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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剑
第十二章 开山大典
岳小龙、凌杏仙堪堪坐下,只见一名青衫汉子缓缓走了进来,双拳一抱,大声说道:
“诸位来宾,兄弟夏缘楷,忝为玲珑仙馆总管,本日大会,预定已时开始,诸位用毕早餐,
请勿随意走动,大家到前厅集合,由兄弟陪同诸位入场。”
说完,又拱了拱手,施施然朝外走去。
突然,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夏总管且慢!”
夏总管闻声停步,目光朝全厅转动,找不出说话的是谁,不觉抱抱拳道:“方才叫住兄
弟的,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那娇滴滴的声音嗤的笑道:“夏总管两眼只会往上看,我坐在下首,你哪里看得到?”
这说话的正是那个身穿花衫,浓香四溢的何嘉嘉!
夏总管转过身去,但觉一股甜香,直钻鼻孔,两眼一直,连连陪笑道:“是、是、姑娘
叫住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何嘉嘉娇笑道:“没有什么,我想问问夏总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夏总管搔搔头颈,咽了口口水,说道:“这时候还是卯时,唔,快该辰时了。”
何嘉嘉道:“就是咯,这时候还只有卯时,大会要到已时才开,干嘛咱们要这样早
去?”
夏总管听的一呆,呐呐道:“这个……这个……兄弟也弄不清楚,这是上面规定的,叫
兄弟陪同诸位早些入场。”
岳小龙瞧的暗暗好笑,心想:“这样一个颟顶无能的家伙,也好当什么总管?”
何嘉嘉道:“这一个时辰,咱们坐在会场里,多无聊?总管既然作不了主,咱们只有按
照规定准时入场了。”
夏总管傻笑道:“是、是、大家都该按照规定,准时入场才好,兄弟就在前厅恭候诸位
了。”
话声一落,大步走了出去。
大家匆匆吃毕早餐,朝前厅走去,这情形和前天初来时一样,阶前放了一张横案,众人
必须鱼贯从案前经过。
案后站立一名青衣使女,面前摊开着一本名册,从她面前经过的人,经她核对名册,每
人发给一条上面写好了某派某某的湖色绸质名签。绸签上面,还缀着一朵红色纸花,大家领
到绸签,随手就别到衣襟上。
夏总管早已背负双手,站在厅上,直等大家依次领了绸签,进入大厅,才拱拱手道:
“诸位现在就可以进会场去了,兄弟替大家领路。”
说完,领先朝挹秀馆外走去。
岳小龙、凌杏仙跟着大家步出挹秀馆大门,循右首一条小径,鱼贯穿出花林,行约半
里,前面一片草坪上,矗立着一座建筑宏伟的高大屋宇。
大门前面高扎彩牌,装点得堂皇庄严!
岳小龙心中暗暗忖道:“这座屋宇,大概就是自己昨天在假山上看到的那一幢了!”
夏总管领着大家,越过草坪,行到门口,只见石阶前面,蹲着两只高大石狮,左右各站
八名黄衣佩刀汉子,有如泥塑木雕一般,静立不动。
正中彩牌上红绸金字,写着,“铜沙岛开山大典”七个大字。
大门敞开,远望进去,但觉里面是一座宫殿式的大厅。画栋雕梁,极为深广。
刚到门口,就有两名黄衣大汉行了过来,朝夏总管衣襟上望了一眼,原来夏总管襟上也
早已别了一条青绸名签,上有“青衣堂总管夏缘楷”字样。
夏总管回身道:“诸位请随兄弟进去。”一行人跟在他身后,从两名大汉中间,鱼贯跨
上石阶。
那两名黄衣大汉目光炯炯,一霎不霎瞧着每人衣襟上的名签,直等大家登上石阶,才回
身退下。
岳小龙心中暗道:“他们戒备如此周密,那是防范有人混进会场去了。”
大门里面,又是一个大天井,从大门进去,地上铺着一条红绒地毯,直达大厅,厅上放
满了一排排木椅。
这时已有几十个人坐在后排,但却肃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夏总管走到厅前,忽然停步,转身道:“诸位进入会场,请把面纱取下,从现在起,不
需再戴面纱了,好,诸位就请随我进去。”
大家依着夏总管指示,取下蒙面黑纱,鱼贯入场。夏总管把众人领到右首后排,才拱拱
手道:“这三排椅子,就是诸位的坐位了,请各按自己的号码入座,兄弟另有事去,恕不招
待。”
说完,拱拱手,正待退出!
