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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曲


第十四章 琼宫公主



  雯儿气得脸色变黄,娇叱道:“你们找死!” 
  “死”字才一出口,白影闪动,抢在霞儿前面,叉腰双手,轻轻一挥! 
  “砰”“砰”!两个大汉的魁武身子,像稻草人似的,一下摔出去两丈来远,呻吟着爬
不起来。 
  另外六个大汉,眼看同伴受辱,纷纷掣出腰刀,正待一涌而上! 
  “嘿!”一声短促的阴笑响起,一条人影,随声落到霞儿、雯儿前面! 
  那是一个瘦削脸的青袍文士,他脸上似笑非笑,阴睛不定,负手而立。 
  六个劲装大汉眼睛一花,先前还当又来了敌人,这一瞧清来人,慌忙不迭的垂下双手,
鞠躬后退。 
  方玉琪眼看飞出身来的是恶郎君崔如风,不由心头一紧,剑眉剔动,探手摸了摸剑柄,
暗想:“只要两个白衣女孩稍有不敌,自己立即挺身而出。” 
  只听恶郎君阴嘿了两声,尖笑道:“小丫头,你们有多少道行,敢在天地教开坛大典上
寻闹?” 
  霞儿虽然瞧人家身法奇快,但那会理会,闻言冷哼道:“天地教开坛,有甚了不起?你
难道没长耳朵?姑娘叫你们下来迎接公主,你们就下来迎接,还要姑娘一个个的请吗?” 
  雯儿插口道:“霞儿,他来势汹汹,想打架呢!” 
  霞儿斜睨了恶郎君一眼,掀着瑶鼻,哼道:“他呀,比方才两个蠢东西,也不见得高明
了多少!” 
  恶郎君崔如风凶名四播,这会居然被两个黄毛丫头瞧得一文不值!他口中应着“不错”,
青影一晃,左手疾起,一缕指风,已闪电般戳到霞儿“肩井”穴上!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发自恶郎君右颊,他指风落空,脸颊上却被人家火辣辣地刮
了一掌! 
  霞儿却好端端地站在三尺开外,拍手笑道:“无赖贼,姑娘方才瞧你贼眼闪烁,分明不
怀好意,想出手偷袭?姑娘这是给你个教训!” 
  雯儿埋怨道:“霞儿,你该重一点咯!” 
  方玉琪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出手会比恶郎君还快,再听她们这么一说,差点要笑出声来。
  恶郎君崔如风堂堂天地教首席副教主,已在出手之际,还会被黄毛丫头打上耳刮子,任
他平日阴狠得城府极深,此时一张青中泛白的瘦削脸上,也色若猪肝,厉笑一声“呛唧唧”,
蛇形剑出鞘,一道黑墨光华,宛若毒蟒出洞,向霞儿横扫过去。 
  “无赖,还不服气?只要接得住姑娘十招,就算你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小姑娘口气可狂得历害!只见她腰肢晃动,有如一块白云,不退而进,竟然迎着恶朗君
泼墨似的剑影欺人。雯儿双平叉腰,只是站着旁观,并不介入。 
  方玉琪先前还替雯儿耽心,因为恶郎君手上总究是一柄淬有剧毒的长剑,稍一大意,只
要被划破表皮,就得见血封喉。 
  但凝足目力,瞧了一阵,只觉霞儿不但身法奇突,在一片剑影中,进退自如!起落飘忽,
和自己的“飘香步法”,竟然毫不逊色。 
  尤其她纤纤双手,柔若无骨,忽而届指轻弹,忽而骈指连点,出手奇奥,式如兰花,随
意挥洒,悉成妙着,有时把恶郎君逼得撤剑后退! 
  一时倒被吸引住了目光,屏息凝神,注目不霎! 
  那高踞首座的“天地教主”恶道人墨无为,自从两个白衣少女现身之后,他独目狰狞,
一言不发,此时眼看和自己并重一时的恶郎君,还胜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由大感惊奇。 
  这一阵工夫,大殿前面的两人已打了近二十来招,墨无为陡然从两个小女孩的一身白衣
上,想起她们来历,不禁心头一震,方待把两人喝住,问问清楚…… 
  蓦听半空中一声雕鸣,一团白影,由空泻落,飒然生风! 
  “呛”,恶郎君崔如风一柄其色如墨的蛇形剑,被人家劈面抓去! 
  不,他身子也被白影拂中,踉跄后退,肩头鲜血淋淋,受伤不轻! 
  那可并不是人,是一头威猛无比,雪白钢羽的大白雕,它爪上正抓着恶郎君的蛇形剑,
降落地上。 
  啊!白雕身上,还骑着两个白衣少女,衣着打扮,和霞儿雯儿,一模一样,肩头也同样
梳着两条辫子! 
  方玉琪暗暗“哦”了一声,那不是九华山见过,自称“琼宫侍者”的云儿、霓儿,还有
谁来? 
  两个白衣少女很快的飘落雕背,同时向左右闪开,口中喝道:“公主驾到!”霞儿雯儿,
也立即肃身站到两人身侧。 
  半空中又是一声雕鸣,一只比方才落地的大白雕略小的白雕,缓缓敛翼,降落地面! 
  此时大殿内外,千百只眼睛,一齐注视到这只白雕身上。 
  全场静寂得连绣花针落地,都可清晰听到,气氛显然比之方才开坛大典,还要来得肃穆!
  较小的白雕,落地之后,依然俯伏不动,好像在静待它主人安详走下。 
  四个白衣小鬟,在白雕身前,一齐躬下身去,然后又像白蝴蝶般,分向左右,趋近白雕
两侧,从雕背上携下一个也是全身白衣,面罩白纱的苗条女郎,缓缓向阶前走去。 
  高踞首座的“教主”恶道人墨无为,自然已知来者是谁了,他从背脊直冒冷气,回头向
左右低喝了声:“来的是琼宫公主,咱们赶快迎接。” 
  话声一落,立即起身下座。 
  “琼宫公主”,这四个字,除了墨无为,其他之人,根本连听也没人听到过,但“教主”
既然这么吩咐,于是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鹏
陆天九以及六位坛主,纷纷起座,随在墨无为身后,一齐迎出阶前。 
  “哈哈,敝教开坛盛典,竟邀琼宫公主远临,贵宾莅止,敝教同仁,实增光宠,贫道失
迎之处,还望公主垂察!” 
