道长后悔终生。”
肖小侠这几句话,显然是分量不轻,卧云道长听在耳里顿时勃然而怒,转而一念,当即
冷笑一声,不再言语,霍然站起身来.拂然而去。
石啸天老帮主为人忠厚,总觉得如此而去,令卧云道长有难以挂住颜面之感,正待举手
相留,只听得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道长!只怕你此刻出去,已经是为时晚矣。”
卧云道长正是一脚跨出上房门槛,傲然回身,说道:“怎么?宋帮主有意拦阻为敌
吗?”
者化子笑呵地双手乱摇,连声说道:“老化子何许人,敢与武当派为敌。”
卧云道长冷哼一声,说道:“谅来也不敢!”
房里诸人对卧云道长如此傲慢与盛气凌人的态度,都不禁激愤填膺,都要出手一斗这位
武当派第一剑术大师的卧云道长。只有老化子含笑自如,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炯炯有光的注
视着窗外。另外就是肖承远小侠,袖手而立,带有轻鄙之意,看着卧云道长.卧云道长走出
上房,转身跨出客厅,推开门扇,刚一走到天井,就听到“砰”地一声,一股流光星雨,从
屋檐两角呼啸而下,正好迎着卧云道长左右两侧,满罩而来。
这—阵流光星雨,出而“砰”然两声,飞而略带呼啸,分明是一种安装机械,群发劲射
的暗器。相隔如此之近,威力倍增。卧云道长闻声知警,他如何不知道厉害。仓促间抖袖出
手,双手便立即行功发掌,提足八成以上功力,双掌劈空,掌风带啸,“嘘”地一声,卷起
一阵狂飘,分向左右疾卷过去。
卧云道长不愧是武当派硕果仅存的第一剑术大师,这掌上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劲道
刚猛无比。这一阵劈空掌力脱手而出,天井里两股流光星雨,都顿时一齐倒卷回头,嵌入墙
壁之上。
卧云道长此时须发俱张,两眼圆睁,暴叱一声:“石啸天;你好个无耻的偷袭。”
言犹未了,石啸天老帮主应声而出,朗声说道:“道长休要血口喷人,石啸天虽然不是
名门大派,却也忝为一帮之主,岂能如此偷袭于人。”
老化子此时也跟出来笑呵呵地说道:“道长!你来的不是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还是暂时留步,看过这场难得的热闹,再走不迟.在大平邑目前已经是明桩暗卡,埋伏重
重,道长何必白花与已无关的气力?”
老化子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天井中间,仰起头向屋脊阴影处,笑嘻嘻地说道:“朋友!
你们来意我们已经知道,招呼也已经打过了,还有什么话,不妨快说。你放心!我们算是两
国相争,不斩来使,要不然,你自忖能逃得脱否?“老化子如此一发话,果然阴影霍然有人
一长身,站在屋脊边上,冷冷地说道:“老化子有自知之明,大平邑不亚于天罗地网,要妄
想逃走,无异于自寻死路。乖乖地,天明以前,到镇外石桥东端,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化子接口笑道:“我老化子说你埋伏重重,你就自己贴金说它是天罗地网.你滚
吧!”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休生脱逃之念……”
言犹未了,只听得天井里有娇叱一声:“讨厌!不打你还不走。”
话音刚一落,就听到“啪”地一声,打得屋脊上那人身形一晃,差点没栽下来。嘴里哎
哟连声,还在含糊不清地骂着。
绿忆姑娘跺着脚说道:“一掌不够,你是找死!”
这“死”字刚一出口.天井里人影一闪,疾如飞矢,直扑屋脊之上。老化子在下面笑着
叫道;‘姑娘!算了!跟这些无知的小辈,生什么闲气。”
屋脊上,蓝玉珍姑娘在那里接口说道:“这人口德不修,不给予小惩,是无公道.”
当时屋脊之上蓝光一掠,想是姑娘聚莹剑出了鞘,只听得那人“哎啃”一声,从屋脊上
鼠窜而去.老化子回头对卧云道长笑着说道:“大平邑这一场拼斗,是冲我们而来,我们前
去赴约。在天明以前,道长就可以安然离开大干邑。”说完这话,也不管卧云道长脸上的变
化,老化子竟自招呼着众人,说道:“我们入关南下,浩浩荡荡,早就落在别人计算之中,
太平邑之会,是我们疏于防范。来者有何人在内,我们蒙然无知,我明敌暗,多少要吃点
亏。老哥哥,我们要去趁早,别让他们耻笑我们胆怯。”
老化子很少如此一本正经地详言得失,当前情形严重,不难想见一般。对方实力不明,
令人忧虑.石啸天老帮主忽然朗声说道:“小向青和云龙,要小心随定几位姑娘,我们即刻
就走。”
老帮主坐镇青龙帮以来,从未存心与人为敌,虽然手下有人良莠不齐,难免惹是生非,
但是老帮主有心向善,为黑白两道人所共知。如今竟先后遭人兜击找岔,怪不得老帮主此时
也豪气勃然,即时腾身上屋,直向镇东奔去。
肖承远小侠不放心老帮主肩伤未愈,紧随身后,刻意留神。何云凤姑娘紧紧握住云龙的
小手,生怕他不知天高地厚,莽然出手;薛明霞和蓝玉珍姑娘,就紧紧地看住小向青;绿忆
姑娘紧紧相随。剩下老化子断后,临行之时,还向卧云道长笑道:“道长有心要看热闹,老
化子也欢迎。”
说着一声长笑,草鞋蹋踏一响,雪地飘风的轻功一露,入影微晃,早就消失在黑夜长空
之中。
大干邑镇外,有河水湍湍流过,宽达五丈有余,有石桥横跨其间。桥宽八尺,两边有雕
刻石栏杆,年深月久,古意盎然。
此刻,天色昏暗,淡月薄云,星光迷迷蒙,但闻桥厂流水潺潺,看不清桥的彼端有何景
色。
石啸天老帮主为首一行,来到石桥西端,何云凤一按云龙的手,轻轻地嘱咐一声:“龙
弟!你在此稍候。”
脚下快赶几步,越过石老帮主,便向石桥之上走去。
石啸天老帮主一见凤姑娘只身前往,不由一急,叫道:“凤儿!不可贸然过桥。”
老帮主如此一叫,肖承远小侠一闪身,赶上凤姑娘,伸手一把握住皓腕,低声说道:
“凤姐姐!不必性急,且听石伯父的安排。”
凤姑娘和肖小侠虽然彼此早就心有默契,但是,在石老帮主面前,还少有如此亲热行
动。尤其自从苗疆归来,心中各自怀有鬼眙。虽然千山脱险,老帮主安然归来,风姑娘对承
弟弟又较为谅解。但是,较之以前,还是生疏不少。此时,肖小侠伸手握住风姑娘如玉皓
腕,而且半响尚未松手,姑娘心里却泛起一阵甜蜜。但是,脸上却飞上一层红晕。虽然,昏
暗之中,看不清楚,但是,风姑娘仍然含有羞意地摆动一下手腕,低声叫道:“承弟弟!
你……”
肖小侠不以为意地说道:“凤姐姐!你方才不是听见老化子哥哥说吗?我明敌暗,要谨
防暗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只身过桥呢?”
凤姑娘正待说话,石桥之东忽然有人冷冷地笑了一下,略有嘲意地说道:“约各位到石
桥之东,怎么,不敢过桥吗?”
风姑娘在黑暗中对肖小侠翻了一个白眼,轻轻地说道:“你瞧!被人挫了我们的锐
气。”
肖小侠不以为然,运用两眼神光,向石桥上留神打量了一会,但见石桥之上,静悄悄,
平坦坦,毫无一点可疑之处。
相隔五丈石桥之东,树影重重,看不清楚究竟。
肖小侠只说了一句:“明枪易躲……”
顿时眼前一条矮小的人影一闪,疾若闪电,“咻”地一声,窜过两人身旁,直向石桥之
中落去。
肖小侠凤姑娘一眼瞥见,大吃一惊,伸手一把没抓住,急切地只叫得一声:“龙弟!”
人便不自觉地和何云风姑娘双双地抢步上桥。此时,云龙已经到了桥的中间,肖小侠正
要腾身赶上去,忽然眼前一阵亮光一闪,幻起满天星光似的,向云龙头上落去,这一片光亮
落地之广,与下落之快,那决不是云龙站在宽不到八尺的石桥上所能够轻易脱身的。
肖小侠和风姑娘一声:“糟”尚未出口,云龙已经被一层白亮的东西罩住。而且光亮一
收缩,把云龙紧紧裹成一团。
肖小侠和风姑娘此时心急如焚,双双向前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呼”地一声,从石
桥底下,蓦然而起,又是两片光亮闪烁的东西,闪电扑来。
肖小侠好快的身手,左手一带凤姑娘,右手一探,刷地—下,碧雪剑立即随手耀起一层
剑幕。同时,双双又跃回数尺。
就在这一拔剑、一跃身之际,肖小侠才看清楚,这漫天闪光罩来的,是一片极大的鱼
网,鱼网之下挂满了晶莹耀眼的鱼钩,敢情把人当鱼,一旦入网,钩满全身,哪还动弹得
了。肖小侠看清楚了这面设计奇特、用心恶毒的鱼网,更是心如火焚,立即碧雪剑荡起清光
万道,厉声喝道:“恶赃无耻暗算。”
挟着凌厉无比的剑光,向前冲去.忽然,眼前奇迹出现,眼前又是人影一闪,只听到云
龙叫道:“承哥哥!云龙回来了!”
