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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宫


第 五 章 搜集证据



  “哦,还有。”清尘道长又道:“至于孟老施主,目前是否为人所迷,还不得而知,你
不可再在他面前提起,万一他真要中了美人计,把你说的话,让新娘知道了,岂非泄露了机
密?自古以来,有多少机密之事,坏在女子口中的。小施主要千万留意。”
  楚秋帆道:“晚辈晓得。”
  清尘道长含笑点头道:“好,小施主那就去休息吧!”
  楚秋帆跨出清尘道长的房门,虽然已有清尘道长的保证,武当一派可以支持自己,但心
中依然觉得十分紊乱,眼看月色如水,他循着长廊,走出月洞门。门外有一条白石铺成的小
径,月光照在白石上,洁润得有如白玉一般。
  楚秋帆沿着小径,走上白石小桥,桥有三曲,架在一个不规则的荷花池塘之上,桥左是
一座假山,一丛翠竹,新篁初箨,看去像一幅墨竹,十分幽静。
  楚秋帆就在竹丛边上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觉得胸头的烦燥,稍稍清
静了些。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细碎,自然是女子了。楚秋帆要待回避,已然不
及,但见一个苗条人影,轻盈的从假山一侧,转了过来。
  月光再皎洁,总是有些朦胧的,他只看到那苗条人影身上穿着一套浅绿衣裙,看不清她
的面貌,但只要看到她玉立婷婷的身材,这姑娘一定是个绝色佳人无疑。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他了,他没看清她的面貌,她当然也没看得清楚。她一
怔神,脚下蓦然停住,娇叱道:“你是什么人?”
  楚秋帆连忙站起,抱拳道:“在下楚秋帆,惊动姑娘了。”
  绿衣少女又是一怔,停下来的人,又踏着细碎脚步,款款走近,展齿喜道:“原来是楚
少侠,我们方才还同过席呢!”
  这一走近,楚秋帆认出来了,她就是乐大庄主的掌珠,方才坐在自己左首的乐大小姐!
  月光照在她带着红晕的脸上,艳如芙蓉,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喜孜孜的正朝他投
来。
  刚才她坐在他边上,他没有看清楚她,这回面对了面,他才发现她的明艳,在月光之下,
她有使人明亮的感觉。
  他看得一呆,拘谨而嗫嚅的道:“是……乐姑……娘……”
  绿衣少女被他看得脸上更红,腼腆一笑,低着头道:“我叫乐兰芬。”
  楚秋帆道:“在下无意闯到姑娘的花园里来了,深感冒昧……”
  乐兰芬嫣然一笑道:“这里是东花园,我住的小楼,还要过去呢……”她忽然发觉自己
第一次和人家说话,就说出了自己住的地方,不觉口气一顿,低着头道:“我是睡不着,才
出来散步的。”话声出口,又觉得不对,自己怎好把睡不着也告诉他了?她偷偷的瞄了他一
眼,脸上不禁又飞起一片红云,低垂粉颈,用足尖蹴着碎石。
  楚秋帆道:“我也是,今晚睡不着觉,才信步走到这里来了。”
  乐兰芬偏过头来,含笑道:“刚才在酒席上,当着许多人,我不好意思和楚少侠打招呼,
你不会怪我吧?”
  楚秋帆道:“在下也有这样感觉,当着许多人,就不会说话。”
  乐兰芬嫣然道:“我看得出来,方才楚少侠好象很拘束,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她没待楚秋帆开口,接着道:“其实我心里很想和楚少侠谈谈,因为你是盟主的唯一高
徒,武功一定很高,我想请你多多指教呢!”
  “多多指教”这四个字,本来是极普通的客套话,但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眼光之中,
也同时流露着倾慕之色,就显得她说话的认真和诚挚。
  楚秋帆道:“姑娘太客气了,‘指教’二字,在下如何敢当?”
  乐兰芬郑重的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楚少侠如果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武功不好,你以
后就要时常指点我,如果不愿意和我做朋友,那就不用说了。”
  楚秋帆心头一阵跳动,嗫嚅的道:“姑娘言重,在下自然愿意了……”
  乐兰芬挑着眉毛,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喜形于色,说道:“啊,真的?”
  楚秋帆看她娇憨神态,心中也着实喜爱,点头道:“只要姑娘不弃,在下……在下……”
连说了两个“在下”没有说得出来。
  乐兰芬俏眼盯着他,咬咬嘴唇,问道:“在下什么呢?你快说嘛!”
