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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海游龙


第 十 章



  说到这里,已是满脸凄楚,珠泪盈颊,泣不成声,迅快的转过身去。
  祝文辉听了她一往情深,凄楚欲绝的低低倾诉,不觉也心动神摇,一下拉了飞燕姑娘的
纤手,急急说道:“飞燕,你……”
  他叫了声“飞燕”,底下的话,就不知该如何说好?
  地投有挣脱,被他拉着手,又慢慢的转过身来,一脸凄楚的神情,已够动人,再加一双
含着晶莹泪光的妙目,似恐似爱的凝注着他,直把祝文辉看的如痴如醉!
  在迎春阁,祝文辉也曾握着她的手,那时心头并无感情的交流,但这回却截然不同!
  他只觉飞燕望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之中,好像发射出万缕情丝,把自己一颗心,一层又一
层的紧紧缚了起来!
  尤其她那温软如绵的纤纤玉手,好像通上了电一般,一般热气,流到全身,使人心旌动
摇,情不自禁缓缓的把她拉了过来。
  飞燕当然不会有什么挣扎,她脚下移动的极为缓慢,全身却起了一阵不可抗拒的微微颤
抖,终于一下扑入了祝文辉的怀里,口中娇喊一声:“公子……祝郎……”
  紧紧的抱了祝文辉,呜咽不已!
  况文辉被她闹得手足无措,扶也不是,抱也不是,轻轻扶着她散乱的秀发,正想安慰她
几句!
  正在此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叱喝。 
  这一声叱喝,使得这一对沉浸在情爱缠绵中的少年男女,同时悚然一惊!
  飞燕姑娘慌忙直起身子,低声道:“快到林中去避一避,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话声出
口,娇躯向后一翻,一个“金鲤倒穿波”,轻巧的退后丈许,一下闪入林中。
  祝文辉更不打话,跟着她身后,相继掠入树林。
  两人堪堪蹲下身子,就见一道人影像流矢般射落林前。这人一身黑衣,长发披散,飞落
地上之时,脸色苍白如纸,以剑支地,不住的喘息。
  飞燕吃惊的道:“会是筱姨娘!”
  她口中的筱姨娘,自然是迎春阁的老鸨筱如意了!
  但闻一声长笑,划空飞来,又是一道人影,泻落筱如意身前八尺来远,冷森的道:“你
还能逃到哪里去?”
  这人一开口,祝文辉就已听出是残缺门的外勤堂堂主天狗佟吉星。
  筱如意一声不作,突然身形扑起,剑光连闪,两道寒光应手飞起,疾如掣电向佟吉星身
前卷去。
  原来她使的是双股剑,不用之时,看去只是一柄,动上手就变成了两柄。 
  佟吉星冷笑一声,手中长剑迎着朝前推出,骤听“锵”“锵”两声金铁交鸣,筱如意刺
去的两支长剑,悉被荡开。
  在剑影错落之中,但见一只钩曲如铁的怪手,乘隙而进,一把扣住了筱如意的右腕,右
手长剑却压在筱如意的长剑之上,口中嘿嘿干笑道:“你在花字门似乎身份不低,那就权且
作人质,只要贵门肯把秦少堡主送回来,在下立可放你回去,否则就只好委屈你了。”
  左手五指一紧,右手长剑运劲,往下压去。但筷如意的武功也是不弱,她右手虽被对方
扣住,但左手长剑,依然和佟吉星相持不下。
  飞燕看的大惊,低低说道:“筱姨娘被他擒住了,我们快出去。”
  祝文辉轻轻在她肩头一按,嘘道:“快别出声,又有人来了。”
  他话声未落,蓦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人影参差!
  祝文辉、飞燕两人定睛瞧去,清澈的月光之下,树林前一片草地上,已多了四个人。
  那是身穿青袍的道人冷面煞常道全,身穿百袖锦衣的锦衣铁手王赞。
  另外两个一个手持铁算盘的矮胖老头叫刁林,另一个中等身材,手持三节棍的叫做胡光
祖,他们正是外勤堂的四个香主。
  常道全打了个躬,阴声道:“堂主抓到了一个。”抬手一指,朝筱如意点去。
  哪知他指风出手,突觉身躯一震,好似被人凭空推了一把,身不由主的往后斜退两步。
 
  也就在此时,佟吉星突觉扣着筱如意的左手手背上一阵剧痛,宛如被针扎了一下,五指
不由的一松!
  筱如意本来就一直在运功挣扎,对方稍一松懈,就被她一下挣脱,飞快的后退了三步,
但立时被王赞、常道全等四人疾围而上,困在中间。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天狗佟吉星低头看去,但见手背上不知何时被人打了一支松针,
而且已被刺穿了手掌,鲜血正在顺着掌心,直滴而下!
