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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钩
第十六章 夜探秘窟
绝情仙子、金笛解元究是成名多年,看到谢少安嘴唇微动,以及冰儿纵身掠起,也自警
觉,立即跟着过去。
但见冰儿早已推开了窗户,她手上茶盏,连一滴水也没溅出来。
只见窗外三丈来远,站着一个头戴毡帽,穿了一身蓝布衣衫的矮瘦老头,手中握着一个
木柝,朝冰儿陪笑道:“小老儿是派在东院贵宾区里值更的,不想惊动贵宾,小老儿真是该
死,还望姑娘恕罪。”
说罢,连连弯腰躬身。
绝情仙子看他双目细小,虽是竭力掩饰,依然隐隐可以看到眼神炯炯有光,心里不禁一
动。
冰儿道:“没有事啦,你去吧!”
矮瘦老头有意无意的瞄了金笛解元、绝情仙子两人一眼,连连躬身道:“多谢姑娘。”
转身徐徐而去。
绝情仙子关上花格子窗。
冰儿朝她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姐。”回身端着茶蛊,朝榻前走来,甜笑道:“大哥耳
朵真灵,他只是园里一名更夫,从我们这里经过。”
谢少安微微一笑道:“此人好快的身法,他明明就在窗下,你扑过去并不慢,他已经及
时警觉,退到三丈外去了。”
冰儿面露惊异,啊了一声道:“大哥为什么不早说?”
谢少安道:“他自称是东院的更夫,手上也拿着木柝,自然是赵府的更夫了,更夫难道
就不能有武功么?”
绝情仙子道:“谢兄说的也是,我看他虽是竭力掩饰,但双目神光奕奕,分明是个身怀
上乘武功的人。”
金笛解元道:“看来这赵府之中,当真卧虎藏龙!”
绝情仙子披披嘴道:“卧狗藏猴还差不多,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人一身武功,较之无肠
公子,不知要高出多少,你当真是赵府的更夫么?”
姜兆祥瞿然道:“仙子说他不是赵府的人了?”
绝情仙子道:“这个目前还不知道,我看他八成是来窥伺咱们动静的了。”说到这里,
侧过脸来,目注谢少安问道:“谢兄认为不是酒醉,那怎么会吐呢?”
谢少安道:“兄弟早在抵达赵府之前,就感到胸口有些作呕,当时只道腹中饥饿,也未
在意,后来酒菜下肚,这干呕也就消失,不想走出花厅之时,给冷风一吹,忽然间胸头作呕,
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情形又和杨继功一样。
绝情仙子柳眉微皱,心中越发觉得蹊跷,如说这是被人暗作手脚,这会是谁?
以杨继功、谢少安的功力,又怎会一无所觉?
何况自己等人,也是一直在一起,怎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着了人家的道?
冰儿晶莹如玉的脸上,绽出盈盈笑容,说道:“是了,大哥和杨大哥本来肚子已经饿了,
再喝了几杯空肚酒,自然会吐了,空着肚子喝酒,就是最容易喝醉了。”
绝情仙子微笑道:“冰儿妹子没听谢兄说,不是酒喝了才吐么?”
冰儿道:“我才不相信呢,不喝醉,怎么会吐的?那时陈康和、徐永燮两人,不是也说
没喝醉么?他们怎会打起来的?”
谢少安道:“冰儿,我真的不是喝醉,老实说,就算空肚喝酒,像我们练过内功的人,
别说这几杯酒,就是喝上一罐,也不会醉倒的。”
冰儿睁大双目说道:“那大哥是怎么了呢?”
谢少安道:“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
绝情仙子看他们两人说话时,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妾意郎情,使人好不羡慕!她攒攒柳
眉,问道:“谢兄可曾运气试过?”
谢少安笑道:“试过了,一点没有异样。”
绝情仙子道:“这就奇了。”
谢少安道:“仙子觉得哪里不对了?”
姜兆祥道:“仙子认为谢兄和大师兄都是遭人家暗算。”
谢少安笑道:“这不可能,别说咱们都在一起,要中人暗算,决不会单是杨兄和兄弟两
人,再说这一天来,根本没有人近过兄弟一丈之内,兄弟相信不至于中人暗算。”
绝情仙子早已见识过他的武功,他说的话,自然可信,但这就更教绝情仙子心头感到惊
奇!