  楚秋帆壮着胆,嗫嚅的道:“在下求之不得。”
  “嗯!”乐兰芬心头一甜;红着脸道:“原来你也不老实。”她这一娇嗔,更增加了几
分稚气,眨动乌黑的眼珠,接着道:“我们既是朋友了,你就不许再叫我姑娘,也不许再自
称在下了。”
  楚秋帆迟疑的道:“那么在下叫你什么呢?”
  乐兰芬偏着头道:“你叫我名字,我叫你楚大哥,好不?”
  楚秋帆道:“这个在下如何……”
  “敢当,敢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乐兰芬道:“你真像是书呆子,朋友互相叫名字,
不是很普通么?”
  楚秋帆道:“但……你是姑娘家……”
  乐兰芬撇撇嘴,吃的笑道:“亏你还是盟主的高足,婆婆妈妈的,一点豪气也投有。我
时常听爹说,武林儿女,不要拘泥于世俗之见。”
  楚秋帆听她说自己没有豪气,不觉挺挺胸道:“在下怎么没有豪气?”
  乐兰芬道:“那就叫我名字咯。”
  楚秋帆道:“好,我就叫你兰芬。”
  “楚大哥。”乐兰芬羞涩的叫了他一声,低低的道:“今晚时间太晚了,我该回房去啦。
明关晚上,我在这里等你。”话声一落,人已翩然急步面去。
  第二天早晨,楚秋帆盥洗完毕,就到书房里去,智善大师和清尘道长已由乐怀仁兄弟陪
同,在左首一间居室里用早餐了。
  乐怀仁看到楚秋帆进来,立即站起身招呼道:“楚少侠,快来用早餐了。”
  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给楚秋帆装了碗稀饭送上。
  吃过早餐,大家又在书房闲聊了一阵,才见皮刀孟不假穿着簇新的蓝缎长袍,黑缎粉底
靴,施施然走了进来。
  智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孟施主新婚燕尔,不在新房里陪伴新娘,到书房来作
甚?”
  孟不假脸上容光焕发,呵呵大笑道:“兄弟那新媳妇,不让兄弟耽柱新房里,只好到书
房里来找老朋友了。”他当了新郎官,居然把几十年“烟不离手”的旱烟管都丢了!
  楚秋帆想起昨晚清尘道长说的话来,细看孟师伯,果然眼神清澈,举止自然,说话也极
为清晰,丝毫没有神智被迷的迹象。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孟师伯神志如果没被迷失,
怎会一到仁山庄,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从前完全变了!”
  乐怀仁连忙让坐道:“孟兄请坐。”
  孟不假含笑道:“乐大兄、乐二兄不用客气。”随着话声,各自落座,他们如今成了干
郎舅,就是自己人了。
  楚秋帆走到孟不假身前,行了一礼,说道:“盂师伯早,晚辈恭贺你老新婚愉快。”他
这是故意试探孟师伯的,看看他是否记得起什么来?
  孟不假忽然呵呵大笑道:“小子,孟师伯差点忘了,哈哈,你是老夫唯一的侄子。走,
去见见新师伯母,找她要见面礼去。”说完,一手拉起楚秋帆的手,大步往外就走。
  他本是武林中出名的三奇之一,行事随心,不同于常人,乐氏兄弟看他拉着楚秋帆就走,
自然也不以为奇。
  清尘道长目中闪过一丝异采,不由得缓缓站起身来。
  智善大师手中拨弄着念珠,低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率性之谓真,孟施主真是性
情中人。”
  孟不假拉着楚秋帆走出书房,大步穿越长廊曲槛,走得极快。仁山庄不失是武林一方之
霸,到处都有伺候的下人,从长廊绕曲槛,行经之处,每逢转角,都有穿青布长衫的庄丁站
在那里,有什么事,只要你吩咐一句,真有一呼百诺之概。但也无异到处都有眼线,监视着
你行动一般,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入去报告总管。
  孟不假握着楚秋帆的手,一路行来,一句话也没说,直等走进第二进左首一座院子;穿
过小客堂,才呵呵笑道:“到了,新房就在楼上。”
  早有一名青衣使女看到两人进来,飞也似的往楼上奔去。
  孟不假领着楚秋帆从小客堂后面一道宽阔的楼梯上楼,就在此时,楚秋帆忽然觉到孟师
伯似有一件东西,塞入自己的怀里,心中不觉一怔,问道:“孟师伯……”
  孟不假轻声道:“方才使女已经上去报讯了,你新师伯母大概已在等着咱们了呢!”