  以一支松针,就能贯穿自己手掌,而反在自己贯注功力,紧初着敌人手腕之际,这人功
力之深,高出自己岂非甚多?
  他心头暗暗惊凛,一面咬着牙齿,缓缓从手背拔出松针,然后迅快的从怀中取出刨药,
敷在伤口,目光抡动,厉声道:“哪一位高人,躲在暗处,暗算在下,怎不请出来,让在下
瞻仰瞻仰?”
  飞燕偏着头,俏声问道:“你用暗器伤了他?”
  祝文辉摇了摇头。
  突听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笑道:“你自已有眼无珠,在下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飞燕听到声音,不觉娇躯惊颤,低低的道:“是总监来了,这怎么好?万一给他知道我
和你在一起,那就休想活命。”
  祝文辉已经听出来人是谁,低声问道:“他是你们总监?”
  飞燕点点头,悄声道:“他是恶魔……”
  这时,佟吉星已经循声回过头去,但见左首山坡下,半躺半坐着一个身躯肥胖的汉子,
眯着眼睛,似在养神。
  这人正是贾五太爷,花字门的总监。
  佟吉星身为残缺门的堂主,在江湖上自然闯荡多年,但他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肥胖到
像牯牛一般的高人,心中暗暗嘀咕,望着他,冷冷的道:“阁下如何称呼?”
  贾五太爷眯着眼睛,道:“佟堂主不认识在下是谁,不妨回去问问你们门主就会知道。”
  佟吉星脸现郁怒,浓哼一声道:“阁下口气不小!”
  贾五太爷并没理他,只是尖细的叫道:“筱姨娘,你可以走了。”
  筱如意双剑还鞘,躬身一礼道:“阁下遵命。”
  常道全铁拂一摆,阴恻恻的道:“要走可没这般容易。”
  他这一开口,王赞、刁林、胡光祖三人同时兵刃斜指,准备出手。
  贾五太爷依然缓吞吞的道:“佟堂主方才不是要抓一个身份不低的人做人质么?在下留
在这里,你还嫌不够?”说到这里,挥挥手道:“筱姨娘,你只管走,谁要拦你,自有我来
对付。”
  筱如意应了声“是”,举步就走。
  佟吉星大笑道:“好,有朋友这句话就够了,你们让她离去。”
  常道全等人听堂主这么说了,果然并未出手阻拦。
  佟吉星眼看筱如意去远,目光注到贾五太爷身上,问道:“现在朋友该有个交代了吧?”
 
  贾五太爷没有回答,张着口响起一声“呼哇”,原来他已经闭着跟睛,睡熟了,正在打
鼾。
  冷面煞常道全冷森一哼道:“这家伙是故意装蒜。”
  话声出口,振腕一指,朝他胸前“玄机穴”上点去。
  他果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面前这肥胖如猪的人,虽然大家不知他的来历,但只要看方
才那个叫小(筱)姨娘的妇人对他神色恭敬,可知他在花字门中,身份极高。如若没有几分
真实功夫,他敢在大家面前,托大到闭着眼睛打呼?
  冷面煞虽然点出一指,但他却不敢逼的太近,这一指仅以指风取敌,但听“嗖”的一声,
一缕带着轻啸的指风,不偏不伤,击中贾五太爷的“玄机穴”上。
  贾五太爷一身肥肉累累,敢情他油太多了。指风击中他“玄机穴”,只不过使他身上肥
肉往下陷了一下。他竟一无所觉,依然打着呼,理也没理。
  刁林滚动着他的矮胖身躯,笑了笑道:“常兄这指太轻了些,看兄弟给他一记重的。”
  此人心机狠毒,出手也阴毒已极,口中说着,身形倏地一闪,朝左欺去。
  别看他身躯又矮又胖,平时走起路来,就像一个矮东瓜在滚动一般,但这一闪,却是轻
灵已极,悄无声息的到了贾五太爷身左,左手五指箕张,整个手掌,乌黑如墨,钢钩般的手
指,闪电朝贾五太爷胸腹间抓落。
  这一下如若贾五太爷不赶快躲闪,被刁林抓中了,怕不洞胸穿脂,连五脏六腑都抓出来
了!但贾五太爷还是闭着眼睛打鼾如故,一动没动。
  刁林这一记可不是虚招,钢钩似的五指去势如电,又急又猛,一下抓上胸腹,他原是生
性阴狠之人,不抓上则已,抓上了决不会就只抓你一层皮肉就算。
  动手过掐,又不是管人搔痒。
  腕力一沉,直沉而入。
  贾五太爷半躺半坐,身躯大得像一头牯牛,浑身四周,都包着一层会淌动的肥油,刁林
一把抓下去,一下就抓到底了,但钢爪碰到的,都是软腻腻的肥肉。
  这人好像除了一身肥肉,就没有心肝。
  他出手奇快,五指用力一拢之后,就像抓了一把猪油,指缝间滑腻腻的就是抓不结实!