  墨无为横肉脸上堆满笑容,连连拱手。 
  琼宫公主长裙曳地,步不扬尘,由云儿、霓儿携扶着,十分缓慢地步上石阶,口中只轻
轻“嗯”了一声。 
  云儿娇声喊到:“公主吩咐,道长免礼。” 
  这时早有小道童把殿上长案撤去。 
  墨无为拱手肃客,把琼宫公主引入大殿。 
  那琼宫公主也毫不谦让,由四个小鬟拥簇着迳往中间一把绣披大圈椅上坐下。 
  恶道人墨无为眼看人家并无敌意,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不,他自然知道人家来头太大,天地教创立伊始,江湖威信未立,如今有位普天之下无
人敢惹的人物,不请自来,自己要善为应付,不但有了扎硬靠山,武林霸业,从此稳入掌心!
  他心头一阵高兴,但回眼一瞧,只见恶郎君崔如风还怔怔的站在当地,他被大白雕翅膀
拂中,似乎负伤不轻,此时正运功调息。不由浓眉微微一皱,大声笑道:“哈哈,崔副教主
请来见礼,这位贵宾,就是名满寰宇的雪山琼宫公主!”“雪山琼宫”这四个字钻进恶郎君
崔如风耳朵,全身悚然! 
  百十年来,雪山琼宫,是武林人物心目中最神秘的所在,传说中的琼宫夫人、武功高不
可测。 
  只是琼宫中人,从不涉足江湖,是以除了老一辈的人,还听师长说过,江湖上淡忘已久,
不想此时此地,却凭空来了一位琼宫公主! 
  他这一阵工夫,被大白雕震伤内腑,经过调息,业已好了许多,这就大大方方的回到殿
上面,向琼宫公主抱拳笑道:“兄弟不知公主驾到,适才冒犯尊驾,深感歉疚!” 
  琼宫公主端坐如故,只鼻孔中微哼了声,并不作答! 
  恶郎君崔如风在江湖上纵横多年,目空一切,此时无非慑于雪山琼宫威名,而且自己也
吃过苦头,深知厉害,才强自会,向人陪话,此时见琼宫公主自高自大的慢不为礼,不由脸
色微变! 
  但就在抬首之际,目光一转,只觉琼宫公主两道寒电似的目光,透过蒙面白妙,隐隐射
出慑人凌威,而且还含有一种怨毒之色! 
  不!是一种使人瞧得心惊肉跳的神情,任他恶郎君子日杀人不眨眼,也不禁打丁一个寒
颤,低下头去,心中想想:“瞧她年事甚轻,怎会有如此精深的内功?” 
  此时恶道人墨无为已挨次替副教主墨幡追魂索焕堂、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
鹏陆天九诸人,一一引见。 
  琼宫公主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答礼。 
  “教主”恶道人墨无为坐定之后,虽觉这位神秘公主似乎并无恶意,但她矜持得凛若冰
霜,使得他引见诸人之后,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宾主双方沉默有顷,那端坐在上的琼宫公主,臻首微侧,冷冷的道:“墨道长创立天地
教,难道就凭区区这几个人,就能和玄黄教逐鹿中原,称霸武林吗?” 
  她缓缓说来,声音却冷得有若坚冰,入耳寒心! 
  墨无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出名,经验老到,但此时却被人劈面一问,竟然怔得独目
眨动,一时答不上话来。 
  “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朗朗一笑,摇头晃脑的道:“以敞座下见,公主不远千里而来,
亦将有以利我教乎?” 
  墨无为触动灵机,脸上立露喜色,连忙抱拳道:“贫道愿公主有以教之。” 
  琼宫公主瑶鼻轻哼了声,冷冷的道:“墨道长可知玄黄教幕后主持,究系何人?” 
  墨无为瞠目道:“玄黄教广发请柬,目前出面的只是总坛主龙步青,自称八手书生,江
湖同道,多不识其人!” 
  琼宫公主道:“龙步青天台叛徒,何足为患?他幕后主持的,却是近日轰动江湖,残害
五大门派掌门人的红叶教主九阴夫人,手下还有商山四异,助纣为虐,只怕端阳会后,莽莽
江湖,便无噍类,试问天地教能和他们抗衡吗?” 
  墨无为原以为玄黄教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龙步青主持,一个无名小卒,尚敢立教开坛,那
么以自己几人,创立的天地教,自足称雄江湖。 
  如今一听对方幕后人物,不但是江湖谈虎色变的红叶教主,就是商山四异,以自己现有
实力,就抵不住人家一个,不由心头大震,但他城府极深,脸上依然不露声色,缓缓的道:
“红叶教主,虽然神秘莫测,未见其人,已使五大门派,伤亡累累,元气大伤,如果以雪山
琼宫威名相比,自然微不足道,公主能惠然莅临,天地教复有何惧。” 
  琼宫公主冷冷一哂,道:“墨道长不失尚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可知我的来意?” 
  墨无为心头震动,依然干笑道:“贫道恭听公主吩咐。” 
  琼宫公主微微点头,招手道:“云儿,你代我向他们宣布。” 
  云儿“唷”了一声,俏生生走前儿步,娇声道:“天地教从此时起,宣布改组,由公主
亲领教主,墨无为、索焕堂担任副教主,孔继明、陆天九,分别担任军师及总坛主原职,其
他各坛主一切照旧。崔如风持技犯驾,仍准以副教主名义,带罪立功,仰全体遵照,如敢不
服,立杀无赦!” 