  (此处应该是缺几个字,但书上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算很轻了,但他生平就是大嗓
门的人,在他已是说得很轻,其实却算不得是轻轻说话。
  两人登登的拾级而上之际,楚秋帆耳中却响起孟师伯“传音入密”的话声:“小子,记
着,此地不可久居,必须及早设法离开才好。”
  楚秋帆又是一怔,暗道:“如此看来,孟师伯果然没有被迷失神志了!”心头方自一喜,
只听楼头已经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老爷子,你请了谁来了?”楼梯口出现了一个身
材苗条的俏妇人,笑靥相迎,正是新娘乐春云!
  孟不假大笑道:“老夫是要我唯一的侄儿来拜见新师伯母的。”说话声中,已经登上楼
梯。
  新娘乐春云一身粉红绣花衣裙,乌黑的秀发,梳着堆鸦宫髻,一张粉脸,蛾眉淡扫,轻
脂薄匀,更显得又娇又美,艳光照人。这时满脸堆着笑容,宜喜宜嗔的道:“啊唷,这个妾
身如何敢当?”
  她清澈而发亮的水样秋波,一下转到楚秋帆的脸上,娇柔笑道:“这位是楚少爷吧?快
请房里坐。”
  孟不假携着楚秋帆跨进房门,乐春云纤手扶着两个青衣使女的肩头,也紧跟着走入新房。
  楚秋帆跨进房中,但觉浓香沁人,洞房虽是昨晚临时布置的,但绣帐、锦墩、明镜妆奁,
竟然全是新的,陈设十分华丽。他恭敬走到新娘的面前,跪拜下去,口中说道:“侄儿楚秋
帆给新师伯母叩头。”
  乐春云口中“唷”了一声,身形轻轻闪开一旁,一面忙道:“楚少爷快快请起,这个我
可担当不起呢!”
  孟不假早已一把把楚秋帆拉了起来,呵呵笑道:“说说就好,你倒真的行起大礼来了。”
  楚秋帆看她闪开去的身法,轻灵美妙,连流云似的百褶湘裙都没有飘动一下,分明一身
武功相当高明,心中暗想:“有这样一个妖艳迷人、身手不弱的新人,整天整晚陪伴在孟师
伯的身边,岂不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儿?”一面站起身子,恭声道:“侄儿叩拜新师伯母,
礼不可废。”
  乐春云红馥馥的娇靥上,漾起甜美的笑容,说道:“老爷子,你快请楚少爷坐呀!”
  孟不假着到新娘,就好似换了一个人,连连含笑道:“是,是,娘子也请坐。”
  他拉着楚秋帆坐下,一名使女端上茶来。
  乐春云亲自从方桌上拿起果盘,笑吟吟的送到楚秋帆面前,说道:“楚少爷吃些糖果
吧!”
  楚秋帆站起身,取了一块田字酥,口中说了声:“多谢师伯母。”但却不敢吃,只把它
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乐春云放回果盘,依着孟不假身边坐下,娇柔的道:“老爷子,楚少爷今年几岁了?盟
主高足,自然身手不凡,但贱妾看他却像个斯文相公呢!”
  孟不假哭道:“盟主老弟文武两途均有极深造诣,他调教出来的徒弟,肚子里自然也装
了不少书,所以秋帆这孩子看时和他师父一样,有些酸气。唔,小子,你今年几岁了?”
  楚秋帆道:“二十。”
  乐春云嫣然道:“楚少爷比大小姐大两岁。老爷子昨晚不是见过大小姐了,你看是不是
和楚少爷正好一对?”她口中的大小姐,自然是指乐兰芬了。
  楚秋帆被她说得脸上蓦地红了起来。
  孟不假口中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娘子说的是乐老大的女儿,这个妞倒是挺讨人喜欢
的,只是秋帆年纪还小,练武的人,亲事不宜太早……”
  乐春云白了他一眼,娇嗔着嗯道:“老爷子也要楚少爷和你一样,到七老八十岁才成
亲?”
