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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破天骄


第 六 章 黑衣魔女



  龙在田大声道:“你放开他们,让他们走,兄弟就答应你们的条件。” 
  卓一绝道:“不错,卓某也答应了。” 
  “放他们三个,哈哈哈哈!” 
  玄通老道道:“二位这话已经迟了,放了他们,何异纵虎归山?喂,小子,你再不弃剑,
老道可没有这大的耐心……” 
  他双手五指突然又加了几分力道。 
  田中玉“啊”了一声,双脚几乎软了下去。 
  沈若华粉脸涨得由红发紫,额上已经隐隐可见汗光,但她却咬住牙根,连哼设哼一声,
一双盈盈秋波,只是望着凌干青,似是在催他快走。 
  凌干青和沈若华本是毫无半分情感可言,但眼见她此时只是催自己快走的表情,心中已
是不忍,再加田中玉乃是女儿之身,若留下她不顾而去,在道义上更是说不过去。 
  心念这一转,抖手把紫艾剑“当”的一声,掷到地上,说道:“好,在下愿意受缚,你
先放开他们。” 
  玄通老道呵呵一笑道:“你小子还算有义气!” 
  双手手一松,田中玉、沈若华一个踉跄,跌倒地上,原来他在松手之时,已经用内力把
两人震昏过去,然后拍拍双手,朝凌干青走了过来,笑道:“老道保证不伤你们分毫,但你
小子必须由老道闭住你三处经络,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凌干青昂然而立,微哂道:“在下既然束手成擒,任由你点几处穴道了。” 
  玄通老道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少年人,你这脾气,倒是颇合老道胃口,你愿不愿意
拜我老道为师?” 
  凌干青道:“在下只答应你受缚,投师之事,在下已有师父,不用谈了。” 
  “哈哈!”玄通老道大笑道:“你只要拜老道为师,我保你在江湖上出人头地,不过老
道看你个性很倔,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再回答我。” 
  凌干青道:“在下绝不考虑。” 
  “好,好!”玄通老道挥手点了他三处经穴,转身又在田中玉、沈若华两人身上各击了
一掌,两人同时霍然睁开眼来,沈若华含情脉脉的望了凌干青一眼,目中似有幽感怨之色。
  田中玉叫道:“大哥,你怎么不走呢?” 
  玄通老道笑道:“你大哥为了你们才甘愿受缚,其实,嘿嘿,老道不妨告诉你们,仙女
庙何异龙潭虎穴,就凭他这点能耐,老道袖手不管,谅他也未必能冲得出我这座院子,奸了,
你们先下去,老道还要和掌中双杰好好谈谈。” 
  说到这里,举手拍了两掌,喝道:“翠丫头,你带他们回去吧!” 
  门外陆小翠答应了一声,俏生生的走了进来,朝三个招招手道:“喂,你们随我来吧!”
  凌干青朝两人苦笑道:“兄弟、沈姑娘,咱们走。” 
  三人随着陆小翠身后,走出观主静室,仍由原路回转地室。 
  跨下石级,陆小翠走在前面,回过头来埋怨道:“凌公子,我早就叮嘱过你,大师伯脾
气不好,要你多忍耐些,你和大师伯动手,那不是鸡蛋碰石头注定非败不可……” 
  沈若华冷哼道:“他不过练了金钟罩,刀剑不入,我看不出他比我们高明多少?” 
  陆小翠也哼道:“我又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你高明,就不会被大师伯擒住了。”
  沈若华冷喝道:“小丫头,你敢小觑我?” 
  陆小翠气道:“小觑你,哼,要不是看你和凌公子是一道的,我就给你一个嘴巴,看你
还敢倔强不?” 
  沈若华怒声道:“小丫头,你来打打看?” 
  陆小翠道:“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凌干青连忙劝道:“陆姑娘,你不是说看在下的面子么,那就不用和沈姑娘斗嘴了。”
  “我就是看你的面子,才不和她一般见识呢!” 
  陆小翠接着道:“大师伯出手从没活口,方才我真替你耽心,不过我看今天大师伯对你
还算不错,可以说已经手下留情了。” 
  沈若华看她和凌干青有说有笑,不知怎的,心里老大不舒服,忍不住哼了一声。凌干青
怕她们又吵起来,那吃亏的还不是沈若华,这就说道:“在下不信玄通老道有你说的这般高
法?” 
  陆小翠道:“唉,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大师伯他……他是出名的魔手天尊……” 
  沈若华突然“啊”了一声,吃惊道:“他是魔手天尊朱九通!” 
  陆小翠冷笑道:“你现在知道了?” 
  说话之时,已经行近铁门,陆小翠悄声道:“凌公子,大师伯要收你为徒,你应该考虑
考虑才是。” 
  凌干青道:“多谢陆姑娘关照,这件事,在下绝不考虑。” 
  三人走进地室,陆小翠道:“你真是死心眼,我是为你好。” 
  “砰”然一声,关起了铁门,外面又响起了落锁之声,眼前也顿时一暗。 
  沈若华心里还是有气,冷笑道:“凌兄,这丫头对你不错啊!” 
