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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传奇
第五十三章
裴通笑道:
“即已动手过招,石老哥何须客气?”
三点管影突然合而为一,招化“长驱直入”,追击过来,依然直取“膻中”。
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气,心想:
“我是顾全双方友谊,才一再相让,岂是怕了你吗?”
一念及此,长剑迅即翻起,划了一个小圈,当的一声,把笔直送来的旱烟管朝下压住,
沉声道:
“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决胜负了?”
裴通大笑道:
“兄弟早就说过今日之争,势成敌对,自然要各凭所学,分个高低,不然,兄弟也不会
下场了。”
“裴老哥说得极是,咱们两人既已下场,谁也输不起了。”
石大山长剑一收,颔首道:
“裴兄弟只管发招,兄弟自当奉陪。”
两人各自错开,一分即合,两件兵刃就各出所学,展开一场激战。裴通一支铁烟管走的
是刚猛路子,烟斗势沉力猛,记记如铁锤撞岩,纵横交替,上下交征,一路尽是急攻招式。
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门人,泰山派“十八盘剑法”,也尽是险峻取胜,剑势曲折多变,走
的同是刚猛一路。
两人这一拼上了,和先前两场,就迥然不同,你铁烟管硬打硬砸,我长剑也照样硬接硬
攻,这一来,一片剑光管影之中,就不时响起一记又一记的金铁击撞之声,有时发出震人耳
鼓的当然巨响,有时又爆出当当不绝的连珠交鸣。
两人心中都明白双方功力悉敌,就是打上两三百招,只怕也难分得出胜负来,但这一战,
和普通比斗不同,这是当着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之前交手,不仅关系各人荣辱,也关系着析城
派和泰山派的荣辱,更是双方十四场胜负的关键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败对方。如今已经打出五六十招,双方依然旗鼓相当,要胜对方,实
非易事,那就只有险中取胜,乘机另出奇招。
两人都有着这样想法,在力拚硬打之际,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敢稍有分心,战事也依然
如火如茶的继续下去。
就在此时,蓦听裴通发出一声大喝,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当然巨响,金铁狂鸣,喝声中,
裴通左臂扬起,蓄势已久的一记“百步神拳”,终于轰然击出。
这一声金铁狂鸣,两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见对方忽然挥拳击来,他
外号“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驰誉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意着他了,此时一见对
方击出一团拳风,那还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奋力迎击出去。
两股拳风,乍然相接,登时发出蓬然巨震!
这一拳总究是裴通发拳在先,蓄势多时,石大山仓猝应战,纵然早有预防,也落了个被
动的地位,因此在旋风飞掷,飞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后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
却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来高大的身子,这一瞬间,一袭蓝衫鼓得拂拂自动,双
目暴射出两道慑人精光,仰天洪笑一声道:
“裴老哥号称神拳,果然不错,也请接兄弟一拳试试!”
话声中,剑交左手,右手一振,凌空一拳,击了过去。
他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闻天下的“一拳石”,也称做“石拳”,一团拳风,其坚如石,
凌厉自可想见!
裴通对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极自负,看到石大山挥拳捣来,口中大笑一声:
“来得好,兄弟自然非领教不可。”
他把旱烟管往腰间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百步神拳”,迎空击出。
这回两人几乎用上了全力。(石大山是含愤出手,要在这一记上扳回颜面,裴通外号神
拳,对方用拳击来,他自然不甘示弱,也绝不能输给对方)两股拳风了一来一往,何等迅速,
但听一声蓬然大震,两股内劲,乍接之下,无处宣泄,就从横里溢出,有如龙卷风一般,形
成一个极大的劲风旋涡,括起漫天尘沙!
裴通是个心胸狭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人尊称为“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对上一
拳,丝毫没沾上风,岂不是神拳一点也不称奇了?
两人击出的拳头虽然没有真撞击上,但内劲反弹,也震得两人上身晃动,不由自主各自
后退了一步。
江湖上人对一个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还重,何况今天这一战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
裴通在退后一步之际,突然怪笑一声,喝道:
“石老哥也再接兄弟两拳如何?”