  “哈哈!”孟不假打了个哈哈,说道:“娘子又说到老夫头上来了。哦,娘子,秋帆头
也叩了,你做师伯母的,该拿出见面礼来了。”
  乐春云媚笑道:“原来老爷子带楚少爷上来,是跟贱妾要见面礼。奇珍异宝,贱妾又拿
不出来,老爷子这不叫贱妾作难么?”她口中说着,人已俏生生站了起来,转身往里间走去。
  楚秋帆不好意思的道:“孟师伯,晚辈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什么见面礼?”
  孟不假道:“瞧,你师伯母不是到里面去拿了么?”
  不过转眼工夫,只见乐春云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小小的红包,贝齿
微露,含笑道:“我只有这点东西,还拿得出手。楚少爷,你别见笑才好。”
  楚秋帆涨红着脸,站起身道:“师伯母,小侄……”
  “收着。”乐春云把手中一个小小红包,塞到楚秋帆手里,还帮他把手指握拢,柔声道:
“你好好收起来,记着,没事不许拆开来看。”
  孟不假道:“娘子,你送的是什么见面礼,总该让老公知道吧?”
  乐春云横波嫣然一笑道:“这是贱妾送给楚少爷的礼物,没你的事,自然不能看了。”
  “好,好!”孟不假含笑道:“秋帆,还不谢谢你师伯母?”
  楚秋帆只觉得掌中这个红包,红纸包得很紧很小,根本摸不出究是何物,只得腼腆的道:
“谢谢师伯母。”随手把红包收入怀中,手指忽然触到了一串念珠,心中不禁一动,登时想
到是刚才孟师伯塞入自己怀中的,那一定是智善大师之物无疑!“是了,盂师伯是因成了亲,
怕被春云发现,才把这串念珠交给自己收藏的了。”
  乐春云甜笑道:“不用谢,谁叫我是你师伯母呢?这是应该的。哦,楚少爷,你用茶
呢!”
  楚秋帆口中应声“是”,但却不敢喝茶。
  孟不假起身道:“好了,小子,你师父大概已经运功完毕了,咱们可以下去了。”
  楚秋帆应声“是”,恭敬的跟师伯母告退。
  乐春云娇笑道:“楚少爷真懂得规矩。”
  她一直送到房门口,又叮咛道:“贱妾送你的见面礼,千万别丢了。”
  回到书斋,裴元钧已经运功完毕,正在书房中和智善大师,清坐道长等人闲谈,看到楚
秋帆随着孟不假走入,不觉回过头来,蔼然问道:“徒儿,你去了哪里?”
  楚秋帆明知他不是师父,也只好低着头道:“弟子是随同孟师伯拜见新师伯母去的。”
  裴元钧微微点头,还没开口,孟不假已经装了一筒烟,打着火石,吸了一口,大笑道:
“盟主老弟,你这大媒,老哥哥这后半辈子,着实感激不尽,只是也苦了老哥哥了。”
  裴元钧抬目道:“瞧你昨晚当新郎官,还是喜气洋洋、兴高彩烈的,怎么成亲还不到一
天,就跟兄弟诉叹起苦经来了?”
  孟不假又猛吸了两口烟,才道:“老哥哥已有多年没人管了,讨了个新媳妇,别的都好,
就是这根烟管苦了老哥哥。”
  裴元钧笑道:“怎么,新娘子不准你抽烟?”
  孟不假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只是老哥哥不好意思在新房里抽,把
一间新房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所以只好硬憋着不抽。老哥哥烟瘾又大,你想硬和烟瘾憋着,
这有多苦?”
  智善大师合掌笑道:“阿弥陀佛,所以还是当和尚自由自在。”
  孟不假道:“可惜你老和尚不会抽烟。”
  清尘道长适时打了稽首,说道:“贫道有一件事,要向盟主禀报。”
  裴元钧连忙还礼道:“不敢,道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清尘道长道:“贫道当日奉敝掌门人令谕,赶来台州,为时已有多日,盟主如别无差遣,
贫道就想告辞,回山覆命。”
  智善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善哉,善哉,贫衲也该回寺覆命去了。”
  乐怀仁道:“道长,大师二位,既然到了寒庄,总该多盘桓几日再走。”
  清尘道长道:“大施主厚爱,贫道十分感谢,只是贫道是奉命协助盟主查勘翡翠谷而来,
如今此事已查明,贫道自该回山覆命。他日定当专诚趋谒,再作欢叙。”
  裴元钧点头道:“乐兄贤昆仲,一向好客。但智善大师和清尘道兄确是奉命而来,该回
山覆命,时日不能耽得太久……”
  乐友仁道:“那也不忙在今日就走,大师、道长难得光临、总得让残下兄弟略尽地主之
谊。”
  乐怀仁接口道:“二弟说得不错,这样吧,二位既须回山覆命,在下兄弟也不敢强留,
大师、道长明日再走如何?”