杨继功、谢少安不是醉酒,就是被人作了手脚。
这人能在杨继功、谢少安两人一无所觉之中,在他们身上暗使手脚,这人岂非比飞天神
魔还要厉害?
正在沉思之际,蓦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声尖叫,是女子极度惊恐中所发出来的,这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听来特别尖锐。
室中几人,自然全听到了,大家立时侧耳静听,谁都没有出声。
谢少安微微抬头说道:“是一个负了重伤的女子,正在飞奔,而且还有人追逐着她。”
冰儿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谢少安笑道:“她这声尖叫,声音嘶哑,显然受了极重内伤,但此女一身轻身功夫,却
是不弱,她在这声尖声嘶叫中,至少飞掠出七八丈远,而且后面还有叱喝之声,自然是有人
追逐了。”
冰儿道:“大姐,我们出去瞧瞧。”
金笛解元道:“兄弟也去。”
绝情仙子“格”的笑道:“解元公,你给我留在这里吧,谢兄需要休息,咱们全走了,
不是没人照顾么?我们去去就来。”
她心中觉得无肠公子赵复初竭力巴结,定然不怀好意,因此也处处怀着戒心,一面回头
朝姜兆祥道:“杨兄房中,只有令师妹一个人,你快去才好。”
说完,拉着冰儿的手,朝屋外走去。
姜兆祥给绝情仙子一说,也赶忙朝对面房走去。
却说绝情仙子和冰儿两人,出了宾舍,在树影迷离,花香空蒙的花径上,走了一阵,一
无发现。不知方才那声尖叫,发自何处?偌大一座花园,自然无处找寻。
夜雾低沉,花径上,虽有各种颜色的风灯,仍然有些显得昏黄,如果没有这些风灯,只
怕绝难见到径尺以外的景物。
两人手拉着手,刚刚奔到一处花架之下,突见从一丛花树中,奔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去不过十八九岁,生得杏眼桃腮,娇美动人,只是现在却秀发披散,嘴角间血
迹殷殷,身上只穿了一件甚是单薄的亵衣,袒胸露臂,连贴身的红绫肚兜,都露了出来,赤
着双足。光是那双洁白如玉,光致粉嫩的天然美脚,就会叫急色儿看直了眼!
那女子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但当她看到绝情仙子和冰儿两人,忽然
低啊了一声,转身欲跑!
看来这女子不是疯子,记得谢少安说过,这女子受了重伤,而且有人在后面追逐之言。
又见她嘴角还有血迹,益发证实这女子果然身负重伤,有人追逐,正待上前去问清楚。
那女子忽然转身奔去,敢情她负伤之后,又经过一阵奔掠,神志已然有些不清楚了,这
一转身,脚下一绊就往地上扑倒下去。
就在她转身之际,绝情仙子和冰儿都已看到她背心衣衫上,赫然印着一个色呈青黑的掌
印。
冰儿口中嚷了一声道:“她果然负了重伤,大姐,这是什么歹毒手法伤的?”
绝情仙子骤睹那个青黑掌印,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说道:“这像是西崆峒的‘青煞
印’……”
冰儿道:“青煞印,哦,你看她还有救么?”
绝情仙子肩头一晃,人已到了那女子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把她扶着坐起,一面说道:
“冰儿妹子,你来试试,看她还会不会说话?”
冰儿道:“大姐要我怎么试法?”
绝情仙子道:“你右手掌心,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上,缓缓渡入真气,要细要缓,她
血气经你催动,也许会醒过来。”
冰儿点点头道:“那可以把她救活么?”
绝情仙子道:“她伤的极重,只怕很难好的起来,但至少可以使她暂时清醒,好问问她
身世来历。”
冰儿道:“好,我来试试。”
说着,立即伸出手去,掌心按在那女子头顶之上,然后缓缓吸了口气,十分小心的把真
气注入。
要知她自动跟随铁舟老人学的“紫气神功”,乃是道家上乘功夫,这多年来,她一直不
知自己会武。直到最近,她几次出手,无意间证实自己果然会武,而且据谢大哥说,自己学
的武功,还很高明,她才知道自己已有武功。
这时那女子经她深厚的内力,攻入体内,催动气血,苍白的脸色,逐渐泛现出轻淡血色,
神志也缓缓的清醒过来。
只见她双目乍睁,望望两人,口齿启动了半晌,才微弱的道:“是二位姑娘救我的么?”