  凌干青苦笑道:“沈姑娘经穴受制,和她吵起来,吃亏的还不是姑娘么?再说,能从她
嘴里,探听出一些口风来,不是好么?”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沈姑娘知道魔手天尊,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原来凌兄不知道。” 
  沈若华道:“这魔头外号魔手天尊,本名叫做朱九通,已经有二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
据说他一身刀剑不入,双手可以随时暴长,只要在一丈之内,没有人能躲闪得开,所以称他
魔手咯!” 
  凌干青想起陆小翠叫他大师伯,说不定陆小翠的师父就是自己杀父仇人柳凤娇,心念这
一动,接着问道:“沈姑娘知不知道魔手天尊的师承?”沈若华道:“我也只是听说魔手天
尊的师父,是一个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老魔头,好像还是一个女的,至于叫什么名称,倒
是没听人说过,魔手天尊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他师父年纪自然更大了……” 
  她忽然低“啊”了一声道:“对了,我是几年之前,听人说的,我当时也问过魔手天尊
有这么历害的,他师父是谁呢?那人好像不肯说?” 
  凌干青心中暗想:“魔手天尊的师父,既是女的,那么她是柳凤娇的师父,这可能性就
更大了。” 
  田中玉看凌干青只顾和沈若华说话,一赌气,就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在壁角落里坐了下
来。 
  凌干青目能暗视,天虽黑,他仍可看得清晰,眼看田中玉一个人坐在壁角落里,连面对
着墙壁,不觉说道:“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呢?” 
  田中玉没好气的道:“你喜欢找人家说话,我自然还是识相些的好,别惹人讨厌了。”
  凌干青道:“谁讨厌你了?快过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 
  田中玉道:“你只管和人家去商量好了,我……我……不用你管。” 
  沈若华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说道:“田兄,我们虽然不是一路的,但在这里,就得同舟
共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田中玉大声道:“你们只管去同舟共济好了,我不要,我只一个人,你们不用理我。”
  说着,忽然双肩耸动,流下泪来。 
  她在流泪,沈若华自然看不到,但凌干青看到了,口中“噫”了一声,笑道:“兄弟,
你怎么哭了?” 
  他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 
  田中玉双肩一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大声道:“不要碰我,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兄
弟了,我……我本来就不是你兄弟。” 
  她这一咽声尖嚷,就露出了女子的声音来。 
  沈若华听得一怔,讶然问道:“凌兄,她是女的?” 
  田中玉道:“我是女的怎么样?我长得没有状元夫人的美,也没有沈姑娘这样娇,你还
理我干么?” 
  凌干青尴尬的道:“但你是我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的。” 
  田中玉道:“就是亲兄弟,只要做哥哥有心上人,也会把弟弟撇开,视如敝屣,何况我
们又不是亲兄弟?所以你见到别人,就不用理我了。” 
  凌干青道:“兄弟,别再胡闹了,我们说正经,现在我们被困住了经脉,愚兄也还被他
闭了三条经脉,先想办法把经脉冲开了,才能另想办法。” 
  田中玉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和大哥使气,一面依然倔强的道:“你光说话,就能
冲开穴道么?” 
  凌干青也就不再说话,自顾自盘膝坐下,运起功来,他虽被玄通老道以特殊手法点闭了
三处经脉,内功精湛,有数十年功力的掌中双杰,尚且无法自解穴道,但凌干青练的是木道
长的“乙木真气”,气机循行一周,三处穴道,便已豁然贯通。 
  凌干青双目一睁,正待站起来,突然听铁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铁门开启,手提灯笼走进来的又是绿衣少女陆小翠。 
  田中玉冷哼道:“她倒走得动,去了又来了,不怕走累了么?” 
  陆小翠朝她披披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快一天没吃
东西,不觉得肚子饿?我是替你们送饭来的,你要是不想吃仙女庙的饭,尽管可以不吃,饿
死活该。” 
  她手上果然提着一只饭盒,朝地上一放,转身道:“凌公子,饭菜都在这里,趁热吃吧,
我要走啦,哦,这盏灯笼,就留在这里好了,不然,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不把饭吃到鼻子里
去才怪呢!” 
  她抿嘴一笑,甩着乌油油的一条辫子,扭身往外就走,出了铁门,回头又道:“你们吃
好了,就放着,明天早晨,我会送早餐来的。” 
  铁门掩上了,又上了锁,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干青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盘竹笋红烧肉、一盘葱烤鲫鱼、和一小锅青菜豆腐汤,
一大桶白饭,三付碗筷,这就说道:“菜还不错,大家快来吃了。” 
  田中玉道:“她是给你送饭来的,我才不吃呢。” 
  凌干青道:“兄弟,你怎么还在和我呕气?” 
  田中玉道:“我说不吃就是不吃,饿死是我的事。” 
  沈若华笑道:“田姑娘,你这就错了,我们身囚此地,不知几时才能出去?人是铁,饭
是钢,要对付险恶的环境,全靠体力支持,不吃,是你自己不吃,等到要使力气的时候,你
已经饿得手软足瘫,划得来么?” 
  田中玉道:“我们还能出去?” 