  她此话一出。大家虽觉事情急转直下,大出意外,但除墨无为屈居副教主之外,其余诸
人,并无变动。 
  恶道人墨无为城府较深,脸上丝毫不动,而且心中还暗暗高兴,只有恶郎君崔如风听到
“持技犯驾,带罪立功”等话,瘦削脸上,顿时气得发青。 
  墨无为怕他忍不住,赶紧使了个眼色,一面神色一正,躬身道:“本教蒙公主不弃,出
任教主一职,正是天地教之福,贫道竭成拥戴,听候调遣,”一面转声喝道:“本教弟兄,
从此时起,一律尊奉琼宫公主为本教教主,如敢违拗,就如此案!” 
  他说得声色俱厉,右手一伸,向数尺外一张木案,悬空抓去! 
  恶道人的“墨煞爪”,果然名不虚传,数尺外一张木案,经他隔空一抓,居然“喀”的
一声脆响,抓得粉碎! 
  恶郎君崔如风面色阴沉,他虽因墨无为连使眼色,不好发作,一面又惧于雪由琼宫的威
名,但一脸悻悻之色,心头大是不服。 
  琼宫公主白纱罩脸,只作不见,微微颔首,发出冷峻的声音,道:“墨道长好说,既然
大家均无异议,好,就叫他们先行散去休息,由各坛主负责带下,不得喧哗,三位副教主、
孔军师、陆总坛主,且请留下,商讨本教重大事项,和对付玄黄教大计。” 
  别看这位自任天地教主的琼宫公主,最多也不过双十年华,体态轻盈,但说出话来,却
有一种凛然不可违抗的威严,尤其她那冰冷的语气,使人听到声音,就泛起寒伶伶的感觉。
  任凭恶道人墨无为、恶郎君崔如风和排教总坛主墨幡追魂索焕堂等人,在江湖上算得难
惹的煞星,也莫不奉命唯谨,俯首听命。 
  九头大鹏陆天九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湘南黑道上的瓢把子,如今连大名鼎鼎的恶道人都屈
居了副教主,自己却依然高踞“总坛主”宝座。 
  他虽然不知何谓“琼宫”?但那敢丝毫怠慢,听到琼宫公主吩咐,如奉纶音,不迭地躬
身,连应了几声:“喳!喳!” 
  飞快转过身子,面向殿前,摆出一副“总坛主”的架子,大声喝道:“弟兄们还不参见
教主?” 
  山门外黑压压的人头,果然异口同声的喊了声:“参见教主!” 
  一齐躬身为礼,声势倒真不小! 
  总坛主陆天九觉得自己这番比起区区湘南瓢把子,当真威风了不知多少,心头更是高兴,
他等众弟兄唱喏之后,身躯巍然不动,右手一抬,左右顾盼了一下,又道:“请六位坛主,
把弟兄们带下去休息,不得喧哗,另由地灵坛李坛主率同本坛弟兄,担任总坛四周警戒事
宜。” 
  分坐在左右两排长凳上的六位坛主,同时领命起立,向上座躬身之后,又向“总坛主”
陆天九行了一礼,各自退下。 
  “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手摇羽扇,适时站起,躬身道:“请教主、副教主,移驾后殿
议事。” 
  他话声一出,墨无为、崔如风、索焕堂等人,纷纷起立,恭候教主——琼宫公主起座。
  “且慢!”蓦地有人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一条人影从—棵大树上飘然坠地! 
  另外还有两条人影,也先后飞出。 
  第一个出来的,正是方玉琪,他瞧了半天,天地教主已从恶道人墨无为,转变为琼宫公
主。 
  他根本不知琼宫公主是什么来历,但瞧她为着争天地教主而来,尤其那冷冰冰的声音,
使人人耳生寒,想来决不是正派中人! 
  何况恶郎君崔如风在九华绝顶,剑伤师叔,吕姊姊身遭劫持,生死不明,自己正要找他,
此时仇人相对,那肯放过。是以来不及和瓢俘子、傅青圭招呼,大喝一声,纵身往殿前掠出!
  飘浮子、傅青圭因方玉琪出声大喝,跃出身去,也只好跟着纵出。 
  这三人的突然现身,殿上诸人,自然大感意外,同时一怔! 
  琼宫公主虽然白纱遮面,但她两道凌凌目光,瞧到方玉琪,娇躯不由蓦地一颤,清澈如
水的美眸,似乎隐隐泛起一层水膜! 
  不!一滴滴水珠,像玉露似的,滚落面颊,沾到面纱之上,有点凉冰冰的感觉,但她极
力矜持,旁人谁也没有发觉。 
  矮冬烘孔继明瞧着三人,怔了一怔,手中羽扇一指,疑惑的道:“三位亦将有以利本教
乎?” 
  恶道人墨无为独目闪烁,瞧清第一个跃落的是方玉琪,心中已感奇怪,但一眼瞧到方玉
琪身后,跟着出现的竟是武夷瓢浮子,不禁浓眉一皱,拱手道:“瓢浮道友夜闯敝教,不知
有何赐教?” 
  飘浮子还没开口,方玉琪早已俊目放光,冷冷的道:“墨副教主请了,冤有头,债有主,
方某不是找你来的!” 
  话声一落,响起呛啷一声龙吟,一缕银练,随手漾起,剑尖向殿上恶郎君崔如风一指,
厉声喝道:“姓崔的,小爷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原来躲在这里,还不给小爷滚出来?” 
  恶郎君崔如风正整着一肚子恶气,没处发泄,闻言哪还忍得,人影一晃,业已落到方玉
琪面前,阴声笑道:“小子,你找本座有什话说?” 