肖小侠立即收剑停身,果然云龙疾扑而回,手里还仗看金光闪耀的短剑.肖小侠伸手一
把抱住云龙,双足一个倒纵,退回桥西,众人此时也一拥而上,肖小侠急着问道:“云龙弟
弟,你没有事情吗?”
云龙闪着大眼,摇晃着头说道:“怪我慢了一点,短剑刚刚护住头顶,那个怪鱼网就罩
下来了。奉好我头上削了一个破洞,他鱼网一收,我就势抡剑一旋。承哥哥!龙儿不好,害
你们着急了。”
不用说,云龙虽然机灵透顶,脱网而回,这身上已经是被鱼钩挂的遍体伤痕.虽然是皮
肉之伤,也好叫人心痛。何云凤姑娘又是心痛,又是惋惜地把云龙带到后面敷药治伤。
肖小侠此时已经是澈起满腔怒火,还剑入鞘,青衫微拂,迈步便要上桥过去。
老化子上前伸手拦住,说道:“犯不着气动神浮,等老帮主和他说明白,我们是明打暗
斗均可,只是他们能否逃得了?”
老化子说此话时,井末压低声音,自然清楚地传到桥之东。
石桥之东,阴影里有人冷冷地笑道:“老化子!凭休那两下打狗棒,也敢夸此大口
吗?”
老化子却接口呵呵笑道:“老化子打殉棒打狗可以,打人自然不行.桥东的朋友你既然
不怕老化子这两下打狗棒,又何必隐隐藏藏,畏首畏尾?”
石老帮主此时已接着说道:“朋友,你既然看得起我石啸天,专程来到大干邑,邀约相
见,老朽如今应约而来,尊驾又何必匿而不现呢?”
对面那人忽然又说道:“为了不落你们的话柄,好!就从现在起我们暗箭暂停,看看你
们的能耐,究竟能躲掉明枪否?”
突然,石桥东端,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屹立在阴影黑暗之处,而又是目光所能及
的地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桥中间走过来。
这人一走到桥中间,薛明霄姑娘站在身后不仅轻轻的“咦”了一声,其他众人也都立即
看得明白,这人正是应仇九蜂之邀,寻仇括苍山,掌碎石老帮主右肩的神剑无双伊季风。
薛明霞姑娘曾以一支青钢剑,败在他手下,故而一落眼便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令人玩
味的是伊季风在括苍山被肖小侠和凤姑娘折腾得断臂丢剑,狼狈而走,相隔时间不久,如何
又在这里出现?而且他有胆子拦截众人.这不是令人费解吗?
神剑无双伊季风这样飘然出现,薛明霞和何云凤姑娘同时怒气遽生。一个是报复断剑之
仇;—个是要洗雪伤父之恨,如此两位姑娘双双抢出.老化子在旁边咳了一声,说道:“凤
姑娘你稍待一会,薛姑娘断剑之仇我老化子已经耳闻已久,今天让她以一支宝剑.再会会这
位神剑无双,究竟是谁胜谁负,以了断当初括苍山的过节儿。”
何云凤姑娘本是男装打扮,老化子如此一声“风姑娘”,不由她气的一跺脚,人自然地
停丁下来。
薛明霰姑娘平素是矜持稳重,从不贸然做事,一听老化子如此一说,知道这一仗是能胜
不能输,也自然地停下脚步,回身向着老化子,垂手而立。
老化子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当在智取,不在力胜。”
薛姑娘恭谨地点点头,唯唯应是,石老帮主在—旁止不住问道:“神剑无双卷上重来,
料也无甚惊人之处,如何敢拦截大平邑?”
老化子笑着哼了一声,摇摇头说道:“究竟有些什么高手隐藏其间,谁也不敢预料。”
此时,神剑无双伊季风已经手捧长剑,神情潇洒地站在石桥当中,傲然叫道:“石啸
天!还有胆量—会否?”
神剑无双如此猖撅地一叫,薛明霞蓦地原地一式“鲤鱼倒穿波”,挺腰凌空一翻,掠起
两丈,身形在空中一折之际,长剑随手一划弧形,幻起一道耀眼光芒,直向桥中间落去。
站在老化子身后的肖小侠,眼见薛姑娘挺剑而去,心里不禁暗暗地担着心事.低声向老
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伊季风再现江湖,分明有恃无恐,薛姑娘此去有否把握?”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很难逆料,咦……”
刚一说到此处,但觉眼前人影一闪,好快的身形老化子还没有看清楚,那人已经从四五
丈高的半空,飘然落在薛明霞姑娘的前面,伸手一拦,说道:“姑娘!这一场让给贫道
吧!”
薛明霞姑娘一见有人拦住去路.脚下一错步法,向后数尺,凝神一打量,来人苍须道
袍,飘然有出尘之风采,行动举止之中.又自然有一种令人有凛然之气概,正是武当派第一
剑术大师卧云道长.卧云道长的突然出现,不仅薛姑娘为之惊愕,连站在桥之两端的人,也
都为之愕然。
老化子立即笑呵呵地叫道:“薛姑娘!你退下来吧。卧云道长有意让晚辈们一赡盖世无
双的剑术,这是难得的机会.”
薛姑娘倒是真的一收宝剑,极其恭敬地对卧云道长行礼退下。
卧云道长对薛姑娘微微地颔首,刚一转过身来,就听得石桥东端有人冷笑道:“卧云牛
鼻子,你休要仗着武当派的臭名声,便肆意插手多管闲事,你要自讨没趣,可怪不得我
们。”
卧云道长站在那里瞑目凝神,细心倾听。霍然把眼一张.两道精光慑人心魂.左手一拂
胸前苍须.对神剑无双伊季风叱道:“只要你把宝剑留下,便与你无干.叫方才说活那人出
来。”
神剑无双伊季风本来一见卧云道长出现,顿时一惊.脸上立现惶然不安之色。后来—听
卧云道长如此一说.自觉得脸上挂不住,便乍着胆子冷笑说道:“平白无故插手,你自忖能
接得下这个场子吗?”
卧云道长仿佛没有把伊季风看在眼里,两道眼神正盯在石桥东端的阴影里,嘴里却说
道:“掌伤我武当二代弟子,掳走流云剑,如何不敢露脸?”
石桥东端阴影里说话那人,依然冷冰冰地笑道:“小牛鼻子是伤在我的掌下,流云剑也
是我顺手带来。是我借给伊季风使用,这不过是索取当年一点利息而已,你这位武当派的剑
术大师又待如何?至于我是何人,自然要让你知道。”
卧云道长心里闪电一转,实在想不透武当派当年结下何种深仇,而今要旧账重算。
那人又冷冷地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如不服,剑在伊季风手中,你就试试看。”
那人如此一说,顿时令石桥西端老化子肖承远小侠等人为之惊诧不已。伊季风虽然自称
神剑无双,剑上功夫虽然了得,但是,比起卧云道长来,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听这
人说话的口气,卧云道长以第一剑术大师之尊,将不敌区区崆峒派的伊季风,此事令人大为
惊奇.连老化子如此鬼精灵的人,此刻既不知道对方是为何人,也不知道究竟弄的什么玄
虚。
卧云道长不愧是击剑高手,他明明知道劲敌当前,虽然对方一再以言语挑拨.也毫不动
怒,神情自若,气息均匀,一步一步直向伊季风逼近过去。
石桥彼端那人又冷冷地说道:“本来我要收拾了这班自命不凡的人,再找你们这些自称
名门大派的人物算账。你既然碰上了,而且要逞强插手,那就晚算早算都是一样。”
卧云道长依然充耳无闻,一步一步向伊季风走去。可是站在桥这一端的老化子心里暗暗
一震,轻轻一扯肖小侠和石老帮主的衣襟,低声说道:“听这人口气,像是阿修罗教的余
孽!”
此语一出,石啸天老帮主和肖承远小侠几乎是同时轻轻地“啊”了一声。石老帮主说
道:“原来是青海一怪活骷髅熊琨.只有他是阿修罗教惟一仅存的人。”
肖小侠也皱着眉头说道:“四象峰下夺取无极乾坤真经之时,这位骷髅怪曾现身一次,
后又悄悄退出,此后就一直未露面,想不到此时纠众拦截,不知用意为何!”
蓝姑娘此时也在身后说道:“在括苍山和烈火头经应仇九峰之邀,到总坛寻仇,被我
‘以气驭剑’的功夫吓走一次。”
老化子“哼”了一声说道:“此人阴沉至极,当年能逃脱各大门派的围剿,成为阿修罗
教惟一的漏网之鱼。如今卷土重来,必然有所恃。听他口气之大,立意要寻各大门派报复当
年之仇,就不难知之一二,我们且看他如何对付卧云道长.就可以确定是否就是骷髅怪。”
众人依言全留神向前看去,只见卧云道长已经和伊季风相隔不到两丈,站在哪里向阴影
说道:“朋友,你如果再不现身,就休怪我以大欺小了。”
神剑无双伊季风也是自诩剑术高超之人,如今一见卧云道长对他漠然视之,那一股气,
也就按撩不住,右手按在剑把之上,跃跃欲试。
突然,阴影里那人冷笑道:“伊季风你也是耍剑的,斗斗这位剑术大师,能保持十招不
败,也不枉我为你疗伤赐剑。”
神剑无双伊季风顿时长啸一声,“锵啷”一响,流云剑横掠.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挟带
着轻微的啸声,但见他身形一长,手中剑走中宫,极其灵活地疾起一式“铁树银花”,洒起
满天星雨,向卧云道长正面攻出一招。
神剑无双伊季风如此出手一招,看在石桥西端众人眼里.止不住暗暗吃惊。这边有很多
人都在括苍山总坛,见过伊季风功力,略知深浅。如他今臂伤痊愈,功力却较之以前大为增
加,其中定有奇遇。
这一招“铁树银花”是剑术中精绝之学,使来劲风带啸,剑气纵横,行家看在眼里,立
即可以看出这是击剑的上乘功夫。大家虽然不致为卧云道长担心,可是都要看看武当派的第
—剑术大师,如何去斗这位自诩神剑无双则确也是极为了得的人物。
眼见得神剑无双手中的宝剑已经递到卧云道长的前胸,可是卧云道长却是神色自如,稳
然不动,显然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一来,不禁使神剑无双心中为之一愕,因为他手中的长剑,正是武当派三大名剑之
一流云剑,削金断玉,利物神兵,卧云道长岂有不知之理。他如此昂然不理,难道他能挨过
这一剑贯胸吗?