  裴元钧道:“主人既然这么说了,二位就再留一日走吧!”
  乐怀仁道:“大师,道长要回山覆命,只肯多留一日,盟主和孟大侠可得在寒庄多住些
日子了。”
  裴元钧笑道:“孟老哥如今是乐家的女婿了,就是长年住下去,也没得话说。兄弟嘛,
叨孟老哥的光,大家多盘桓几日,倒是无妨。”他是伤势尚未复原,要在仁山庄养伤。
  乐氏兄弟听得大喜,齐声道:“盟主太客气了,盟主肯在寒庄多住些时,这是寒庄的荣
宠!”
  清尘道长又道:“贫道还有一事,想请盟主俯允才好。”
  裴元钧目中闪过一丝奇光,拂须笑道:“道兄和兄弟相交数十年,有什么事,但请明言,
兄弟无不遵命。”
  清尘道长含笑道:“下(四)月十四,是吕祖诞辰,敝派南岩宫有盛大法会。贫道来时,
观主清云师弟原拟邀请盟主莅临拈香,但贫道认为此次法会仅系敝派南岩宫主办,不好惊动
盟主大驾,因此贫道拟请楚小施主代表盟主前往拈香,不知盟主是否俯允所请?”
  武当派共有八宫,为净乐、迎恩、五虎、遇真、南岩、紫霄、玉虚、太和。南岩宫的法
会,自然不好请盟主去拈香了。
  这自然是清尘道长替楚秋帆安排的脱身之计。
  “小徒年幼识浅,怎好……”裴元钧回头看了楚秋帆一眼,底下的话,还未出口,孟不
假满口喷着烟雾,接口道:“盟主老弟,秋帆年纪也不算小了,有机会,正该让他去见识见
识。武当派又不是外人,你还伯他们抢了你的徒弟不成?”
  裴元钧深沉一笑道:“你总是帮着秋帆说话。”接着朝清尘道长笑道:“道兄认为小徒
可以,那就随道兄去好了,不过……”他又回过头来,朝楚秋帆正容道:“徒儿,你随着道
长前去武当,凡事须听道长嘱咐,不可失了礼数!”
  楚秋帆只得躬身道:“弟子自当谨记。”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当天晚上,是东海双雄乐氏兄弟替智善大师、清尘道长饯行,满桌佳肴,荤素杂陈,自
然十分丰盛。
  席上除了智善大师、清尘道长、裴元钧、孟不假和他新婚妻子乐春云、楚秋帆之外,就
是由主人乐氏兄弟作陪,别无外人。
  正因席间有一对新人,大家兴趣更浓,欢笑洋溢,杯到酒干,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时
分,方始散席。
  楚秋帆总后辈,敬陪末座,面对假师父和假智善大师,却不好露出形迹。他酒喝得很少,
但大家都喝得很多,他喝得最少,也不会少哪那里去了,因此散席之后,他脸颊已酡,醺醺
欲醉!
  裴元钧等人,还在书房里瀹茗谈笑,他悄悄退出,回转宾舍,突然想起昨晚曾和乐兰芬
约好了在东园假山见面。
  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心头止不住一阵跳动,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循着走廊,
跨出月洞门,越过曲桥,走近假山。
  皓月当空,竹影在地,敢情时间尚早,她还没来,他就在昨晚坐过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
来。
  经轻风吹拂,本来已有几分酒意,渐渐清醒,只是不见乐兰芬的纤影。
  他仰首望望天色,心头不禁有些焦急,昨晚她和自己谈得十分投机,而且今晚还是她约
自己来的,她自然不会爽约不来!
  他站起身,在草地上走动了一圈,又回到大石上坐下,坐下来了,又不自觉的站起身来。
心中暗自想着她昨晚说过她住的小楼还要过去,他情不自禁翘首凝目,朝东北首遥作眺望。
  就在此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救的声音!
  楚秋帆心头不觉一怔,他清晰听出那呼救的是个女子声音,虽然因风传来,但可以辨得
出那女子声音正是从东北首传来!