  方玉琪回身向瓢浮子,傅青圭两人抱拳道:“老前辈,傅大哥,这恶贼和晚辈另有过节,
请恕放肆。” 
  说到这里,蓦地俊目射煞,凛然叱道:“崔如风,你总记得黄山莲花峰头,剑伤方某师
叔,劫持我吕姐姐,方某就是要找你讨个公道。” 
  恶郎君崔如风仰天阴笑道:“伤在本座剑下的,天底下已不知凡几,你小子师叔是谁,
太爷哪还记得清楚?哈哈,太爷玩过的女人,何止千百,你说莲花峰头,太爷到手的那个姓
吕的小娘们……” 
  他说到这里,蓦听头顶一声雕鸣,两团白影,疾若星丸,急泻而下! 
  恶郎君崔如风吃过大白雕苦头,心有余悸,百忙之中,身形暴退八尺,注目瞧去。 
  只见一大一小两只白雕,全身雪白钢羽,根根直竖,两对金光闪闪的凶睛,瞪着自己,
正在发威! 
  任你恶郎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此时也不禁心下发毛。 
  这时大殿上忽然响起轻盈口哨,那是从云儿口中所发出,说也奇怪,那两只白雕一听到
哨音,居然雪羽徐敛,发光金睛,恶狠狠的盯了崔如风一眼,缓缓向廊前走去。 
  方玉琪虽觉两只白雕,行动奇怪,但依然手仗银练剑,凛然而立,并不稍退,厉声喝道:
“崔如风,你说,我吕姐姐怎样了?” 
  崔如风诡笑道:“小子,你吕姐姐早已跳崖死了。” 
  方玉琪听得急怒攻心,经喝一声:“恶贼,小爷和你拚了!” 
  身形倏然欺进,右腕一抖,银练剑对准崔如风胸口,急刺而至! 
  恶郎君崔如风早有准备,反手掣出蛇形剑,正待往来剑砸去,但一眼瞧到方玉琪用剑手
法,及所挟剑风的强劲程度,和银练剑特别刺眼的异样光华,心头不期一惊!这小子不但剑
上造诣极深,而且使的还是一柄断金截玉的利器! 
  一时那敢和人家硬砸,身子微微一偏,让开来势,蛇形剑一招“毒解围腰”,反向方玉
琪身后劈去。 
  方玉琪长笑一声,喝道:“恶赅,你能接得小爷几剑?” 
  他此时很不得一下就把恶郎君杀死,方雪心头之恨,长笑声中,早巳把“大罗天剑”,
旋展开来! 
  要知“大罗天剑”,乃是东海无名老人的旷世绝学,每一招式都蕴天地莫测之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仅凭一招剑法,在江湖上久享盛誉,博得“一剑”雅号,无人能挡。
  方玉琪这一施展,当真如雷霆疾发,风云变色,但见寒芒掣电,剑气弥天。 
  恶郎君崔如风枉自练剑数十年,平日目空一切,这会也只觉精虹耀眼,剑风砭骨,连人
家发剑的招数都瞧不清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连退守。 
  心头又急又怒,却不敢答话,只是把一柄蛇形剑,使得风雨不透,紧守门户,他是想仗
着深厚功力,和方玉琪对耗。 
  那知才到第六招上,耳中听到“呛”的一声轻响,手上一震,自己一柄仗以成名的蛇形
剑,剑尖已被对方削去一截! 
  崔如风心头狂震,尤其大殿上恶道人墨无为等人,眼睁睁瞧着自己连番失利,竟然没人
赶出助阵,更是又气又怒。 
  他那知恶道人墨无为先前以为崔如风的武功,方玉琪决难讨好,是以只暗中监视着瓢浮
子一人。 
  那知双方才一动手,崔如风竟然步步后退,连番遇险,心中不期大为惊异,暗想: 
“这姓方的小子,数月之前和自己动手,除了身法古怪,剑术也并不高明,何以数月不见,
功力会突飞猛进,尤其那一手剑法,真如天河倒挂,凌厉无匹,连自己也丝毫瞧不出是问路
数?” 
  心念转动之际,只听“砰”的一声,恶郎君蛇形剑,竟然被姓方的小于削断了一截,他
心头一震,右手铁拂一竖,正待站起身子…… 
  “墨道长稍安毋躁,崔如风身为本教副教主,有人上门寻仇,理应向我察明曲直,听候
吩咐,他擅自行动,目中那还有我这个教主,让他吃点苦头再说!” 
  发话之人,当然是端坐大圈椅上的教主琼宫公主! 
  她那冷峻严峻的口气,丝毫不像出之于一个妙曼轻盈的少女之口,使人听得不寒而栗!
  墨无为微一抬头,正好和她蒙面白纱中射出来的两道寒电般目光一接,只觉这位教主,
目光中含有一种慑人凌威,不可迥视,尤其冰冷的命令口吻,好像言出如山,使人无可违抗!
任他恶道人凶名久著,此时也身不自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坐下,不敢作声。 
  这两句话的工夫,恶郎君崔如风已被逼得连声厉吼,身上也接连受了几处剑伤,他出道
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自知今日之局,再缠斗下去决难讨好,
稍一不慎,就非死即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把琼宫公主,以及墨无为等人全都记上了仇,口中厉吼一声,
蛇形剑猛然一冲,明是强攻,实是走势,双脚一点,身子冒着缭绕剑光,腾空跃起! 
  方玉琪已把仇人困在剑下,哪还容他逃生,一声清叱,银练剑一旋,剑风震荡,跟着倒
卷上来! 
  恶郎君崔如风拼死突围,他一身功力,也不可轻视,连人带剑,向上一拔,窜起三丈多
高,一个“云里翻身”,改直窜为斜掠,再次向上斜直掠起! 
  方玉琪同时躬身,如影随形,紧紧扑上,右手长剑,原式刺出,左手一探,掌根吐劲,
使出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手法,往崔如风后心拍去! 
