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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甲·秋水寒


第四十六章



  他这一举动十分奇特,所有的人忍不住都仰首朝窟顶看去。窟顶其实什么也没有,当然
更没有耗子了。
  白骨神君喝道:“贾老二,你还没有回老夫的话!”
  贾老二双手一摊,愁眉苦脸的道:“回神君,这是莫须有的事儿,叫小老儿怎么说呢?
这样好不?
  小老儿心里确实有些秘密,但这里不能说,你老能不能让小老儿和三位庄主单独谈谈,
再来跟你老报告,如果对小老儿不信任的话,可以把敝庄徐少庄主留在这里当人质,这样你
老总可以相信了吧?”
  白骨神君哼道:
  “也好,元规,你们带他出去,好好问问。”
  贾老二回头朝徐少华道:“少庄主,只好委屈你暂时留在这里了。”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白少庄主,也要委屈你留在这里,陪陪咱们少
庄主可好?”
  白少游忙道:“爹,孩儿也留在这里,陪徐兄好了。”
  白元规点头道:“这样也好。”
  一面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先把此人押下去,要他们好生看管。”
  白元亮答应一声,立即要两名剑士把瘦高汉子押了下去。
  白元规恭敬的朝白骨神君行了一个礼,说道:“孩儿那就告退。”
  回头朝贾老二道:
  “贾总管请!”
  “是,是!贾老二耸着肩道:“现在小老儿变成阶下囚了,大庄主先请,让二庄主、三
庄主押着小老儿走就是了。”
  于是由白元规走在前面,贾老二跟在他身后,白元辉、白元浩走在最后,一起退出白骨
神君静室。
  来至前面起居室(仍是在大石窟之中)白元亮也跟着走入。
  白元规一抬手道:“大家先坐下来。”
  贾老二目光四顾,问道:“大庄主,这里……”
  白元规颔首道:“没有问题。”
  接着抬头道:“元亮,你把前后石门一起关上了。”
  白元亮依言把前后两道石门一起关上。
  白元规道:“贾总管,你有什么秘密,现在可以说了。”
  “咳,这件事情可闹大了!”贾老二耸耸肩,双手合十,吟了句“阿弥陀佛”,才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但小老儿正好和我佛如来的意见相左,什么事,知道了就非说
不可!”
  白元规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白元辉却忍不住问道:“贾总管,到底是什么事呢?”
  “嘻嘻!”贾老二道:“你们认为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依然没有说话。
  贾老二两颗豆眼转动了下,续道:
  “你们都看到方才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大家听他说得有些奇怪,谁也没有多问,希望他快点说出下文来。
  贾老二又道:“就是因为小老儿想起他今晚和小老儿说的一句话,引发了小老儿的疑
窦,也终于获得了证实……”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
  “四位一定心里有一问题,那瘦高汉子怎么会说小老儿是他总管?
  神君也以小老儿事先知道三位庄主中毒,事先布置埋伏,才擒住了瘦高汉子,小老儿若
不是他们同党,怎么会未卜先知?现在小老儿可以告诉四位,小老儿是他们总管,可一点也
不假……”
  白元规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心中也暗暗“哦”了一声。
  贾老二接道:“但其实小老儿却并非他们总管。”
  白元规看他两句话,前后完全相反,也忍不住问道:“贾总管此话怎说?”
  “嘻嘻,这话就得从头说起……”贾老二拖长语气,伸伸脖子,续道:
  “云龙山庄去年毁于大火,大家总知道了,云龙山庄接着又重建了起来,这可不是少庄
主重建的,而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隐身幕后,给少庄主建起来的……”
  “这人也就是此次阴谋计算白骨门的人,对不?”白元规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大家听小老儿说下去咯!”贾老二接着就把自己等人当时并不知道云龙山庄已经重建
好了,直到回转徐州,才看到庄院一新。
  接着说出自己被人在酒中做了手脚,回转卧室,床板下沉,自己被直摔到地底二十丈
下。
  从此就有人假冒了自己,这人就是他们的总管……
  白元规口中“嗅”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嘻嘻!”贾老二耸耸肩道:“二三十丈高,就算烂醉如泥,也跌不死小老儿,
就这样,小老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中又取代了他们总管,真贾老二却一直扮演了假贾老
二。”
  “贾总管这一手高明得很!”白元规一拍巴掌,接着问道:“后来呢?”