绝情仙子自然知道,她中了“青煞印”,决难活命,这就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会
受伤的?”
那女子讲话似是十分困难,只见她口齿启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断断续续的道:
“我……是峨……嵋……门下……叫……姚翠……玲……”
绝情仙子道:“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那女子道:“我是……被他们……骗……来……的……”
她目光盯着绝情仙子,又道:“我……被……贼子玷污,还是一死……的好,只求
求……”
突然一阵喘息,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胸口,好像要说什么话一股。
绝情仙子附着她耳朵,说道:“你快静一静,有什么话,慢慢的说。”
那女子点点头,张口道:“怀里……师父……师……”
她话声模糊,已然说不清楚。
绝情仙子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经验较丰,想到她用手指着胸口,也许是怀里放着什么
东西,这一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出“怀里”二字,立即伸手朝她怀中摸去。
果然手指触到一团柔软的东西,随手取出一瞧,那是从裙上撕下来的一条白色襟绸,上
面血迹殷然,为似是字迹!心头立时明白,望着那女子问道:“你是要我把这东西,送交给
令师,是么?”
那女子睁大一双失神的眼睛,张着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她听了绝情仙子的话,勉强
点了点头。
绝情仙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冰妹,你放手吧,她不中用了。”
冰儿依言放开手掌;那女子身子一阵颤动,气绝仆倒,绝情仙子脸色凝重,缓缓站起身
来。
冰儿问道:“大姐,她这是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衣抉飘风之声,花架四周,忽然出现了四五个人影!
绝情仙子何等机警,立即把手中白绫往杯中一塞,倏地转过身去,叱道:“什么人?”
那四五个人影,此刻全已现身走出。
前面一个是五十出头的精干老者,头戴瓜皮小帽,身穿古铜色大褂,手中提着一支竹根
旱烟管。双目炯炯,一望而知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似是为首之人。
他目光一动,已然瞧到绝情仙子、佩着红缎金锈名条,乃是府中贵宾的身份,倒也不敢
怠慢,慌忙抱拳说道:“老朽见过两位姑娘。”
绝情仙子目光一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老者躬腰答道:
“老朽是赵府的护院教头。”
绝情仙子冷笑道:“你们持械围着我们,要待怎的?”
那老者连连陪笑,指指那女子,道:“姑娘误会了,老朽几人,是追赶这女子来的。”
绝情仙子道:“我正要问你们,这人是谁?”
那老者道:“她是府中一名使女,患了疯颠症,今晚乘人不备,被她逃脱出来,老朽为
了怕她闯入东园贵宾区来,惊动了贵宾,才率人一路追赶过来,还望两位姑娘原谅。”
冰儿道:“她已经死啦!”
那老者惊异的道:“她怎么死的呢?”
随着话声,走到那女子身边,俯身探了她一下鼻息,直起身子,说道:“她果然死了,
你们把她抬回去。”
其中两个汉子答应一声,抬着那女子尸体而去。
那老者目露狡黠之色,朝绝情仙子拱拱手道:“两位姑娘可曾听到她临死之前,说了些
什么吗?”
绝情仙子冷声道:“我们出来散步,就看到她躺在这里,已经死去,死了的人,还会说
话么?”
话声一落,拉着冰儿的手,说道:“妹子,咱们走。”转身朝外行去。
那老者目中阴晴不定,望着绝情仙子背影,冷冷一笑道:“这姓管的丫头,极可能听她
说了什么?”
他身边一个年轻汉子道:“师父知道她是谁么?”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她就是人称绝情仙子的管弄玉。”说到此处,忽然唔了一声,又
道:“李锡堂,你去通知徐总管一声,要他把今晚之事,转告公子才好。”
那年轻汉子躬身道:“弟子遵命。”
纵身跃起,朝前院奔去。
※※ ※※ ※※
冰儿随着绝情仙子穿行长廊,走了一阵,忍不住问道:“管大姐,你从她怀里取出来的
那方白绫,究是什么东西?”
绝情仙子低声道:“那是血书,她要我们送给她师父,定然十分重要了。”
冰儿道:“你知道她师父是谁么?”
绝情仙子道:“她自称是峨嵋门下,那准是青衣庵无缘师太的门下了。”
冰儿道:“管大姐,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绝情仙子轻笑道:“我多走了几年江湖,听的多了,自然知道的也多了。”
口中忽然“嗯”了一声,道:“不错,他准是洞里赤练贺锦舫了。”
冰儿道:“谁是洞里赤练?”