他本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当灵活,笑声甫落,人已腾身急进,挥起双拳,迎面冲
击而来。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大笑道:
“好极,咱们就在拳劲上较量较量也好。”
口中说着,其实丝毫没闲着,一面功聚双臂,凝集全身内力,紧握双拳,右前左后,连
环击出。
紧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震,四拳接实,依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依然功力
悉敌,难分轩轾。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罢手,口中发出一声怒啸,人随啸上,更不打话,双拳挥舞,一连击
出八拳,这八拳当真如巨钟撞山,记记贯注真力,势劲力沉,非同小可!
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击败对方不可。他不用兵器, (旱烟管)改为双拳攻敌,正
是他对自己的“神拳”有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术,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识多年,竟然对泰山派的武功都并
不了解!
泰山派“石拳”,又称“一拳石”,即以内劲为主。古语“泰山石敢当”,就是指各大
门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当。试想“石拳”可当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
“神拳”?
石大山同样双拳挥舞,迎了上去。
裴通一共只击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数接了下来,但他这套拳法,却有一十八拳之多,在
接下对方八拳之后,后面的十拳突然拳势转快,点点拳影,连绵不断,劲如飞轮,急如流星,
但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打到最后一拳,石大山口中发出一声断喝,一拳击中裴通左肩,把
他一个人击得转了一个身,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六七步之多!
这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就在此时,突见裴通疾冲而上,一拳击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声,把石大山一个人
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后,胸口起伏,嘴角间殷然流出血来!
他连试也没试一下,双目神光陡然转盛,双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后,凌空朝裴通
当头击下!
“日出东海”,这是泰山派一记厉害杀着,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这一击可说
有雷霆万钧之势,也是一记拼命的打法。
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袭,击中他右胸,他是不会使出这一记杀手锏来的。
裴通可识不得这一记拳法,但觉来势极强,没待对方扑近,就是一记“百步神拳”朝上
击去。
双方内劲相交,半空中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就在篷然声中,石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发,
向下击来,这一记是继“日出东海”之后的“月照九洲”拳出无声,但一团由阳极而生的阴
功,却去势奇速,朝裴通当头罩落!
这个裴通在毫无准备之下,显然吃了大亏,只见他口中闷哼一声,上身晃动,脚下浮动,
登登的后退了四五步。
裴通双目通红,压下一股上冲的血气,突然裂嘴大笑道:
“好好,石老大,你还能接裴某八拳吗?”
人随声发,双拳似钟,再次连环击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
“裴老哥说出来了,兄弟焉得不接?”
在他说话声中,蓬蓬之声,已经接连响起。
两人在方才两招硬拼之中,原已伤得不轻。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谁也不甘示弱而已,
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尽所能,硬打硬接,连续互拼了八拳,更是疲态毕露,人影一合
再分,两个人都被震得脚步踉跄,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勉强支撑着站住,也同样的缓缓盖
上眼睛,调气运息。
东海龙王和束无忌看出两人已无再战之能,但他们都因并未分出胜负,不肯退下,也不
好出言要他们退下来。
神拳裴通一向工于心机,他略为调息,立即睁开看去,石大山犹在运气之中,心中暗暗
窃喜,立即一提真气,一声不作,直欺过去,一拳对准他胸口捣去。
石大山虽在运气的人,但身在场中,自然要提高警觉,此时突然听到一阵疾风直欺而来,
不等对方欺近,双目乍睁,双拳如风,业已平胸击出。
这一下,双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动出击,但在对方尚未欺近之际,就已发出双
拳,在时间上,却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裴通原是主动欺来,却被石天山抢先发难,两人发拳的时间,虽然很难分得出先后,但
裴通这一记本有偷袭之心,所谓乘人不备,现在对方已有准备,自然偷袭不成了。
一个站在原地,以逸待劳,一个直欺过来,人在行动之中,两个功力悉敌之人,在这全
力一击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动的人占了便宜。
在这电闪般一瞬间,人影倏合,就响起蓬的一声大震,裴通欺来的人,宛如断线风筝一
般,凌空飞摔出去八尺来远,砰然仰面跌坠地面,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石大山也在双拳击出之后,连退了三步,口中发出一声大笑,突然仰跌下去,也随着昏
倒。
双方的人慌忙把两人扶着退下。
束无忌目光冷厉,朝各大门派这边扫了一眼,朗声道:
“这一场两人都负伤倒地,应该是和局。方才三场之中,双方各有一胜、一负、一和,
不分胜负,现在时近中午,大会已经给大家准备了午餐,各位道长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过
午餐,再继续不迟。”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急忙取出一颗“大还丸”捏碎蜡壳,纳入石大山口中,一手按在石大
山“灵台穴”上,缓缓运气,就陡觉不对,自己“灵台穴”上,竟然有一缕寒气,正在迅速
扩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声,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师听他口中轻咦,同时收回手去,心中不觉一沉,急忙问道:
“师弟,石掌门人怎么了?”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
“石掌门人没事,小弟刚才运气时觉得有些不对。”
至善大师听得奇道:
“师弟那里不对?”