只听有人叫道:“夏总管。”
这娇滴滴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又是何嘉嘉了,但因此刻大家都除下了面纱,许多人都想
瞧瞧她花容,闻声不禁的回头过去。
不瞧犹罢,这一瞧,每个男人的眼睛,都瞧直了,原来她竟然是一个笑靥如化,明眸如
星的绝色少女!
眼前三十几个人中,就有十来位姑娘,十八的姑娘,个个部像一朵花儿,难道没有一个
人比得上她?
不,美的固然有,但就缺少何嘉嘉的那股子媚劲。会瞧得男人透不过气来!
夏总管被她叫的一怔,好像有人牵着他鼻子一般,笔直走到何嘉嘉面前,拱拱手陪笑
道:“站……姑娘还有什么事?”
何嘉嘉眼珠一转,道:“夏总管,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请教。”
夏总管咽着口水,连声道:“不敢,不敢,姑娘请说。”
何嘉嘉道:“我们今天参与这场盛典,不知算是什么身份?”
夏总管道:“大会前,诸位自然都是来宾身份……”
何嘉嘉问道:“大会后呢?难道就不是来宾了?”
夏总管道:“这个……这个……自……自然也是。”
何嘉嘉道:“既然我们都是来宾身份……”口气一顿,右腕轻举,她染着凤仙花汁的纤
纤玉指,义尖又翘,在夏总管面前徐徐晃过,指了指大厅,续道:“借大一座大厅,足可容
纳得下几百个人,咱们的坐位,怎么排别后排角落上来了?”
这话不错,大家都是师长没来。代表着某一门派来的,偌大一座大厅,却把自己等人排
到了盲首最后的三排上来、
夏总管敢情昨晚没睡好觉,张口打了个呵欠,他赶忙以手掩口,一面笑道:“这是上面
排好的位次,兄弟也不清楚。”
何嘉嘉看他打呵欠,不觉盈盈一笑,道:“这么说来,倒是错怪你了。”
夏总管连应了两声“是”,陪笑道:“正是如此。”
话声出口,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夏缘楷,你以后要听代吩咐,不得
违拗。知道么?”
夏总管举同瞧去,只觉何嘉嘉一双亮晶的眼睛,有如喷着魔火一般。瞧上一眼,就会使
人蚀骨销魂!
就在此时,只听那极细的占音又道:“你如果听到了,再说一句正是如此。”
夏总管心头一阵迷糊,口中说道:“正是如此。”
何嘉嘉娇笑道:“那么夏总管就请便吧!”
夏总管抱抱拳道:“兄弟少陪。”
急匆匆退了出去。
正当大家回头朝何嘉喜望去的时候,岳小龙当然也不会例外,但他在目光一瞥之间,忽
然身如触电,几乎惊“咦”出声!
凌杏仙站在他身边,发觉龙哥哥也如醉如痴,不禁披披嘴,低声道:“大哥,咱们快坐
下来吧!”
说着当先在椅上坐下。
岳小龙定了定神,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但在俯身坐下之际,凑着凌杏仙耳朵,低低
说道:“妹子,你要装出很自然的回过头去,瞧瞧何嘉嘉边上,坐着的两人是谁,但切莫露
出形迹来。”
凌杏仙披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爱看就看,我可管不着。”
岳小龙压低声音道:“妹子,你别多心,我叫你看的,是一件怪事。”
凌杏仙道:“这有什么奇怪……”
她口中说着,忍不住回头瞧去!
只见何嘉嘉边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唇
红齿白,甚是英俊,女的也是十七八岁。面貌娟秀。胸前垂着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
“这两个人不就是龙哥哥和自己么?这是什么人假扮来的呢?”
凌杏仙直瞧得目瞪口呆,大感凛骇,急忙回过头来,低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一回
事?”
岳小龙道:“只怕又是黑氅老前辈……”
话声未落,只见杨宏勋、姚玉琴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杨宏勋爽朗的笑道:“纪兄也来了,两位可是随同纪前辈来的么?”
岳小龙连忙起身答道:“家父没来,只是兄弟和舍妹两人,杨兄两位,大概是随尊师来
的了?”
杨宏勋笑道:“彼此彼此,家师命兄弟和姚师妹代表他老人家,前来参与盛会。”
凌杏仙也和姚玉琴拉着手,低低的说了起来。
这时厅外又有人进场来了!