绝情仙子道:“就是方才那个自称护院救头的老儿,我看他面貌、装束,似是听人说过,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来?”
冰儿道:“他名气很大么?”
绝情仙子道:“躲在洞里的赤练蛇,你想有多阴毒?”
接着一拉冰儿纤手,低声说道:“走,咱们跟他去瞧瞧!”
冰儿道:“是暗中跟他们去么?”
绝情仙子笑道:“跟他们下去,自然是暗中尾随了。”说着,轻轻拉了一下冰儿的衣袖,
低声道:“随我来。”
身子一闪,隐入花丛。
冰儿紧随他身后,隐入花丛,两人悄悄朝原路折回,远望过去,花棚下,那老者和四个
年轻劲装汉子,都已不见。
绝情仙子双足一点,鼓起一丈五六尺高,轻巧的跃上一棵大树横干,目光四下略一流盼,
便自飘下,口中低喝一声:“咱们快走。”
匆匆朝西掠去。冰儿不知道她看到了些什么?但因绝情仙子已经飞身掠起,也就无暇多
问,只好跟着下去。
两人一路飞掠,转眼工夫,便巳奔到花径尽头,这里已有一道粉墙挡住去路,墙上本来
有一个圆洞门,可以通行,但两扇朱漆门紧闭,铁门上还锁着一把大铁锁。
敢情是这里划为贵宾区之后,才把这道门关闭的。
绝情仙子连看都没看,脚下一停,回头道:“妹子一切看我手势行事。”
冰儿点点头道:“我知道。”
绝情仙子没再多说,双肩一晃,就翻上墙头,她不是整个人跃上去的,而是跃到墙头之
际,右手一按,一个人就横了过来。
轻巧的翻上墙头,足尖点地,横卧在墙头之上,昂起头,举目一阵打量,然后伸手朝墙
下的冰儿招招手,身形上滚,翻了下去。
冰儿看她这般小心,也不敢怠慢,纵身越过围墙,飘落地面。
只见绝情仙子站在数丈外一座亭子的暗影之处,朝自己打着手势,急忙闪身奔了过去。
这座花园,似是比划为贵宾区的东园,大了不知多少!
这里的花树之间,虽然没有点缀灯火,但朦胧夜雾中,到处都是亭台楼阁,长廊缦遇;
隐隐可见。
正因为没有灯光,夜雾下,树影迷离,黑幢幢的,非到近前,无法看得清楚,也给了两
人不少方便。
绝情仙子是远远跟踪着那老者几人身后来的,但进入这座大花园之后,因心存戒意,处
处小心,这一转眼,就失去了几人的踪影。
心中暗自一急,她知道这是夜雾太浓,妨碍了视线,同时前面几人又奔行极快,自己稍
一分神,就失去了他们影子。
一时来不及跟冰儿招呼,身形急掠而起朝北追去。
这一路上,都是浓密的花林,和幽暗的楼宇,不虑被人发觉,奔行较快,不多一回,已
经追上前面的人影。
绝情仙子回头看去,只见冰儿悄无声息的跟在自己身后,心头不觉暗暗惊异,付思道:
“她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居然会一无所觉,还当她没有跟来呢!”
心中虽感惊奇,但也放宽了心。再凝目朝前看去,心头又是一惊!
原来她追是追上了,但前面五人,如今已只有两人。
那是抬着女子尸体的两个劲装汉子,老者和其余的人,都已不见,敢情是半路上分开的。
绝情仙子感到震惊的,是那老者是否发现了自己两人跟踪,故意隐了起来?还是夜色已
深,他吩咐两人把女子尸体送到某处去,自己业已回转?
这老者如果真的是洞里赤练贺锦肪的话,那么此人是邪道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今晚只怕
不好对付!心中想着,但自己两人既然跟了下来,也就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跟了下
去。
这一阵工夫,由北而西,前面两人,抬着女子尸体,已经行到了一座高大的假山前面,
正朝九曲桥上行去。
这里是十亩方塘,中间有一座水榭,可以通向假山。
绝情仙子因再过去,就是九曲桥,没有掩蔽的地方,这就朝身后冰儿暗暗打了个手势,
在转角阴暗之处,蹲下身子。
等冰儿蹲下身来,暗以“传音入密”说道:“妹子,你替我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莫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人所乘。”
冰儿点点头道: “我会留心的。”
说话之际,那两个汉子已经穿行了九曲桥,朝假山洞走了进去。
冰儿奇道:“他们不把她掩埋,抬到假山洞去作甚?难道不怕尸体腐臭?”
