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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引
第十八章 阵图何足困斯人
商绶哈哈一笑,不知怎的身形一侧,竟从一瓢子和十善,十行三件兵器中闪了出去。一
个转身,左足支地,右腿横向扑到身后的四个武当门人扫去。
他这一着快逾闪电,四个蓝袍道人,刺出去的剑锋,因对方身子一侧,四柄长剑交叉而
过,全落了空,几乎刺到自己人身上,方自一凛,急忙收剑,但下盘已被商绶的“旋风腿”
扫中,只听“啊哟”连声,四个人同时滚出一丈来外。
一瓢子睹状大惊,急忙挺剑相救,商绶早已身若电旋,一下斯到十行大师身前,刷刷连
劈两掌。
试想商绶的掌法,何等凌厉,十行大师如何抵挡得注,眼看掌风呼啸而至,只得一收杖
势,身向侧跃。
商绶敢情已觑破“联合剑阵”互相策应之道,闪电劈出两掌,不待对方有人抢救,已飘
然闪开,一个转身,双腿连环,朝十善大师踢去!
他身形飘忽如风,奇快无比,“联合剑阵”虽是以互相攻守为策应,但吃亏在剑阵中
枢,只有三个高手,其余全属门下弟子。
平素纵使操练纯熟,可是遇上了像商绶这等高手,觑破破阵攻弱的法门,以极快身法,
个别袭击,门下弟子就显得手忙脚乱,策应不上,尤其在这团围而上的紧迫之际,阵法也最
易错乱。
商绶在一瞬之间,扫开四个武当门人,逼退两位少林大师,剑阵顿呈混乱。他哪容对方
喘息,一声长笑,避重就轻,舍过一瓢子,青影闪动,已向另外四个紧守阵位的少林门人补
到。
探手从一个灰衣和尚手上夺下禅杖,一脚把他踢个筋斗,禅杖同时朝身侧两个和尚挥来
的杖上砸去。
两个和尚瞧他神威凛凛,哪敢去接,赶快向横里跃退。
商绶哈哈一笑,正待闯出圈外,陡觉一条人影,疾如鹰隼,从树梢泻落,疾风飒然,朝
自己当头扑到!
他破乱了阵法,满拟把少林、武当的人,打得服输叫饶,然后挥手令去,不想凭空又来
了援手,而且来人身手极高,人还未到,一股强劲掌风,已当头直拂而下。
一时连来人面目都无暇去瞧,扬手一记劈空掌,朝上拍出。
但听“砰”然轻震,双方掌力接实,商绶身不由主的斜退半步,眼前人影泻落,那人落
到地上,居然也只后退一步!
商绶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武林中能接得住自己一掌的,已是不多,此人是谁?”
抬目一瞧,只见自己面前,竟是一个身穿青布衫裤的老婆子,只见她脸长如驴,满含戾
色,一头花白头发,无风自动,心中不禁大感诧异,这人自己从未见过?
就在这一瞬之间,那老婆子已冷笑一声,道:“姓商的,你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出身发,反手一掌,直向胸口拂到!
商绶因自己尚未闯出剑阵,若不先把对方退退,剑阵一经发动,从后包抄上来,岂非前
后受敌?一时也无暇多问,右手一圈,向前连劈三掌,左掌却凝蓄不发,以防身后“联合剑
阵”的突袭!
其实,他这一顾虑,已属多余,一瓢子身为一行人中的首脑,方才发动剑阵,实出于形
势所逼。
他早已听出商绶口气,好像佟家庄外被害之人,并不是“血影掌”所伤,那么此人假冒
“血影掌”伤人,无非想挑起少林、武当和鼠狼湖山之间的仇恨,已极为明显。
商绶父子,号称东怪,原是怪僻出名,自己岂能因他一口承揽,就信以为真,替少林、
武当结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强仇大敌?
只因他心中有此想法,此刻眼看剑阵已散,美幸对方下手也极有分寸,没再伤人,正待
趁机收住。
忽见凭空飞落一条人影,眨眼之间,已和商绶斗在一起,定限一瞧,认出来人正是洪泽
湖的孙大娘!心想:“是了,空中飞鱼种瓜孙杰,也是死在假“血影掌”之下,她是报仇来
的!”
心意转动,立即长剑向空一圈,这是收阵的暗号,十善、十行两位大师杖势一收,八个
门下弟子,立即一齐退到边上。
十行大师一脸忿色,手拄禅杖,单掌打讯道:“道长传令收阵,难道咱们就此罢了不
成?”
一瓢子连忙含笑还礼道:“大师傅有所不知,这是一场误会……”
话声未落,只听相隔不远的经塔上,有人发声叫道:“孙老前辈,快请住手……”
“爹”
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两条人影,从二层经塔窗口飞出,朝草坪上疾奔而来!
商绶和孙大娘愈战愈烈,心中暗暗吃惊,从哪里跑来的这个老婆子,武功竟然会有如此
了得?