  沈若华道:“那是另一回事,至少我们要保持体力,才能随机应变。” 
  田中玉点点头道:“你这话有道理,不吃白不吃。” 
  凌干青道:“对,不吃白不吃,那就快来吃吧!” 
  说着取起饭瓢,装了一碗饭,两女各自装了一碗,大家就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沈若华抬目问道:“凌兄方才曾说运气冲穴,不知是否冲开了?” 
  凌干青压低声音道:“在下方才已经冲开了。” 
  沈若华奇道:“我方才也运了一回气,只觉魔手天尊点的穴道,手法古怪,运冲了几次,
都无法冲开……” 
  凌干青道:“待回吃过饭,在下再助二位冲穴就是了。” 
  沈若华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凌干青武功未必高过自己,自己只被闭了两处经穴,都
无法冲得开,他被魔手天尊闭了三处经穴,如何冲开的呢?” 
  但这话却不好意思问出来。 
  三人匆匆吃毕,收过食盒。 
  凌干青就要田中玉盘膝坐好,自己也在她身后坐下,缓缓运起“乙木真气”,一手按在
她背后“灵台穴”上,度过气去。 
  田中玉有了上次的经验,立即缓缓吸气,和凌干青度入的真气会合,不消盏茶工夫,已
把两处经穴冲开。 
  凌干青就收回手去。 
  田中玉站起身,朝沈若华道:“现在该你来了。” 
  沈若华看了凌干青一眼,迟疑的问道:“凌兄刚替田姑娘度气,不需要休息—回么?”
  田中玉心中想道:“是啊,大哥刚替自己运功度气,消耗了不少真气,真该休息一会才
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倒给她说去了。” 
  凌干青含笑道:“不要紧,在下练的真气,在体内自可生生不息,不虑消耗,沈姑娘快
请坐下来吧!” 
  沈若华心中也暗自忖道:“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竟有如此功效?” 
  面上略现腼腆之色,依言坐下,一面说道:“既是如此,我谢凌兄了。” 
  凌干青道:“在下度入真气之时,姑娘也要运起功来,和在下真气会合导行。” 
  田中玉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思量着道:“现在,你体内也有了大哥的真气,将来……将
来……”她不禁脸上骤然热了起来,好在她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到她脸红。 
  不消盏菜工夫,沈若华两处被闭经穴,豁然而通,凌干青及时收手。 
  沈若华起身道:“凌兄赐助之德,小妹永志不忘。” 
  凌干青道:“同舟共济,沈姑娘也不用放在心上。” 
  田中玉道:“可惜大哥方才丢了剑,不然,现在咱们可以破门而出了。” 
  凌干青道:“你不用急,我们经脉已解,总会有机会的。” 
  田中玉道:“机会自然会有,明天一早,你那状元夫人又会来探监,你舍得向她下手
么?” 
  沈若华道:“今晚也有机会,只要我们能出得去就好了。” 
  田中玉道:“今晚状元夫人已经来过了,还有什么机会?” 
  沈若华道:“不瞒二位说,我是跟踪二位来的,但在我末进入仙女庙之前,已经留下了
记号,只要我没有出去,后面的人,就会找来。” 
  凌干青道:“贵帮纵然有人找来,但玄通老道武功极高,贵帮来人,能有必胜把握么?”
  沈若华道:“小妹先前不知道这里的观主会是魔手天尊,也许……” 
  她沉吟着道:“小妹是说只要我们能出去,今晚来的后援,纵或不是魔手天尊对手,但
挡他一阵,应该没有问题,能挡一阵,我们就可以离开仙女庙了。” 
  凌干青听她口气,似乎紫衣帮今晚也出动了高手,但自己的镇江剑和田中玉的紫艾剑俱
已失落,铁门外面又落了锁,除非外面有人开启,想从里面破门而出,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田中玉道:“你们的后援,除非破了仙女庙,不然,又有何用?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被囚
禁在这里,看来只有等明日一早状元夫人来了,只要有人肯出手制住她,我们才能出去。”
  沈若华听她提了几次“状元夫人”,不觉问道:“田姑娘,状元夫人是谁呢?” 
  田中玉嗤的一声轻笑道:“就是那姓陆的小丫头咯,在她心目中,咱们这位大哥就是状
元郎呢!” 
  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兄弟,你别胡闹了。” 
  “难道还不是真的?” 
  田中玉披披嘴道:“在她心里,真把你看作状元郎了呢!” 
  凌干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明天等陆姑娘来了,我们就好设法出去。”
  田中玉轻哼道:“你硬得起心肠来。” 
  凌干青不愿多说,就席地而坐,缓缓阖上眼睛。 
  田中玉因沈若华已经知道她是女的了,而且两人经过一番交谈,渐渐也有些投契起来!
  坐在这幽黑的地窖里,本来就会感到岑寂,大哥自顾的坐着,有如老僧入了定,她就找
沈若华轻声的聊着,同是女孩子咯,一会工夫,就有说有笑,谈个没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凌干青又听到外面走廊上,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朝铁门走来,
急忙低声道:“你们快别作声,又有人来了。” 
  田中玉轻笑道:“说不定又是状元夫人了哩。” 
  那脚步声走得极轻极细,到了门外,又似乎有些逡巡模样,久久没有移动。 
  现在沈若华、田中玉也可以听到了。 
  田中玉悄声道:“沈姑娘,你看,不是她还会是谁?又想进来,又不敢进来。” 
  正说之间,突听“咔”的一声轻响,似是外面那人用利器削断了锁,果然,接着铁门被
人轻轻推开! 