只有肖承远小侠在轻声叹道:“卧云道长真正不愧为武当第一剑术大师.击剑之道,已
经臻于化境。”
言犹未了。只见神剑无双这招威力无比的“铁树银花”.由于他心神如此略微一分之
际.剑势略略—缓,卧云道氏猛地一吸前胸,身体不动,前胸突缩数寸,刚一卸去流云剑的
锋芒,忽又左手闪电地一圈,连带着身形向左一侧,斜倾向前,左手探指竟抓向剑柄.这一
圈臂、侧身、一探手,三动作如一闪,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他是怎么让开这迎面一招。
等到神剑无双发觉自己攻招过老,收招无及,索性直撞向前,来躲过卧云道长如此徒手
擒拿之势,已经太晚了。功逊一筹,则有千里之别。
顿时觉得手中流云剑一震,但听卧云道长厉叱一声:“撒手!”
那还能不撒手?右臂同时为之一麻,神剑无双伊季风向前一个跟跄,晃了几下,才勉力
站稳住了身形,可是流云剑已经到了卧云道长的手中。屯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云道长空
手入白刃,站在石桥西端的老化子,不禁为之高赞一声道:“好!”
卧云道长将流云剑在手中颠了一颠,指着伊季风说道:“我不伤你,去叫那伤我武当弟
子、夺我武当宝剑的人出来说话。他敢狂言与武林各大门派为敌,难道现身亮相的胆量都没
有吗?”
石桥东端阴暗处那人冷嘿嘿的一笑,说道:“伊季风回来。”
神剑无双伊季风此时满脸羞惭,眼暴凶光,盯着卧云道长,慢慢向石桥东端走去。
卧云道长傲然不屑一顾,只向阴暗处说道:“贫道等你答话.”
此话刚一出口,就听得肖承远小侠桥西大叫“卧云道长小心!“卧云道长—震,立即流
云剑护面,闪电转身,顿时瞥见—道绿萤光,如飞袭至。
来时破空无声,又是快速惊人,等到卧云道长转过身来时,这一道暗绿萤光,已经贴到
卧云道长道袍。卧云道长毕竟是老练江湖,临危不乱.流云剑下削“割袍断义”,临时功力
不足。就枪到了一个“快”字,硬截飞来的那一道光芒.如果卧云道长能在流云剑下截的同
时,拧身上拔,或者是点足倒退,都有惊无险。但是卧云道长自视甚高,而且“名”之一
字,累人不浅,他以为如果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伊季风施放暗器,迫后身形,岂非是自己奇
耻大辱?
就如此一顿之间,流云剑触及暗绿萤光突然一炸而散.分散为一砰绿火,沾住卧云道长
的衣襟,就燃烧起来。
卧云道长大叫一声:“阿修罗教的流萤毒磷剑。”这一声叫声末了,暗绿萤光的流萤毒
磷剑霍然地一转。竞朝卧云道长的面门飞来。而且快如闪电。
卧云道长此时也顾不得“名望”、“身份”,一偏头,点足倒纵,落身桥西,立即就地
一滚,才将身上的余火扑灭。就是如此.卧云道长的一件道袍,已经衣襟烧去大半截。
老化子禁不住点头说道:“果然不错,真是阿修罗教余孽骷髅怪来了。”
云龙从后面走过来,拉住老化子,云龙问道:“老化子师叔!什么是流萤毒磷剑啦?”
老化子说道:“那是阿修罗教的一种暗器,一触生火,见风即燃。而且剑上有绳子.可
以系在手中操动自如,一旦中了皮肤,毒焰炙伤,毒发全身,很快地就溃烂而死。”
云龙奇怪地问道:“那个什么神剑无双的人,他是阿修罗教吗?”
老化子摇摇头。两个人正说着,只见卧云道长果然很快地将外面道袍脱去,用长剑挑起
扔在河里。此时,只剩下里面的两截内衣,背插宝剑,手提宝剑,向石桥当中走占。
卧云道长此刻真是动了怒气,勃然提剑向石桥上走去,小向青此时却扯着肖小侠的手问
道:“承叔叔!方才你赞说那位道长击剑高明,他为什么见招不避,而能空手夺剑呢?”
肖小侠知道青侄是家学渊源,奇门剑也颇具根基,便说道:“击剑首重心神合一,气定
神闲,还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讲究制敌先机.卧云道长以分毫之差,不动声色避招出
于,正是击剑之要旨。没有深厚精湛的击剑功夫,岂能做到这一步。”
云龙此时也靠近过来,仰头问道:“他又为什么不能躲开那一柄绿色小剑呢?”
肖小侠说道:“一则轻敌大意,犯了击剑大忌;再则流萤毒磷剑是阿修罗教的毒物,又
不能与正式击剑之道相提。”
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休要趁机施教,但看这一场正式剑技的较量
吧!”
肖小侠这才向石桥上看去,卧云道长短衣提剑,当桥而立。对面石桥东端,走出一位中
年羽士,背插长剑缓步向石桥上走来。
蓝玉珍姑娘一见,脱口说道:“是他!崆蛔派五老中的玉面羽士谷文照!”
老化子笑道:“正是那位驻颜有术的玉面羽士,他的剑术当初在五老峰你是见过的,如
今想必更是不同从前。这两位以剑称长的人一朝相遇,倒是难得一见的剑术比较。”
站在这边的众人,都是使剑的能手,大家都不禁屏息不言,要看看这场剑术争高下的拼
斗。
玉面羽士谷文照刚一现身,卧云道长便掀髯说道:“羽士,崆峒派也要替阿修罗教插上
一手吗?”
五面羽士微微一笑,说道:“道长愿为青龙帮接下这场过节,贫道又何妨来领教道长高
招?何况伊季风还是敝派门下?”
卧云道长一听,忽然厉声大笑,手中长剑—顺,横在胸前,说道:“伊季风胆敢借阿修
罗余孽之毒器,无耻暗袭,你还有脸替这无耻撑腰,我为你这一身道服羞辱。”
玉面羽士谷文照在崆蛔五老当中,武功最高,武林之中也是颇有名望之人,哪里还承受
得住这等羞辱?他虽然深知卧云道长功力极高,动手未见得就能稳占胜面,但是,自从遇见
骷髅怪熊琨之后,自己在武功之外,更增加了阿修罗教的阴毒功夫。胆气一壮,立即探手撤
剑,斜指胸前,说道:“卧云道长,休要如此猖狂,你武当派那点微末道行,也竟敢轻视天
下之士。”
卧云道长呵呵冷笑道:“卧云不敢轻视天下之士,惟独瞧不起你这种为虎作伥,作人爪
牙的败类。你若将道服脱下,从速退出石桥,我自会与阿修罗教余孽算帐。如若你执迷不
悟,你自忖能逃出这石桥之上?”
玉面羽十突然地尖笑一声,手中长剑遥指当前,左手捏着剑诀,凝神敛气,脚下缓移七
星,左三右四,慢慢向卧云道长逼近而来。
老化子站在西端点头笑道:“这羽士剑下功夫,如今又有不同,这一场斗剑,应该列为
近年来武林一件大事。”
蓝玉珍姑娘知道老化子师叔所说的是实情,当年五老峰上,聚莹剑削玉面羽士手中青
锋,一招胜来侥幸。如今再看这玉面羽士,较之当初,更除去了那一点浮躁之神情,想必这
剑上功夫,更有进益。
只有肖承远小侠轻轻地说道:“玉面羽士剑术不及卧云道长,但是,他未必是输在剑
上,而要输在另一方面。”
何云凤姑娘低低说道:“承弟弟!你看卧云道长左手不捏诀而握拳,武当神拳是否取胜
之处?”