杨宏勋忙道:“姚师妹,咱们快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说完,匆匆带着姚玉琴回座。
从厅外鱼贯入场的是三十名黄衣劲装大汉,由一名身穿黄色长衫的人领先,分成两行,
在大厅左首两排椅子上坐下。
黄衣汉子后面,又是三十名青衣劲装大汉,也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人领头,岳小龙认
出那是金总管。
接着是三十名灰衣大汉和三十名黑衣大汉,也各有领头的人率领,进入大厅之后,每队
分成两行,鱼贯在左首空椅上坐下。
岳小龙心中暗想道:“这四队穿着不同颜色劲装的大汉,显然是铜沙岛主的手下了!”
思忖之间,又有一行锦袍佩剑少年,缓步朝厅上走来。
岳小龙一眼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少岛主齐少宸!但再一细看,齐少宸身后,一
共还有九名锦袍佩剑少年,这九个人无论从面貌、身材、服饰、神态上瞧去,莫不和齐少宸
生得一模一样!
凌杏仙看的大奇,忍不住低声叫道:“大哥,他们……”
岳小龙忙道:“妹子,莫要作声。”
这十名锦袍佩剑少年身后,紧随着是十名长发披肩,身穿鹅黄衣裙的佩剑少女,款款行
来,莲步细碎,目不斜视。
岳小龙对她们的面貌,也并不陌生,那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瑶鼻,樱唇,和那春
花似的鹅蛋脸,那不是在泰山碧霞宫见过的罗菊影么?但这十名少女,也是生的一般无二,
认不出那一个是罗菊影来!
岳小龙心中暗道:“天下决不可能有十个面貌相同的人,敢情是他们全戴着人皮面
具!”
锦袍少年和黄衣少女,不用说,是铜沙岛主的门下无疑,他她走到大厅右首,在岳小龙
等“来宾”的前面空椅上,依次坐下。
现在大厅上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最前面还留着一横排空椅。
大厅上首,是一张围着大红绣金桌披的长案,案后是两把高背锦披椅子,大概是铜沙岛
主的坐位了!
远望过去,使人有高高在上之感。
长案左右,各有两把紫檀锦披圈椅,圈椅前面各有一张紫檀茶几,再下来。左右两边还
放着四把紫檀交椅。只是位子稍偏。
当然有资格坐到上面上的人,定是武林中具有极高声望地位的人了!
大厅上虽然坐满了人。但大家都是正襟危坐,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只有从挹秀馆来的三十几位“来宾”,坐在右首最后面,大家还在窃窃私语,有的在互
相询问对方来历,有的在探询着这场大会,究竟什么性质?
尤其每个人心头,部有些愤愤不平,试想自己这些人,都是代表江湖上某一门派,或代
表某一位极享盛誉的人物。纵然师长没有亲来,也总是参与大会的“来宾”,那能这般瞧不
起人,把坐位排在铜沙岛门下弟子后面?
这时,又有人进场了!
前面领路的是夏总管,他满脸堆笑,不住的躬身肃客。
在他身后,第一个是相貌狰狞身材高大的恶鬼车敖。
第二个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僧,是少林智通大师。
第三个青袍负剑的道人是武当天鹤子。
第四个方中蓝衫,腰悬长剑的是点苍追风雁葛飞白。
另外还有三个,也都是五旬开外的人,岳小龙虽然并不认识,但心知他们能和智通大
师、天鹤子等人走在一起,自然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
夏总管把一行人领到最前面的一排椅子上落坐,然后躬身告退。
此时,又有四个人分由厅旁两侧门而入,那是铜沙岛的四大堂主。
第一个黄衣驼背老人,是黄衣堂公孙堂上。
第二个青袍黑髯的是青衣堂向堂上。
第三个白衣佩剑,白脸无须的,是白衣堂年堂主。
第四个黑袍椎髻,面目冷森的道人,是黑衣堂班堂主。
四大堂主缓步行到上首,在左右两边四把交椅上坐下,但他们却是正襟危坐,状汲严
肃。
厅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细乐,厅外同时响起悠扬的钟声!