至慧大师答道:
“小弟也说不出来,要运气检查才会知道。”
至善大师点头道:
“你赶快检查吧!”
至慧大师不再多说,就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谷飞云就站在东海龙王身后不远,眼看至慧大师给石大山服下药丸,正待给他运气,忽
然收回手去,说他运气时觉得不对,就席地坐下,闭目运功,心中觉得奇怪,当下就走了过
去,朝至善大师道:
“石掌门人由在下给他运功吧!”
至善大师颔首道:
“小师弟那就快替石掌门人运气吧!”
谷飞云也就席地坐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后心,缓缓度过气去。
就在谷飞云堪堪坐下之际,至慧大师突然睁开眼来,气愤的道:
“大师兄,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师吃惊的道:
“师弟怎会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师道:
“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会中人暗算的?但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
正在逐渐发散,整条督脉都被阴气侵袭,背脊一阵寒过一阵……”
“哦!”至善大师口中不斯发出一声惊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凉飕飕的寒意
吗?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
心念一动,立即默默运起禅功,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果然有一缕外来的阴气,
正在循着督脉发散,情形和师弟至慧说的一样,心头暗暗一震,忖道:
“这缕阴气,分明是外来的,它如何渗入自己‘灵台穴’的呢?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
手法,把阴气传入,但以自己的修为,被人隔空打穴,传入阴气,怎一无如觉,懵然不知
呢?”
一面连忙朝站在身边不远的戒律院首席长老至清大师、白衣殿首席长老至成大师等人说
道:
“你们快运气试试,是否中了人家暗算?”
至消、至成等人依言运气检查。结果只有至清大师一人并未遭人暗算,其余如监寺长老
至能、至济、戒律院长老至中,白衣殿长至勤,罗汉堂首席长老至远、长老至光等人,莫不
遭人暗算,督脉被阴气所袭。
至善大师听得心头震惊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锐,如今竟然悉数中人暗算,
(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因练‘洗髓经’,诸邪可以不侵)至今这缕侵入体内的阴气,究有
何种害处,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试想此人要用如此隐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传入阴气,这
缕阴气的作用,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了。
想到这里,不觉低诵一声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看来本寺的人,全已中了人家暗算,咱们竟然连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
无所知。”
他话声甫落,只见武当青云子神情严肃,稽首道:
“被贼人暗施手脚,身中阴气的,并不止是贵寺的人、只怕各大门派的人,差不多全已
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心头一震,骇然道:
“这个……怎么会呢?”