肖承远小侠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卧云道长如果不愿抖露武当派的剑法,玉面羽士恐
怕就要伤在神拳之下。”
言犹未了,玉面羽士已经逼进卧云道长八尺不到之处,突然,右臂一振,青锋长剑抖出
一个碗大剑花,虚向卧云道长面门—提,剑式未到即收,立即晃身一旋,脚走偏宫,右手长
剑斜掠右肩,一式“肩担日月”围住卧云道长游走半圈。
卧云道长依旧是流云剑掠胸前,静立不动。对于方才玉面羽士虚晃一招,仿佛没有看在
眼里。
玉面羽士游走半圈.正好来到卧云道长身后。忽又左手决前领,右手长剑疾化了一招
“醉指落松”。剑尖顿作一点流萤,快得如同一闪,准确无比地向卧云道长后脑“对口”指
去。
由“肩担日月”,一变而为“醉指落松”,两招完全是正宗击剑名招,玉面羽士谷文照
使来不带一丝火气,端的准、狠、稳俱能一丝不漏捕。
肖小侠轻轻叹道:“玉面羽士是崆蛔五老中,难有的人才,奈何从贼。”
正说着时,眼前情势一变,卧云道长身形不变,脚下流水行云,悠然飘动,前移一尺不
到,忽又一翻身形,当胸长剑顺势一兜,使出一式大力剑法“天外飞虹”,迎截上去。
这一招“天外飞虹”自然截不住玉面羽士的剑尖,但是,卧云道长的“天外飞虹”未及
六成攻势,倏地探身前伸,手中流云剑顿起数十道耀眼光芒,啸声又起,闪电攻出四招。果
然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这一连四招使来轻盈至极,看去分明只有两式剑法—“掠天飞云”、“一气三清”。可
是,实则是四招连起,剑气纵横,威势之猛,宛如骤雨狂风,卧云道长果然不愧武当正派第
一剑术大师,仅仅这起手四招.功力顿见。
玉面羽士一招未曾得手,立即陷入下风,一失先机,只有处于招哿之地。但是,玉面羽
土显然临危镇定如常,右手长剑一收,错腰蹬腿,扑地旋风,振臂拔势.居然长剑一招未
动,全凭着轻巧的身形,闪过卧云道长四招抢攻。
这正是玉面羽土的聪明处,他知道卧云道长剑术精湛,功力深厚,而臣手中又是一支宝
剑,如果没有把握,便以剑来化招解式,这出手四招,便难接下。他便仗着自己一身极具火
候的轻功,加上他对剑术方面的造诣,极尽腾挪躲闪,掌握剑招空隙,硬让四招。
一等四招终了,玉面羽士右手长剑一翻,就着旋转的身形,剑起孤形,一“旋风巨
浪”,吐气出声,直向卧云道长中盘扫去。
卧云道长方才那一招“一气三清”,一暗藏三招,虚实兼备。一见谷文照收剑闪让,早
就将这一招变为虚应故事,流云剑未点即收,三式终了,突然剑走“朝天—炷香”,上探而
起,忽又震腕摇剑,中途疾化“双龙纹尾”横绞中宫.正好,这时候是玉面羽士谷文照一式
“旋风巨浪’疾扑而来。双方着实难免就硬接一招。
论内力深沉,论宝剑锋利,谷文照要硬接这一招,虽然在剑招的部位上,井未占弱,但
是,却难免要断剑伤人。玉面羽士也不愧是剑名手自知甚明,便在卧云道长“双龙纹尾”未
绞之前,闪电收臂,同时一翻手腕,以剑背脊轻轻一点流云剑身,借劲飘身,险以一丝之
差,避出剑锋之外。
如此过手不到三招,立即看出卧云道长剑术高明,每出一招,都蕴藏着足以致命的变
化。凌厉、轻盈,而又准确沉猛。溶剐柔于一体,武当振第一剑术大师,名不虚传。
但是,土面羽士谷文照虽然技逊一筹,却处处胆大而心细,以攻为守,以进为退,在卧
云道长极其难以捉摸的剑式之中,轻灵闪让,得便还要攻出一折,已不难看出了他对剑术颇
有造诣.以此情形看来,十招八招之内,玉面羽士尚可维持不败。
站在石桥西端的众人,看着这两位击剑名手,全神对敌,也都看得凝神屏息。只有绿忆
姑娘在一旁轻轻地说道:“玉面羽士以不敌之势,铤而走险,显然有其阴谋之处,看来卧云
道长若不速下杀着,就要着道了。”
正说着此处,五面羽士刚好一错腰身,左腿“登山蹋月”,右腿贴地平拖,闪过卧云道
长一招迎门“老君点火”,又急发地疾变“寒鸦赴水”,再化“燕子穿帘”,就在卧云道长
剑锋未落之前,疾避五尺.按照方才几招情形看来,玉面羽士每能凑巧洞烛机先,以一瞬之
先,闪开卧云道长的攻招之际,便要凑空狠还一剑。可是.这次玉面羽士闪开五尺之后,身
形未止,平身脚一蹬,又倒穿八尺开外。
卧云道长此时已收剑回身,长身待追,突然迎面一片寒风,挟着异样味道,扑面而来。
此时天色已是微明,但是,卧云道长依然看不出玉面羽士使的是什么手脚,寒风扑而之
后,浑身一颤,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着了道儿!“一时怒火遽起,左手突然迎面劈出一
掌,“呼”的一阵极其强烈的罡风,直袭桥东。玉面羽士想是心头得意,心神微分,武当神
拳百步,又是何等神速!等他发觉时,拳风沾衣,只挣得略一偏身,左肩上正好挨上这刚猛
的一击,“咕咚”翻身,连滚数尺,才停下身来。
可是,这边卧云道长发山一招武当神拳之余,脚下一个踉跪,一股冷气已从四肢遽上心
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山口,便也翻身栽倒。
老化子伸手拦住正起身待扑的石啸天老帮主,急向肖承远小侠说道:“小兄弟!快把卧
云道长抱回来。”
肖小侠早就拧身过去.抱起卧云道长,落回桥西。微明天色,晨曦渐露.见卧云道长浑
身僵硬,具冷如冰.只剩心头有一丝温暖。
蓝玉珍姑娘咋舌说道:“玉面羽士放的是什么毒物,不到—会儿功夫,卧云道长便僵死
到这种地步子。”
老化子叹气说道:“老哥哥还记得数十年前,阿修罗教横行中原之时,曾使中原武林惊
震的暗嚣否?”
石啸天老帮主微微点头说道:“曾有所闻。从卧云道长这种情形看来,是中了阿修罗教
中‘断肠白骨吹’的毒沙。”
老化子点头说道:“阿修罗教当年横行,就仗着这些离奇阴毒,防不胜防的暗器。‘断
肠白骨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而已,中者不出一个时辰,冷僵而死。小兄弟,你给卧云道
长服一颗大还丹吧,除了阿修罗教的解药,只有大还丹可以救他一命了。”
肖承远小侠应声立即从身上取出大还丹,正准备喂卧云道长服下,石桥东端阴影里走出
一个人,冷如寒冰尖笑一声,说道:“那个‘苍虚秘笈’得主的娃娃,现在该轮到我们
了。”
肖承远小侠闻声回头,石桥卜站的是一位怪模怪样的人。
驴子脸,雷公嘴,朝天鼻子,三角眼,扫帚眉,脸色青中带灰,死板板的,稀疏的短
发.约有三寸来长,竖在头上像一砰片草,颊下长着数来不卜三十根的山羊胡子,根根见
肉。虽然是初春天气;身,卜依然穿着一件圆领麻布齐膝短褂儿,袖子齐肩,精赤着两条柴
棒似的胳膊,下面两条干瘪如柴的小腿,也是光赤着,黑丛丛的长满了毛,足有一寸多长.
两只脚却穿着一双麻布鞋。
腰间束着一条草绳,左边插着一根哭丧棒,右边系着一个骷髅头.这种长相,这样装
束,只要一落眼便能认识是当年曾经参与四象峰夺取“无极乾坤真经”,而后又悄然离去的
骷髅怪。
站在那里阴气森森,鬼气逼人,尤其在这拂晓乍明之际,真有点令人毛骨怵然。
肖承远小侠昂然直起身来揣好大还丹,便要向石桥当中走去。
老化子倏地上前一把拉住肖小侠,呵呵笑道:“小兄弟!
还用得你去么?卧云道长这点伤,你给他治治好就行啦!这儿的事,用不着你管。”
老化子连推带拉,把肖小侠扯住,一面叫道:“珍儿!你去打发走这个令人作呕的活骷
髅怪,你要是懒得动手,像什么‘以气驭剑’的功夫,把他干掉就算给卧云道长报仇算
了。”
肖小侠不知道老化子哥哥在捣什么鬼,蓝五珍姑娘此时已经应声迈步,“锵啷”一声,
聚莹短剑掠出一道蓝光,震腕之间,光射盈尺。
姑娘只一点足之间,人便像轻盈的紫燕,飘落在石桥当中,与这骷髅怪相对不到一丈而
立。
骷髅怪一见蓝五珍姑娘迎面而立,顿时驴子脸露出一些惊奇之意,侮夜枭一样地说道:
“娃娃!你也在这一伙吗?”
蓝五珍姑娘此时慧至心灵.她立即知道,老化子师叔要她出来的原因。想必这骷髅怪浑
身怪异难防的阿修罗教毒器,只有自己“以气驭剑”的功夫,可以吓住这个似人非人、似鬼
非鬼的骷髅怪。姑娘顿时轻松地一笑,说道:“骷髅怪!括苍山饶你一次,让你侥幸逃生,
你还要兴风作浪,居然胆敢拦截于人.”
骷髅怪在蓝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对三角眼不停地闪动,左手摸着骷髅头,跃跃欲试。可
是,眼睛看着姑娘手中的聚莹短剑,光芒闪烁,又似有畏意。
突然,骷髅怪一声慑心魂魄的怪笑,说道:“娃娃!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咧嘴一声呼哨,人像一支疾矢,倒穿回石桥东端,顿时,一阵蹄声震地,一群人呼
啸而去。
骷髅怪突然如此离去,蓝姑娘一怔,立即微抬右手,聚莹剑就要脱手而出,要以“以气
驭剑”的功夫,追击骷髅怪。
老化子却大声叫道:“珍儿!算了吧!反正后会有期。”
蓝玉珍姑娘这才收住短剑,到桥西,问道:“老化子师叔!
放他走,岂不是又留下后患?”