  “这就言归正传了!”
  贾老二就把蓝如凤和柳飞絮两人失踪,后来在自己房中发现飞鸽传书,要自己告诉徐少
华,拿秋水寒易人,并怂恿徐少华远来白骨门索取秋水寒。
  白元规道:
  “这么说贾总管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那个假冒小老儿的人服毒死了,小老儿又去问谁?”贾老二道:
  “但这回咱们可以逮到一个比总管地位还高的人,一定可以问得出来。”
  “哦!”白元规想起方才贾老二说过两句话:“你们认为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
的?”
  “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这就问道:“方才贾总管曾提到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有人授意的,这人又是谁呢?是
不是飞琼?”
  “非也、非也。”贾老二哈了一声,反问道:
  “那瘦高小子嚷着要见什么人。”
  白元规道:“他当时曾说要见神君。”
  贾老二耸耸肩道:“那不就对了?”
  白元规脸色不觉一怔,说道:“会是神君授意他说的?”
  “白大庄主完全说对了!”贾老二道:“所以小老儿说这件事闹大了!”
  白元规怵然道:“神君受人胁迫?”
  “非也、非也。”贾老二道:
  “胁迫那倒不是。”
  白元规正容道:“此事关系重大,贾总管,你应该说得明白一点!”
  “是、是!”贾老二道:“事情是这样,方才小老儿也站在下首,和瘦高汉子相距不
远,忽然感到身侧有一缕极微细的内劲吹过。
  那种极微细的内劲,像是有人以传音入密在说话,小老儿先前还以为是飞琼那丫头在作
怪,后来看她嘴皮一动没动……”
  白元规听得暗暗点头,这贾老二果非寻常人物,连人家以传音入密的风声,他都听得
到,可见他内功何等精纯了!
  贾老二续道:“大庄主一定知道,要是施展传音入密,连嘴皮都不用动,那种功力,岂
是一个黄毛丫头所能办得到?
  因此小老儿就循着这微细风声来处看去,果见神君唇上白髯微微颤动,小老儿心中不禁
大惑不解,神君何以会帮着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但再一想,也就有些明白过
来。”
  白元浩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贾老二忽然得意一笑,说道:
  “那瘦高小子三更时分找到小老儿房里,他曾和小老儿说过两句话。
  那时他还以为小老儿是他们总管,他是传达上面的命令,要小老儿务必把秋水寒弄到
手,第二是向小老儿请示,可有什么交代?
  小老儿问他:‘事情怎样了?’
  他说:‘回总管,咱们已经很顺利的运出去了。’
  白元规道:“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贾老二道:“小老儿既是他们总管,就不便多问,心想待回逮住了再问不迟,因此就没
有问他……”
  他咽了口口水,续道:“但小老儿心里在嘀咕,这回他们劳师动众,而且又指示小老儿
怂恿少庄主赶来白骨门,等于双管齐下。
  由此可见这运出去的东西,一定十二万分重要了,只不知会是什么东西?直到看到神君
以传音入密教那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小老儿才恍然大悟!”
  白元规道:“贾总管认为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贾老二忽然压低声音,郑重的道:“人。”
  “人?”白元规身躯一震,急急问道:“会是什么人呢?”
  贾老二望着他笑了笑道:“就是大庄主心里想到的这个人。”
  白元规心里确实想到了一个人,闻言神色剧变,说道:“你有……”
  “有、有,白大庄主先别激动!”贾老二好像和他打着哑谜,一面摇着手,截断了他的
话头,又道:
  “白大庄主不是问小老儿可有证据?小老儿当时也有些怀疑不定,所以……嘻嘻,小老
儿才指着窟顶要大庄主看大耗子?”