  不,他至少有半载手腕,陷在肥肉堆里,像被吸住了一样,任你用力后扯,休想缩得回
来。
  贾五太爷依然鼾睡如故,鼾声“呼哇”“呼哇”的,合着节拍,根本不像在运功。
  肥胖的人,睡熟了,本来就和死去了一般,你把他丢到大海里,也不会轻易醒来。
  但刁林身为残缺门香主,可也是久经大敌之人,左手深陷在肉堆里抓不动,缩不回,心
知要糟,连念头也没转,右手一举,铁算盘“啷”一声,一下就击在贾五太爷光秃秃的尖顶
之上。
  这一下势沉力猛,他铁算盘又是精钢铸制,就算砸在山石上,也得把山石砸成粉末! 
  那知贾五太爷这颗三角形的秃顶,竟然比山石还硬,铁算盘猛然一震,连刁林一个人都
被震得直跳起来三尺多!
  最糟糕的还是他那只左手,深陷在肥肉堆里,用尽气力,都拔不出来,这下人被震弹而
起,“铮”的一声,左臂齐肘勒断!
  刁林痛得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这一段话,要说得详细,自然就长了,其实从刁林探爪抓下,到缩腕不得,砸下铁算盘,
连人震起,也只不过是眨眼工夫之事。
  而且在大家的眼中看来,刁林一连两记杀手,同时使出,明明稳占了上风,这声惨叫,
该是从贾五太爷口中发出来才对。
  胡光祖和刁林私交较好,也站得较近,骤见刁林踉跄后退,根本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当他被震得后退,还不知道他左腕已断,口中大喝一声,身形欺上,手中三截棍唰的一声,
横扫过去。
  贾五太爷被铁算盘在他头顶角敲了一下,总算把他敲醒过来,睡眼惶松,用袖角揩了一
下嘴角上的口水。
  他这一睡,根本忘了身前强敌环伺,口中迷迷糊糊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口中说着,右手不经意的往外一撩。
  三截棍“啪”的一声,正好击在他手腕上,但却迅快的弹了回去,又是“啪”的一声,
无巧不巧,同样砸上了胡光祖的右腕。
  胡光祖一条三截棍使用一二十年,也不是今晚第一天使,但被自己的三截棍砸上右腕,
今晚实在还是破题儿第一道。
  他一个人就像瘦皮猴,贾五太爷伸出两根手指来,就有他手腕一般粗。
  这下被三裁棍反砸,只有一层皮包着腕骨,如何禁受得起?随着“啪”的一声,腕骨立
被击碎,一只手掌只有皮还连着,软软的垂了下去,三截棍脱手,口中发出狼嗥一声惨叫,
痛得他全身发颤,跌坐下去。
  贾五太爷几乎没有还手,就连伤了两个香主!
  这情形,不但看得天狗星等人倏然变色。
  就是躲在树林里的祝文辉也不禁大感惊凛,暗道:此人一身武功,竟然高不可测。
  天狗佟吉星目中厉芒飞闪,色厉内荏,沉笑一声道:“朋友果然高明的很。”
  贾五太爷这回才完全醒过来了,望望他们,口中嗔了一声道:“你们还没走?”
  佟吉星道:“咱们既然遇上了,佟某不自量力,倒要向你朋友讨教讨教?”
  贾五太爷漫不经意的又“噢”了一声。
  就在此时,突听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叫道:“佟堂主不可鲁莽。”
  “嘶”的一声,一道人影随着话声,来势如箭,划空泻落!
  佟吉星一拱手道:“柴老怎么也赶来了?”
  来人正是迎宾客栈的掌柜九爪狼柴进,矮胖身材,秃顶,圆脸,八字胡,穿着一件青罗
纱长衫,还是一身商贾人打扮。他目光迅快一转,含笑道:“佟堂主大概不认识这位甄五爷,
他就是二十年前,名动大江南北的赛弥勒甄兆五甄大侠。”
  祝文辉心中暗道:原来贾五太爷叫做赛弥勒甄兆五。
  甄兆五(贾五太爷)呵呵一笑,尖声道:“难得柴堂主还记得区区在下。”
  九爪狼柴进连忙拱手,陪笑道:“大名鼎鼎的甄五爷,兄弟哪有不识之理?只是兄弟早
在十年前,辞退了敝门堂主之职,现在西城开了一家客栈,做些小生意,不算是江湖人了。”
  甄兆五唤了一声道:“柴掌柜不是江湖上人,今晚怎么也赶来凑这场热闹。”
  柴进苦笑一声道:“兄弟是残缺门出身,就算不在江湖上走动,也仍然是残缺门的人。”
 
  甄兆五噢道:“柴掌柜的意思,那是来替他们撑腰的了?”