大厅门口又出现了夏总管,他右手高举过陨,手上拿一个大红帖子,红帖正中写着一个
金色“请”字,神色显得特别恭谨,脚下急步踏着正中间一条红绒地毯,连趋带走,朝厅上
走来。
他身后是四名云髻高耸的宫装少女,手执上佛,莲步细碎,缓缓而行。
四名宫装少女后面,出现了三个老人,左边是夭山扫雪翁,右边是洞庭异叟,中间一个
生得又矮又胖,像一个肉团的,正是奕仙乐天民。
两老神色凝重,乐天民却一、脸嘻笑,一颗头下住的向大厅两旁,东转西望。
夏总管把三位贵宾,引到上首,便悄然退下。
四名宫装少女同时朝两则让开,一弯躬下身去,轻启樱唇,齐声说道:“请大会贵宾升
座。”
奕仙乐夭民嘻嘻一笑,朝两老抬抬手道:“请啊,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客气了。”
说完,大步朝上走去,在左边下首一把锦披紫檀圈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扫雪翁和洞
庭异叟略为谦让,也走到右边两把锦披圈椅上落坐。
四名宫装少女立即向厅后退去,各自托着一个玉盘走出,送上白玉茗碗,放到几上,然
后躬身而退。
岳小龙心中暗想:“乐老人家坐到左边下首椅上,那么他上首空着的一个坐位,自然是
留给玲珑仙馆中间房间那人的了,此人到这时候还不来,难道睡了两天,还没睡醒么?”
思忖之间,只听厅后又传出一阵悠扬细乐,厅外也适时鸣起炮来!
方才退去的四名宫装少女,手持玉拂,缓步从厅后走出,分站两侧。
这情形显然是铜沙岛主出场了!
厅上所有的人,心情不禁地感到一阵紧张。
随着悠扬细乐,从厅后缓步走出一个头挽道舍,身穿大红道袍的矮小道人。只见他生的
长眉凤目,脸色红润,胸飘五络长须,又黑又亮,别看他身材矮小,望去当真是苍松古月,
道貌俨然!
岳小龙不禁瞧的一呆,暗暗忖道:“自己总以为铜沙岛主是一个邪魔外道,谁知他竟然
一派出尘仙风,看去分明是一位世外高人!”
铜沙岛主才一出场,大厅上所有坐着的人,全都肃然起立,只有奕仙乐天民和扫雪翁,
洞庭异叟三人,仍然安坐如故。
在铜沙岛主身后,随着走出一个脸型清瘦的宫装中年妇人,一眼望去,她脸上似乎隐泛
一层青气,显得有些冷峻之感:
岳小龙随众起立,骤睹宫装妇人,心头猛然一震,几乎惊骇欲绝:站在他身边的凌杏仙
也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那宫装妇人,无论面貌、身材、神态,竟然无一不酷似他失踪的母亲!
岳小龙力持镇定,心中暗暗忖道:“她那晚在自己家中假冒母亲,还可以说是另有企
图,但今天在大会上,她仍然是这付面貌,那就是说他真和母亲生得十分相似了!天底下,
难道真有这等相像的人么?莫非她和母亲……”
他想到自从自己懂事时起,虽然一直和母亲相处在一起,但母亲从没和自己提起过父亲
的事,当然更没有一句说起她老人家自己的事。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世,看来虽然十分单纯,但其中却似乎复杂,单凭自己一个人的
想像,只怕很难找得出头绪来!想到这里,一时但觉心头沉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木然站
立。
铜沙岛主面含微笑,点头为礼,说道:“大家快请坐下。”
话声不高,但清朗有如凤鸣,整座大厅上的人,无不清晰入耳,如同和自己说话一般!
大家依言坐下,铜沙岛主转身朝奕仙乐天民拱拱手,笑道:“乐兄二十年不见,丰采如
昔,仙驾远来,兄弟正好在闭关期内,未能亲迎,招待不周之处,幸勿介意才好。”
乐天民缩着头嘻嘻一笑,道:“好说,好说,老汉真没白来,光是这三天吃的酒菜,我
就有二十年没有这样大嚼了。老汉真是羡慕你岛主,穿的绸,吃的油,逍遥自在,好比神
仙、老虎、狗……”
铜沙岛主又朝扫雪翁、洞庭异叟拱拱手道:“二老惠然光临,自然已同意屈就最高护法
了,兄弟这里谢了。”
乐天民诧异的道:“原来你们两只老蜗牛,当上了最高护法,老汉失敬的很。”
扫雪翁、洞庭异叟苦笑了笑,没有作声。
铜沙岛主又朝坐在前面一排的恶鬼车敖、智通大师、天鹤子等人拱手道:“诸位光临敝
岛,参与大会,兄弟深感荣幸。”
恶鬼车敖等人纷纷答礼,连说不敢。
这时坐在左首紫檀椅上的黄衣驼背老人倏然起立,他这一站起,大厅左首三十名黄衣大
汉也同时站了起来,只听黄衣老人面朝铜沙岛主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公孙寿率黄衣堂下
武士,参见教主,夫人。”
接着青袍黑髯的向堂主也率同三十名青衣大汉相继起立,躬身道“属下向遇春率青衣堂
下武士,参见教主,夫人!”