  白元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怎么不想想?”贾老二道:“小老儿一指,往上看的人,自然不止是你大庄主
一个,试想经常在外边跑的人,脖子不会用布包起来,总会被风吹日晒,晒得较黑。但一个
养尊处优的人,平日里很少出门,脖子也一定白嫩得多,这一抬头,不就可以看到他的脖子
了?嘻嘻,这就是孟老夫子说的人焉瘦哉?”
  “你能确定?”白元规激动的道:“他……真是易了容?”
  “易容小道,小老儿也会。”贾老二晃着脑袋,得意的道:
  “其实小老儿只要瞧上一眼,就看得出来,再经查证之后,那是百分之百错不了的!”
  白元规虎的站起身道:“好,咱们走!”
  白元辉跟着站起,问道:
  “大哥,你和贾总管说了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规满脸怒容,说道:
  “神君他老人家可能已被人运出去了!”
  白元辉神情一震,问道:“贾总管是说现在的神君是有人假冒的?这事……大哥……咱
们没有确切证据,可不能乱来!”
  白元规道:
  “此人学神君的口吻,十分相似,但后音有些不对,愚兄早已感到怀疑,只是不好说出
口来,方才经贾总管这一说,愚兄已可确定他是假冒之人了。”
  白元浩道:“他们把神君运出去,这可能吗?”
  白元亮道:
  “属下倒有一个计较在此,大庄主不妨先试探试探那瘦高小子的口气再说。”
  白元规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你说说看?”
  白元亮跨上一步,低低的说了一阵。
  白元规点头道:“很好,咱们就这么办。”
  不多一回,白元规兄弟三人都已隐入了屏后。
  起居室中只余下贾老二一个人。
  他如今可不再是贾老二,经过易容之后,早已变成白发、白眉、白髯的老人,活脱脱的
白骨神君白灵君,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
  这时前面的一扇石门启处,白元亮率同两名白衣剑士押着瘦高汉子走入。
  白元亮喝道:
  “神君要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那就死定了!”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元亮,你们出去,把门带上了。”
  白元亮躬身应“是”,立即率同两名白衣剑士退了出去,石门也随着关上。
  白骨神君哼道:“你真糊涂,怎么会被他们截住的?”
  瘦高汉子道:
  “兄弟只当他是总管,后来才知这者贼已经不是总管了。”
  “坏就坏在这里!”白骨神君攒着两道白眉,问道:“你去找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他问兄弟事情怎样了?兄弟说咱们已经顺利运出去了……”
  白骨神君一拍太师椅靠手,说道:“糟了,这么说,他已经知道咱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人
了?”
  瘦高汉子道:“兄弟并没说出运出去的是什么人,大概他还不大清楚。”
  白骨神君轻轻吁了口气,哼道:“你若是泄漏了口风……”
  “不会的,兄弟没有说……”瘦高汉子悚然道:
  “这个……你只管放心……”
  白骨神君道:“那你还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
  “那是三姑娘吩咐的,要兄弟传话,命他务必把秋水寒弄到手。”
  白骨神君又道:
  “你被他们逮到之后,可曾说出你的身份来?”
  “没有。”瘦高汉子道:“兄弟一句也没说。”
  “一句也没说!”白骨神君忽然站起来,阴笑道:“那么他们怎会知道你……”
  他右手化爪,缓缓朝瘦高汉子前额抓来!
  瘦高汉子一急,不觉冷声喝道:
  “谷风,住手,你要做什么,想杀我灭口?你也不去问问三姑娘,我跟神君多少年
了……”
  白骨神君嘿然道。
  “老夫要杀你,是因为你已经泄漏了咱们的机密,你就是回去,神君也不会饶你
的……”
  他的手已按到瘦高汉子顶门之上。
  瘦高汉子目射厉色,切齿道:
  “姓谷的,你就是杀了我,也当不上管事的,你敢擅作主张?”
  白骨神君忽然放开手,笑道:
  “也好,让我去问问三姑娘再说,哦,三姑娘是谁呢?”
