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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引
第三十八章 掌外玄机不可参
这难道会是剑法?赵南珩不禁疑信参半,再转过头,往右瞧去,他因有了这两处发现,
是以特别注意。
果然石壁右首,也有了发现,那可并不是细纹了,石壁上,只有一簇细小的斑点,因为
石壁光滑如镜,这些细碎点子,虽然小的只有芝麻大小,抬头望去,还可清晰看见。
三招剑法,果然自己发现了!
他怔怔站在壁前,出一会神,心中实在想不通这些垂直细线,盘香似的圆圈,和芝麻大
的碎点,会是罗髻三剑?但除了这些,壁上什么也没有了。
就算这是剑法,它又如何发招?一柄长剑,如何会刻下如许细纹?
他玄思瞑索,就以峨嵋派的“乱披风剑法”而言,使到最快的速度,虽然也可以幻出许
多剑影。
但剑影只是幻化而已,使敌人无法辨认虚招宴招,真正的剑尖,还只有一支,哪会像石
壁上一样,一招之中留下这许多道剑痕?
真要如此,那么这一招万一抵挡不住,身上岂不是就被砍了百十来剑?
这种剑术,自己从小在伏虎寺长大,峨嵋派也算是江湖上一大门派,莫说没有见过,就
是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自己从前听伏虎寺的师傅们,时常说起,当年师祖在四大门派的四位掌门人中,剑术之
精,首屈一指。
但罗髻夫人却说师祖就是败在罗害三招剑法之下,这三招剑法,自然非同小可,罗鲁派
真要有这种神乎其技的剑术,只怕普天之下,谁也想不出破解之道了!
哼,谁说没有破解之法?罗髻派既能创出三招剑法,别人自然也能创出破解它的剑法
来。
他想到这里,顿觉信心大增,凝定目力,仔细瞧个清楚。
不,他索性照着壁上芝麻小点,一粒一粒数去,共计七十二点。
再数左边,那一团圆圈,却只有一十三道。
再数石壁中间垂直而下的线条,最上面仅是三条,由三而六,而十二,而二十四,到了
下面,参差不齐的细线,已共有九十六条之多。
其中只有三条,却笔直到底,几乎接近地面。
赵南珩突然心中一动,暗想:如果以极快手法,洒出一蓬剑雨,七十二支剑尖,先后点
出,剑术高明的人,也许不难做到。
但要在一招之间,由上而下,划下九十六条剑纹,实在使人难以想像,但它最后只有三
条垂直而下,直贯到底。
那么其余的九十三条,莫非全是幻影?只因这留下剑痕之人,功力已达化境,故尔虽是
幻影,同样会留下痕迹?
他人本聪明,这么一想,果然给他想通了。
再看九十六条直线之中,当真只有三条刻得较其他剑纹为深,同样在七十二粒小点之
中,也发现了三粒较深的小点,甚至连那一盘旋转的圆圈中心,也依稀有三点针尖似的细
孔。
由此看来,罗髻三剑,每一招剑法,一经出手,可以幻出许多剑影,而真正足以制敌为
死命的,却只有三支实剑。
但三支实剑,也已经够了,试想武林中有多少使剑的高手,尽管剑法如何高深,出手如
何快疾,除了先后连续发剑,一柄长剑总共只有一个剑尖,能够克敌制胜的,自然也只有一
剑。而罗髻派的剑法,却能在许多幻影之中,有三支实剑同时发出,岂不是已足够使人震
骇?
赵南珩花了半天时间,总算给他瞧出一点端倪,这点道理,在赵南珩来说,已算难能可
贵。其实剑术精深之人,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赵南珩的剑术造诣,当然没到这种程
度。
看出许多幻影中有三支实剑,并不足奇,要想化解一招之中的三支实剑,就难如登天。
但赵南珩可不是这么想法,他认为自己既能从每一把剑法的许多痕迹之中,找出三招实
剑,目前只要研究三剑同发的化解之道,虽非易事,也许有望。
他满怀信心,缓缓对着石壁坐下,两眼盯在壁上,双手不住地向空摹拟比划,时间悄悄
过去,他只是聚精会神的想着想着……
“赵少侠,饭菜快惊了呢!”
身后响起一个使女娇柔的声音。
敢情已是午时了,使女们替他送来午餐,他连理也没理,依旧两手划空,不住玄思瞑
索,闻如不闻。
太阳渐渐偏西,他头脑也逐渐感到沉重!
剑,剑,剑,一片剑影,一片紊乱!
要知剑术一道,精微玄妙,非数十年不为功,岂是他仅仅懂得一套峨嵋“乱披风剑法”
就能想得出破解之道?但他在思索之中,却依稀似有破解罗髻三剑的影子。
这不过是思想中的一点影子罢了,几乎飘渺得不可捉摸!
突然,他发现这点影子,是从自己双手划出的招式得来的。自己随手划出的招式,却正
是瘦小老人瞿天成传给自己的“千佛指法”!