东海龙王面色凝重,说道:
“青云道兄说得不错,兄弟刚才运气试过,确实被人在‘灵台穴’上下了‘阴极针’此
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大家运气试试,是否全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连连点头,立时分别通知所有的人,赶快运气检查。
这时广场上属于通天教的人,已经由接待人员恭敬的分批请入淮渎庙去用膳。上首也由
数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摆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摆设碗筷。
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一直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拱手道:
“敖大侠,在下奉总提调之命,替各大门派准备了便餐,分为荤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
荤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现在恭请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办事,确实迅速周详,在这顷刻之间,果然已摆好四十张桌子,数十名青衣汉子
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
东海龙王洪笑一声道:
“总提调好意,咱们心领了。”
那青衣汉子含笑道:
“总提调方才会要在下奉告敖大侠,通天教举办天下武林大会,现在虽然壁垒分明,势
成敌我;但还不至于酒菜中下毒,要请敖大侠转告各大门振,尽管放心食用,如有半点并差,
总提调愿负全责。”
东海龙王还没开口,武当寒云子怒喝一声道:
“束无忌什么东西,他能负责吗,咱们全体都……”
东海龙王连忙拦着道:
“道兄歇怒,他只是束无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何用和他多说?”一面朝青衣汉子
道:
”你去覆上总提调,就说咱们谢了。”
青衣汉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东海龙王朝寒云子含笑道:
这人可能是束无忌派来探看咱们虚实的,咱们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风了。”
寒云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没有作声。
这一阵工夫,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运气检查完毕,没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外,只有衡
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和他两个师弟景云子、浮云子,他们练的是“三阳神功”。离火门掌门
人罗尚祖,练的是“离火神功”,排教掌门人冉勿赞,练的是“三昧心灯”,少林戒律院主
持至大清师,练的是“达摩洗髓功”,谷飞云,练的是“紫气神功”,都能克制阴功,还有
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会没中暗算?另外两人则是岐山姬存仁和泰山石大山。各大门
派这许多高手,如今只有区区十一个人没被阴气侵袭,当真是一件令人震惊之事。
青云子修眉微摆,寻思着道:
“这是什么人使的手法呢?竟能使这许多人中了他暗算,还一无所觉!”
平半山道:
“这一定是方才石掌门人和裴通交手之际,大家全神贯注。投入场中,只顾着两人,忽
略了防范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脚。”
齐漱云道:
“这人能在咱们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诣,就极为高超,这人会是谁
呢?”
有这样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细数武林人物,也想不出来。
至善大师忽然想起方才曾听东海龙王说过,大家“灵台穴”上中的这缕阴气,好像叫做
“阴极针”,他既然叫得出名称,一定也知道它的来历了。一念及此,接着转身朝东海龙王
合十一礼,说道:
“敖老施主方才曾说咱们中的是阴极针,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来历了?”
“阴极针”,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东海龙王投去。
东海龙王道:
“兄弟也只是听先师说过,昔年先师曾远游西陲,在阴山脚下,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侣,
说他们都伤在一个阴夫人的门下弟子手中,特来找阴夫人评理的,同时也要她门下把‘阴极
针’收回去。先师研练武学数十年,从未听说过阴极针这个名称,就请教他们阴极针是什么
暗器?
据他们说,‘阴极针’,载在‘阴极经’中,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名字叫做针,其
实只是一缕凝结如针的阴极之气,被射入人体,经久不化,随着时间逐渐发作,所谓时间,
就是日直午时之后,一阴渐生,它就会越来越寒,遍及全身,直到全身僵冻而死,除非由施
针之人把阴极针收回去,任何方法,都无法把它练化。
因为阴极针只是一缕极细的阴气,击中人身,只不过在中针的部位,微感一寒,别无朕
兆,不易发现,中针之后,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后才渐渐发作,兄弟才想到可能是阴极针
了。”
平半山目光一转,低声道:
“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发作在即,咱们之中,没被阴极针暗算的,只有
寥寥十一个人,他们饭后乘咱们发作之时,发动攻势,就难以抵挡了。”
至成大师悄悄走近至善大师身边,低声道:
“报告方丈,所幸对方暗算的只是咱们这些人,所有护法弟子,大概因人数较多,对方
来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必要时咱们集中一起,可以列阵退走。”
至善大师颔首道: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谷飞云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着谷飞云悄声说道:
“谷兄,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谷飞云问道:
“什么事?”