白衣堂主率同三十名白衣大汉起立躬身道:“属下年秉文率白衣堂下武士,参见教主、
夫人。”
黑衣堂主和三十名黑衣大汉起立躬道:“属下班远率黑衣堂下武士,参见教主、夫
人。”
坐在第一排的智通大师、天鹤子等人,心中暗暗一震,各自付道:“他手下四名堂主,
竟然全是一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魔头!”
铜沙岛主和宫装妇人点头答礼,一面抬了抬手道:“大家请坐。”
四大堂主和一干手下,相继坐下,接着大厅右首十名锦袍少年,和十名黄衣少女也同时
起立,躬身道:“朱衣门下弟子叩见师父、师母。”
厅上来宾听的暗哦一声:“四大堂主,都是以衣服颜色,作为堂的名称,他门下弟子,
自称朱衣门下,敢情铜沙岛主是以朱衣教主自居了。”
铜沙岛主含笑道:“你们都坐下来。”
锦袍少年和黄衣少女相继坐下。
铜沙岛主回头问道:“九大门派,有哪几位应邀未来的么?”
黑衣堂主班远起身答道:“九大门派中,仅八卦门欧阳盘石,崂山谢无量,既未亲身出
席,亦未派门下弟子前来。”
铜沙岛主面含微笑,徐徐说道:“很好,八卦门和崂山派的事,等大会之后,就由班堂
主全权处理好了。”
班远躬身道:“属下敬遵法愉。”
与会群雄自然听的出铜沙岛主的口气,他虽然面含微笑,说来平静,但却隐藏杀机,大
会之后,似有拿八卦门、崂山派开刀之意!
铜沙岛主两道电光似的眼神,朝厅上左右顾盼了一下,徐徐说道:“大会可以开始
了。”
话声方落,但听金鼓齐鸣,乐声悠扬!
铜沙岛主随着乐声,缓缓站起,走到长案前面,卓然而立,直等金鼓三通,乐声倏住,
才含笑说道:“今天,三月十一,原是先师的诞辰,兄弟选择今天作为铜沙岛开山大典,正
是希望咱们这一门派,继承先师,在江湖上发扬光大之意……”
大厅上所有铜沙岛的人,立时鼓起了如雷掌声,坐在第一排的来宾,也只好随声附和,
鼓起掌来。
铜沙岛主等掌声一落,接着含笑道:“铜沙岛不是名门大派,也不是宗教帮会,但咱们
却是正正式式的门户,因为咱们也要正式昭告天下,铜沙岛正式开山了。今后咱们在江湖
上,要和各大门派,各帮各会,和平相处,共同维护江湖正义,今日在场的诸位,不是各派
彦硕,也是江湖上成名多时的人士,今后务必请多多关照……”
大厅上又报以一阵掌声,显然这阵掌声,比方才人数要多!
那是因为铜沙岛主口气谦虚,而且揭案出铜沙岛和江湖各派和平相处,共同维护江湖正
义的口号,大家自然鼓起掌来。
铜沙岛主续道:“今天铜沙岛的开山大典,兄弟门下二十名男女弟子,也将在今日艺满
下山,行道江湖,因此,兄弟有两件事,要当着大家,作一试验……”
与会群雄不知他要当大家试验什么:是以谁也没有作声,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那知铜沙岛主说到这里,忽然目注远处,拱拱手含笑道:“原来是慕容老哥驾到,兄弟
失迎之至。”
大家都是面朝厅上而坐,听他这一说,不禁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青衫的中
年文士,施施然从厅外走来。这人脸色苍白,嘴上留着几根苍苍鼠髭,一副落拓模样;但听
铜沙岛主的口气,似是对他十分客气。
坐在第一排的恶鬼车敖、智通大师等人,全都面露诧异,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只有岳小龙、凌杏仙曾在镇江酒楼上见过他,那天他吃了酒菜,硬要挂账,还是岳小龙
替他会的账。
中年文士背负双手,昂首阔步走到厅上,理也没理铜沙岛主,迳自大模大样的朝奕仙乐
天民上首那把锦披圈椅上坐了下来。
伸手从几上取过白玉茗碗,喝了一口,举步之间,大有目空四海之概!
岳小龙不觉暗暗哦了一声,心中想道:“原来住在玲珑仙馆中间房的,就是他了!”