绝情仙乎觉得她这话甚是有理,假山洞再曲折,也只是一个假山洞,这里地势纵然偏僻,
但尸体一旦腐烂起来,臭气岂不四溢,何如立时把她埋了的好?这样足足过了约盏茶工夫,
才见那两个汉子从假山洞中钻了出来,穿过九曲桥,循着花径中走去。
绝情仙子心中暗暗计较:“这座假山,虽然筑的甚是高大,但假山山腹,最多也不过留
出一小间暖阁,不消几步就可走到,他们只是把尸体抬进去,何用盏茶工夫?”想到这里,
不由的疑窦丛生,很快站起身子,说道:“冰儿,咱们过去瞧瞧。”
冰儿道:“我们要到假山洞里去么?”
绝情仙子点点头,举步朝前走去。
两人飞快的穿过九曲桥,这里已有一片阴影,可以掩蔽
身形,绝情仙子闪到阴暗处,迅快转过身去,仔细察看了一阵。觉得身后确实没有人跟
踪,才朝冰儿打了个手势,当先低下头,往黝黑的假山洞中钻了进去。
假山洞,自然是曲折的,但两人只弯弯曲曲的在甬道中走了十来步路,就进入一条走廊。
廊外正好是假山的一个窟窿,像小月洞窗,可以看到九曲桥和莲花盛开时的一槛方塘。
走廊里面,果然是一间相当宽敞的暖阁,只是十分黝黑,伸手不见五指。
绝情仙子要冰儿站到走廊上,用身子挡住了那个月洞窗,以防灯光外泄,然后探怀取出
火熠子,轻轻晃亮。
只见这间假山山腹中的暖阁,雕梁画栋,丹碧相映,布置堂皇,中间放一张大八仙桌,
两旁是八把椅几。
显系主人宴客之所,哪有女子的尸体?
绝情仙子手中拿着火熠子,仔细一照,发现六扇屏风门后,似有一间小房,伸手一推,
两扇朱红屏风门,应手推开,里面果然另有一间狭长的小屋。
那是主人宴客时,厨子热菜的地方,除了靠壁处有两张长案,就别无他物,北首还有二
道小门,两个小窗。从窗口望去,外面是一片小小的草地,和一道荫丈高的围墙,已是假山
后面了。
小门上,还锁着一把铁锁,而且这向狭长的小屋中,积尘甚厚,显然已有很久没人过来
了。
绝情仙子略为打量了一阵,看看并无可疑之处,正待退出!
忽然目光一瞥,看到右首一条长案底下,放着一堆盘碟海碗之类的东西,这原是主人宴
客时用的,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但绝情仙子是个江湖经验极深的女子,心细如发,看到这堆东西,不觉脚下一停,弯下
腰去,举起火熠子,仔细照着瞧去。
这一瞧,果然给她瞧出破绽来了!
这一堆碗盘,放的并不整齐,有几只瓷碗,都是覆在地上,积尘甚厚,但其中一只颜色
较深的海碗,积尘虽厚,却有两个极浅的指印。
绝情仙子看的心中一动,左手伸出两个指头,朝碗上轻轻推去,手指碰上海碗,她已发
觉到这是一只铁碗,而且好像生了根一般,一动没动。
绝情仙子是何等人物,铁碗既然推不动,自然另有巧妙,她立即再放下拇指,三个指头
撮着碗底,轻轻一旋,这一旋,海碗果然顺着她手势,朝左旋转,但仍然没有移开。她朝左
旋转了几下,又朝右旋转,耳中但听“答”的一声轻响,海碗居然自动往右移开。
海碗自动移开之后,石板上露出两个比手指略粗的小孔。
绝情仙子毫不犹豫的伸出两个玉葱似的手指,朝小孔中探去。手指轻轻一勾,好像勾到
了一件什么东西似的,石板底下,登时传来“答”的一声轻响。
这自然是勾到了活动的机钮,绝情仙子迅快的把手指退出,不过眨眼之间,但见地下这
方两尺见方的石板,随着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暗门。
这时火熠子已经燃尽,火光逐渐暗了下来,绝情仙子一下闪到门口,低声叫道:“冰妹,
快进来。”
这时火熠子的火花,已极微弱,冰儿听到绝情仙子的招呼,慌忙奔了进来,火熠子已然
熄灭,黑暗之中,但见冰儿眨动两点寒星般的目光,口中咦了一声,说道:“管大姐,你找
到了地道么?”