  九爪狼依然一脸笑容,连连躬腰道:“岂敢,岂敢?只是兄弟说句公道话,敝门和贵门
一向河水不犯井水,大家相安无事,秦少堡主是敝门请来的,贵门恃强从咱们手里把人抢去,
岂不伤了两家和气?”
  甄兆五尖笑道:“江湖上一向讲究见者有份,何况那几件东西,敝门不无渊源,和贵门
可说毫不相干,咱们把秦少堡主从你们手上接过来,这有什么不可?”
  祝文辉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他口中的那件东西,可能和二叔之死,大有关连! 
  柴进不悦道:“甄五爷这么说,不嫌强辞夺理么?”
  甄兆五道:“在下说的是老实话。”
  柴进微微一哂,{看武侠不付费,请到清风阁}道:“敝门不在江湖走动,已有多年,
此次重出江湖,自然并不怕事,这档事,衅由贵门而起,看来兄弟希望化干戈为玉帛的初衷,
只怕很难达成了。”
  甄兆五干笑一声道:“那好办,秦少堡主人在敝门手里,贵门有本领,只管来把人接回
去。”
  柴进脸色微沉,点头道:“就凭甄五爷这句话,敝门自当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甄兆五哈哈一笑,人也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兄弟现在可以走了。”
  柴进拱拱手道:“甄五爷只管请便。”
  甄兆五也拱拱手道:“那么在下先走一步了。”
  双足一顿,人如灰鹤凌空,划空射去! 
  这时刁林和胡光祖两人,一个左臂自肘而断,一个右手自腕而折,两人均已取出小刀,
把四周连着皮肉之处切断,敷上了刀刨药。
  天狗星佟吉星道:“柴老,你看此事如何一个处置?”
  九爪狼柴进脸色凝重,说道:“此事咱们目前只有立时以飞鹰传讯,向门主求援,唉,
真想不到一向在江南活动的花字门,居然派来了这么一位棘手人物,看来他们大有志在必
得。”
  佟吉星道:“但修罗门的人,却已经真的走了。”
  柴进笑了笑道:“修罗门也是旁门的人,但他们一向以正派自居,自然得遵奉‘贝叶玉
牒’的约束了。”
  说到这里,接着“哦”了一声道:“佟堂主,你最好派人捎个信给秦家堡。”
  佟吉星听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柴老这主意不错,咱们先让他们两家斗上一斗才是
道理。”
  柴进阴沉一笑,道:“你们快些回去吧,我也要走!”
  说完,当先掠起,飞驰而去。
  佟吉星也向大家挥了挥手,一行人随着相继离去。
  飞燕站起身,举手掠掠鬓发,说道:“我要走了,你多珍重……”
  目含泪珠,陡然转身,人如巧燕,一下掠出林去,急步如飞,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松林前,只剩下祝文辉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他不是因飞燕之去,心头好像失去了什
么。他在默默的沉思着目前错综复杂的江湖纠纷,他要在历乱如麻的头绪中,理出一条杀害
二叔的线索来。
  回到横西街兴安客栈,已经快四更天了。
  当然,他又恢复了中年人的面貌。
  一个出门在外的中年人,尤其是集全国花花世界于一城的京都里,只要你肯花钱,到处
都有纸醉金迷的场所。四更天,兴尽归来,还算是最早回店的客人呢!
  祝文辉跨进房间,发觉窗户有半扇开着,自己放置在床头的包裹,也有人移动过了。
  不用说,自己纵然易了容,扮成一个中年的商贾人,但仍然被人识破了,暗中盯着自己,
还趁自己外出,进来检查行囊!
  他也懒得去看,连长衫都没脱,就和身在床上躺下。
  他本想仔细的分析一下,残缺门、花字门和已经离去的修罗门,谁是真正杀害二叔的凶
手,他们杀害二叔的目的何在?