  “难道会是乐兰芬?”心念这一动,更不犹豫,立即腾身跃起,施展八步赶蝉轻功,掠
过假山,朝东北方向赶去。
  经过假山,园林忽然开朗,花木扶疏,在夜色中,更显得幽静。较远的花丛树中露出一
角小楼,窗子里还有灯,由窗纱中透出来的灯光是紫红色的,这可证明这小楼上住的一定是
女子。
  楚秋帆正在停步打量之际,突听小楼中又传出女子两声轻“唔”,声音虽轻,但在夜间,
仍可传到远处。
  声音入耳,楚秋帆心头不由一紧,这两声轻“唔”,分明是楼中人被人掩住了口发出来
的声音!
  深更半夜,小楼先有呼救声,如今又有人掩住口的“唔”声,分明非奸即盗!
  一时哪敢怠慢,双臂一划,长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赶到楼下,双足一点,身形直拔
而起,跃登檐瓦,举目看去,原来窗户只是虚掩着,但就在他纵身跃登之际,屋中灯火倏地
熄灭。
  楚秋帆如今已可认定这是乐兰芬的卧房,他救人心切,左手护胸,右手拨开窗户,一式
“燕子穿帘”,穿窗而入,身形落到楼板上,口中叫道:“乐姑娘,你没事吧?”
  趁着月色,目光一注,不觉大吃一惊!
  但见乐兰芬一动不动的斜躺在牙床上,一身衣裙,全已褪下,呈露在眼前的,是一个雪
白而晶莹的胴体,月色映照,像圣洁的玉女,羊脂白玉的雕像。
  楚秋帆心头一阵狂跳,要待退出,但因匆匆一瞥,不知她昏了过去,还是被人点了穴道。
自己既已发现,总得把她救醒才是,心念转动,只好别着头,缓缓的朝床前走近过去。
  猛听身后疾风飒然,有人大喝一声:“大胆狂徒!”一记掌风,急劈过来!
  楚秋帆听风辨位,急忙朝旁闪出,迅快转过身。
  那人似是十分愤怒,一掌落空,冷笑道:“好个淫贼!你敢……”左手又是一掌,迎面
劈到。
  楚秋帆听他骂自己“淫贼”,心知误会,这一对面,他已认出来人正是仁山庄的二庄主
乐友仁。急急后退一步,口中叫道:“乐二庄主来得正好,在下……”
  乐友仁这回也看清楚了,他不禁大大的一怔,铁着青脸,望了楚秋帆一眼,再回头看看
床上—丝不挂的乐兰芬,急忙伸手拉过一条丝被,盖到她身上,冷笑道:“原来会是你!哼,
我来得自然正好,你……你……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
  楚秋帆暗暗叫了声“糟糕!”一面涨红着脸道:“乐二庄主,这……这是误会。”
  “老二,兰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房门打开了,乐怀仁一脸焦急的赶了进来。他身后
跟着走进来的竟然是裴元钧清尘道长和智善大师,他们自然也是听到呼救的声音,才赶来的。
  乐友仁已把躺卧在花梨桌旁的小丫环一掌拍醒,一面迎着道:“大哥,你来了就好。”
  乐怀仁目光一转,看到楚秋帆,讶异的道:“楚少侠也赶来了,兰儿她……”
  那小丫坏在桌上点起了灯。
  乐怀仁道:“大哥,兰儿被人点了穴道,兄弟实有不便……”
  “哦!”乐怀仁急忙走到床前,正待伸手去揭丝被,乐友仁急忙拦着道:“大哥且慢,
兰儿她衣衫未整……”
  裴元钧进房之后,两道炯炯目光,只是严肃的盯住着楚秋帆,此时沉声道:“徒儿,你
来此作甚?”
  楚秋帆涨红着脸,说道:“这是误会。弟子……”
  清尘道长及时道:“盟主,有话到书房再说。”
  乐友仁道:“大哥,你在这里照顾兰儿,兄弟陪盟主三位到书房里去了。”
  乐怀仁业已看出内情,立即点点头道:“好吧。兰儿只是穴道受制,看来并不要紧,你
陪盟主下楼去吧!”