老化子凝神听了一下,且不回答蓝姑娘的话,却转头向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试用
碧玉琵琶,以摧神之音,意在桥东试试I”
绿忆姑娘不解地望了老化子一眼,便依言凝神行功,顺过碧玉琵琶,右手无名指挑动
“商弦”,“咚”的一审,弦声刚出,桥东林木一片簌簌,断枝落叶,纷纷而下,便没有了
一点动静.老化子点点头,又转面向何云凤姑娘说道:“风姑娘,你许久不用‘—指禅
功’,如今你试试石桥之下。”
何云风姑娘也不明白老化子意欲何为,便也依言,立即掩身石桥之侧,运用了这种佛门
至上功夫,“一指禅功”径对桥下一指。顿时桥下河水四溅,沙石齐飞,再也没有动静。
众人一见老化子如此古怪行动,都觉得怪异,只有肖承远小侠从卧云道长身畔起身走过
来,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骷髅怪确已离去,你有话要说吗?”
老化子笑道:“小兄弟!你是知道老化子哥哥的!骷髅怪设若留有眼线,我这话就不能
说了。”
众人一听,才知道老化子用心至深,不觉得都围了过来。
老化子先指着蓝姑娘说道:“姑娘,你不是问我为何纵骷髅怪而去吗?那是老化子不敢
冒险呀!”
蓝姑娘闻言翘嘴说道:“老化子师叔是怕我们不敌骷髅怪吗?”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姑娘!你哪里知道,这骷髅怪是阿修罗教惟一的漏网之人,十七
年后再出讧湖,存心不问可知,他是要报复当年各大门派围剿阿修罗教之仇。”
何云凤姑娘问道:“当初四象峰为何毫无表现就匿迹了呢?”
老化子说道:“老化子推测,只能说他当时阿修罗教的阴毒功夫,尚未恢复。前去四象
峰只不过是想夺无极乾坤真经,想在邪恶手段之外,再增加一点武林独门至上的真功夫。可
是,四象峰小兄弟独歼群雄,他不愿意冒险,所以临阵遁去。”
肖小侠点头说道:“如今想是这骷髅怪已经把阿修罗教各种邪奖勤罚懒功夫修练已成,
所以再现武林,寻衅于各大门派之间.他要重振阿修罗教的声威。”
云龙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那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拦截于我们呢?”
老化子呵呵笑着,一拍云龙的头,说道:“小娃娃!你承哥哥‘苍虚秘笈’名声太大
了。他要是获得‘苍虚秘笈’,再加上他那阿修罗教的邪恶功夫,天下还能找到对手吗?”
石老帮主也点头说道:“我们入关以后,太过招摇,这骷髅怪未尽然就是专程来拦截我
们,但是闻风而来,是有几分。”
老化子叹道:“骷髅怪太机灵了!老哥哥说的不错,他闻风而来,想仗着既有的几种邪
毒功文,把‘苍虚秘笠’取走,劳而不费之事。”
肖小侠微有叹息之意,轻轻地说道:“那我们为何不趁机会把他除去,为武林除害
呢?”
蓝玉珍姑娘此时也翘嘴说道:“那为什么不让我用‘以气驭剑’去杀他呢?”
绿忆姑娘仁前拉着蓝姐姐的手,一面向承哥哥轻轻地说道:“承哥哥!蓝姐姐!老化子
师叔能够料敌如神,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化子得意地一笑,望着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这一声老化子师叔叫得我不敢当,
你这—捧,也捧得我不敢当。我老化子的道理,他们未见得心服啊!”
蓝玉珍姑娘当时脸不由地一红,跺脚说道:“人家说正经的,老化子师叔老是爱说
笑。”
老化子笑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说着把脸一扳,沉声地说道:“老实说,以在
场之人的武功,可以制服骷髅怪的为数不少。就拿卧云道长而言,凭他一支长剑,足可制住
骷髅怪。但是,能挨得骷髅怪那一身阿修罗教的毒器的人,恐怕只有你承兄弟一人。”
众人都不由地转向肖小侠望去,肖小侠不禁脸上微红,略有腼腆地说道:“那是我巧遇
机缘,当年在长空栈巧服朱仙果的缘故,并非小弟个人之能。”
老化子点头说道:“长空栈‘朱仙果’是其一,‘无价剑鞘’的避毒明珠是其二,还有
‘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是其三,小兄弟是百毒不侵之身,自然不畏于骷髅怪的毒器,可是,
余下众人就不同了,如若骷髅怪以方才那种‘断肠白骨吹’,亲自散发,在场的众人就难逃
一个,何况还有其它的毒器,还在未知之列.”
众人闻言,俱皆默然。
老化子接着说道:“骷髅怪也有几分畏惧我们,尤其是珍儿的‘以气驭剑’的功夫.他
是见过的。所以,我要珍儿出场,吓他是真,杀他是假.如若激起他以死相拚的决心.众毒
俱发,我们难得以身幸免。”
站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薛明霞姑娘,此刻也接着说道:“老化子师叔百密难免一疏,
承弟弟若能以一剑歼魔,即使骷髅怪先一瞬间施放毒器,承弟弟也可以拿大还丹相救,骷髅
怪岂不就可以除去祸根吗?”
老化子笑道:“薛姑娘说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这大还丹太珍贵,平白用去这么
多粒,换取骷髅怪一条性命,未免不值。再则,大还丹是去毒助功的圣药,自是毋庸置疑。
但是,究竟能否药到毒除,针对阿修罗教这种剧毒有灵效,尚未可完全置信.老化子敢以众
人生命冒险否?虽然,以珍儿去吓走骷髅怪,也是铤而走险。但是,比起那一着,还是安全
得多了。”
石老帮主在—旁笑道:“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说明白,老化子舌战群雄,力排众议,胜
来不易。我们去看卧云道长的毒伤如何?”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肖小侠便走了过去,看看躺在地上的卧云道长,腔色已经恢复如
昔.气息调匀,只是仍然闭目昏沉不醒。
肖小侠想是自己点了卧云道长的“昏睡穴”,便立即拂开穴道,卧云道长这才倏睁双
眼,翻身站起来,稽首谢道:“多蒙各位仗义施救,贫道终生不忘。”
石老帮主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道长不必如此耿耿不安,你我俱是武林中人,何必计较
这些。只是老朽有一言请问道长,服下大还丹后,此刻道长体内感觉如何?”
卧云道长大惊问道:“是哪位赐给贫道如此圣药?”
肖承远小侠拱手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卧云道长转身对肖小侠深探稽首,说道:“肖小侠慷慨赐良药圣品,贫道因祸得福了.
此刻贫道体内百脉畅通,心神交泰,皆是大还丹之功。大德不敢言谢,贫道有生之日,诸位
若有用得着武当派之处,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肖承远小侠连称不敢,当时心里闪电一转,连忙说道:“晚辈有一言,有渎道长清
听。”
卧云道长连忙说道:“肖小侠有何见教,但请言之当面,贫道无不倾听.”
肖小侠拱手说道:“道长今日谅已深知,如今宇内群魔,纷纷有再起之势,武林之内,
眼看有一场浩劫,当前各大门派,俱是明哲保身,实非武林之福。”
卧云道长险上微微一红,点头说道:“纵观当前情势,确是如此。敝派掌门,也有鉴于
此,乃深感当前武林,将有一场浩劫来临,武林之中,惟有团结一心,才能自保,无奈乏人
登高一呼,却徒唤奈何。”
肖承远小侠说道:“只要贵派能鉴及此,总是武林之福.月前晚辈曾与少林元济大师在
沂山晤面,元济大师悲天悯人,有意出面邀约武林同道,共商对策.”
卧云道长连忙口诵“无量佛”,接着说道:“少林寺素为武林所推崇,元济大师武功道
德,也素为武林所祟仰,能得他出面一呼,主持其事,敝派当然应邀前往,听命于下。”
肖小侠拱手说道:“道长能为苍生设想,是武林之福,苍生之福!”卧云道长接着说
道:“肖小侠若无他事,贫道铭谢之余,就要告辞了。”
肖小侠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云龙说道:“龙弟!我身旁那顶道冠你带在身旁否?”
云龙倒真是乖巧,立即从身上取下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所送的道冠,递给肖承远。肖小侠
双手捧起,送到卧云道长面前,说道:“贵派问云道长之不幸.晚辈等至表哀思。此事其中
过节,晚辈不知,这顶道冠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于晚辈临行之时,托交贵派的,今日幸遇道
长,特此奉上;”
卧云道长双手接过这顶道冠,脸上颜色遽变,双手微抖,低声问道:“请问小侠这千山
冷面钓翁他是何人?”
肖小侠说道:“无极门前辈高人无极逍遥生.”
卧云道长轻轻地“啊”了一声,沉吟良久,又问道:“这冷面钓翁与小侠有关联否?”
肖小侠略为一顿,摇摇头说道:“此次为救石老帮主,才化敌为友,以前并无关联。”
卧云道长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收起道冠,才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对贫道之大德,贫
道个人铭感五内.贫道就此告别各位,后会有期。”
说着话,一打稽首,转身扑过石桥,几个起落,便没于晨光曦微之中。
绿忆姑娘望着卧云道长远去的背影,自语说道:“承哥哥!