  有人探首压低声音叫道:“凌相公……” 
  那一个少女声音,但绝非状元夫人了。 
  这时灯笼中的烛火早已点尽,看不清来人面貌。 
  田中玉轻声道:“她不是状元夫人,那会是什么人呢?” 
  只听那少女压低着声音,又轻轻叫道:“凌相公,你快醒一醒快出来呢!” 
  声音之中,显然十分焦急! 
  凌干青一怔,凝目看去,虽在黝黑之间,依然看得十分清晰,那是—张似曾相识的娇靥!
  她,竟会是聂小香! 
  凌干青不由大喜,急忙一掠而前,叫道:“小香,是你!” 
  聂小香一手提着软剑,正是凌干青失落的青藤剑,递到了凌干青的手中,幽幽说道:
“凌相公,我对不起你,我是奉命取你剑去的,但这柄剑一直留在我身边,没呈交师父,方
才我听小翠说起你的名字,我不禁替你担心,幸好师父不在,若是给师父知道,你还有命?
所以今晚偷偷的找来,还削断了铁锁,就是要把你救出去,只要把你救出去了,我就是粉身
碎骨,也不要紧,凌相公,你快把剑拿了,随我出去。” 
  她这番话,说得凄婉缠绵,也证明了她并没有负他。 
  凌干青听得一阵激动,并没有伸手去接剑,却一把把她拥入怀里,说道:“小香,我就
是找你来的……” 
  聂小香急忙轻轻一推,然后拉住了凌干青的手,说道:“我是偷出来的,时间宝贵,你
快拿着宝剑,我送你出去。” 
  田中玉、沈若华两人,虽不知聂小香是谁?但她说的话,她们全听见了。 
  田中玉道:“大哥,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快些走吧!” 
  聂小香转脸问道:“他是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他是我兄弟田中玉。” 
  聂小香点点头道:“即是凌相公的兄弟,那就该一起出去了。”田中玉道:“那还有—
个沈姑娘呢,她和我们也是一起的咯!” 
  聂小香为难的道:“仙女庙布置严密,一个人还可以掩护得过去,现在三个人,只怕不
容易逃得过几处暗桩的耳目呢!” 
  凌干青从她手中接过青藤剑,说道:“姑娘盛情,在下至为感激,你快回去吧,免得被
人看到了,我们自己会走的。” 
  聂小香微微摇头道:“仙女庙后进,布置十分严密,没有我给你们领路,避重就轻,什
么人也不易闯得出去,凌相公,你们快随我来……” 
  正待转身往外行去。 
  “慢点!” 
  凌干青一把拉住她的纤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聂小香听得大急,低声道:“你们快退到屋里去。” 
  说话之时,她拉着凌干青一下闪到门后,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待回有人进来,就
得先下手为强,把他制住了。” 
  凌干青道:“在下省得。” 
  两句话的工夫,走廊上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要听声音,进来的可不止一个人! 
  接着就有灯光照了过来,只听前面一个道:“奇怪,外面的门,是什么人开的呢?” 
  后面一个道:“也许是小翠姑娘出去的时候,没关上了。” 
  前面一个道:“师祖也奇怪,咱们人手不少,却要小翠姑娘给他们送饭。” 
  后面一个道:“你没听七师叔说么,师祖想收那小子做徒弟呢!这一来,咱们又多—个
师叔了。” 
  “咦!这里的铁门也开了!” 
  走在前面的惊异一声,急道:“快进去看看,里面的人逃走了没有?” 
  当先脚下一紧,冲入铁门。 
  后面一个也一脚跟了进来。 
  凌干青从左闪出,一指点了后面那人的穴道,沈若华从右闪出,同样伸手一指,点了前
面那人的穴道。 
  聂小香闪身而出,低低的道:“凌相公,你和你这兄弟快脱下他们道袍穿上,我和这位
姑娘走在前面,路上小心些,就可以混得过去了。” 
  说完,伸手一拉沈若华,说道:“我们先走,你只要一路上低着头,装出和我说话模样,
就是给人看到了,也不碍事。” 
  沈若华感激的道:“真谢谢你。” 
  聂小香道:“现在也不要说谢了。” 
  凌干青和田中玉立时动手,很快脱下了两个道人的道袍,穿到身上。 
  这两个道人身上,都佩有长剑,就分了一把给沈若华,(他自己已有青藤剑)然后把两
个道人拖到里面壁落处,又加点了两人的穴道,回身走出,掩上铁门,低声道:“聂姑娘,
我们走吧!” 