  裴元钧沉喝一声:“徒儿走!”转身当先跨出门去。
  乐友仁回身道:“春雀,你随我来。”
  那青衣小丫环应了声“是”,跟着走出。
  大家跟在裴盟主身后,相继下楼,春雀却跟在乐友仁身后而行。
  楚秋帆虽然明知他不是师父,但苦于不能说破,这回他却成了待决的犯人似的,跟在众
人身后,心里历乱如麻。这件事自己虽然问心无愧,但却背上了黑锅,有口难辩。就算你说
破了嘴,也不会有人相信。
  回到书房,裴元钧一直沉着脸,独自在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目光一抬,沉声道:
“徒儿,你说,你到乐大小姐房里去作甚?”他这两句话,几乎问得声色俱厉,不像是个假
师父了。
  楚秋帆心头几乎要爆炸了,他很快就猜想到今晚之事,可能是贼党安排好的陷阱,故意
要把罪名套在自己头上的。心中这一想,哪还把他当作师父?自然也不肯再躬着身说话了,
身上笔直而立,说道:“弟子是听到呼救声才赶去的……”
  裴元钧哼道:“没有别的企图?”
  楚秋帆抗声道:“我有什么企图?”他这句话连弟子也不称了。
  乐友仁道:“盟主要知道真相?不妨问问在舍侄女房里伺候的小丫环春雀,她是今晚唯
一的目击人了。”他带来了乐兰芬房里的小丫环春雀,一直站在一边,低垂着首,连头也不
敢抬。
  裴元钧目光一抬,朝春雀问道:“你叫春雀,是大小姐房里的人?”
  春雀怯怯的道:“是的。”
  裴元钧问道:“今晚你都一直和大小姐在一起么?”
  春雀点点头道:“是的。”
  裴元钧又道:“那么今晚大小姐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看到的了!”
  春雀又点点头应道:“是的。”
  她确是今晚唯一的目击人了!
  裴元钧道:“好,你现在仔细想想,把当时如何发生的事,不许遗漏,从头说出来。”
  春雀想了想,说道:“大小姐今晚好象兴致很好,吃过晚餐,她就倚着楼窗看月亮,口
中还轻轻的哼着小曲,一会对着镜画眉,一会又对着镜梳妆。小婢问她这么晚了,大小姐还
打扮得这么整齐要做什么,大小姐举手要打小婢,不许小婢多说,但小婢看得出大小姐一举
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楚秋帆站在边上,听得心头禁不住一阵波动,脸上也禁不住有些发烧。
  裴元钧很有耐心的听着,问道:“后来呢?”
  春雀道:“后来……小婢正好去给大小姐倒茶,好象从窗口飞进一个人来,小婢只听到
大小姐惊颤的问他是谁,那人一下点了大小姐的穴道。小婢跨进房门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
抱着大小姐朝床前走去,小婢看得大吃一惊,把手上捧着的茗碗跌落地上,打得粉碎,小婢
就大声叫喊起来……”
  她说到这里,好象犹有余悸,呼吸有点急促,继道:“但小婢只叫了一声,那人放下小
姐,朝小婢扑来。小婢挣扎着想喊,已被那人用手掌堵住,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秋帆只听到一声呼救的声音,稍后听到的“唔”声,是被人掩住了嘴发出的声音,和
她说的完全吻合了。
  裴元钧问道:“你有没有看清这人面貌?”
  这句话,自然很重要。
  春雀道:“小婢先前看到的,只是这人的背影,身材颀长,穿着一件青布衣衫……”
  书房中,身材颀长,穿青布长衫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楚秋帆。
  春雀眼角偷偷的看了楚秋帆一眼,续道:“后来他向小婢追过来,小婢才看清楚……”
  楚秋帆暗暗松了口气,她看清楚了就好。
  裴元钧没待她说完,急着问道:“这人是谁?”
  春雀道:“他……他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没看清他的面貌,但……
但……小婢看到他……”她又偷偷的溜了楚秋帆一眼,底下的话,就没敢再说。
  乐友仁瞪着眼道:“春雀,你不用害怕,只管说出来。”
  裴元钧和声道:“不错,你看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春雀身躯有些发颤,低垂着粉颈,嗫嚅的道:“他……他右肩衣衫上,好象沾着白
粉……”这句话,她说得很吃力,好像是从喉咙里硬逼出来的一般!
  裴元钧严厉的目光,一下转到楚秋帆的身上,人已虎的站了起来,沉喝道:“孽障,你
还有何话说?”举手一掌,朝楚秋帆当头劈落!
  谁都看得出他这一掌含怒出手,掌上力道甚是强劲,就算是石头,也会被他掌力劈得开
来!
  楚秋帆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会突下杀手,心中方自一愣,几乎忘了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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