绝情仙子从身边又摸出一支火熠子,随手晃亮,一面笑道:“冰妹,你真了不起,已经
练成‘天眼通’了。”
冰儿摇摇头道:“没有啊!‘天眼通’?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绝情仙子道:“天眼通,就是内功练到最上乘的时候,一种练目力的功夫,据说练成
‘天眼通’的人,可以透视云雾,最黑暗的地方,都能看得到东西。”
冰儿道:“管大姐知道的事情真是不少,我住在庐山的时候,早晨时常有雾,但谷外的
景物,我确是看的清清楚楚,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这叫‘天眼通’呢!”
绝情仙子真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小妹子,居然会练成“天眼通”一类的神功。但冰儿
的武功,自己亲眼目睹,确是已臻上乘境界,接着笑道:“这是妹子机缘好,得遇名师。”
冰儿望望地窟,问道:“管大姐,你怎么找到的?”
绝情仙子一手已经摘下玉箫,一手执着火熠子,缓缓踏着石圾,朝地窟中走去,一面说
道:“冰妹,你替我守在这里,我下去瞧瞧,没有我出声招呼,千万不可下来。”
冰儿道:“你一个人下去,不是很危险么?”
绝情仙子道:“但咱们出路若是被人封闭,不是更危险么?”
冰儿点点头道:“好吧,我守在这里,但大姐一定要把下面看到的事情告诉我。”
绝情仙子笑了笑道:“这个自然。”
很快从石级下去。走完石级,略向右弯,是一间宽敞的石屋,左右各有一间耳房。
火光照处,就可看出这座地道修筑得十分坚固,四壁都是用大石块砌成。
绝情仙子目光转动,略作沉吟,便向左边门户走去。她不知地底是否有人?因此走的十
分小心,玉箫横胸,功聚全身,耳目并用,丝毫不敢大意。
这几丈路,她步步为营,走到一道铁门前面,举火一瞧,铁门并未下锁,她用手轻轻推
启,里面并无半点声息,只是黑沉沉的,阴森得怕人,绝情仙子徐徐吁了一口气,一手提着
玉箫,缓步走入。
这间石室,略呈长方,极像是一间厢房,中间赫然放着一具黑漆棺木。
每一个人,看到棺木,不论你是否怕鬼,都会从心里升起一缕寒意。
何况时当深夜,身在幽暗的地窟之中,而且绝情仙子不论她平日如何心狠手辣,但她毕
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位姑娘家。
她看到这口黑漆棺木,不由自己的微微却步,正待退出,心头忽然想道:“这具棺木,
要放到地底石室中来,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心念一动,不觉站定脚步,反而朝棺木走了过去。火熠子照处,只见棺木头上,还有一
行金字,赫然写着:“显考赵公槐府林君之灵柩。”
这棺木会是好好先生的?绝情仙子看的不禁一怔!
再过三天,不是好好先生赵槐林的七十晋五寿诞?
赵府上上下下,不是正为寿诞忙碌,大大的铺张?
赣州城里,不是正有从各地赶来拜寿的贺客?
好好先生怎么会死了呢?
有钱人家——老太爷、老太太上了年纪,都有先制好寿衣寿材的习惯,莫非这棺木是好
好先生的寿材?但这也不对,如是寿材,上面就不会有“显考”的字样。
绝情仙子心中疑念未消,举步走到棺木横头,仔细察看了一阵,棺木已经盖上,不但钉
了钉,而且还用生漆没了口,由此可见,不是空棺。
难道好好先生已经死了?
人已死了,赵府何用广发寿帖替好好先生做寿?