这老道心中有不愤之意,真是不识好歹之人。”
肖承远小侠笑道:“绿忆休要乱猜,卧云遭长睹物思人,是在所难免的。”
其实,大家都没有住意到卧云道长方才那一句“贫道个人铭感五内”,为尔后各大门派
共讨群魔之际,武当派对肖小侠以及青龙帮横生枝节的根源。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此时,天色逐渐大明,石老帮主惟恐引起店家惊异,便要大家从速回到店内,天明时,
即刻起程,奔回浙东括苍山总坛。
由石桥回到店中,何消片刻,各人又都从房内出来,整顿行装,连早饭都没吃,匆匆扬
鞭上道。
一行人刚一出得大平邑,肖小侠忽然催马上前,赶到石老帮主身边说道:“小侄意欲就
此分手,前往嵩山赴元济大师之约,伯父以为意下如何?”
石老帮主还没有答话,几位姑娘俱都催马上前,望着肖小侠。老帮主点头说道:“骷髅
怪之事发生之后,武林联盟之事,已是急不可缓。小侠能前往嵩山少林寺倒正是时机。”
老化子在旁边说道:“老化子几天跟着你们骑马,受罪不浅,我也要独自轻散轻散!在
你们这群人中间,夹着我这样一位老化子,又臭又脏。越发使人眼生。我老化子也耍先走一
步.”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就在这笑声中.老化子溜下马,展开他雪地飘风的轻功,溜得无影
无踪。
肖小侠知道老化子哥哥心眼多,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打算,没有介意。
石老帮主倒是依依地望着老化子远去.良久才回头说道:“小侠要去嵩山,少林寺为佛
家圣地,姑娘们去恐非适宜。几位姑娘还随老朽回括苍山。小侠要早去早回,各大门派尚未
结盟之前,黑风帮仍须由我们自己留神应对。”
老帮主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把几位姑娘的去意,都一概打消。
肖小侠在马上行,就要离去的时候,看看云龙和小向青一眼,道:“少林寺为武林所尊
仰之地,此去虽然应约元济大师,共商结盟之事,仍然是难免有难题.龙弟和青侄就别打主
意要去了。”
肖小侠把二小的心事说透,倒把众人说笑了起来,几位姑娘的不高兴,也轻轻地消散
掉。
突然,何云凤姑娘说道:“承弟弟,你到少林寺至多半月即回,届时我派神鹫前来接
你。”
肖小侠讶道:“神鹫现在何处?”
凤姑娘笑着道:“青鸟神鹫现在括苍总坛,我留它在总坛,预备有事就飞来关外找我,
此鹫灵性臻顶,承弟弟,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肖小侠应声点头,纵骑扬鞭,单骑独奔嵩山少林寺而去。
肖承远小侠离开石啸天老帮主和几位姑娘,只身单骑,横贯尼山之境,走两家店,穿过
昭阳湖,南入河南境地。走开封古道,西行郑州,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领袖武林,垂百数十年,而盛誉迄今未衰,被视为武林之泰山北斗,实非偶然。
七十二种不传之秘,任何一种绝技,都足以惊世驻俗,而震慑武林同道。所以,少林僧人在
武林中多视为不可轻侮者。
这天,肖小侠在登封稍作休息之后,洗净风尘,整顿衣冠,赴嵩山少林寺。肖小侠认
为:少林寺为武林领袖群伦之泰山北斗,元济大师为少林当前三大长老之一,年长位尊,此
去拜见,在礼数上,不可为人耻笑。
天气阴霾,略有雨意。肖小侠在离开市廛之后,惟恐暴雨洒湿衣衫,致令此行尴尬形
象。临迸心念一动,微拽青衫,轻屣脚程,一路落叶随风,流星赶月,不片刻,庄严巍然而
耸立的少林寺山门,已经在望。
肖承远小侠虽没有来过少林寺,但是.以心度之,不难了解。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
斗,如果有人在山门前施展轻功,难免有卖弄之意。当时,立即收势停身,悠然沿石道向前
走去。
肖承远眼力何等凌厉,虽然未到山门,他已经远远地看到少林寺此时是山门紧闭,一片
肃穆。而山门之外,树木林荫之间,有不少人隐身其中,而且每人功力都极为不弱。小侠心
里不禁略为一转,暗自忖道:“少林寺内外俱呈一片紧张气氛,难道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传闻数十年以来,武林之中,无论黑自两道,从没有人敢到少林寺惹是生非,今日情形.看
去有异……”
肖小侠一面心里暗想.一面脚下慢向山门走去。远在山门十数文之外,道旁古松如龙,
昂首入云,气势苍劲,令人一见发思古之幽情。就在这时,肖小侠立即察觉自己已经为人盯
住了。
当时肖小侠不以为意,脚下微微一停,正准备回身打量时,忽然从松树深处,闪来两个
人影.好快的身法,只一掠之间,像是流星闪电,当路面立,竟是两位年轻的和尚,灰衣麻
鞋,精神抖搂,双手合十两眼凝神,拦住肖承远的去路。
肖小侠微微一顿,立即上前问路:“两位少师父请了!”
话还没有讲完,左手那位年轻和尚声如洪钟地一声佛号,拦住了肖小侠的话头,朗声说
道:“施主来到嵩山少林寺,有何贵干。”
本来肖承远小侠是以一种恭恭敬敬的心情,登嵩山,入少林寺诅见元济大师。还没有到
山门,就被两个年轻和尚拦住,而且敲住话头,问话又是如此不客气,顿使肖小侠把恭敬之
心,锐减几分,心里暗自想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领袖武林的少林寺,里面的僧人应该不
仅武功精绝,更是礼数分明,这人如何这等讲话?
肖小侠心里一盘算,沉吟一会未曾作答。右手那位年轻僧人立即朗声问道:“贫僧请问
施主来嵩山少林有何贵干?施主为何不愿作答?”
肖小侠本想当时说出来见元济大师的本意,一见两位僧人傲不为礼,气势凌人,心里也
顿时没有好气,眼皮微微一拾,连正眼也懒得多看一下,漫不经心地答道:“僧人这话问得
多么奇怪,少林寺为十方香火之地,在下烧香拜佛也好,观光随喜也好,僧人如此拦路相
询,俗礼无比,难道是少林寺另有明律条文。”
肖小侠人在气愤当中,言同也极为凌厉,说得这两个年轻的和尚,站在那里半晌说不上
话来。
肖小侠眼见他们那种答不上话来的尴尬情形,又是觉得好笑,当时又缓着语气说道:
“两位小师父如果别无他事,就清让开道路,在下尚有要事待理。”
沉着便迈步向前,直走过去。两位年轻和尚此时忽然神色一紧,略退一步,说道:“施
主明人不作暗事,你要去少林寺,请先闯过了贫僧这一关。佛门净地,贫僧不愿对施主。妄
下断语,施主如能撒手,佛祖慈悲,少林寺不会深究。”
肖小侠一听,瞠然不知所以,他不明白这位年轻和尚说一大篇,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
一想;何必跟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罗嗦?我何不径找元济大师便了。想罢.便对两位年轻
和尚说道:“请你们引我去见元济大师,免在这山门之前,徒费许多口舌。”
两位和尚一听“元济大师”四个字,脸上神情严谨,合掌当胸.低喧佛号,说道:“施
主执迷不悟,就休怪贫僧得罪了。元济大师本寺长老岂能任意接见施主?”
肖承远小侠毕竟不愧是天资绝顶聪明的人.一听这两位年轻和尚如此严颜峻语以待,决
不会是为了他,而肖承远与少林寺毫无过节,何必如此破脸相对?一定是少林寺憎人认错了
人。
肖承远小侠如此一想,心里气愤之意,也为之稍平。便向两位年轻和尚点头说道:“两
位少师父休要误会,在下系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有劳两位通报引见。”
两位年轻和尚一听自承远小侠如此一说,顿时将脸一沉,双双跃起,各伸右手凌空“苍
鹰扑食”,一齐向肖小侠抓来。
这两个年轻和尚扑起身式之快,与伸手抓人功力这么强,堪为当前武林一流高手,相差
无几。肖承远小侠心里暗暗一震,闪电一转,想道;这两个和尚,只不过是少林寺的末代弟
子,一身功力却是如此可观,少林寺怪不得能领袖武林数十年不衰,是不无道理的!
心中如此闪电一想,顿时激起肖小侠突然而生的好胜之心。暗自忖道;倒是要试试看少
林寺七十二种绝艺,究竟到何种惊人地步。如今我就不再说明了,遇见你们动手,我就要一
直闯进山门遇见元济大师之时,再作说明。
肖承远小侠如此闪电一想之际,两个年轻和尚,双手抓到,他仿佛还是浑然无觉,这两
个和尚心里骂道:“你竟敢故作猖狂之态,我要你知道少林寺不是好撤野的地方!”
两人双手同时遽加功力,全力扑到,就在这一瞬间,肖小侠似乎是一惊而觉,仰脸傲
啸,足下疾演“苍虚缥缈步”’那只是一闪眼之间,让过两个和尚抓来的手势,极其神妙
的,转到两人的背后。
肖小侠他也不遽然出手,只站在身后,轻轻地笑道:“两位少师父,如此遽然动手,岂
不是有失出家人风范吗?”