铜沙岛主脸含微笑,说道:“古人说的好,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这两句话,是说
出人性的弱点,咱们江湖上人,也同样有两个弱点,就是男子怕死,女子怕羞,因此,凡是
我铜沙岛门下,必须打破这两大弱点。”他口气一顿,目光朝十名锦袍少年望去,间道:
“你们怕不怕死?”
十名锦袍少年一齐站起答道:“不怕。”
铜沙岛主点头道:“很好。”
左手一抬,两名宫装少女托银盘,俏生生朝锦袍少年走了过去。
铜沙岛主道:“盘中是十柄锋利匕首,你们每人取上一柄,听我吩咐。”
十名锦袍少年依言从盘中取起一柄匕首。
铜沙岛主面色突转严肃,说道:“尔等既然都不怕死,可用手上匕首,尽力向自己胸口
刺上一刀,给大家瞧瞧。”
他此言一出,听的与会群雄,个个心生凛骇,暗道:“看他们手上匕首,闪闪生光,显
系百练精钢所铸,锋利无比,何况胸口又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纵然练成气功,但由自己动
手,尽力刺上一刀,决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十名锦袍少年答应一声,果然举起明晃晃的匕首,毫不思索,猛力
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大厅上所有的目光,这一刹那,全都集在十个锦袍少年身上,可以看的出他们果然视死
如归,这尽力一刺,谁也没有半点怯意。但奇事也随着发生,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到胸膛之
上,竟如刺在铁石上一般,往边上滑去,连衣服都没有划破分毫!
匕首确实锋利无比,那是谁都看的出来,丝毫没假!
刺的人尽力一扎,那也是谁都看的出来,确也没有半点虚假!
那么铜沙岛门下,当真练成了刀剑不入?
所有的人,不禁全都瞧得耸然动容,连十名锦袍少年手持匕首,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惊疑
之色!
铜沙岛主哈哈一笑,道:“很好,你们果然谁都没有丝毫犹豫,这一点,已可证明铜沙
岛门下,确是不怕死了。”
这时那两名宫装少女又手托银盘走了过去,十名锦袍少年各自把匕首放回盘中。
铜沙岛主含笑问道:“你们可是奇怪匕首何以刺不进去么?”
十名锦袍少年齐声道:“弟子愚鲁,确实想不出其中道理?”
铜沙岛主手符长须,微笑道:“你们是朱衣教门下的锦衣弟子,昨晚为师不是各赐一袭
锦袍么?这袭锦袍,除了几柄罕世名剑。江湖上的普通刀剑,只怕谁也无法伤得了你们,哈
哈,朱衣门下,若是有人伤得了你们,那就不成其为朱衣门下了”
十名锦袍少年一齐拜了下去,同声道:“师傅洪恩,弟子没齿难忘。”
铜沙岛主一摆手道:“你们起来。”一面回过头去,朝十名黄衣少女问道:“你们怕不
怕羞?”
十名黄衣少女酥胸一挺,齐声答道:“不怕。”
铜沙岛主点头道:“很好,你们都站出来。”
十名黄衫少女答应一声,鱼贯从坐位上走出,分作两排,站到长案前面。
铜沙岛主又道:“转过身去,面向大家。”
十名黄衣少女依言转过身子,面向大家而立。
与会群雄眼看十名黄衣少女面向大家站立厅上,心中各自暗暗纳罕:“不知这魔头又要
耍什么花样了?”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之际,只听铜沙岛主呵呵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怕羞,为师也要试
你们一试,好,现在你们当着大家,把身上衣裙一齐脱去。”
这话出之于师傅之口,要叫女弟子当众脱下衣裙,简直是荒乎其唐的举动,但十名黄衣
少女却奉命唯谨,果然毫不犹豫,纤纤王手动作敏疾,很快的宽衣解带,解着衣扣。但当然
也有不少人睁大眼睛、等着一饱眼福的。
右首后排来宾席上的女孩子们,都粉脸飞红,别过头去。
凌杏仙低低碎了一口,心中骂道:“真是旁门左道,不识羞耻。”
就在此时,但见铜沙岛主突然大袖一挥,从他袖中飞出一蓬黑色烟雾,朝十名黄衣少女
当头罩落。
那黑色烟雾,很快的向四外弥漫,转眼之间,正在宽衣解带的十名少女,顿失所在!
大家眼前,只剩了一团霏霏朦朦的烟雾!
不!烟雾虽浓,依稀可辨人影,那是隐绰绰的人影!