  还有残缺门和花字门争夺秦少堡,好像是为了几件东西,这几件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但他和身躺下之后,好像很疲倦,不觉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床前灯盏未熄,忽然灯焰轻轻活晃了一下,就有一个形同鬼魅的黑衣老妇,似烟似雾,
悄悄走到床前。 
  她那张鸩脸上,充满了诡谲的神色,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炯炯发光,直盯在祝文辉的脸
上,缓缓从她大袖中伸出一只像鸟爪的手指,朝祝文辉脸上抓去。
  她手抓的很轻很缓,爪尖轻轻在他耳角上一剔,慢慢的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黑衣老妇目光一注,鸩脸上立时浮现起一丝喜色,低低的道:“果然没错!”
  随着话声,又把面具覆在祝文辉的脸上,替他贴好四角,然后对着他鼻孔,手指轻轻一
弹。
  祝文辉张口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来,只是睡眼惶松,不见一点神光。
  黑衣老妇一只鸟爪般的手指,在他面前伸屈不停的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发出如梦般的声
音,问道:“你叫祝文辉?”
  祝文辉点点头。
  黑衣老妇又道:“是金眼神鹰祝天佑的儿子?” 
  祝文辉又点点头。
  黑衣老妇道:“铁翅雕陆福葆已经离开了京城,你怎么又回来了?”
  祝文辉道:“二叔已经死了。”
  黑衣老妇吃惊的道:“他如何死的?”
  祝文的道:“有人冒充陆军统领衙门的戈什哈,送了一封信给二叔!那信上含有剧毒,
二叔是中毒死的。”
  黑衣老妇问道:“你是侦查凶手来的?”
  祝文辉应了声:“是!” 
  黑衣老妇想了想,向道:“你有没有听你二叔说起几件东西?”
  祝文辉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听赛弥勒甄兆五好像提起过。”
  “赛弥勒甄兆五,他也到了京城?”黑衣老妇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他怎么说?”
  祝文辉道:“他和九爪狼柴进说的,江湖上一向讲究见者有份,何况那几件江西,和敝
门不无渊源,和贵门可说毫本相干,咱们把秦少堡主从你们手上接过来,这有什么不可。”
  黑衣老妇点点头道:“东西果然落在秦家堡了!”
  一面问道:“照你说,案少堡主先是被残缺门的人所劫持,今晚又被花字门抢了过去,
对么?”
  祝文辉点点头。
  黑衣老妇朝他蔼然一笑,柔声道:“很好,你很疲倦了,那就睡吧!”
  她右手五指在他眼前轻轻舒展晃动了几下。
  祝文辉打了个呵欠,果然倒下身去,呼呼的睡熟了。黑衣老妇一挥手,熄去灯火,身如
魅影,像轻烟般从窗口一闪而逝。
  第二天,祝文辉起来,已是日上三竿,他觉得头脑有些昏胀,好像昨晚做了许多梦。
  最奇怪的有一个黑衣老妇问自己知不知道那几件东西!
  这老妇自己从未见过!
  啊!这老妇的声音很熟,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对了!是那卖花的老妪,就是她!
  想到这里,不觉哑然失笑,也许连日来太疲累了,才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梦境,自己又
怎么把梦境认了真?
  盥洗完毕,吃过早点,住在隔壁房中的趟子手魏小七,早已改扮成商人模样,从门口经
过之时很快的塞进一张纸。
  祝文辉拾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张总捕头已派人在对街转角上等候。”
  祝文辉心中一动,暗忖道:张其泰莫非有什么消息?
  当下,就急步下楼,走出客店,只见魏小七已经走过对街,朝站在转角上的冯大海使了
一个眼色。
  冯大海也没说话,转身自顾自朝前行去。
  魏小七等他走了一段路,才远远跟了去。 
  祝文辉则和魏小七隔了一条街,跟踪尾随。 
  祝文辉易了容,如今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冯大海自是认不出来,他是奉命和魏小
七联络的,这样一个跟一个的走法,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多一会,已经到了关帝庙前面。冯大海脚下一缓,迳自朝庙中走去。 
  魏小七却在庙前停了下来,暗暗留心看祝文辉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祝文辉却脚下一紧,急匆匆的越过魏小七,跟着冯大海往里行去。由大殿左腰门,折入
一条长廊,这里是一排五间精舍。 
  冯大海走到第三间精舍,脚下忽然一停,回过身来,拱拱手道:“祝少镖头请进。”
  祝文辉连忙含笑道:“冯兄请。”
  冯大海压低声音道:“总座已在里面恭候大驾,少镖头请进,兄弟还要在门外照顾。”
  祝文辉点点头,这就举步掀帘而入。 
  这是一间斗大的小房间,屋中只放着一张方桌,两把木椅,别无他物。
  降龙手张其泰早巳坐在椅上等候,看到祝文辉立即站了起来,招呼道:“祝少镖头请坐,
兄弟已经恭候多时。”
  祝文辉拱拱手道:“有劳总座久候了,总座召见,必有见教。”
  张其泰道:“祝少镖头坐下来再说。”
  伸手取过茶壶,替祝文辉倒了一盏荼。
  祝文辉连说不敢,就隔着方桌,在他对面椅上坐下。
  张其泰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说道:“兄弟到统领衙门去查过了,那封信确是统领
衙门的,但统领衙门里的公文封,押签房里多的是,少了一个,谁也查不出来,倒是那老仵
作的住址,却给兄弟查到了。”
  祝文辉道:“那么老仵作不知住在哪里?”