丁易附着他耳朵,说道:
“没被阴极针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阴极针自然不能伤她,其余像衡山南云子、
离火门罗尚祖、排教冉勿赞等人,练的都是纯阳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
各派掌门人也只在伯仲之间,为什么没有中暗算呢?”
谷飞云:
“这个我也想不出来。”
丁易耸耸肩,笑道:
“我想出来了,但不知对不对?”
谷飞云道:
“丁兄还要卖关子?”
“不卖不卖。”
丁易依旧附着他耳朵说道:
“很可能是你给他们度过气的关系。”
谷飞云道:
“丁兄是说紫气神功可以克制阴极针?”
“我想大概如此!”
丁易悄声道:
“你练的是紫气神功,是玄门正宗,可以克制阴极针,方才你给姬存仁、石大山运过气,
紫气神功的真气还留在他们体内,所以阴极针失效了。”
谷飞云道:
“这就好了……”
“你别急!”丁易道:
“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是不是如此,还不一定,伯父不是中了阴极针吗?你先给伯父运
气试试,如果真能把阴极针化去,也不宜声张,只有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化解,我想通天教使
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步更毒辣的阴谋……”
谷飞云道: ’
“大概想用天龙杀手展开大屠杀了。”
“差不多。”丁易道:
“所以如果你的紫气神功有效的话,最好要大家暗中布置一下,给他们来个出入意外的
反屠杀,这一场就胜券在握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
了易催道:
“那就快了。”
谷飞云回到爹身边。谷清辉含笑问道:
“丁老弟把你拉过去,说了些什么?”
谷飞云就把丁易说的,和爹说了一遍,接着道:
“孩儿先给你老人家运气试试。”
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灵台穴”上,运起紫气神功,把真气度过去。”
谷清辉双目微盖,也运气相应,紫气才一进入“灵台穴”,方才自己一再运功都无法把
它炼去的那缕坚韧的极阴极寒之气,这回却瞬息消失于无形,心头一喜.立即睁目道:
“飞云,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飞云刚把真气度入,就听到爹叫停,还以为有什么不对了,立即依言停住,一面问道:
“爹可是有感到什么不对吗?”
谷清辉含笑道:
“你真气进入灵台穴,就把它化于无形.才叫你住手的,不过为父还要运气检查一遍,
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
说完,立即闭上眼睛,运气检查了一遍,才再次睁开眼来,欣然道:
“为义真的好了,没想到竟有这般容易,你快去给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来
给大家运气。”
谷飞云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边,悄声说:
“娘,孩儿练的紫气,可以化解阴极针,孩儿这就给你老人家运气,马上就好了。”
说话之际,手掌已按到娘的后心,紫气从“灵台穴”逼入,瞬息之间,就把阴极针化去,
收回右手。
金母颔首笑道:
“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气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给你二位师姨运气,解去阴极针才是。”
金母门下,只有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中了‘阴极针’,其余的人,都未遭暗算,
荆月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扮作了席素仪的门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没事了。
谷飞云躬身应“是”,说道:
“回圣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来给家母和二位师姨化解阴极针的。”
当下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二人运气化针,自然很快就好了。
丁令仪、闻玉音二人同声含笑道:
“谷少侠,真谢谢你了。”
席素仪道:
“三妹、四妹,和小孩还客气什么?”
谷飞云又把丁易说的话,和娘说了一遍。
金母没待席素仪开口,就接着道:
“丁易说的也极有可能,你快去告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还有东海龙王等人,通天
教不择手段,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让对方看出形迹,你快去
吧!”