  聂小香拉起沈若华的手,轻声道:“出了地窖,你要沉着些。” 
  沈若华点头道:“我知道。” 
  两人走在前面,凌干青和田中玉跟随她们身后而行。 
  穿过甬道登上石级,走出那间黝黑的斗室,仰头已是满天星斗。 
  聂小香回头道:“你们和我们保持数丈距离,不可走得太近。” 
  说完伸手拉着沈若华,转身往北行去。 
  凌干青认出若是往东南长廊走去,就是观主的静室,可见此处离观主静室不会太远了。
  聂小香走在前面,果然装出和沈若华边走边淡,细声说话,缓步而行,凌干青和田中玉
和她们保持了四五丈距离,也并肩徐行。 
  这是仙女庙最后—进了,黝黑的夜晚,但觉殿宇暗影幢幢,虽然看不真切,但凌干青相
信许多走廊的转角之处,和暗陬之间,说不定会有人监视着。 
  这样穿行过几幢屋宇,已经跨出院落,外面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天井,右首有一排几间小
屋,看去黝黑,三面俱是一丈多高的围墙。 
  墙外,自然是仙女庙的后面了。 
  行到这里,聂小香提着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吁了一口气,脚下一停,低低的道:
“凌相公,你们从这里出去,就不会再有人阻拦了,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了,你……多珍
重……” 
  她望着他,睫中已经隐含泪水。 
  凌干青走上—步,握住她的手,感动的道:“小香,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呢?” 
  聂小香摇摇头道:“我身受师恩,岂能叛离师门,今晚这么做,我……我已经是愧对师
父了,你……你快去吧,不用以我为念……” 
  她两行泪珠,已经夺眶而出。 
  沈若华看他们这付难分难舍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一面低声催道:“凌兄,聂姑娘既
然这么说,一定有她的苦衷,我们走吧!”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冷笑一声道:“你们走得了么?” 
  聂小香如遭雷击,粉脸失色,急急朝凌干青身上一推,说道:“快走,再迟就来不及
了。” 
  “已经来不及了!” 
  那女子阴笑道:“好哇,聂小香,你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吃里扒外,私通外人,你是
不是不想活了。” 
  聂小香情急的道:“你还不决走?” 
  既然被人发现,凌干青岂肯舍她而去,一面朝沈若华、田中玉二人低低的道:“你们快
先走。” 
  暗影中那女子声音尖笑道:“你们一个也休想走得脱。” 
  这人只是在暗中说话,并未现出身来。 
  聂小香泪流满面,突然屈膝跪了下去,说道:“三师叔,弟子求求你,放了他,他……
是我的表哥……” 
  “大胆贱婢!” 
  那女子声音厉声道:“你还敢撒谎?他叫凌干青,是你的情郎,对不?你今晚是听了陆
丫头告诉你的话,才知道地窖里困着有一个叫凌干青的人,才偷偷的去地窖里放人?你明知
道这姓凌的是你师父的仇人,你还敢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来?” 
  聂小香哭道:“弟子没有背叛师父,弟子只是想把他救出去,弟子对不起师父,宁愿一
死谢罪。” 
  凌干青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大声道:“小香,你没有对不起师门,也没有罪,何用一死
谢罪?老实说,区区地窖,也未必困得住凌干青,不信,你看看,玄通老道点了在下三处经
穴,在下不是一点事也没有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随我们一起出去,在下倒不相
信谁能拦得住咱们?” 
  “凌干青,你口气不小啊!” 
  那女子声音随着活声,已经从右首小屋中缓步走出。 
  这一刹那,两边墙角下也突然挑起了两盏红灯。 
  左首走廊上,已同时现出了四名手执长剑的黑衣女子。 
  凌干青、田中玉同时脱去下身上道装。凌干青目光朝那说话的女子看去,这人也是一身
黑衣,只是穿的不是劲装,而是曳地长裙,经灯光照射,只见她面貌姣好,看去约莫花信年
岁,手中也并无兵刃,只是缓步迎了过来。 
  她目光冷厉,逼视着凌干青,冷冷的“嗯”了一声道:“果然是个小白脸,难怪这无心
肝的贱婢看上了你,就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地窖里救你了。” 
  聂小香似是十分害怕,看她逼近过来,身不由主的往后连退,但她一只手被凌干青拉着。
  沈若华冷笑道:“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也心甘情愿放他走呢?” 
  田中玉接口道:“对呀,她自然也看上了小白脸了!” 
  黑衣女子脸上一红煞气陡现,沉喝道:“你们找死!” 
  突然一挥手,喝道:“别让他们走了。” 
  四个黑衣劲装女子一阵“锵”“锵”剑鸣,四支长剑出鞘,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沈若华、田中玉也同时掣出了长剑。 
  黑衣女子朝凌干青冷冷的道:“放开她!” 
  凌干青一手按着剑柄,淡淡一笑道:“聂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此时若是放开了她的手,
岂非就会落到你的手里了?她救了在下,在下能不救她么?” 
  黑衣女子冷然道:“你救不了她。” 
  凌干青潇洒一笑道:“在下倒是不信姑娘能把她怎样?” 
  黑衣女子望着他,心中暗道:“他若是我的情郎,我大概也会舍生护着他……” 
  聂小香被他拉着手,忽然一挣道:“凌相公,你快放开我,三师叔说得不错,你……你
救不了我的。” 
  凌干青大笑道:“就算她武功高强,除非先杀了我凌某!” 