  恶郎君连受挫折,身在半空,情急之下,反手一剑,往方玉琪剑上荡去,他原想惜力着
力,在荡开对方剑势之际,自己也好趁力飞出庙外。 
  但他忘了方玉琪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双剑一接,“答”的一声,崔如风大叫一
声,蛇形剑齐柄切断,同时右手也给削去两个指头,一阵剧痛,真气骤散,身不由主地往下
落去。 
  方玉琪后发左掌去势稍偏,但崔如风还是被一股强猛掌风的边缘扫中,一个身子晃悠悠
飞出去一丈开外,像陨星下落,摔倒地上。 
  他连受重创,居然四肢用力向上一提,“金鲤跃浪”,直跳而起,双瞳喷火,再也顾不
得右手剑伤,厉吼一声,发出全身真力,双拳疾冲,往跟踪飞落的方玉琪胸前击去! 
  恶郎君崔如风终究数十年修为,内力深厚,这一下,拼死反击,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
拳风出手,势若奔雷,正好方玉琪身形落地,又是当头一剑,往恶郎君劈落! 
  这两下,一个追踪发剑,一个反身冲击,两个身子都快。眼看恶郎君裂石开山的双掌,
击上方玉琪当胸。 
  方玉琪匹练如银的长剑,劈落恶郎君当头,两下就得同归于尽……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之事,连身在场中的瓢浮子、傅青圭要想抢救,都嫌不及! 
  正当危机一发之际,大殿上忽然响起一声其冷如冰的娇喝:“住手!” 
  谁也没看到端坐首位的天地教主琼宫公主是如何飞出去的。 
  当然更没有瞧清她如何出手,但她不知何时已白衣飘忽,俏生生的站在两人之间。 
  不!她手上不是还执着一柄又细又长,精光耀眼的长剑?那正是方玉琪手上的银练剑!
也许大家太紧张了,没瞧清楚,但方玉琪也只党眼前白影一闪,手上长剑,已被劈面夺去!
  恶郎君崔如风更凶焰尽泄,双目散漫,不住的喘息。 
  这当真变得太离奇了,瞬息之间,一场流血五步,伏尸两人的场面,立时变得风平浪静,
静得出奇。 
  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白纱遮脸、长裙曳地的琼宫公主身上。 
  她纤手一抬,美妙无比地把银练剑递还到呆若木鸡的方玉琪手上,口中冷冷的道:“方
少侠,方才在庙外窥看多时,当知崔如风乃是本教主属下之人,方少侠如要寻仇,尽可按江
湖过节行事,再行了断,本教主决不偏袒属下。” 
  方玉琪一愣之后,接过长剑,剑眉一轩,朗声笑道:“恶郎君崔如风淫恶滔天,凶名久
著,天地教如欲为天地张正气,为苍生解困厄,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岂能担任副教主职务?
  “如果天地教是个藏垢纳污,网罗邪恶,欲以江湖为争名夺利之场,不顾正义,不问是
非,方某除恶务尽,何用按江湖过节行事? 
  “方某和这恶贼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教主既然口口声声决不偏袒属下,何以在双方动
手之前,未加喝阻,问清是非?直等方某侥幸得手,突然夺去方某手中长剑,出面干涉,教
主天人,定当有以教我!” 
  他这一席话,词锋犀利,正义凛然。 
  琼宫公主被他驳得微微一怔,接着幽幽叹道:“唉!你还是这个倔强脾气!” 
  方玉琪听得心头猛震,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一双俊目,顿时射出两道寒光,直向琼宫
公主蒙面白纱上逼视! 
  琼宫公主也似乎立时警觉,恢复了她冰冷语音,说道:“本教究竟是为天地张正气?还
是以江湖争名利?方少侠日后自知,此时说也无用。 
  “至于你在本教主面前,控诉崔如风是淫恶滔天,凶名久著之人,本教主初履江湖,是
非未明,只要你所说属实,本教主决不宽容。” 
  说列这里,白影一晃,翩然飞回大殿,在绣披大圈椅上坐定,回头向云儿低低说了声:
“带崔如风上殿。” 
  云儿躬身应是,立即走近阶前,娇声喝道:“公主着崔如风上殿问话。” 
  恶郎君崔如风方才受创狂怒之际,拚耗全身真力,双拳向方玉琪闪电冲击而出,陡然发
觉全身轻震,一缕寒气,由顶门直下,他不知是受了暗算?还是自己太过愤怒,运岔了气?
  一时顾不得说话,赶紧运气检查,似乎又并无异样,心中正在惊奇,听云儿一喝,心头
怒火,不由又被激起,冷嘿一声,目射凶火,昂然说道:“教主要问什么?” 
  云儿苹果脸二沉,喝道:“崔如风,你敢在公主面前放肆?” 
  崔如风仰天狂笑,道:“恶郎君纵横江湖数十年,没有人敢在姓崔的面前放肆,我却不
知道什么叫做对人放肆,你们公主有话要请教崔某,她不会自己开口?” 
  他是怒火进顶,那还管什么琼宫公主,天地教主? 
  这下可把坐在殿上的首席副教主恶道人墨无为急出一身冷汗,他自己也不知道凭自己的
武功造诣,江湖地位,何以见了琼宫公主这样一个年轻女郎,竟会直冒寒气,不敢违抗。 
  尤其琼宫公主刚才出手夺去方玉琪长剑,那种身法手法,简直高不可测,心中更加敬畏,
此时眼看恶郎君崔如风脸色不对,出言顶撞,心知要糟! 
  琼宫公主巍然上座,白纱罩面,瞧不到面目,自然更觉得喜怒莫测。她等崔如风话声一
落,徐徐的道:“崔如风,我要问你的,就是这位方少侠在本教主面前,控诉各节是否属
实?” 
  恶郎君崔如风气得七窍冒烟,厉笑道:“崔如风生平做事,从不抵赖,也从不受人管
束。” 
  琼宫公主微微点头,冷峻的道:“崔如风,你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本教主跪下?” 
  琼宫公主说到后面一句,已是声色俱厉,冷冰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崔如风几曾被人当面斥责,筒直气疯了,哈哈大笑道:“崔如风数十年来,见过多少大
小阵仗,你区区自封教主,居然在太爷面前端起架子来了!” 