绝情仙子愈想愈觉此事大有蹊跷,暗暗忖道:“莫非这次祝寿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她纵然江湖阅历极深,但也想不出无肠公子替他老子做寿,除了打秋风之外,还会有什
么阴谋,但赵家富甲一方,根本用不着用做寿来打秋风。
绝情仙子原是找峨嵋门下那女弟子的尸体来的,这里只有好好先生一具棺木,别无他物,
这就退了出去,依然带上了铁门,然后迅快的朝右首那间石室奔去。
右首石室,也有一道铁门,但铁门上,却锁着一把铁锁。
铁锁对绝情仙子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她只须轻轻一扭,就可把锁扭断,但她不
愿让他们知道,这间地室里有外人进来过,因此就不能破坏这把锁,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针,
细心的在锁孔中拨弄了一阵,但听“嗒”的一声,铁锁应手而启。
绝情仙子微微一笑,举手捅好银针,推门而入,铁门乍启,登时有一股强烈的硝碱气味
和另一种咸渴渴的怪味,直冲鼻子。
绝情仙子江湖上的勾当,看的多了,心头立时有了警觉:“这间石室,分明有着古怪!”
这时火熠子已经熄灭,绝情仙子取出第三个火熠子,接着又取出一块手绢,把火熠子灰
一起包起,不使地上留一点纸灰,然后一手执着火熠于,朝石室中走去。
这间石室,和左首那一间差不多大小,略呈长方,中间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直挺挺的
躺着一具尸体,赫然正是峨嵋门下的那个女弟子姚翠玲。
案上还放着许多大小不同的刀剪,桌面上血污狼籍,还沾着不少毛发和细碎的皮肉。
绝情仙子机伶的打了一个冷噤,心中暗想:“看情形,这间石室果然是剥人皮的作场
了。”
她终究是个女子,目睹这阴森黝黑的地窖之中,荧荧火光,照着这些惨无人道的工具。
此情此景,就叫人毛发悚然。
沿着长案过去,靠右首壁间,还有一道门户,却并未设门,望去黑沉沉好像还有一间石
室。
绝情仙子艺高胆大,心想:“既然到了这里,自得进去瞧瞧。”
她举着火熠子,举步走入。这间石室,比外面一间略小,靠壁处也有一张长案,壁间木
架上,放着许多药瓶,案上,也零乱的放着刀剪之类的用具。
左首壁上,还张挂着两张还未完全制成的人皮面具。
石室中弥漫着呛喉的硝味,这不用说,外面石室是专剥人皮,到里面来精工细制的了。
绝情仙子平日纵然胆大,但这回也看的从心底直冒寒气,连十个指尖,都有些凉了。她
不敢再耽下去,急急退出石室,依然锁上铁锁,拾级而上。
冰儿看到她走出,立即低声问道:“管大姐,底下是什么地方,你看到了什么吗?”
绝情仙子跨出地窟,很快把石板恢复原状,口中说道:“我们回去再说。”
冰儿望望她,口中咦了一声道:“管大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对。”
绝情仙子朝她笑了笑道: “没有什么,咱们快些走吧。”
冰儿道:“大姐,你究竟在底下看到了什么?我看你身子好像还在发颤?”
绝情仙子低声笑道:“真的没有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免得你谢大哥耽
心。”
冰儿听她提到谢大哥,口中嗯道:“是啊,我们已经出来了不少时光呢!”
两人走出屏风,绝情仙子立即熄去了手中的火熠子,然后拉上两扇屏风门,匆匆走出假
山。
穿过九曲桥,走没多远,瞥见两条人影,从花径上飞奔而来。
绝情仙子慌忙拉着冰儿,闪到墙角暗处,伏下身去。
只听前面一人说道:“方才明明看到假山上有一点火光闪动,怎么不见了呢?”
后面一人笑道:“都是你在说,我怎会没看到?”
两人身法极为矫捷,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奔出去八九丈外。
绝情仙子赶忙拉着冰儿就走。
偌大一片花园,夜色之下,到处都差不多,冰儿几乎连方向都认不清楚了,跟在绝情仙
子后面,看她走的又忙又熟,好
像回到自己家里一般!心下大奇,忍不住低低问道:“大姐,你怎么认识路的?”
绝情仙子朝她轻嘘一声,低低的道:“此处不宜出声。”
两人藉着花树暗影掩蔽,脚下加快,两条人影,有如贴地低飞。
一路上,虽也遇到两起巡夜的人,只要看他们的身法,俱非弱手,但都被绝情仙子巧妙
的避过。
翻过西首一道围墙,就是东园“贵宾区”了。
花树上五彩缤纷,到处都悬挂着风灯,就愈觉光明之可爱。
两人这回不用再躲躲闪闪的了,循着花径而行,回到宾舍。
只见金笛解元文必正一手提着一支金笛,站在院落中,凝目远眺,一脸俱是焦灼之色。
一眼看到两人,立即迎了上来,说道:“管仙子,你们到哪里去了?差不多快有半个时辰,
真急死人,再不回来,大家就要分头出去找寻了。”
绝情仙子道:“我们两个都是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还会走失?”