不少人睁大眼睛,咽着口水,恨不得透视个清楚,但任你目力最强,也只是隐绰绰的,
有如雾中看花。
这样延续了约有盏茶光景,只听铜沙岛主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突然大袖一挥,这一挥,
那团霏霏朦朦的灰色浓雾,登时渐渐缩小,化作了一缕轻烟,很快朝他袖中飞入。
十名黄衣少女已经穿好衣裙,婷婷玉立,站在面前。
铜沙岛主露了这一手,直瞧的与会群雄个个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他这一蓬能发能收的
浓雾,到底是武功?是法术?还是障眼法儿?
铜沙岛主含笑道:“很好,你们有此大无畏的精神,才是我朱衣门下女弟子,好,你们
可以退下去了。”
十名黄衣少女躬身一礼,鱼贯退下。
铜沙岛主目光一抬,拱手说道:“小徒们两项试验,有污嘉宾尊目,也许座上有不少同
道,觉得兄弟此举,不脱旁门左道习气。这一点,兄弟惟有一笑置之,早在二十年前,就有
人骂过兄弟,是一身邪气的畅道,好在兄弟创立铜沙岛朱衣门,也不想以名门正派自
居……”
他这一公然承认邪派,听的少林智通大师、武当天鹤子等九大门派中人,无不暗暗皱
眉。
铜沙岛主音调微沉,接着说道:“只是铜沙岛创立伊始,兄弟自渐浅薄,门下弟子,学
艺不精,今日这场大会,可说群雄毕集,与会来宾,都是武林彦硕,兄弟想趁此机会,让小
徒们练上几手,以娱嘉宾,还望诸位前进,多加指点。”
说完,略微点了点头。
只见从厅右前排坐位上,站起一名锦袍少年和一名黄衣少女,缓步走到前面,朝来宾躬
身一礼。然后各自霍地后退了一步,相对卓立,从身边掣出长剑。
与会群雄方才已听到铜沙岛说过,知道他们这是双打练剑,大家谁不想瞧瞧铜沙岛的武
功路数?百十道目光,全注到了两人身上,大厅上登时静得坠针可闻!
锦袍少年左手单掌当胸,右手长剑直竖在外,剑尖斜向前倾,双目仰视剑尖,一脸凝重
之色,口中说了声:“请。”
他这一亮开门户,瞧的坐在第一排上的少林智通大师脸色为之一变!
原来锦袍少年亮开的门户,赫然是少林“达摩剑法”的起手式“一心念佛”!
少林寺的僧人很少用剑,但“达摩剑法”,却列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那是因为这套剑
法,威力极强,乃是佛门降魔法藏之一,因此寺中严格规定,只有当上长老的人,才有资格
修练。
智通大师骤见铜沙岛门下竟然使出了“达摩剑法”的起手式,怎不心头大震?但再一寻
思:“也许只有他们的起手式,“和‘达摩剑法,差相近似而已!”
心中想着,再看黄衣少女则是右手剑贴时底,左手剑诀齐眉,目含娇笑,说道:“二师
兄只管发招好了。”
锦袍少年道:“愚兄有悟。”
右手一振,长剑嗡然有声,在头顶上划起一片潋滟清光,光影轮转如幢,缓缓朝前推
去!
智通大师瞧的不胜骇异,暗道:“佛法无边,他使的真会是达摩剑法?唉!即此一剑,
剑势之盛,剑法之纯,就是自己也不过如此!”
再看黄衣少女就在此时,剑诀微挥,身形霍地洒开,一个急旋,三环相连,身法飘逸,
步履轻灵,有如行云流水,但她剑尖直指对方,既不出手封解,也不出手抢攻,只是对准着
锦袍少年推出来的旋转光幢移动。
智通大师心中暗觉好笑,付道:“达摩剑法中这招‘佛法无边’,紧接起手式‘一心念
佛’,但却是全套剑法中的总枢,变化繁复,可通任何一招,岂是你仗着轻灵身法,所能破
解……”
黄衣少女身法美妙,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对方,看似守势,实则含蓄不尽,绵绵无绝!
锦袍少年这招“佛法无边”,尽管变化极多,可通任何一招,但被黄衣少女的剑尖紧紧
盯住,只要稍微一动,对方剑尖,即可乘隙而入,先发制人。
智通大师心头升起一阵恐惶,暗道:“黄衣女郎这一招,剑势未出,已把‘佛法无边’
的变化悉数封死了,若要换招,势非后退不可,这样一来,本门这招‘佛法无边’,岂不是
不攻自破了么?”