  黑衣女子突然脸色一沉,“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柄银色柳叶刀,冷冷的道: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凌干青同样一抬手,“铮”的一声抽出软剑,含笑道:“姑娘要和在下动手,在下自当
奉陪,不过凭姑娘要杀在下,只怕也未必容易哩!” 
  “那你可以试试!” 
  黑衣女子一面回头朝黑衣侍女吩咐道:“你们给我看住他们,如敢逃走,只管格杀勿
论。” 
  话声一落,才转过脸来,朝凌干青道:“你小心了!” 
  银光一漾,闪电一刀,朝凌干青拉着聂小香的手腕撩来。 
  好快的一刀!刀光才现,森寒刀锋已经到了聂小香的腕底! 
  她居然不削凌干青的手,却撩向了聂小香。 
  凌干青朗笑道:“姑娘也小心了!” 
  他身形一偏,青藤剑后发先至,“叮”的一声,用剑脊轻轻拍在她刀背上,随势一挑,
剑尖忽然朝上昂起,反削对方握刀五指。 
  黑衣女子不防他手中是一柄软剑,更不防他剑身拍中刀背之时,上半截剑身,会弯了过
来削她刀柄,心头一惊,急忙缩手后退。 
  凌干青笑道:“姑娘应该清楚,在下此剑,专削兵刃,不知你手中柳叶银刀,经得起经
不起在下一削,这第一招,在下若是削断了你的银刀,岂非太得罪了么?” 
  黑衣女子不禁脸上气得—红,冷哼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今晚不让你见识见识我
黑衣魔女历害,谅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喝声出口,突然手中银刀一紧,刷刷一连三刀,连绵出手! 
  不!她三刀之后,接连又是三刀,三刀之后,紧接着又是三刀! 
  这一连九刀,出手之快,有如风飘电闪,一个人也随着刀势,忽左忽右,连连闪动,刹
那之间,一片刀光,就在凌干青左右流动,耀目银光像银蛇般乱闪,她人影反而为刀光所掩,
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使人莫可捉摸。 
  “原来姑娘叫做黑衣魔女,在下幸会,不过这魔女二字,听来使人觉得可惜得很!” 
  凌干青一说着,左手轻轻一拉,把聂小香拉到了身边,手臂环着她纤腰,展开师门“乙
木遁形身法”,右手长剑一抖,右攻左守,左攻右拒,同样使得青光缭绕,紧护两人身躯。
  双方身形闪动,刀光剑影,虽然交互映辉,但刀剑却并未相交,是以不闻丝毫金铁击撞
之声。 
  黑衣魔女一口气攻出了三九二十七刀,但凌干青身形飘忽,剑光流动,不但沾不到他一
点衣角,连聂小香的衣裙也没削下一片来,心头本已不耐,听了凌干青的话,更是气愤,尖
声道:“你说什么?” 
  她在喝声中,刀法越使越快! 
  凌干青在一片剑影中,大笑道:“姑娘连这话都听不出来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
偏偏要叫什么魔女,魔女者,罗刹、夜叉之谓,这称呼岂不辱没了姑娘么?” 
  他口中虽在调侃,但手上可丝毫不慢,剑势展开,一片青光,笼罩住数尺光圈,纵横交
织,迥环运用,似实却虚,变幻莫测,一任你银刀急攻如雨,依然碰不到他一点剑尖。 
  “你……” 
  黑衣魔女被他激得又气又怒,口中喝一个“你”字,左手一抬,只听一声极轻的机篁之
声响起,从她衣袖中飞出一蓬比牛毛还细的飞针,朝凌干青、聂小香二人激射过去! 
  这蓬飞针,为数既多,体积极细,又是机篁发射,速度奇快,就是大白天,目力稍差的
人,也很难发现,何况此时又在黑夜之中…… 
  ※               ※               ※ 
  沈若华眼看凌干青和黑衣魔女已经动上了手,秋波一转,看了四个黑衣女子一眼,就以
“传音入密”朝田中玉道:“田姑娘,咱们也该发动啦!” 
  手中长剑一抡,身形一晃,朝左手两个黑衣女子欺了过去,叱道:“你们也别闲着!”
  剑光直送,攻向右首一个,左手舒展如兰,一掌朝左首一个拍了过去。 
  她这一剑,看似直送,但手豌一转,剑光连闪,宛如洒出一阵错落剑雨,寒芒流动,密
集刺去。左手拍出的一掌,同样如拍如拂,一股劲风,直逼左首黑衣女子胸臆。 
  这剑、掌齐施,分袭两人,手法诡异已极。 
  那四个黑衣女子,年岁都在二十四、五,高矮如一,脸上神情冷漠,自然是黑衣魔女身
边得力使女。左边两个一见沈若华欺身攻来,一言不发,同时右腕一翻,长剑出手。右边一
个身随剑走,巧妙绝伦的避过沈若华暴雨般剑势,立即挥剑反击,刷刷刷一连三剑,又狠又
快,火辣辣凌厉惊人! 
  左边一个回剑上挑,寒光一闪,猛削沈若华的左腕。沈若华左手划了半个圆圈,斜拍她
右肩,她剑势忽沉乘机刺向沈若华左肋,变招迅速,端的干净俐落。 
  沈若华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看不出这两个丫头,竟有如此气候!” 