  瘦高汉子突然警觉的望着白骨神君道:“你……”
  “嘻嘻!”白骨神君忽然耸耸肩笑道:“老夫当然是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风了。”
  一指点了瘦高汉子的穴道。
  屏后三人立时闪了出来。
  白元规道:
  “神君果然是姓谷的假冒的,但你怎么不多问他几句呢?”
  白骨神君伸手朝头脸上一抓,一把就把白发白须抓了下来,一面笑道:“时间大长了,
再说,也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就会露出马脚,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一面又朝脸上摸了一把,抹去易容药物。
  白元规道:“他口中的神君,不知又是什么人?”
  贾老二笑道:
  “武林中称神君的人不多,这并不是当务之急,咱们先去抓大耗子要紧,哦,还有!
  这小子口中的三姑娘,大概就是飞琼了,小老儿先前还当她只是一只小耗子,但看来她
还是耗子精呢!”
  说话之时,白元浩已打开石门,要白元亮依然把瘦高汉子押了出去。
  白元辉道:“大哥,咱们进去要如何下手呢?”
  白元规沉吟了下,说道:
  “由愚兄对付姓谷的,这四个丫头,看来全是他们的人了,由你和三弟两人出手,把她
们拿下。”
  元亮率四大剑士守在外面,以防另有羽党,贾总管和徐少庄主只要替咱们守住门口,不
让他们逃跑就好。”
  这是白骨门的事,他自然不想假手他人。
  贾老二点着头道:
  “小老儿会暗中通知少庄主的。”
  白元规道:“好,咱们可以进去了。”
  贾老二道:
  “慢点,咱们进去,可仍由大庄主领先,二庄主、三庄主押着小老儿,这样可以先安安
他的心,等咱们准备好了,才不致被耗子乱钻乱咬。”
  白元规因神君被人劫待,心头忿怒之极,早已迫不及待,回头朝白元亮吩咐道:“你可
率领四大剑手守住神宫门外,不论外面的人要冲进去或者里面的人冲出来,都给我格杀勿
论。”
  白元亮应了声“是”。
  白元规话声一落,立即大步朝屏后走去,屏后是一道石门,他脚下不停,伸手一推,两
扇石门自开,当先朝甬道行去。
  其余的人,也随着走去。
  白元亮率同四大剑士走在最后,一直到了白石栏杆,才一挥手,命四人站到阶下,自己
也在拱门口站定下来。
  只有白元规一路急行,登上石级,穿行一排紫藤花架,直向神君静室的石窟中推扉而
入。
  他身后是贾老二,双手下垂,显然被点了穴道,再后则是白元辉和白元浩,像是押着贾
老二而行。
  石窟中,白骨神君闭目坐在榻上,似在入定,飞琼等四名使女自然不敢擅离,依旧伺立
如故。
  在石榻右侧下首,放了两把椅子,徐少华和白少游就静静的坐在椅上,神君面前,他们
当然不敢低声交谈。
  现在看到白元规和贾老二等人走了进来,两人慌忙站起身来。
  白骨神君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元规,贾老二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心头怒极,但他脸上丝毫不露,还故作恭敬之状,急步趋了上去,一直走到黄玉
石榻前面。
  白元辉、白元浩押着贾老二一左一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和白元规只保持数尺距
离。
  这一来,白元辉在左,白元浩在右,正好和站在左右两旁的使女伸手可及。
  贾老二经过徐少华面前时,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上面的白骨神君已是假冒之人,还有四个丫头,可能也是对方的人。
  待会一旦动上了手,少庄主和白少游务必守住洞口,不可让他们跑了,你先得知会白少
游一声。”
  他虽以“传音入密”说话,但嘴皮丝毫没动,是以没人注意。
  白元规直到此时,才拱拱手道:
  “回神君,贾老二已经完全招供了。”
  白骨神君眼神不定,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道:“他只是假扮贾老二来的,其实并非贾老二。”
  白骨神君诧异的道:“会有这等事?”
  白元规冷笑一声,沉声道:
  “进了白骨神宫,就算他易容术再高明,也未必能够瞒得了人。”
  白骨神君问道:“他说他是谁呢?”