  张其泰道:“此人姓商叫做锦堂,三年前告休之后,就一直住在关帝庙后面一条胡同里,
兄弟怕被对方发觉,才要冯大海把祝少镖头请来。”
  祝文辉道:“这姓商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张其泰道:“商老儿只是一个人,好像并无家小。”
  说到这里,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咱们这就找他去。”
  祝文辉跟着站起。
  张其泰道:“兄弟替祝少镖头带路。”
  祝文辉道:“不敢,总捕头请。”
  两人出了精舍,张其泰走在前面引路,由长廊折入后进,再从庙后一道小门出去,便是
一条狭仄的小巷。
  小巷很曲折,有一口石井。
  张其泰走到石井对面一间破旧的矮屋门口,脚下一停,举手叩了两下,问道:“里面有
人么?”
  木门呀然开启,一个面貌娟秀,梳着两条长辫,一身紫花布衣裤的少女,当门而立,眨
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两人,问道:“你们找谁?”
  张其泰道:“我们是找商锦堂老爷子来的,他在家么?”
  紫衣少女点点头道:“在,二位贵姓?”
  张其泰道:“在下姓张。” 
  伸手一指祝文辉道:“这位是周爷。”
  紫衣少女退后一步,侧着身道:“二位请进。”
  张其泰,祝文辉随着走入。
  紫衣少女掩上木门,领着两人越过小天井,迎面是一间简陋的小客堂,放着一张方桌,
几把木椅。
  两人刚跨进客堂,就听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秋儿,敲门的是什么人?”
  紫衣少女叫道:“干爹,有二位客人,来看你的。”
  “嗯。”那苍老声音轻唤一声道:“干爹很少有朋友交往,莫要是隔壁的王老爹,又来
邀我吃过饭听大鼓去吧?”
  紫衣少女道:“干爹也真是的,我来了这么多天,连隔壁主老爹还会不认识?这二位客
人,好像从前没有来过,干爹自己出来瞧瞧,就知道了。”
  “好!好!”那苍老声音接着道:“干爹就来,你请他们先坐一会。”
  其实张其泰、祝文辉早已在木椅上坐了下来。
  紫衣少女朝他们嫣然一笑道:“干爹就出来了,二位请宽坐吧!” 
  说完,翻然朝左首厢房中走去。
  祝文辉虽是初出江湖,但他最近接连遇上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是年轻貌美,身手极高,
因此对这位紫衣少女也特别留上了心。
  这一留心,果然被他发现了这位姑娘步履轻盈,足不扬尘。尤其她临去那一旋身,轻如
飞絮,分明武功不弱!
  就在他思忖之间,只见从屋后走出一个身穿蓝布短褂,札脚裤,身躯矮瘦的老头。
  此人生得脸长如驴,头顶盘着一条花白小辫,手提一根竹节旱烟管,腰背挺直,双日炯
炯有光,他才一跨进客堂,看到坐在椅上的张其泰,{看武侠不付费,请到清风阁}不觉脸
色微微一变,紧接着脚下急趋而出,惶恐的道:“是张副总座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
实在该死。” 
  说着,右手一垂,打下扦去。
  他退休已有三年,自然不知道张其泰已经升任了总巡察。
  张其泰慌忙拦住,笑道:“商老哥不可多礼,快快请起。”
  商锦堂“喳”了一声,垂手起立,一面叫道:“秋儿、秋儿,快烧茶水,咱们家来了贵
客。”
  只听紫衣少女里面应声道:“女儿已经在烧了。”
  商锦堂惶然道:“副总座莅临寒舍,小老儿家里,除了现成的茶水,连瓜子也没有。”
  张其泰笑了笑道:“商老哥不用张罗,我给你引见,这位周兄,是在下的好友。”
  商锦堂连连抱拳道:“周爷光临寒舍,真使小老儿感到蓬筚生辉。”
  说话之时,紫衣少女已经端着三盏荼走出,一起放到方桌上,才自行退去。
  商锦堂恭谨的道:“副总座、周爷请用茶。”
  张其泰道:“咱们来找商老哥,实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商老哥。”
  商锦堂陪笑道:“这请教二字,小老儿断断不敢,副总座有什么事要小老儿效劳的,只
管吩咐就是了。”
  张其泰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商老哥在九门提督衙门当了十多年差,经验丰富,
对辨认各种毒药,尤其有独到之处,因此才来向商老哥请教的。”
  商锦堂道:“副总座这话,不是折煞小老儿了,这些年,小老儿多蒙总座、张副总座的
照应,小老儿纵然不在巡捕营,但也等于在你们二位的手下做事,副总座有什么事,只管吩
咐。”
  张其泰道:“在下想请教商老哥的,是有关毒药方面的事……”
  商锦堂目光一抬,问道:“不知副总座垂询的是哪类毒药?”