话声出口,又觉得金笛解元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老给他当面抢白,未免也过份了些,这
就口头道:“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作甚?”
金笛解元慌忙笑道:“兄弟怕你们出了事情,屋子里坐不住,出来看看。”
绝情仙子嗤的笑道:“我们真要出了事,你站在这里,看的见么?”
随着话声,已经跨上石阶。
金笛解元道:“管仙子,大家都在谢兄房里。”
说话之时,只见李玫奔了出来,叫道:“管大姐,你们到哪里去了?走的时候,也不通
知小妹一声。”
绝情仙子一把拉住她纤手,笑道:“我们又不是出去玩?你在屋里照顾杨兄,怎好走
开?”
忽然想到此时夜色已深,自己等人都未睡觉,这般大声说话,岂不把两个丫头都吵醒了?
她们也许是无肠公子赵复初留在这里的眼线,如果她们知道了自己和冰儿今晚的行动,
就会引起赵府的警觉,这不成了打草惊蛇?心中想着,上面低低问道:“你们都没睡,两个
丫头呢?”
李玫咭笑道:“文大哥怕她们发觉,早就点了她们睡穴。”
绝情仙子点点头道:“文解元在江湖上,总算也混出道了。”
金笛解元随在她们身后,笑道:“管仙子夸奖了。”
姜兆祥听到绝情仙子的声音,也从东首房中跑了出来,笑道:“两位姑娘去了这许多工
夫,本来咱们早就要分头找寻去了,还是谢兄说的,管仙子江湖经验丰富,绝不会出什么漏
子,你们果然回来了。”
绝情仙子心里知道,谢少安说的含蓄,以冰儿的武功修为,和自己在一起,自然不会出
什么漏子的了。
她看到李玫和姜兆祥都是从谢少安房中跑出来的,不觉问道:“杨兄好些了么?”
姜兆祥道:“兄弟点了大师兄睡穴,让他睡了。”
绝情仙子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到谢兄房里去,我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回头看了姜兆祥,说道:“此事十分隐秘,姜兄弟,你最好留在院中,替我们担任警戒。”
姜兆样听她说的郑重,心知决非等闲,当下应道:“兄弟遵命。”
金笛解元问道:“兄弟呢?”
绝情仙子道:“你也算得老江湖了,这件事,还要你参加意见,自然也得参与机密了。”
金笛解元道:“兄弟不胜荣幸之至。”
姜兆样在他们说话之时,回身退出。
几人进入东厢,只见谢少安盘膝坐在榻上,听到众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来。
冰儿飞快的奔了过去,问道:“大哥,你好些了么?”
谢少安微微一笑道:“不好也不坏,方才我调息运功之时,依稀觉得胸腹之间,好像有
一团东西,蠕蠕涌动,我已运气把它逼住了。”
冰儿道:“那一定是大哥吃坏了东西。”
绝情仙子却是心中一动,暗道:“他这情形,倒像是中了苗人的蛊。”
但这话她却并未说出口来。
谢少安目光一抬,含笑问道:“你们去了这多时光,是否遇上了什么人?”
冰儿道:“我们看到了那负伤的女子,她已经死了,后来我们又在大花园的假山底下,
发现了一处地窖,管大姐下去看了,她说事情重大,要我们到屋子里来再说。”
谢少安道:“管仙子见多识广,她说事情重大,那一定是一件大事了。”
绝情仙子格的笑道:“谢兄过奖了。”
金笛解元道:“大家请坐下来再说。”
冰儿在谢少安身旁坐下。
金笛解元、绝情仙子、李玫三人各自端过椅子,围着榻前坐下。
李玫催道:“管大姐,现在可以说了。”
绝情仙子首先把两人在花棚下遇姚翠玲,身中“青煞印”,昏死地上,如何由冰儿度入
真气,才知她是峨嵋门下。如何从她怀中取出一方血书白绢,恳托转交她师父,详细说着,
一面伸手入怀,取出那方血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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