等到他霍然惊觉,再想仔细探讨,连这点影子,也已悄然逝去!
他完全陷入苦思之中,越是苦思,越难捉摸,越难找回失去的灵感。
天色已决昏黑了,赵南珩身后,又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轻噫道:“赵少侠,天快黑
了,你没用午餐,别把身子饿坏了,快起来吃晚餐了呢!”
赵南珩霍然自沉思中惊醒,只觉头脑昏沉沉的,睁目一瞧,亭中业已点上了灯,自己不
知不觉已整整思索了一天。
身边不远,站着一个宫装使女,正在瞧着自己,抿嘴而笑,不由脸上一红,站起身子,
拱手道:“多谢姑娘。”
宫装使女瞟了他一眼,笑道:“夫人说的,少侠瞧了壁上剑痕,想得出解化之法,自然
最好不过,就是想不出来,也不要紧咯!”
赵南珩道:“夫人有三天限期,在下既然来了,就是无法破解,也总得想上一想。”
宫装使女道:“小婢听夫人说,一百多年来,峨嵋派找上慈圣宫来的,少侠还是第一个
人呢!”
赵南珩见她年纪不大,说话伶俐,不禁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们这里叫做慈圣
宫,那么庆云宫呢?是不是也在这里?”
宫装使女摇摇头道:“庆云宫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
赵南珩又道:“你们西宁山辛香主,不知可有下落了?”
宫装使女嗤的笑道:“你不是冒充辛香主来的?夫人为了……”
她话到一半,忽然住口,眼珠一转,啊道:“赵少侠,你一天没进食了,快去用晚餐
咯,菜饭都快凉了!”
赵南珩知她不愿多说,才放意拿话岔开,这就笑了笑,走入亭子,只见石桌上已摆满了
四五盘菜肴,俱都十分精致。
宫装使女踉在他身后,走入亭中,等赵南行坐下,就替他装了碗饭,送到面前。
他道谢了一声,也不再客气,举筷吃喝起来,只觉几盘菜肴,俱都十分可口,一连吃了
三大碗饭。
宫装使女收过盘碗,又替他倒了盅茶,才行退去。
赵南珩依栏而坐,看了一会夜景,心中始终萦绕着方才那点似有似无的灵感,却总觉得
十八式“千佛指法”之中,好像蕴藏着有破解罗髻三式的法门,但在细心推敲之下,又觉得
并无似处。
蓦地,他想起瞿天成曾对自己说过,这套指法,是他自幼抄录的,中间有许多地方,原
已残缺不全,后来以他数十年苦研心得,增补了不少。
难道这残缺不全之处,就是破解罗髻剑法之处?
瞿天成因为没瞧到罗髻三剑,是以没法想像得到,虽然增补了不少,难免仍有遗漏之
处,而自己因为面对罗髻三剑,随手比划,偶然触发的灵机。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推想不错,只苦于自己武功和经验都还不够,无法凭这套指
法,触类旁通,参详得出来。
但他既然有此发现,“千拂指法”之中,极可能含有破解罗髻三剑的手法,一时哪肯放
过?只是把十八式指法,反覆推敲,连瞿天成的细字注解,也一遍又一遍的反覆默诵。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而近,朝亭中走来。
赵南珩只当来的又是那个宫装使女,是以并没回头,仍然凭栏而坐,仰脸望着远处。
过了一会,只听身后那人,忽然冷漠的哼道:“好大的架子!”
赵南珩听得一怔,只觉这人口音极冷,不像是宫装使女,立即回头瞧去。
只见一个身穿红短袄,身材娇小的女郎,站在八九尺外,两道目光,怔怔的凝望着自
己。
四目交投,赵南珩不觉瞧得一呆,那红衣少女不仅生得很美,而且神色冷漠,横目相
视,大有不屑之意!
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两人互相注视了一会,彼此谁都没有开口。
红衣女郎好像是在生谁的气一般,仰头向天,冷冷问道:“你就是峨嵋派那个姓赵
的?”
她口中虽在问话,目光却瞧着天上浮云,好似故意装出大不刺刺的冷傲模样。
赵南珩怔了一怔,暗想:这倒奇了,自己并没得罪于她,她好像在生自己的气,一面说
道:“不错,在下正是峨嵋门下赵南珩,姑娘……”
红衣女郎突然转过头来,哼道:“峨嵋门下有什么了不起?”
赵南珩不期又是一怔,因她这一句话,不但瞧不起自己,而且也瞧不起峨嵋派,不由激
起心头怒火,剑眉一剔,正待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勉强笑道:“姑娘想是罗髻夫人门下
了?”
红衣女郎道:“是又怎么样?”
赵南珩被她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还没说话。
红衣女郎又道:“听说你接下我师傅三记震天琴音,此话当真?”
赵南珩道:“在下也只是侥幸蒙夫人通过……”
红衣女郎冷哼道:“看来你内功还有些火候!”