  白元规炯炯目光逼视着白骨神君,一个字一个字的沉着脸道:“他叫谷风,山谷的谷,
大风的风,不知神君可曾听说过没有?”
  白骨神君微一怔神,接着嘿然笑道:“一个普通江湖人物,为父如何会听人说过?”他
居然连神色都没有变。
  但这“为父”二字听到白元规的耳中,却是十分刺耳,心头不觉大怒,突然身形微侧,
大喝道:
  “谷风,现在你形迹已经败露,在白骨神宫中还想再装下去吗?好好从实招来,犹可饶
你一命,否则只怕想要全尸都办不到呢!”
  这下声色俱厉,明的是对着贾老二说的,实则无异向白骨神君摊牌了!
  “小老儿不是已经招供了吗?”贾老二尖声叫了起来,说道:“小老儿叫做谷风,是易
容来的,小老儿的上面,还有一个人,小老儿全听她的……”
  白元规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白骨剑,厉声喝道:“你同党叫什么名字?”
  贾老二偷偷的望了飞琼一眼,说道:“她叫三姑娘。”
  白骨神君坐在上面,居然面露微笑,一手捻须看着两人,好像看他们演“双簧”一般,
毫不在意!
  白元规哼道:“这叫三姑娘的贱婢,人在哪里?”
  飞琼忽然冷声道:“不用说了。”
  白元辉喝道:“放肆,神君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飞琼一手掠掠鬓发,冷然一笑,目光朝白元规掠来,嘴角微披,说道:
  “你们既然全已知道,那就不用再演戏了,对不?”
  白元规哼道:“你就是三姑娘了?”
  “嘻嘻!”贾老二转脸尖笑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不错!”飞琼道:“我就是三姑娘,请问白大庄主,要待怎样?”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好了,好了,现在没小老儿的事了!”
  随着话声,就退到徐少华的身边。
  白元规沉哼道:“很好,姓谷的,你把易容药物给我洗掉。”
  不洗掉易容药物,总是白骨神君的面貌,他不好出手。
  白骨神君不觉呵呵一笑,点头道:“可以。”
  果然缓缓举起手来,从他下巴底下缓慢的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了。
  面具揭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已是一个三角浓眉,皮肤粗黑的中年人,嘴角间挂着一
丝冷笑,神色居然极为据傲,好像有恃无恐一般!
  白元规强压着怒火,沉声道:“你就是谷风?”
  谷风淡淡一笑道:“这还用问吗?”
  白元辉目光一扫飞琼等四人,喝道:“你们四个都是他的同党下?”
  飞琼冷声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白元辉怒声道:“贱婢,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倔强!”
  飞琼脸色一沉,冷冷的道:
  “白元辉,现在咱们身份既已暴露,就不再是白骨神宫的使女,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免伤和气。”
  白元辉真想不到一个丫头敢对他如此说话,不觉怒喝一声:“你……”
  白元规左手微抬,说道:
  “二弟,愚兄有话问他们。”
  一面目注谷风,问道:
  “神君呢?”
  谷风微笑道:“大庄主但请放心,白骨神君很好。”
  白元规道:
  “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谷风仰头想了想,才含笑道:“大概也快到了。”
  白元规嗔目道:“是你们把神君劫走了?”
  谷风道:“是敝主人久仰白骨神君英名,请去一晤的。”
  白元规道:“好,你且说说你们主人是谁,现在哪里?”
  谷风道:“这个抱歉得很,敝主人没有交代,在下不敢奉告。”
  白元规怒哼一声道:“姓谷的,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谷风阴沉一笑道:“在下奉命而来,还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哈哈!”白元规怒笑一声道:
  “你知道就好,今晚你们不说说清楚,能够走得了吗?”
  谷风也大笑道:“在下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他又把面具朝脸上戴好,接着道:
  “在下是奉命到白骨神宫做人质来的,白骨神君一天没有回来,在下就一天不走。”
  他再次戴上人皮面具,自然还要继续假扮白骨神君了。
  白元规怒喝一声:“匹夫,你把面具拿下来。”
  谷风缓缓的道:
  “大庄主原谅,在下奉命假扮白骨神君来的,情非得已!”