此刻乍听琪儿喊声,更是一怔,呼呼劈出两掌,把孙大娘逼退一步,口中大喝一声“住
手!”
身向后跃,迎着琪儿问道:“噫,慎地,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孙大娘一眼瞧到两人,桀桀尖笑道:“这叫女大不中留!”
人随声发,一步抢到琪儿身侧,探手抓住她一条胳膊,喝道:“小丫头,你真敢和那小
子私奔?”
商绶见她一把抓住自己女儿,不由骇然道:“你……疯了,这干什么?快放下我女
儿!”
情急之下,左手一掌,对准孙大娘肩头切去!
孙大娘右手一格,卸开来势,尖笑道:“老婆子一点也不疯,这小丫头是我从鼠狼湖山
带出来的。”
两人各自握着演儿一手,近身搏了一招。
商绶怒道:“你去了鼠狼湖山?”
孙大娘道:“不错,就是找你姓商的去的。”
商绶愕然道:“商共和你素昧平生,你要找我作甚?”
赵南珩赶到三人身侧,忆道:“孙老前辈,佟家在那个老庄主,不是他。”
孙大娘哼道:“好小子,你和他女儿好了,自然帮他说话。”
她左手一松,放开琪儿,右手却一把往赵南珩手腕抓到。
赵南珩立着不动,任她抓住手腕,一面正容遣:“老前辈当日要小可同上鼠狼湖山,原
是为了要小可辨认这位商老前辈是不是杀害孙老爷子的人?如今当着商前辈,小可凭良心说
话,老前辈不予置信,岂不矛盾?”
孙大娘不由被他说得一怔,尖声道:“老婆子不相信你,怎会带你上鼠狼湖山去?怎会
传你老婆子的独门手法?只是你小子胆敢和小丫头私自逃走,叫老婆子对你失去信心。”
商绶搂着女儿,修眉微皱,问道:“琪儿,这小子是谁?”
琪儿投在父亲怀中,掠掠鬓发,仰脸道:“赵大哥是峨嵋派门下……”
说到这里,忽然“咭”的笑道:“老太婆,谁说我们逃走了?昨天晚上,我们只是躲在
梁上,和你玩的,谁知你匆匆的走了。当时你还说过:“嘿,我要是让你们逃出十里之外,
就不叫孙大娘了’,你现在是不是不叫孙大娘了?”
孙大娘想想不错,难怪自己追了一晚,依然找不到两人的影子,原来他们就躲在梁上,
心中不由大感气恼,一头花白头发,不住的飘动。
赵南珩道:“老前辈不信,小可也没有办法,只是小可证明佟家庄老庄主,决不是这位
商老前辈。”
商绶向女儿问道:“他说的什么?”
琪儿道:“赵大哥曾见过佟家庄老庄主,也听过他说话的声音,这就证明佟家庄许多人
不是爹杀的了。”
商绶微微一笑,忽然大声道:“胡说,难道商某的事,还要这小子证明?佟家庄的人,
当真是我杀的,包括空中飞鱼在内……”
孙大娘凶睛一瞪,道:“你说什么?”
琪儿忙道:“爹,人家冒你的名,又假冒了‘血影神掌’,你干么要揽到自己的头
上?”
商绶一手扶在琪儿肩上,笑道:“人家既然要找上你爹,爹岂是伯事的人?把事情揽到
头上,就是说,什么人误会我商绶的,都不妨找我报仇,但假冒我商绶的人,却必须由我亲
自料理!”
琪儿道:“爹,你又何必呢?那假冒你的人,就是要我们鼠狼湖山和天下武林结仇,闹
个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爹这样做,岂不正中了他的阴谋?”
孙大娘一手扣着赵南珩手腕,听慎地说得不禁也有点动容。突然,她反手一丢,把赵南
珩摔出一女开外,跌了一个跟斗,一面厉笑道:“商绶,你们父女俩别一搭一挡的假撇情,
老婆子不管你‘血影掌’真假,咱们既然遇上了,一切公道,还是手底下分分高低的好。”
商绶点点头,一手推开琪儿,朗笑道:“你说的正合商某之意!”
“无量寿佛!”
一瓢子低诵一声道号,缓步走近两人身前,稽首道:“两位施主请勿动手!”
商绶大笑道:“联合剑阵,商某已经领教过了,你们不妨再来一次联手合击。”
孙大娘叱道:“老婆子向来独往独来,还用不着别人助拳。”
赵南珩已从地上爬起,同时走了过来。
一瓢子连忙摇摇手道:“两位请听贫道一言。”
他用手向赵南珩一指,说道:“这位小施主说得不错,假冒‘血影神掌’,杀害孙老施
主和少林十戒大师等人的,确实另有其人,并非商施主所为……”
商绶冷笑道:“你倒想通了?”