  张其泰道:“是哪一类的毒药,在下就因为弄不清楚,才来找商老哥的。”
  商锦堂连应了两声是,又道:“小老儿的意思,不知副总座在哪里发现了毒药?”
  张其泰道:“在下要问的这种毒药,毒性甚烈,只要放在任何东西上面,经人手接触,
就会毒发身死,这类毒药,商老哥是不是知道?”
  商锦堂道:“据小老儿所知,只要人手接触,就会中毒身死的毒药,就有七八种之多,
常见的也有两三种,如果没有直接的物证,或者检验死者的中毒时候,凭空就很难说的出
来。”
  张其泰点点头道:“商老哥说得极是,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有一个朋友,接到一封书信,
他只拆开来看了一眼,就毒发身死,但这封书信上,却是不着一字,成了无头公案,在下是
以来向商老哥请教。”
  商锦堂一阵咳呛,沉吟道:
  “副总座可曾把那封书信带来了么?”
  紫衣少女听到商锦堂的咳声,赶紧三脚两步奔了出来,替他捶着背道:
  “干爹你又咳嗽啦,快喝口水,润润喉咙。” 
  商锦堂唉了一声道: 
  “不要紧,这是老毛病,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秋儿,你给我装一筒烟。” 
  紫衣少女道:“干爹,咳嗽还要抽烟?”
  商锦堂蔼然笑道:“抽口烟,顺顺气。” 
  紫衣少女只好替他装了一筒烟丝。
  商锦堂打着火石,吸了口烟,才缓缓的道:
  “你进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紫衣少女答应一声,俏生生的朝屋后走去。
  张其泰已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着的信笺,递了过去,说道:
  “信笺在此,老哥是否看得出这上面是什么剧毒?”
  商锦堂双手接过信笺,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双目凝注在纸上,仔细察看了
一阵,然后又取起信笺,凑近鼻尖,闻了闻,抬头道: 
  “这纸上已经没有毒粉了,但小老儿从它余留的一些气息上约略还能闻出一点来……”
  他吸了一口烟,沉吟道:“这种毒药,江湖上极少见到,叫做七……”
  忽然一阵咳呛,打断了他的话头。
  这一阵咳嗽,极为猛烈,直咳得他双目圆睁,虎的站起身来,大声叫道:“秋……
儿……”
  砰然一声,往后便倒。
  张其泰只当他咳得厉害,一时缓不过气来,这就俯下身去,正待把他扶起,瞥见商锦堂
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嘴角间已经缓缓流出一缕黑血,分明已经气绝!
  一时大为惊凛,急忙回头朝祝文辉道:“他中毒死了!”
  祝文辉心头不觉一沉,奇道:
  “他不是说信笺上已经没有毒了么?”
  张其泰脸色凝重,问道:“你看看他死状,是否和陆总座相似?”
  祝文辉看看僵死地上的商锦堂,微微摇头道:
  “有些不一样,二叔中毒之后,手脚有些牵动,他手足没有牵动,口中流出黑血,二叔
没有……”
  说话之时,瞥见商锦堂手中还握着那根旱烟筒尚未吸完,还在冒着一缕袅袅黄烟,心中
突然一动,低声道:
  “总捕头,他吸的烟中有毒。”
  张其泰办案多年,心头顿时明白,商锦堂方才猛烈的一阵咳嗽之中,所以脸有怒容,大
概那时他已经发觉烟中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才双目圆睁,虎的站起身来。
  一念及此,急忙一挥手道:
  “少镖头,咱们快去截住那个紫花布衣衫的女子。”
  人随声发,一个箭步,朝左首厢房中掠去。
  祝文辉自然也想到了,口中答应一声,飞身扑近右厢,绕到屋后,依然不见紫衣少女的
踪影,这就十分明显,这紫衣少女,必和毒害二叔有关。
  想到这点,哪肯轻易放过?双足一点,纵身跃上墙头,举目朝四周眺望。
  墙外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弄,几乎只可容得一个人通行。
  就在他眺望之时,瞥见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祝文辉虽没看的清楚,但晴天白日,太阳底下,那人纵然身形一闪,至少可以看到她身
上穿的是一件紫花布衣衫!