  白元规长剑一指,哼道:
  “你再不揭下来,我就劈了你。”
  谷风微笑道:
  “在敝主人没把白骨神君送回来之前,在下安全得很,大庄主还不至于杀了在下吧?”
  白骨神君在他们手中,投鼠忌器,当然没有人敢杀他了。
  贾老二尖着声音道:“大庄主就是杀了他,神君也安全得很!”
  他这话也没错,谷风的身份,如何能和白骨神君相提并论?就是杀了他,对方也不会动
白骨神君一根汗毛的。
  白元规喝道:“你把面具取下来。”
  谷风无可奈何的道:“好,好,大庄主既然要在下取下来,在下取下来就是了。”
  说着果然又从脸上揭下面皮,摺好了收入怀中。
  白元规道:“好,姓谷的,你们要我动手,还是自愿受缚?”
  谷风看了他一眼,徐徐的道:
  “白大庄主可是要和兄弟动手吗?”
  自元规沉哼道:
  “你还不下来受缚?”
  谷风道:“在下不用下来,也不想和大庄主动手。”
  白元规还没开口!
  飞琼已经接口道:“大庄主若是想动手的话由我奉陪如何?”
  她居然敢向白大庄主挑战!
  白元规听得不觉一怔!
  白元辉就站在左首,他原本就是负责监视左首两个使女(飞琼、飞卫)的,闻言喝道:
“好个贱婢,你给我下来!”
  飞琼脸色一寒,冷然道:“白元辉,你一再出言无状,本姑娘已经一再隐忍,你以为本
姑娘怕了你吗?”
  身形一侧,倏然间像一朵白云,轻捷无比的欺了过来,左手舒展,纤纤五指垂直翻起,
似拂似拍,朝前拂来。
  白元辉不防她说动手就动手,居然抢先出手朝自己攻来,心头又气又怒,暴喝一声:
“贱婢找死!”
  挥手一掌急拍而出!
  这一掌含怒出手,练的又是“白骨掌”,寂无掌风,但阴寒之气极盛。纵然没被击中,
只要被阴风扫中,同样也会承受不起,可说十分厉害。
  怎知一掌拍出,飞琼人影己沓,只觉疾风飒然,快要袭上肩头。
  白元辉对敌经验老到,心头一惊,急忙沉肩疾转,右手带转,斜拍出去。
  哪知掌势才发,飞琼身形一晃,又像轻烟般消失,一缕疾风,已从左边袭来。
  白元辉两掌落空,心头既怒又惊,心知对方身法怪异,自己若非功力较深,听风辨位,
几乎非被她击中不可!
  一念及此,双手立即化掌为爪,五指勾曲,身形突然加快,刹那之间,身若旋风,爪势
纵横交织,记记朝着飞琼影子抓去!
  飞琼身法轻如飞絮,忽东忽西,人影飘忽,双手更是柔若无骨,依然似拍似拂,上下挥
动!
  两人这一以快打快,但见两条白影,盘旋交锗,进退不过丈许方圆,却令人无法看得清
敌我人影!
  片刻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二三十招!
  白元辉不但丝毫没有进展,反而时有被逼之感,心头自然越打越是怒不可遏!以堂堂二
庄主的身份,竟然连一个丫头都久战不下,是可忍,孰可不忍?
  双手接连拍出两掌,把飞琼逼退了一步,自己也迅疾后退一步,右手抬处,呛然剑鸣!
长剑已经出鞘,剑尖轻震,指着飞琼喝道:
  “贱婢,你再不束手就缚,我就叫你贱血剑下!
  飞琼看他长剑出鞘,不觉疾退一步,身形轻旋,从她白色曳地长裙间抽出一柄两尺长的
银色短剑,撇撇嘴,冷峻的道:
  “白元辉,你在剑上有多少功夫,只管使来。”
  白元辉被一个丫头直呼姓名,哪还忍耐得住,沉喝一声:“好,那就看我劈了你!”