  琼宫公主严峻的道:“本教主创教之始,首重法纪,知你心中不服,又淫恶滔天,才略
使手法,以‘太阴真气’贯穴闭经,使你暂失武功,原想等查问清楚之后,视所犯情节轻重,
量刑处罚。 
  “目前九阴妖妇创立玄黄教,本教主念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自会给你解开穴道,恢
复武功,只要你从此革面洗心,在此正邪存亡关头,容你带罪立功,以赎前惩,不想你积恶
难返,执迷不悟,本教主面前,岂容你无礼。” 
  话声一落,立即抬手道:“云儿,你用‘引阴闭穴’手法,引发他体内‘太阴真气’,
废去武功,听候发落。” 
  恶郎君崔如风昂然而立,听到琼宫公主说到自己被她用‘太阴真气’贯穴闭经,武功已
失之言,忽然想起方才那一缕从顶门直透全身的寒气,心中一怔,急忙运气检查,觉得依然
并无征兆,心头不由将信将疑,凭自己数十年勤修苦练,那有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废去武功之
理? 
  站在殿前的云儿,娇“唷”一声,躬身领命,忽然转过身子。 
  崔如风瞧她好像要走下阶来动手,此时那容她走近,先下手为强,双掌一错,正待劈出!
  云儿面对恶郎君,冷哼一声,忽然从衣袖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五指连弹。 
  崔如风只觉几缕寒风,随着她手指弹出,迅速笼罩全身,自己身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全身经脉似乎起了痉挛,数十年苦练的内家劲气,再也无法凝聚。心头这一惊,当真非同小
可,一个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刹那之间,变成一个废人。 
  云儿身形闪动,纤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娇喝道:“还不跪下,听候发落?”恶郎君崔
如风那还经受得起,双膝一软,扑的跪了下去。 
  崔如风原是穷凶极恶之人,此时武功全失,自知难免一死,不由横上了心,身虽跪下,
口中却破口大骂起来:“好毒辣的丫头,居然暗下毒手,毁去太爷一身功夫,太爷就是化为
魔鬼,也要在你身上乐个痛快……” 
  琼宫公主再冷峻,终究是女儿之身,给他这么一骂,气得全身颤动,蒙面白纱中,射出
两道满含杀机的棱棱寒电,纤手一指,喝道:“云儿,点他哑穴!” 
  云儿听他辱及公主,不待吩咐,玉手横飞,刮了几个耳光。 
  崔如风武功已失,怎生禁受得住,打落门牙,满口鲜血,早已说不出话来。 
  此时再经云儿纤手一点,他只“呃”了一声,尽管双目喷火,从此无法开口。 
  恶道人墨无为眼看琼宫公主这般对待崔如风,未免太过火,心头大感不忍,但又不敢多
说。 
  琼宫公主道:“墨道长,崔如风淫恶如山,你看如何处置?” 
  冷冰冰的声音,一听到墨无为耳中,心头蓦然一惊,即忙欠身道:“崔如风身在江湖,
虽有恶迹,但归到教主座下,尚未为恶,还望教主宽大为怀,从轻发落。” 
  琼宫公主道:“墨道长之意,要本教主免他一死?” 
  墨无为听得脊背上直冒凉气,暗想:“原来你是借崔如风立威!”心中想着一面连忙拱
手道:“教主明察,练武之人,把武功看得比性命还重,贫道之意……” 
  琼宫公主不待他说完,冷笑道:“崔如风罪孽深重,天地难容,道长既然代他求情,死
罪可免,活罪难饶,云儿,你替我点他五阴绝脉,容他多活五年,五年之内,每隔五日,就
得有一次经脉倒逆,身受万刀碎割之痛,好使江湖上的淫恶之徒,知所凛戒!” 
  云儿又是一声娇“唷”,玉指骤落,恶郎君崔如风大叫一声,全身一阵颤抖,萎顿倒地!
  琼宫公主冷嘿一声,抬手道:“把他逐出庙门!” 
  站在阶前的八个彪形大汉,早已瞧得胆战心惊,那敢怠慢,由两人架起崔如风,往山门
外走去。 
  这一处置,不但墨无为等一干人,瞧得脸色如土,面面相觑,就是自称和崔如风仇深似
海,势不两立的方玉琪,和方玉琪身后站着的瓢浮子、傅青圭也都瞧得大出意料之外。 
  因为天地教主琼宫公主这一处置,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厉害,恶郎君崔如风在江湖上结了
多少仇家,此次风声传出,大家知道他被废去武功,一定有很多人要找他当面羞辱泄愤。 
  但绝没人取他性命,因为在五年之内,他每隔五日,就有一次经脉逆转,身受万刀碎割
之痛,衔他入骨之人,谁愿给他一个痛快? 
  这五年活罪,当真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一个罪恶滔天的淫贼,有这报应,原
也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出之于一个和他毫无过节可言的琼宫公主之手。一个出身在天下武
林公认最神秘,最难惹的雪山琼宫公主,当然没有吃过恶郎君崔如风的亏,也不会和恶郎君
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因为琼宫公主也是女儿之身,她听到崔如风蹂躏妇女,淫孽
深重,这样处置是替天下女人出气。 
  但正当大家纷纷猜测之际,琼宫公主早已卓然起立,又冷冷的道:“方少侠认为本教主
处置是否公允?” 
  方玉琪微微一怔,答道:“教主处置教下淫恶之徒,废去他一身武功,使他不能再仗以
为恶,自属公允。” 
  琼宫公主娇“唔”一声,又道:“听少侠言下之意,似乎还有不满?” 
  方玉琪剑眉剔动,朗声道:“在方某而言,自然恨不得手刃此獠为快。” 
  琼宫公主轻笑道:“如今本教主把崔如风废去武功,逐出天地教门墙之外,他已不是天
地教的人,你要杀要砍,还不易如反掌?” 