  手中长剑展开,剑光伸缩如电,有若银蛇乱闪,一片寒芒,剑剑辛辣,即使江湖一流高
手,也不过如此。 
  田中玉欺向右边两个黑衣女子,她这几天已把师父的“掌中剑”揣摩熟练,祖父的“掌
中指”,本是从小就练会的,因此一上手就剑、指同施,着着俱是进手招式。 
  这在一般来说,她使出来的是掌中双杰的独门绝艺,身通两家之长,用来对付黑衣魔女
手上两个丫头,应该绰绰有余裕,她心中当然也是如此想法。 
  无奈这两个黑衣女子不但剑法诡异,配合更是巧妙,两支长剑一守一攻,守的人挡住了
田中玉的攻势,攻的人剑剑辛辣狠毒。 
  田中玉究是一向跟着爷爷,从未和人动过手,缺乏临场经验,纵然学了掌中双杰的剑、
指,临到真正和人家拼搏之时,就难免缚手缚脚,相形之下,就不禁落了下风。但有时在情
急之时,陡然一剑,斜刺里飞出,对方就非回剑自保不可,有时翻腕一指,也可以把另一个
人在冷不防之下逼退出去,虽然如此,她还是屡遇险招,在惊险中周旋,却兀是毫不退让。
  ※               ※                ※ 
  黑衣魔女打出的这一蓬飞针,少说也有二三十枚之多,而且通体色呈暗蓝,分明还淬过
剧毒。 
  这要换了一个人,今晚就非伤在她毒针之下不可,但凌干青目光何等敏锐,耳中听到一
声极轻的机篁之声,就发现一大蓬极细蓝芒飞射而出,心中不禁大怒,朗喝一声:“好个妖
女,竟敢使出如此歹毒的暗器伤人!” 
  软剑倏地一圈,在身外划起一道匹练般奇亮的青光,左手握拳,中指直竖,凌空点了出
去。 
  他在这一剑上,使出了真正的功力来,软剑之上,发出一阵“嘶”“嘶”“嘶”轻响,
布满“乙木真气”,剑光乍现,立把一大蓬毒针,悉数绞成粉碎。 
  他左手点出的这一指,不带丝毫风声,但一屡指风,却坚若铁锥,这是他在怒极之下,
无意中使出来的。 
  这一指,出招奇诡,可不是他师门木剑门的功夫。 
  读者总还记得,凌干青下山之时,经过活死人墓(墓在茅山脚下,至今犹存)遇上—个
自称活死人的长发老人,托他送封家书,另附有一招奇特指法,要他尽三日之内练会,把纸
条焚化,不可带在身边,他此时使的就是这记无名指法。 
  (OCR :读者当然还记得,倒是读者差点以为作者忘记了) 
  黑衣魔女原是一时气愤,等到打出一蓬毒针,心头已经有些后悔,却没想到凌干青软剑
一挥,一蓬毒针竟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方自一怔,突觉右肩如中巨杵! 
  不,如遭雷击,全身一麻,银刀坠地,一个人被震得往后连退了三步,右臂再也举不起
来了,一时不禁粉脸失色,惊怒交并,一双凤目望着凌干青,厉声道:“凌干青,你……”
  话声未落,就在这一瞬间,和沈若华、田中玉正在四剑抡飞,激战之中的四个黑衣女子,
忽然间同样长剑脱手,跌地不起。 
  沈若华惊喜的叫道:“娘,你老人家来了!” 
  只听西首墙头上,响起—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你们快随我出去。” 
  沈若华急忙回身招手道:“凌兄,快走。” 
  凌干青一手拉起聂小香的手,说道:“聂姑娘,你随我们走吧!” 
  聂小香红着脸为难的道:“我……我……” 
  田中玉道:“你这里还能耽么?快些走吧!” 
  沈若华也道:“你留下来只有一死,死了值得么?还落个叛师的罪名,岂不白死?快别
犹豫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聂小香含着泪,点点头,四人就相继纵起,跃上围墙,只见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老妇人
早已站住墙外七八丈远处,朝他们打着手势。 
  沈若华当先飘飞落地,身若飞燕,纵身扑了过去,叫道:“娘,就是你老人家一个人来
么?” 
  蓝衣老妇人道:“逢老大也来,你当仙女庙好斗的?” 
  沈若华道:“这里的主持人就是昔年的魔手天尊朱九通呢!” 
  老妇人道:“娘已经听逢老大说了,你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她们说话之时,凌干青、田中玉、聂小香三人也跟了过来。 
  老妇人目光—抡,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沈若华忙道:“凌兄,这是家母。” 
  一面又朝老妇人道:“他叫凌干青,她是凌兄的兄弟田中玉姑娘,这是聂小香姑娘。”
  凌干青赶忙抱拳一礼,叫了声:“伯母。” 
  田中玉、聂小香也一齐行了一礼。 
  突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十分嘹亮的长笑! 
  这声长笑可以说响遏云霄,苍劲得有如老龙长吟,从笑声推测,至少还在仙女庙前进,
相距甚远,但像田中玉这样功力较浅的人,两耳还被震得嗡嗡作响! 