  人随声上,唰的一剑,迎面劈了过去。
  剑虽以刺为主,但他这一剑在盛怒中劈出,却如同开山巨斧,豁然有声,一道匹练般的
精光,激射而出,声势极壮,足见他剑上功力,有如何深厚了!
  飞琼看他剑势锐不可当,身形一个轻旋,就从白元辉对面转到了他右侧,右手轻送,一
支雪亮的银剑已悄无声息的刺到。
  白元辉大喝一声,长剑一转,改直劈为横截,猛向飞琼拦腰扫去,三尺长剑,化作了寻
丈光芒,剑势不仅凌厉,抑且沉猛已极!
  这一招原是承接上一招的势道而来,可说合并了两招的力道,而且剑光横亘寻丈,横扫
了大半个圈子。
  飞琼纵然武功再高,也不易躲闪得开,躲闪不开,就非封架不可,以飞琼的功力,这一
招能封架得开吗?
  大家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但怎知飞琼根本没有封解,只是轻轻一闪,就翩然闪出,已经闪到这道剑光相反的方
向,(白元辉的左首)短剑疾划,刺向肋下。
  这一记几乎没有人看得清她是如何闪出去的?
  白元辉接连两剑都被她轻易闪开,心头更怒,大喝一声,剑光倏转,人随剑转,右手连
连挥动,长剑漾起一片密集的剑影,朝飞琼像急风暴雨般攻出!
  这一轮急攻,发挥了“白骨剑法”的精妙杀着,剑尖锋镐密集如雨,别说躲闪,就是封
架也不知道从何封起?
  飞琼果然不再躲闪,她玉腕连点,手中一支短剑,同样以快打快,点中有拨,拨中有
挑,场中登时响起一串清澈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她不但丝毫没被逼退,居然还和白元辉打成平手!
  不,白元规业已看出她这轮硬打硬接,几乎把二弟的攻势一招接一招的破去。
  这一情形,和先前自元辉跟史琬动手,如出一辙,对方所使剑法,也和史琬使的一般无
二!
  “白骨剑法”,威镇江湖数十年,如今竟然有这许多人练成了专破“白骨剑法”的剑
法,白骨门今后还能在江湖立足?
  哦!徐少华的“义弟”史琬,原是一个女子,莫非和飞琼她们有什么渊源不成?
  想到这里,忍不住举目朝贾老二投去!
  贾老二站在徐少华身边,只是耸着肩膀,裂嘴笑了笑。
  这不过是白元规目光转动的一瞬间事,突听白元辉哈哈一笑,剑光一震,已经点了飞琼
右臂“臂儒穴”。
  飞琼右臂一麻,短剑脱手,当一声落到地上。
  白元辉得理不饶人,迅即跨上一步,左手闪电点了她两处大穴。
  这一下变起仓猝,谷风和其他三个使女眼看飞琼展开剑法,把白元辉的“白骨剑法”一
路破了下去,可说已经占了上风。
  做梦也想不到会在突然之间,剑势一滞,被白元辉乘机得手,自然有凑手不及之感!
  等到发现飞琼被制,谷风一下从石床上站起,飞卫、飞霞、飞虹三人也及时闪身抢出,
总是迟了半步!
  白元规长剑横胸,一下截住了谷风,嗔目喝道:“匹夫,你上前一步,白某就劈了
你!”
  贾老二早在白元辉剑尖点上飞琼“臂儒穴”的同时,已经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
  “白少庄主快上去,帮你两个叔叔截住那三个丫头。”
  白少游哪还待慢,一下掣剑在手,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正好截着抢出来的飞虹,白元浩
也呼的一掌,逼住飞霞。
  白元辉堪堪点了飞琼两处穴道,飞卫已经欺了过来,他迅即飞起一腿,把飞琼一个人扫
了出去。
  回头朝白元亮喝道:“元亮快来拿人。”
  右手长剑一招,“秋水横舟”,把飞卫逼退了一步。
  站在石室门首的白元亮听到喝声,立即带着一名剑士走入,把飞琼押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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