  方玉琪敞声笑道:“崔如风即使不被废去武功,方某取他性命,何尝不易如反掌?如今
崔如风武功已失,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岂能对一个无力反抗之人,施行报复?” 
  琼宫公主冷笑道:“你倒有如此自信,要非本教主出手,你这条小命,岂不同样死在崔
如风手下?” 
  方玉琪冷哼道:“教主错了,区区崔如风,那能伤得了方某?倒是要非教主出手,方某
早已报仇雪恨,何至……” 
  琼宫公主见他倏然住口,不禁问道:“何至什么?” 
  方玉琪先前瞧到恶郎君崔如风如此下场,心头一股仇火,原也平息下去,但此时琼宫公
主再一提及,不禁想起吕姐姐对自己的情份,她死在恶郎君手里,但自己却并没替她报仇。
  因为恶郎君是触犯了天地教主,而被废去武功的,使自己此后永远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他一张俊脸上,露出沉郁,脱口恨恨的道:“要不然,何至愧对我吕姐姐!” 
  琼宫公主娇躯似乎微微一震,好半晌没有开口,在股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再敢作声。 
  空气像凝冻了一般,琼宫公主又道:“方少侠此话,倒是在怪本教主不是了?” 
  方玉琪接口道:“方某确有此意!” 
  琼宫公主还没答话,云儿早巳杏眼一瞪,叱道:“姓方的,你敢出言顶撞……” 
  但琼宫公主却微微摆了一摆纤手,不让她再往下说,一面冷峻的道:“本教主处置崔如
风,乃是为武林除害,方少侠个人也许确有遗憾,但与本教主无关,不过本教主处置了属下
之后,倒还有一件和方少侠有关之事。” 
  方玉琪道:“教主请说。” 
  琼宫公主徐徐的道:“那是方少侠三位,窥伺天地教法坛之事。” 
  她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恶道人墨无为不禁暗“哦”一声,不错,不是教主说起,自己
当真忽略了他们的窥坛一事。 
  方玉琪昂然的道:“教主待要怎的?” 
  琼宫公主微哂道:“本教主要你们一起留下!” 
  方玉琪仰天朗笑道:“恐怕没这般容易吧?”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你还不相信?” 
  方玉琪道:“教主是否要想试试?” 
  云儿、霓儿等四个小鬟,站在琼宫公主身后,虽然公主不让她们开口,但闻言之后,每
人脸上都微露不屑,跃跃欲试。 
  她们巴不得公主一声令下,好把这狂傲小子拿下! 
  琼宫公主只哼了一声,道:“你真自不量力。” 
  方玉琪怒火渐炽,喝道:“方某不自量力,才想领教领教天地教主琼宫公主旷世绝艺。”
  琼宫公主浅笑道:“本教主不让你瞧上两手,谅你也不会心服口服!” 
  墨无为连忙起身道:“教主何用劳动玉趾,姓方的小子,还是由贫道教训他吧!” 
  琼宫公主微微摇头,低声道:“墨道长已不是他的对手!” 
  墨无为回想适才方玉琪和崔如风动手的情形,自己衡量,果然难有制胜把握,闻言不禁
老脸一红,默默坐下。回头一瞧,不由又是大吃一惊,这一瞬之间,当中教主宝座,业已空
空如也。 
  原来琼宫公主就在自己落坐的刹那之间,已白衣飘忽俏生生地拾级走下石阶! 
  艺有未曾经我学,天下之大,武功一道,自己没有见识过的,自然还有,但身法快到令
自己都看不清的,倒真还是第一次,自己当真白练了数十年武功? 
  墨无为心头不知是震惊,还是感叹,一时不禁雄心如灰,戾气全消,自己还争什么名?
  夺什么利?恶郎君不就是一个例子? 
  如果这位教主,真能为武林谋福,自己多年作恶,正是极好的机会,从此为武林做点有
益之事,他想到这里,只觉精神陡振,容光焕发! 
  此时琼宫公主早袅袅走落石阶,正好飘浮子也缓步上前,稽首道:“无量寿佛,九阴妖
妇创设玄黄教,危害江湖,教主既以天下武林为己任,目前各大门派以河南少林为集会之地,
共商对策,天地教创立伊始,当前急务,自宜整顿教友,规划教务,公告江湖,并与各大门
派亟取联系。贫道三人,虽夜窥法坛,对贵教总算是友非敌,何用斤斤计较?非动手过招不
可,教主天人,当能明辨轻重!”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道长所言极是,只是我和各大门派,并无渊源,也不足共事,咱
们还是各行其是的好,道长请让开!” 
  她柳腰微挫,一闪而至方玉琪身前三尺光景,娇声道:“方少侠不是想和本教主动手
吗?” 
  方玉琪大吃一惊,对方倏然而来,自己瞧也没瞧清楚,就被她逼得如此之近,一时连移
步都不及,慌忙施展“飘香步法”,一下往左闪开! 
  琼宫公主轻哼了一声,身形微展,跟着飘进,口中轻轻的道:“本教主要三位留下,对
方少侠而言,实在是大有裨益!” 
  方玉琪眼看自己展开“飘香步法”,对方居然跟着自己飘来,依然保持三尺距离,心头
大怔,那还来得及答话,赶紧再向后退。 
  那知一连施展“飘香步法”,琼宫公主依然如影随形,保持原有相对的距离,分毫不差!
  方玉琪这可急得俊脸通红,那还思索,脚下一点,身形似退实进,右掌直竖,左手一探,
五指如钩,已往琼宫公主肩头抓去!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手法,快疾无比,何况方玉琪目前功
力大进,出手更如电闪雷奔,迅速绝伦! 
  琼宫公主轻笑一声,身形动也不动,纤纤玉手,露出嫣红指甲,届指轻弹,对准方玉琪
右手“脉门”弹来! 
  方玉琪这一招原是可虚可实,一见对方玉指弹来,左手一缩,竖立右掌,“雷公劈木”,
向前直切出去! 