锦袍少年推出剑势,被黄衣少女紧紧盯住,无法变招,果然只好抽身后退。剑招一变,
二次挺剑进步,振腕一抡,剑尖划空,幻出一片清光,朝黄衣少女洒去!
智通大师暗叫道:“潮泛南海……”
心念方动,陡见黄衣少女同样挺剑而上,右腕挥舞之间,手中长剑幻出五六道剑光,分
袭而出!
这真是快逾闪电,锦袍少年一片清光堪堪洒出,黄衣少女的五六道剑光,倏然不见,化
成了一缕银练,劲急如矢,朝一片清光中穿射而入!
智通大师瞧的大惊,他想到了一个道理:“潮泛南海,是一记剑光分洒的招法,但剑光
洒开了,攻敌正面,威势虽然凌厉,但力道终究分散。对方连出六剑,使你无法确定他从那
一剑着力,但他却在此时,剑影一敛,集中一点攻击,以点攻面,这招‘潮泛南海’,又焉
得不破?”
他越想越是心惊,但觉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两人剑式,一剑快过一剑。锦袍少年一路施展,一剑在手,剑气千道,使的宝相庄严,
威势极盛,黄衣少女剑走奇门,一路见招破招,更是奇幻莫测!
智通大师愈看愈觉胆战心惊,试想达摩剑法,乃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居然在铜抄岛的
门人手中使出,居然被铜沙岛的门人一路尽破,这简直不可思议之事!
他坐在椅上,一个人有如泥塑木雕,脸如上色,直等两人演练完毕,收住剑势,一躬而
退。
大厅上响起了如雷掌声,才把这位少林高僧惊醒过来,口中不住的念着:“阿弥陀
佛。”
两人才一退下,接着又有一名锦袍少年和一名黄衣少女起身走了上去,他们同样朝来宾
鞠了个躬,然后后退一步,对面站定,抽出长剑。
锦袍少年抬目道:“师妹准备好了?”
黄衣少女躬身道:“三师兄请赐招吧。”
锦袍少年左手一捏剑诀,右手长剑划了个圆圈,缓缓推出,倏然攻去!他这一剑看似有
气无力,毫无劲道,但使的正是武当派名闻天下的“两仪剑法”!
少林“达摩剑法”,很少有人施展,知道的人不多,武当派剑术闻名于世,“两仪剑
法”也无人不知。
锦袍少年一出手便使出“两仪剑法”的“太极初动”,立时引起与会群雄的注意。
只见锦袍少年剑光打圈,一剑连接一剑,去势飘忽,如风吹柳丝,悠悠攻到。黄衣少女
使的剑法,和先前那个黄衣少女却是相端相反。
前面的黄衣少女一趟剑法,使的如流水行云,轻灵奇诡,如今这个黄衣少女却是十分拙
笨。不,瞧她身形,虽似笨拙,但笨拙之中,却含蕴不尽,每一招式,如果仔细观察,就会
发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一趟比剑,两人使的都并不太快,大家瞧的更是清晰。一个一路施展,一个一路破
解,直把大家瞧的精神贯注,息为之屏!
直等锦袍少年把一套“两仪剑法”演完,也就是被黄衣少女破的一败涂地,两人才双双
收剑,一躬而退。
武当天鹤子仰着低喧一声道号,说道:“无量寿佛,看来咱们武当派应该封山了。”
接下来又有两名铜沙岛的男女门人,相继登场,他们这次使的是青城“三十六破”,本
来青城剑法,专门讲求破解对方兵刃,但这回也被人家破的一招不留。
再接下来是峨眉“乱披风剑法”,华山“大自剑法”,“终南剑法”,“点苍剑法”,
“崂山剑法”,“八卦刀法”。
半天工夫,九大门派名震武林的剑法,全在铜沙岛门人的手下破解无遗。
铜沙岛主呵呵一笑,说道:“小徒们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哂,还望诸位来宾,多多指
教。”
说完,连连拱手,状极谦虚。
大厅上响起了如雷掌声,但九大门派的人却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作声不得。
最使岳小龙感到惊奇的,是他们破解华山“大白剑法”的招式,竟和黑氅老前辈借给自
己的那册“太白剑法”上所载的破法,完全相同,如说这是铜沙岛的独门武功,黑氅老前辈
手里如何也有破解华山的剑法?
大会至此,似是已近尾声!
应邀与会之人,全都心情沉重,测不透铜沙岛主此举,究是炫耀武功,抑是另有用意,
大家心头都有一种预感,铜沙岛的开山大会,对今后武林,实是莫大威胁,九大门派在
江湖上已失去了制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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