一瓢子抬目道:“令媛兰心惠质,说得极是,此人假冒施主独门掌法,杀害多人,就是
想挑起商施主和江湖武林为敌,商施主凭空把事情揽了过去,岂非正好中他的诡计,商施主
还宜三思。”
商绶听他夸赞自己女儿,心中大为受用,一手磨着琪地肩头,含笑道:“商某岂会受人
利用?只是气不过你们无端找到我商某头上罢了!”
孙大娘因一瓢子乃是武当掌门人的师弟,在江湖上颇负声望,不禁迟疑了一下,问道:
“道长一派名宿,说的自然可信,只不知道长何所据而言?”
一瓢子稽首道:“不敢当得老施主过奖,贫道相信这位赵小施主说的全是事实。”
他用手指指赵南珩,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玄修道人,续道:“半月之前,贫道得到敝师
侄玄修的报告,说出十戒大师等人被害之日,佟家庄已剩下一所空宅,发现只有一个自称峨
嵋门下的赵小施主,在庄上做工。这位小施主据说曾在少林寺住过一年,还是新从少林寺下
山,贫道因此事关系重大,赵小施立既是佟家庄唯一留下之人,自然也是唯一可找的线索。
但峨嵋封山已有一年,无从探听出他的来历,才特地亲上少林,面谒百愚上人。”
东怪商绶和孙大娘都静静的听他说话,没再开口。
一瓢子顿了一顿,又追:“贫道远上少林,无非只想知道赵小施主自称峨嵋门人,又在
少林寺住过一年的话,是否属实?如果说得不假,那么他自称只在佟家庄做了几天工,和他
口中说出的佟家庄的情形,就完全可信,否则必是佟家庄故意留下此人,捏造了一番话,以
图混淆视听……”
孙大娘听得不住的点头,商绶却仰首向天,望着天上白云,皆因他素来不喜人家说话咯
咦,是以微感不耐。
只听一瓢子续道:“哪知少林百愚上人一口承认,不但说赵小施主乃是峨嵋大觉大师重
托,寄住少林寺,而且还说在峨嵋封山期中,赵小施主的一切行动,他愿以少林寺方丈的身
份,完全担当。”
他最后这句“完全担当”,当真份量不小!
听得孙大娘不期一怔,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要知道少林方丈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之
人?即使是少林弟子,满艺下山,行走江湖,尚且未免良萎不齐,掌门人纵有督察之责,也
不敢说以少林声誉,完全担当。
由此可见百愚上人若非对赵南珩有足够了解,和对峨嵋大觉大师有极度信心,哪敢说出
在峨嵋封山期中,他的一切行动,由少林寺完全担当的话来?
她望着赵南珩,尖笑道:“好小子,你来头倒是不小!少林方丈百愚上人,既肯替你担
待一切,老婆子自然信得过你!”
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商绶这一阵工夫,已由琪儿说出孙大娘找上鼠狼湖山的事,不由冷哼一声道:“且慢,
你可是就想走了?”
孙大娘心切夫仇,哪肯多留,转头道:“别人怕你商绶,我老婆子可不是怕了,不过冤
有头,债有主,等我老婆子找到真正凶手,定会把他送上鼠狼湖山,当着你商绶面前,挖心
剖腹,算是我老婆子向你道歉。”
商绶点头大笑道:“好,一言为定!”
孙大娘走后,商绶拉着琪儿的手,道:“琪地,我们也走吧!”
琪儿瞧赵南珩一眼,道:“爹,赵大哥……”
商绶脸色一沉,微哼道:“别理他,姓赵的都不是好人,你跟我走……”
话声一落,拉着琪儿就走。
(读者诸君如有姓赵的,幸忽介意,因东怪此语和本书大有关系,特此致歉。)
赵南珩听说少林方丈百愚上人对自己负气离开少林寺,不但并无责怪之意,还说在峨嵋
封山期中,自己一切行动,都由他完全担当之言,心头大为感动。他想起下山以来,受尽熬
煎,世态炎凉,别人都因峨嵋封山,连带瞧不起自己。
只有百愚上人,自己仅仅在上山之初,拜见了他一次,就暗中传授“易筋真经”,还居
然以少林方丈身份,全力保证,此思此德,自己当真没齿难忘……
一时只觉心头激动,眼中一阵模糊,泪水几乎已夺眶而出,他连孙大娘和商绶父女说些
什么?何时离去?都茫然不觉。
其实他哪里知道少林方丈百愚上人肯以少林声誉,为他担当,其中另有因果,后文自有
交代。
一瓢子目送三人走后,才含笑道:“小施主……”
赵南珩如梦初醒,惊哦一声,拱手道:“道长有何指教?”
说话声中,两道泪水不禁顺腮流下,急忙举袖拭了一拭。
一瓢子蔼然道:“小施主少年气盛,含愤下山,此事百愚上人已和贫道说过,目前峨嵋
尚在封山期中,小施主不宜在江湖走动,百愚上人要贫道转告,仍望小施主回转少林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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