  准是紫衣少女!
  祝文辉这时追人要紧,那还顾得大白天,猛吸一口丹田之气,长身掠起,一个人就像一
只飞鸟,从墙头射起,一连几个起落,踏着民房,追掠过去。
  眨眼工夫,就追到转弯角上,但见那身穿紫花衣衫的人,已经放缓了脚步,低头疾走。
  (这是说她方才一定跑的很快,但为了不使人发现,现在脚步已经放缓下来,只是在低
头疾走而已)祝文辉口中冷笑一声,突然身形加速,一下从她头顶掠过,落到面前,口中沉
喝一声:
  “站住!”
  这一下,自然大出那人意外,口中惊“啊”一声,连连却步,目瞪口呆的望着祝文辉,
过了半晌,才尖声大叫起来:
  “强盗……强盗……”
  这一瞬工夫,祝文辉也看清楚了!
  这人虽然也穿着紫花衣衫,但却非紫衣少女。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脸上薄施脂粉,
只是一张脸已被吓的发黄。
  这条狭窄的小弄,转了个弯,这里已经宽敞了不少,两面对门而居的都是些贫苦人家。
  这时经那少妇一嚷,早有邻近的几户人家,冲出三四个手待扁担、木棍的大汉来,朝那
少妇奔了过去。
  祝文辉为人机警,看到认错了人,那少妇又大声叫着“强盗”,心知不妙,当下立即飞
身上屋。
  但听身后那少妇说道:
  “强盗会飞,从屋上逃走了。”
  那几个大汉不会轻身功夫,当然追不上祝文辉。
  祝文辉回到商锦堂家后院,飞身落地。
  张其泰已经要冯大海找来地保,看到祝文海回来,就含笑道:
  “少镖头可曾追上那紫衣少女?”
  祝文辉摇摇头,苦笑道:
  “没有,在下追错了人。”
  “追错了人!”
  张其泰似极为留心,问道: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祝文辉就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张其泰道:“少镖头确定她没戴面具么?”
  这下,倒把祝文辉问住了。
  他自己精擅于易容之术,经常使用面具,但是却并未注意那穿青布衣衫的少妇,是否戴
了面具?那是因为他总究是初出江湖,面皮较嫩,一下拦住在人家少妇面前,又认错了人,
心头难免发慌,何况人家还在大声叫着“强盗”!
  祝文辉脸上一红,微微摇头道:
  “这个在下倒是没有看的清楚。”
  张其泰道:“据在下推断,那少妇极可能就是紫衣少女,她时间勿促,来不及换衫,只
戴了一张面具……”
  祝文辉矍然道:“总捕头,咱们再追上去,还来得及!”
  张其泰道:
  “来不及了,据我看附近可能潜伏着他们的羽党,此时咱们追上去,也是白追的了。”
  祟文门外旧货古董买卖这一行,多少年来,一直以求古斋为个中巨孽。
  求古斋的老板裘好古,今年已经六十多了。
  他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做了一世京官,颇有积蓄,到了裘好古手里,他淡薄功名,唯一
的癖好,就是搜集古董,不出几年,把家财全变了古物。
  古物究竟不能当饭吃,眼看满屋琳琅,俱是古物,而他将要挨饿,于是穷则变,变则通,
他灵机一动,就在祟文门外开了一家古斋,做起古董生意来。
  一来他是读书人,精于赏鉴,二来是他资金雄厚,因此凡是内库堆积不下,发交祟文门
变价的东西都由他独自承包下来,等他拣剩的,才以廉价转让给同行。
  这些内府里卖出来的东西,有明代宫中旧物,也有各省进贡之物,宫中当然拣好的留下
来,较次的就进了库存,年代一久,跟着发卖出来。
  因此发卖的东西,有玉器、铜器、瓷器、衣着、用具、文房四宝、名人书画、精细雕刻,
应有尽有。
  运气好的时候,其中不乏精品,运气坏的时候,这一批全是腐蚀虫啮之物。
  但不论虫啮腐蚀,你卖出去的价格,总比收进来高,因为搜集古玩的人,大家都有一种
心理,这是大内之物,皇帝老子用过的。就因这一心理,使裘好古发了大财。二十年间,裘
好古不但已成了京里首屈一指的古董店老板,而且也是五家银号,三家绸缎庄、和两家粮食
行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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