谷飞云应声“是”,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师身边,把金母刚才说的话,悄悄和老和尚说了。
至善大师听说小师弟练的“紫气神功”可以化解阴极针,自是喜出望外,连声念着佛号。
就要谷飞云给中了“阴极针”的人,运气化解,但为了不让通天教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围在
一起,像是商量什么大事一般,由谷飞云替大家逐一运气,掌贯“灵台”。
先前至善大师还怕小弟要替这许多人运气化解“阴极针”,功力不足,后来看他只在每
个人“灵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并不十分费事,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工夫,各大门派被“阴极针”所伤的人,都已化去。至善大师舒了口气,双手
合十,说道:
“辛苦小师弟了。”
谷飞云忙道:
“方丈言重,小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东海龙王喟然叹道:
“老夫一直认为对武功一道,勤修苦练了几十寒暑,纵有高人,可能胜过老夫,也不会
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轻轻年纪,所学就胜过我甚多,乃知从前当真太狂傲,太坐井观
天了。”
平半山笑道:
“你能够说这些话,已经是从井栏杆里跳出来了。”
刘寄禅道:
“你们两个还在尽说废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东海龙王望望天色,口中低“啊”了一声。
刘奇禅道:
“你是总指挥,该如何调兵遗将了。”
东海龙王连连点头笑道:
“看你倒像狗头军师,好,本师立即升帐。”
各大门派的几个掌门人方才为了化解“阴极针”,原本就聚在一起,东海龙王就把自己
心里的构想,悄悄和众人说了。然后又由大家交换意见。这件事在极度隐秘的情形下进行。
然后又各自散开。
因为现在午牌已偏,午时一阴生,阴气逐渐滋生,身中“阴极针”的人,也应该逐渐感
到背脊骨发冷,而逐渐延及全身。
凡是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谁都会运功驱寒,把这股寒气逼出体外。因为每个中了“阴
极针”的人,或立或坐,都已盖上眼皮,行功运气。
各大门派中暗算的人,都是一些领袖人物,他们在运气之时,自然要有人护法,于是每
个人的身后,都集结了带来的门人弟子,手按兵刃,严神戒备。
没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余诸人,也和中了暗算的人一样,
各有弟子护法。看不出谁中暗算,谁没中暗算。
这一来,粗看起来,每一个门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这是因为万一对方发动
攻势,可相互支援。
其中当然也经过总指挥东海龙王敖九洲的通盘筹割,所部署的,一旦发生乱斗,可以发
动攻势,每个门派的弟子有人领导,就不致散乱。
广场上首,摆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入席。
各大门派占踞的广场西、南两处,却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
都有一两个或两三个席地趺坐,正在调息。因此偌大一片广场上,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
现在已接近午末之交,进入淮渎庙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陆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束无忌,他依然一身蓝衫,手摇折扇,脸上挂着冷傲的笑容,看去甚是
潇洒!
他身后也是两个蓝衫佩剑的英俊少年,则是通天教门下八弟子云芸娘和十弟子姬红棉两
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个,这对通天教而言,是一极大讽刺。
束无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对面,朝各大门派拱拱手,含笑朗声说道:
“各大门派掌门人,诸位道长,大会给诸位准备了酒饭,诸位怎么不肯赏脸?莫非嫌在
下招待不周……”
东海龙王洪声道;
“贵教盛意,咱们心领。”
束无忌依然含笑道:
“诸位纵然和敝教为敌,但敝教已和诸位约定,以胜负来解决双方争端,敝教还不至于
在酒菜中下毒,诸位奈何不肯见信?”
他说得很冠冕堂皇。
“哈哈!”东海龙王大笑一声道:
“束无忌,你说得倒真动听,通天教使用迷失散于前,咱们不用再提了,但双方既已订
下十四场分胜负,就应该各凭武功,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决高下,没料到通天教蛇蝎居
心,居然在双方动手之际,乘大家不备,偷使‘阴极针’,暗算各大门派的人,你们不觉得
卑鄙无耻吗?”
束无忌脸露讶容,说道:
“敖大侠这是什么话?敝教几时暗算诸位了?”
东海龙王怒哼一声道:
“你装得真像,偷袭阴极针的,难道会不是你们?”
束无忌目光如电,迅快的掠过各大门派由门人弟子围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也看到席地
趺坐的众人,看到各大门派已经无再战之能,他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冷峻的笑意,忽地沉下脸
来,嘿然道:
“敖大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阴极针,暗算诸位,须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会,当着天
下武林同道,说话要有证据,试问敖大侠有何证据,证明是敝教施放的阴极针?”