这两个年轻和尚是少林寺第七十四代弟子,也就是当前掌门人末代弟子,而且是人中的
佼佼者.两人几乎是全力扑击.一转眼不但人没有扑到,连人闪到自己背后,却漠然无知。
两个人立即向前一扑,再疾转而回,果然,肖小侠是笑哈哈面向自己,背手悠闲而立。
这一下,可使得这两位年轻的少林弟子,瞠然不知所以了。
肖小侠微笑说道:“两位少师父,我们就此了结如何?请两位为我通禀引见元济大
师。”
这两个和尚顿时脸上一红,肖承远小侠如此笑嘻嘻地说话,比掴他们两耳光还要难受。
恼羞成怒,击掌作响,二次腾身,四只手齐伸,又向肖小侠扑来.肖小侠一听他击掌为号,
再一听背后衣袂生风,知道前后夹攻,来了四个人。
肖承远是有心炫露武功,好让他瞻仰一下少林寺的绝世武功。当时一见前后四人扑来,
立即仰头一声长笑,双袖微拂,人起两丈有余,像是一只凌空而起的大仙鹤,从四个人当
中,冲天一拔,早把四个人的攻势,消除得干干净净。
最令人难堪的,人在空中忽又轻轻一笑,凌空一旋之际,那四个和尚,都不知如何被人
轻轻点/—下。半身一麻,止不住踉跄,一阵后退。可是刚一退了几步,方才被人制住的穴
道,又霍然而开。
就在他们四个人如此迭次惊诧,心神微分之际,肖小侠已经飘然下落,毫不为意地走
去。撇下那四个和尚,惊慌失措,站在那里,呆然而望。
肖小侠虽然轻松谈笑之间,过了这第一道关,他深深知道,如果不能早一时见到元济大
师,往后的和尚,会一个比—个厉害。
表面上虽然是神情潇洒,丝毫无备,暗地里却运行“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住周身。
前去不到十数步,道旁松树丛中,衣袂飘风,徽微响处,两个中年和尚,手持烂银戒
刀,气势汹汹地当道而立。对肖小侠迎面用刀一指,说道:“你再次扰乱少林寺,视少林寺
如无物,今天若再让你逃去,那还了得。”
肖承远小侠此时已经确认少林寺是错认了人,事到如今小侠索性也不辩白,只是说道:
“在下只是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别无恶意。”
两个和尚怒叱之声.双双戒刀搅起厉风银光.双扑而上。
戒刀泼风作响,闪起耀眼光芒而且刀势变化极为快速,虚实兼顾,攻守俱佳。肖小侠被
裹在两把戒刀当中,既不还手,也不脱围,就如同影之随形,飘忽无定.每次都是以一丝之
差,脱险而过。
两个和尚联手枪攻,转眼十数招过去,不但没有能沾上肖小侠的衣襟,甚而把自己闹得
头昏眼花。
正是两个和尚眼花缭乱,已经看不清肖小侠人在何处,忽然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响在
身后。两和尚一听佛号,双双收刀敛势,撤步停身,然后撇刀合掌,闭目垂眉。
肖小侠也趁势稳下身形,一打量对面,站着一位年约五十岁外,手拄掸杖,身披深黄袈
裟的和尚,两眼神光慑人。
肖小侠安步上前.拱手问道:“在下乍来嵩山贵寺,不知道贵寺是以如此行径来相待游
山进香的香客吗?抑或是由于在下是来求见元济大师的原故?大师父可否告我?”
和尚单掌立胸,高喧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似的说道:“小施主神功无敌,贫僧已经瞻仰
过了,小施主游戏态度亦应适可而止。”
肖小侠微微一笑道:“在下句句实情,只是未能见容于贵寺的师父而已。”
和尚低声问道:“小施主与敝寺长者有何关连,可有长者的信物?”
这两句一问,可把肖小侠问住了。他与元济大师有何关连?不仅一时说不清楚.就是能
说清楚,这等事也不宜于公开当众宣扬。至于说到信物,更是没有。当初在沂山海惠寺,只
是一句话为定,还需要什么信物?,肖小侠当初也断没有想到,来少林寺见元济大师还要信
物。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几天情形的不同呢?
肖小侠如此略微—怔之际,对面和尚立即冷笑一声,朗声说道:“小施主!你居然胆敢
挟着一身武功,独闯少林寺,这份胆量与豪气,为数十年来所仅见,开创少林寺未曾相闻之
事例。贫僧今日有幸.要领教小施主盖世武功。”
肖承远小侠知道事到如今,要想不动手来说明真相,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当下也冷笑一
声说道:“大师父,这可是你逼在下动手,若有得罪之处,可怨不得在下。在下仍愿再三相
告,前来专程拜见元济大师,别无他意.。
和尚—听肖小侠言下之意,不觉顿时脸上突然变色。冷然地说道:“小施主太过猖狂,
请接贫僧一掌。”
右手掸杖一顿地,左手遽然一翻,劈出一股内家罡劲,直向肖小侠迎面撞来。
肖承远小侠脚下一闪,避开迎面一招,没有还手,心里却说道:“在下与大师父远近无
仇,动手过招,如有伤损,太过无辜,但就一些小技,就请教于大师父如何?”
人在说话,右手却向旁边一掠,把路旁松树,粗如手臂的一根树枝,折在手中,对着和
尚一晃,接着说道:“大师父如果不介意,在下就在这根松枝上,领教大师父手下绝艺。”
和尚出手一招,暗藏“金刚大力手法”,劲道刚猛,较之平时—般劈空掌力,有截然不
同之处。和尚也看出肖承远小侠功力非凡,才敢只身硬闯少林寺。这一掌提足八成以上的真
力,狂飙起处,走石飞沙。
可是,他没有想到,肖小侠淡笑之间,起步腾空,让过这凌厉刚猛的掌风,竞而趁落下
之势,随手折断一根树枝,粗如手臂,断处如削。这一份功力令这位少林寺的高手为之震
惊。
和尚虽然心里暗暗吃惊,却依然不动声色,沉着说道:“小施主挟枝上门欺人,贫僧少
不得要勉力奉陪。”
肖承远小侠颠了颠手上的树枝,忽又缓着语气说道:“大师父!在下再度说明;专程前
来嵩山,进谒贵寺元济大师有事相商。方才几位少师父破脸相向,已为不得已之举。大师父
清修有道,奈何还要苦苦相逼?”
和尚圆睁着两只眼睛,迸射着慑人的精光,对肖小侠盯视了半晌,他觉得肖小侠是言词
出乎真诚。但是,以肖小侠这样一个年轻后生,与元济大师有何交往?何况,元济大师为少
林寺三太长老之一,几年来少出江湖,更何况来人既说不出原委,又无信物可以凭信,和尚
职司知客.不能如此贸然引导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去见本寺长老,如有闪失错误之处,他
如何能担当得起?
尤其令他放心不下的,还是由于前几天,少林寺发生了一个足以令少林寺蒙羞的事,他
越发地不能信任肖承远小侠的片面之词.和尚看了肖小侠半晌,高喧一声佛号,说道:“小
施主诚心有意要见本寺长者.请解佩剑,随贫僧入客室相待,待贫僧回禀方丈,再作定
夺。”
肖小侠此时拂然不悦,说道:“大师父!你擅动疑心,殊属欠当。在下再三说明,仍不
能获得大师父的相信,在下只好独自前往,求见元济大师了。”
说着话,抬步起身,就要前进。
和尚一声:“阿弥陀佛!”右手禅杖一横,起势“韦驮献杵”,蓄势以待,便说道:
“小施主如耍挟技硬闯.贫惜仍如前言,只有遵守职责.力阻小施主在少林寺前施威了。”
肖承远小侠停步说道:“在下若要拳脚兵刃相见.如有失手,颜面攸关,还是用这根松
枝,来领教大师父。”
说着话,一顺手中的松枝.拄于地上,暗用“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手掌一用劲,
“嘶”地一声,三根达两尺的松枝竞齐头没于地下。尤其令人吃惊的,肖小侠所站的地方是
青石砌道,插枝入石,而且深入两尺,这是一种何等功夫,令人未见乃至未闻。
和尚在少林寺职司知客,为少林寺一流高手,内外功力俱臻精境,可是像肖小侠这样插
枝入石,面不改色,也只有瞠然以对。
换过旁人,定要以为这是邪门幻术,和尚自然知道这是一种极高内功的表现。可是,他
怎么也不知道,像肖小侠这样年轻的后生,如何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内力。
肖承远按枝没石之后,向和尚沉着脸色说道:“这种插枝入石的手法,是一种内家功
夫,大师父自问若能如法炮制,在下便遵照大师父所言,解除佩剑,随入客堂。”
和尚注视良久,缓缓地放下禅仗,左掌当胸深深打着问讯.低喧佛号,深沉地说道:
“小施主神功盖世,贫僧自问不敌。”
说着话,竟不等肖小侠答话,便径自回头,向山门走去.举步迟缓,神情沉重。
肖承远小侠一见和尚突然如此转身就走,倒是为之一愕,立即朗声叫道:“大师父之
意,容许在下独闯贵寺山门了。”
言犹未了,突然少林寺内玉磬传音,响彻群山,清越悠长,余音袅袅,历久不绝。玉磐
响罢三声,少林寺正中大门霍然而开.从大门里走出一十八位身材魁梧,脸色红润,而都是
年高六十以上的僧人,一式黑色禅杖,拄在右手,粗逾鸭蛋,分量沉重。
这卜八位僧人出得山门之后,方才那位知客僧人突然身形飞快的一闪,疾如流星—样
地,落到十八位僧人左手第一人的面前,低头合拿,说道:“来人功力高强,知客僧不
敌。”
顿时这十八位僧人也齐立左掌,沉眉闭日,低诵佛号,一时和南之声,不绝于耳。山门
前顿时祥和一片。
肖承远小侠不由地立下脚步看着这个情景,不知是进抑或是静待其变。
就在肖承远小侠如此—顿之间,和南之声突然停止,咻、咻,接连人影行空快如闪电。
再一看时,方才站在山门前的十八位僧人,竟以飞快的身法.在一瞬间,腾身而起,落在肖
承远小侠的身旁,团团围住。
肖小侠也暗暗徽觉一惊,心里不禁赞道:“好快的身法!”