赵南珩瞧她年龄,只怕比自己还小,但说出话来,却是老气横秋的,心中不觉好笑。
红衣女郎见他没有作声,忽然微微一笑,一步一步的朝亭中走来,直到和赵南珩相距三
四尺处,才停下身子,抬目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作什么来的?”
赵南珩道:“姑娘想是到园中赏览夜色来的?”
红衣女郎不屑的道:“夜色有什么好看的?”
赵南珩道:“那么在下就不知道了。”
红衣女郎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我就是要瞧瞧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说到这里,
笑容忽敛,冷冷的道:“其实接得下三记震天琴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赵南珩暗想:我又没说过了不起来,这都是你自己在说!
红衣女郎接着又道:“一个人要能大成,必须博通诸家之说,取其所长,去其所短,所
谓取精用宏,融会贯通,才能卓然自成家数,光学了一门一派的功夫,就沾沾自喜,自命不
凡,有何足取?”
赵南珩见她口气越说越大,滔滔而言,好像对自己说教一般,一时深觉无言可以反驳,
这就点点头道:“姑娘说得极是!”
红衣女郎一双妙目,瞧着赵南珩,“噗妹”笑道:“我是在说你!”
赵南珩被她笑的一呆,因为红衣女郎这一笑,宛如百合乍放,美到不能再美!
古人有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形容虽属过份;但在美丽的女孩子脸上,眉眼轻舒,弧犀
微露,嫣然一笑,而且既没有娇揉作态,也没羞怯之情,不存丝毫机诈,不带半点放荡,笑
得纯出自然,正如二月春光中的花朵,确实令人陶醉!
红衣女郎似有所觉,笑容一敛,被披嘴道:“我就是因为你自命不凡,所以要伸量伸量
你峨嵋门下,究竟有些什么武功,敢上慈圣宫来?”
赵南珩经过这一阵工夫,听出红衣女郎原来是个生性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也难怪,因为她们自以为罗髻派天下无敌,从没把江湖各大门派放在眼里,因此也并
不动气,深深一笑,接道:“武功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在下只是向夫人评理来的,
没有自命不凡,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
红衣女郎道:“我不管你什么,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你有多少本领,咱们手底下较量较
量,才是正经。”
赵南珩摇头道:“在下已和夫人相约,能否破解剑壁上三招剑法,只有三日期限,在下
无暇奉陪。”
红衣女郎哼道:“你想破解剑壁上的剑法,别说三天,就三十天,三百天,三千三万
天,你也莫想想得出来。哼!你们峨嵋派要是想得出来,开谛和尚在一百年前,早就想出来
了。”
赵南珩听她辱及师祖,不由剑眉一扬,怒声道:“姑娘说话,最好留神一点!”
红衣女郎怔了一怔,横目逆:“难道我说错了?你们峨嵋派要是想得出破解之法,何用
等到一百二十年之后?何用宣布封山,退出江湖?”
赵南珩最听不入耳的就是“封山”两字,突然俊目放光,挥手道:“在下既敢找上罗髻
山来,自然也并没把罗髻派放在眼里,只是在下已和尊师有约,三日之内,破解不了壁上三
招剑法,在下立即就走。姑娘一再辱及师门,瞧不起在下,实在叫人难以忍受,我堂堂男子
不愿和女孩儿家呕气,你还是回去吧!”
红衣女郎被他豪气凌人的一顿斥责,挥手令去,深感意外,皆因她此等被人责骂之言,
生平之中,从未听过。
就是她师傅,也从没有过疾言厉色,不觉呆在当地,娇躯起了一阵微微颤动,眼圈一
红,大声道:“什么,你要我走?你……骂我……”
她脚下一顿,哼道:“你不愿和我呕气,我偏要和你呕气,你有什么了不起?”
赵南珩心头极感恼怒,暗想此女这等狂妄,自己如非有事,真恨不得教训她一顿。
红衣女郎见他没理睬自己,更是气愤,柳腰一澳,突然欺近两步,娇声喝道:“我瞧不
起峨嵋,又怎么样?你有本领,就给!”娘站起来!”
赵南珩原是凭栏而坐,闻言再也忍受不住,霍地站了起来,道:“姑娘也欺人太甚了,
我不是瞧在夫人面上……”
红衣女郎脸罩寒霜,冷冷的道:“你待怎的,姑娘早就叫你动手的呀!”
说到这里,素手转动,探指朝他胸前推出。
赵南珩一吸小腹,后退三尺,注目讶道:“姑娘这手‘白虎探爪’,乃是峨嵋‘伏虎
掌’手法!”
红衣女郎借势欺近,冷嘿道:“峨嵋掌法有什么稀罕?哼,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武功,还
不是都从我们罗髻派偷学去的?”
赵南珩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身形一偏,朗笑道:“姑娘口气倒是不小!”
红衣女郎道:
“你可是不信?”
口中说着,双掌连环劈出,但见掌影飘忽,眨眼之间,拍出一十三掌。
这十三掌之中,果然复杂玄妙,包括了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各派的手法,而且绵绵
相连,一气呵成,当真是把各派武功,融会贯通,兼得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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