  要知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原是他积数十年经验,从各门各派的拳掌爪指中摘
取的精华,出手必是重穴。 
  这“雷公劈木”,正是正面对敌,直切心胸的手法,方五琪匆忙出手,原没想到对方是
个女的,及等掌根吐劲,伸到一半,才始发觉! 
  这是瞬息间事,方玉琪的骤然出掌,琼宫公主不禁怔了一怔,身形急闪。 
  “玉弟弟,你……” 
  方玉琪仿佛听到一个极熟的女子声音轻呼一声。 
  突然一缕幽香,直泌鼻孔,肩头上不知如何被琼宫公主拍了一下,身不出主地打了一个
寒噤,只觉一缕寒气,侵穴传入,循经而行! 
  心头不由大惊,她使的定然又是什么“太阴闭穴”手法,这丫头出手好辣! 
  他只觉周身脉穴,没有一处不被那股寒气侵入,本身真气再也无法运行。依稀之间,犹
觉琼宫公主闪身过来,在自己脑后轻轻点了一下! 
  此后方玉琪什么也不知道了,身子“扑通”往后跌倒。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方玉琪睁眼一瞧,只见自己竟然睡在一处庙宇的大殿之上。 
  心头蓦地一怔,顿时想起昨晚情形,那天地教的开坛大典,那面罩白纱,神秘而冰冷的
琼宫公主,犹历历在目;但此时大殿上,却静寂得变成一座荒庙,听不到半点声音,自己恍
如做了一场春梦。 
  啊!自己不是被琼宫公主以“太阴闭穴”手法,制住穴道,可能已经失去武功。 
  想到这里,不由心头“砰”地一跳,连忙运气一试。 
  奇怪,自己周身经络之间,似乎多了一股凉冰冰的寒气,但精气充沛,血脉畅通,丝毫
没有穴道被制的闭塞现象。这就翻身坐起,飘浮子、傅青圭也在自己身边不远,跌坐调息。
  飘浮子敢情听到自己翻身坐起的声音,微微睁开眼来,问道:“方老弟,你醒过来了吗?
身子觉得怎样?” 
  方玉琪忙道:“晚辈并没什么感觉。” 
  瓢浮子点头答道:“这就是了。” 
  傅青圭揉揉眼睛,插口道:“老前辈,你觉得这天地教到底是正是邪?” 
  飘浮子捋须道:“这很难说,每一种教,创立之始,莫不以正派自居,为正为邪,就要
看他们今后行止而定。” 
  方玉琪不知自己穴道被制以后的情形,急急问道:“老前辈,昨晚晚辈被琼宫公主封闭
脉穴,失去知觉,不知后来如何?” 
  飘浮子微微一笑道:“当时方老弟被她施展‘太阴闭穴’,跌倒地上,她出手如风,连
点老弟周身大穴,老道和傅老弟明知不是琼宫公主对手,但心中一急,同时抢出身去……”
  方玉琪知道这位老前辈名列三奇,功力极深,不知他说到中途,何以停了下来?急忙问
道:“老前辈,后来呢?” 
  飘浮子瞧了傅青圭一眼,缓缓的道:“那知咱们两个,全被人家挡住……” 
  方玉琪道:“那一定是琼宫公主手下的丫环,把老前辈和傅兄挡住了。” 
  飘浮子摇头道:“岂止是她四个丫环,就是墨无为等人,瞧到老道和傅老弟抢出,也跃
跃欲试,但都被琼宫公主止住了。” 
  方玉琪奇道:“那么挡住老前辈的又是什么人?” 
  飘浮子苦笑道:“还有是谁?就是琼宫公主,她落指如雨,连点老弟十二经络穴道,腾
出左手,拦击老道和傅老弟两人。说来惭愧,她那种身法手法,老道数十年来,当真还是第
一次遇到,我和傅老弟几次扑上,却被她出手逼退。 
  “因为她每一出手,都是看去平淡无奇,其实全是必救之处,使你除了被逼后退,就无
法躲避,同时她右手却依然落指轻灵,认穴奇准,不停地向老弟身上点下!” 
  方玉琪怒道:“这妖女故作神秘,心狠手辣,她和晚辈无怨无仇,居然下此毒手!” 
  瓢浮子微微一笑,摇头道:“其实琼宫公主对老弟并无恶意。” 
  方玉琪越听越奇,琼宫公主连点自己十二经络穴道,自然旨在废去自己一身武功,飘浮
子老前辈倒说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正待开口,傅背圭早巳接口问道:“老前辈后来突然叫住晚辈,不让出手。晚辈至今尚
未明白其中缘故。” 
  瓢浮子笑了笑,又道:“咱们连番出手,不是始终无法沾上琼宫公主半点衣角?” 
  傅青圭点了点头。瓢浮子续道:“那时琼宫公主业已点完了方老弟一百零八个穴道,她
用‘传音入密’,向老道说出一番道理。” 
  傅青圭奇道:“不知琼宫公主向老前辈说了些什么?老前辈才令晚辈住手。” 
  瓢浮子瞧着方玉琪,笑道:“琼宫公主曾说:危害武林的九阴妖妇,她虽然不愿和五大
门派联手对付,但瞧方老弟一身武学,已有极深造诣,只是‘玄阴经’上载有一种最厉害的
工夫,叫做‘玄阴指’,不论敌人练有何种护身真气,仍能透体而入,伤人无形。九阴妖女
练成十三层‘玄阴煞气’,普天之下,除了会‘先天剑气’之人,无法可破,目前她正在潜
心苦练‘玄阴指’,只要她一旦练成,身怀两种绝学,五大门派无人可与抗衍。 
  “她所以不惜耗损真元,把雪山独一无二的‘玄冰真气’,贯注老弟周身大穴,日后遇
上‘玄阴指’就可产生抗力,要老道不可误会。当时还塞了一粒琼宫秘制的‘琼玉丹’,要
老道在一个时辰之后,等‘玄冰真气’布达全身之后,让方老弟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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