一面回过身去,折扇一摆,说道:
“既然各大门派不领咱们的情,你们就把酒席撤去了。”
他话声出口,立即有数十名青衣汉子,纷纷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赞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大声喝道:
“束无忌,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备,施放阴极针,居然没有胆量承认,冉某
就算中了针,也要和你们放手一拼!”
他这一喝,似是激起了众怒,只见姬存仁大声道:
“不错,咱们和通天教拼了!”
刘寄禅道:
“拼就拼,咱们还怕区区通天教不成?”
两人随着喝声,站了起来,接着和至清大师、至成大师等人也相继站起;但他们总是中
了“阴极针”的人,虽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着冷噤!(这是大家计议好的,要装作中
了阴极针,强自压制着模样)。
这一情形看在束无忌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阴极针”的人,只要过了午刻,阴气
逐渐转盛,寒冷之感,也会随着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全身僵冻。目前
纵然还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哈哈!”束无忌仰首发出一声朗笑,说道:
“束某说过没施放阴极针,就是没施放阴极针,诸位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门耆宿,如
此叫嚣,不怕有失身份吗?”
一面目光一抬,朝东海龙王说道:
“敖大侠,方才咱们议定以十四场分胜负的协议,不知是否仍然算数,诸位道长如此叫
嚣,是否有群殴之意?”
东海龙王还未来得及答话。
齐漱云抢先喝道:
“你们没使阴极针,那是什么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这话清朗得如凤鸣,宛从天际飞
来!
也就在此时,突听广场四周,有人恭声说道:
“弟子叩见师尊。”
“你们起来。”
话声越来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场处了,大家急忙举目望去,只见一
辆紫檀辇车,由四名长发披肩的少女左右护着行来。
这四名少女,眉目如画,身材苗条,身穿鹅黄衣裙,腰束鹅黄丝带,步履轻盈,一路行
来,丝带随风飘扬,看去不快,实则相当神速。
辇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绣黑色“乾”卦。
一头亮银般白发,绾一支白玉簪,生得长眉修目,脸色红润,颏下五绺银须,一直垂到
胸前。
这老道当真称得上童颜鹤发,道貌岸然,看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在场的各大门派
中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他的来历来。
辇车还没到广场入口处,左首路边,不知何时已鹄立着四个身穿青色道装的青车,躬身
而立,状极恭敬!
大家方才曾听他说过:
“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由此看来,这站立道左的四个青
衣道人,就是他的门人了。
各大门派中人中的阴极针,也就是这四个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们看去竟然如此年轻,
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这时束无忌也赶紧把折扇往袖中一笼,飞快的迎了出去,直驱辇前,躬下身去,恭敬的
道:
“通天教门下晚辈束无忌叩见真人。”
辇上黄袍老道只抬了下手,呵呵笑道:
“小友不用多礼,本真人来迟了半天,大会已经开始了吧!”
束无忌应了声“是”,直起身,似是以“传音入密”向他报告大会情形。
黄袍老道连连颔首。
束无忌又躬着身,说了声:
“请。”
四名黄衣少女护着辇车缓缓朝广场中驶入。
束无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紧随车后走入。
坐在上首的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和副总护法金鸾圣母一起站了起来。
王杖彭祖拱着手呵呵笑道:
“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见,愈见仙风道骨,和三十年前并无稍异,今日盛会,能有道友莅
临,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黄袍老道在牵上稽首答礼,朗笑道:
“恽道友还不是和三十年前一样?可笑咱们依然未能脱出尘俗!”
再说各大门派掌门人对这位黄袍老道人,谁也说不出他的来历,此时听玉杖彭祖称他
“乾道友”,和“三十年前”这两句话,武当青云子心头猛然一震,登时想起三十年前,先
师紫阳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阴掌”所伤,幸遇昆仑岳大先生经过,以一记“紫灵掌”
把他惊走。
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对方除了通天教主,还有一个玉杖彭祖,已方已经无人能敌,如今又来了这样一个
大魔头,更没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纵然已经化去“阴极针”;但这一场正邪之战,看
来已非落个全军尽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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