再留神一打量四周,十八个和尚各按方位,四面站住,手持惮杖宝相庄严。肖小侠自出
江湖以来,也遭遇过不少阵势围攻,却从没有此刻感觉到有一种威严气氛。
忽然,当中一位老和尚缓声说道:“小施主身怀盖世武功,分明出自高人,何故寻衅少
林寺,落入轻浮之流。请解佩剑,随老僧入寺,小施主若有所求,老僧等定然以礼相待。”
肖小侠环视一周,立即看出这十八位老和尚,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较诸方才那位知客
僧,又要高出许多。但是,小侠心里总觉得少林寺无端如此以敌对态度相视,而且不容分
辩,心里颇不以为然。虽然这老和尚语气和缓,但是,如此列阵以待,令人无法心平气和相
谈。
当下,肖承远昂然扬头说道:“在下以只身远涉关山,专程前来求见于元济大师,并无
恶意,贵寺再三为难,是可忍孰不可忍!解剑之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歉难从命。”
老和尚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如此固执,老僧职责在身,就只有得罪了。”
话一说毕,十八位僧人,立即同时发动缓移脚步,倒提禅杖,慢慢向肖小侠逼近而来。
肖小侠知道,眼前之情势,正是山雨欲来之势。一旦发动攻势,必然是猛烈无比.一十
八位少林高僧的围攻,虽然肖小侠未必稍有惧意。但是.这毕竟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面临
如此高手联攻的场面,自己也不敢稍有大意。当时从容行功周身,右手反探,碧雪神剑应手
出鞘,左手一抽描金白玉扇.左扇右剑,气停山岳,昂然说道:“各位大师父如若赐教.在
下正好借此机会瞻仰少林寺高僧的联手攻招绝艺。”
周围老和尚都不禁脸色为之一变,停下脚步,微抬掸杖,只要一举手,便是一场震天撼
地,惊心动魄的武林高手拼斗.正这千钧一发,一触即爆的情形之下。
突然,少林寺内玉磬之声又起,当当连敲五下。
这玉器一响,十八位持杖待攻的老和尚,倏地一收禅杖,飘身后退五尺,一齐拄杖于地
低喧佛号。
肖承远小侠一见周围的老和尚都收杖退回,不禁抬头向少林寺山门看去。只见当面而
立,—位白发白须,宽袍大袖,法相庄严的老和尚。肖小侠不觉大喜,立即回剑入鞘,玉扇
入袖,抱拳齐顶,高声说道:“武林末学肖承远,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老前辈。”
元济大师高喧弗号,合掌当胸,说道:“善哉!善哉!肖小侠真是信人,老衲一步来
迟,以致发生误会,老衲至感不安。”
肖小侠朗声说道:“晚辈来得太过鲁莽。开罪各位之处,谨此谢罪。”顿时,周围一片
佛号.和南不绝,无限祥和。十八位者祁尚向两边一分,让开道路,肖承远小侠规行矩步,
走向山门之前,元济大师也迈动步伐,迎上前来,肖小侠枪上去落地一躬,元挤大师伸手一
把挽住,笑着说道:“肖小侠专为武林苍生,不辞千里奔波,老衲当延为上宾相待才是正
理,小侠若如此执礼相见,老衲倒是于理难安。”
肖承远小侠恭谨地答道:“大师武林前辈,肖承远末学后进,礼不可废.”
元济大师低喧一声佛号,朗然说道:“肖小侠!神功盖世,而毫无倨傲之气,天之奇才
诚属难得.老衲今日但以武林同道相交,小侠不要过于拘泥才好.”
肖小侠也朗然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晚辈遵从大师法谕就是。”
元济大师这才呵呵一笑,伸手挽住肖承远小侠,走进山门。
少林寺真不愧是十方香火,敕建丛林,规模之大,建筑之宏伟,令人叹为观止。寺内僧
人少也在数百近千之众。可是,此刻静悄悄一片,极少有人走动,纵或有人走动,都是井然
有序.列默无声。遇见元济大师,都远远地合十退立一旁,让道为礼。僧人举止行动,与其
执礼之恭,都说明少林寺之所以领袖武林,有其原因。
元济大师携着肖小侠不走正殿,转入侧边,穿甬道。过天井,走了一段路.突然进入一
个别具风光的天地。
绿柳已成荫,修竹三五竿,浅草池塘,巧堆山石,另有竹椽茅舍,掩在柳荫深处,俨然
少林寺中另有一个世外桃源。
肖承远小侠随着元济大师来到这茅舍之前,迎面横额,龙飞风舞四个大宇:“无我自
在。”
肖小侠止住脚步,仰头向元济大师说道:“这是大师清修之地,晚辈俗人如何能擅
入?”
元济大师忽然呵呵笑道:“肖小侠!这确是少林寺的禁地之一。人但知有少林寺绿瓦红
墙,檐牙高啄的宏伟佛殿,从无人知道有此茅舍竹椽的寺后小筑。这是老衲平日静坐之处,
小友侠间奇才,不在此处,无以待客。”
肖承远小侠知道元济大师是一片诚心,便称谢而入。
茅舍不大,收拾得一尘不染,室中仅设一榻横陈,榻前矮几,上置香炉,袅袅轻烟,淡
淡檀香,使人有超凡脱俗之念。墙壁上,悬挂一白绢糊裱挂轴。上面却是空白没有任何一字
一画的痕迹。可是两旁却挂着一副淡墨对联:上联;入世即是出世,下联:我心便如佛心。
元济大师笑道:“空街为止壁,一榻横陈,小侠当不以此简陋相待,引以为意。”
肖小侠连声应道:“此处小筑,诚为人间净上,至此无忧无我涤尽凡心。大师以此相待
晚辈,至感荣宠有加。”
两人相对在榻上坐下,大师慨叹道:“肖小侠一诺不移,不远千里跋涉关山而来,可惜
来的不是时候。”
肖小侠闻言—惊而起,拱手说道:“晚辈不仅南去苗疆,而且北上出关外干山寒江之
滨,数月风尘道上,未曾休息,即兼程前来嵩山拜见老前辈,以老前辈之意,晚辈晚来—
步.错失良机吗?”
元济大师摇手说道:“肖小侠休要误解老衲之意,小侠兼程远道.鞍马劳顿,仆仆风
尘,只为与老衲当初一言之诺。小侠此来嵩山老衲既感且佩,安能相责于小侠。老衲所言不
是时机系指本寺而言。”
元济大师说到此处,神色黯然.面容沉重。忽而又展颜笑道:“茅舍小筑,最宜煮茗待
客,小侠来此,老衲礼应先敬一杯。”
说着走到茅舍后面泥炉瓦壶,倒出清茶两杯,其香沁脾.饮时两肋生风。肖承远小侠饮
毕,大赞香茗为生平所仅见。
元济大师笑道:“嵩山之顶,产茶一株,名曰云雾,以去年雪水煮之,并且配以泥炉瓦
壶、松子为薪.才能得此佳味。”
说着,突然元济大师又一正颜说道:“瑾以一杯香茗,向肖小侠致以歉意,少林僧人此
刻正如惊弓之鸟,稍动即飞,所以小侠来时,才引起如此误会,甚至不惜摆出本寺群斗之罗
汉阵相迎,此事说来。诚为少林寺之不幸。”
肖承远小侠对于元济大师的话,足感到惊诧的“少林僧人已成惊弓之鸟”。当时禁不庄
接口问道:“大师请恕晚辈放肆,有—点未明,敢请问于大师。少林寺领袖武林数十年,迄
末衰微,为当今武林泰山北斗。昕大师之言竟会有人前来少林寺搅乱生非,此言若非出自大
师之口。晚辈断难相信。”
元济大师长叹一声,良久说道:“沂山海惠寺之时,老衲曾与小侠作推心之谈。当今群
魔并起.正消魔浅,已有不可一时之概。海惠寺即为一例。所以,老衲才深切痛觉,当前武
林如果不能捐弃门户之见,谋求团结,则危机指口可待。老衲敬聆小侠神功之余,更深觉小
侠肩负,非你莫属。这才奉邀小侠前来嵩山共商对策。”
肖小侠倾耳静听,全神贯注。元济大师一口气说到此地,略为一顿,接着说道:“小侠
未来之前共谋团结之事未见行动.少林寺却再度遭劫。一把毒火几乎酿成巨灾.二代弟于连
伤数人。少林忝列武林之首,如此连遭挫折.羞愧何以。正好此时肖小侠来到嵩山,如此误
会因此而起。”
削小侠心里微微一动,连忙接口说道:“敢问大师,前来搅乱贵寺的,其人为谁?”
元济大师叹道:“者衲未及赶至,他已经连伤二位本寺高手,纵火而去,而且火焰带
毒。”
肖小侠点头说道:“昔日各大门振联手围剿青海阿修罗教之时,贵寺曾否派人参与其
事.”
元济大师忽然一惊,说道:“围剿阿修罗教之事,敝寺首倡其事,由者衲师兄亲率寺中
高手,联同各派高人,前往青海。小侠之意,是指此事系阿修罗教所为?”
肖承远小侠伸出两个手指,正要说出阿修罗教惟一的余孽骷髅怪重现江湖的事,以及寻
衅武当,猖言要报复于各大门派之事,说给元济大师听.忽然,隐隐前面传来一声玉磐,悠
悠之声,元济大师不禁叹道:“少林寺厄运重重,玉磐告急,数十年来鲜有如此三番两次传
声告警……”
元济大师言犹未了.忽然茅舍修竹之外的小径上,匆匆而来一位小沙弥,远远垂手而
立,口称:“达摩院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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