  老妇人道:“逢老大和姓朱的大概较量上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另—声尖锐的笑声,划破长空,传了过来! 
  这一声长笑,尖锐刺耳,并不输于刚才那声长笑。 
  沈若华好奇的道:“娘,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好么?” 
  老妇人脸色—沉,叱道:“你少出花样,逢老大和姓朱的老道,最多不过平手而已,今
晚赶巧逢老大到了扬州,凭娘一个人,还救不出你呢,娘和逢老大约好了的,由他绊住老道,
娘下手救人,要咱们走了,他才能脱身,你认为这是好玩的?” 
  说到这里,回头道:“你们随我走吧!” 
  说完,回身就走。 
  沈若华不敢作声,大家只好跟着老妇人奔去。 
  不多一会,来至江边,老妇人撮口发出一声口哨,只见江边柳阴深处,划出一条蓬船,
迅快的靠岸。 
  老妇人—纵登船,大家也相继跃落。 
  老妇人已推开舱门,走了进去,沈若华招呼大家,进入中舱。 
  中舱地方不大,老妇人要大家盘膝坐下,船就离岸朝江心驶去。 
  老妇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黑夜之中,有若两点寒星,只是打量着凌干青,问道:
“凌相公身手不凡,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凌干青道:“家师道号上木下吾。” 
  老妇人听得肃然起敬道:“原来凌相公是木剑门高足,无怪身手不凡了……” 
  凌干青道:“伯母夸奖了。” 
  老妇人似是并未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沉吟着道:“但凌相公方才使的好像是‘天雷指’,
木道长并非风雷门的人,凌相公这招指法,那是另有师承的了?” 
  凌干青看她问起自己方才使的指法,这就说道:“晚辈不知道这是什么指法,那是一位
前辈高人所传。” 
  老妇人注意的问道:“传凌相公指法的这位高人是谁呢?” 
  凌干青赧然道:“晚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老妇人奇道:“那怎么会传你指法的呢?” 
  凌干青道:“晚辈下山之时,遇上那位老人家,他要晚辈代捎一封家书……” 
  他把如何遇上活死人,详细说了一遍。 
  “活死人?” 
  老妇人听得十分仔细,问道:“他要你把家书送到哪里去呢?” 
  凌干青道:“那位老人家没有说,信上也并无住址,所以使晚辈十分为难……” 
  老妇人微微一笑道:“他没写地址,凌相公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凌干青道:“这个晚辈倒是想不出来。” 
  老妇人道:“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妻女的下落,如何会有地址呢?” 
  凌干青攒攒眉道:“这么说,这封信晚辈是无法送到的了。” 
  “那也不然。” 
  老妇人脸上虽在笑,但笑得有些凄然,徐徐说道:“因为他已经把‘天雷指’传给了凌
相公……” 
  这话听得凌干青不觉一怔,她这句话中,似乎含有深意!这意思是说:“因为他已经把
‘天雷指’传给了自己,所以这封信就不会送不到了。” 
  这话作何解呢?凌干青原是极顶聪明的人,稍一寻思,不觉恍然大悟,那就是说:活死
人虽然不知道妻女的下落,但他传给自己的这记“天雷指”,他老妻一定认得,只要她认出
自己使的是“天雷指”,就—定会向自己追问…… 
  “伯母说得极是。”凌干青说到这里,突然目光一抬,问道:“伯母莫非……” 
  她认出自己使的是“天雷指”,她正在盘问自己指法的来历,她自然很有可能就是活死
人的妻女了,但这话他不好全说出来,是以“莫非”之下,就没再说下去,只是以询问的目
光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点着头,目中已经含蕴了一眶泪水,随着她头的点动,滚落下来,说道:“是的,
教凌相公‘天雷指’的,正是拙夫,请你把他的信交给老身吧!” 
  沈若华惊喜的道:“娘,凌兄遇上的就是爹么?” 
  “是的。”老妇人垂泪道:“他……就是你出生之后,从未见过的爹,他……他离开我
们整整的二十年了!对,他是说过的……” 
  说过的什么话呢?她没往下说。 
  沈若华美目之中,也起了一阵雾水,说道:“娘,爹是不是一直都找不到我们呢?” 
  老妇人点着头道:“他找不着我们,我们也找不着他……” 
  凌干青在她们母女说话之时,已经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说道:“晚辈
受那位老人家之托,正愁无法投递,今晚总算天缘凑巧,遇上了伯母,就请伯母过目吧!”
  “多谢相公。” 
  老妇人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来。 
  时当黑夜,又在船舱之中,一般人几乎对面还看不清面貌,舱中诸人,只有凌干青目能
夜视,他看老妇人不需要灯,就能把信笺上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点,连自己也办不到,
心中不禁对老妇人,暗暗惊服,忖道:“能在船舱中看得清字体笔划,内功至少已臻上乘境
界了。” 
  要知一般所谓目能夜视,必须藉星月之光,方能看得清楚,但也只能看清一般事物,像
信笺上写的字,也不易看清,何况船舱中,透不进星月之光! 
  像凌干青能看清舱中每一个人的面貌举动,已经算不错了。 
  老妇人看完信,就随手摺好,收入怀中,脸上不期流露出一丝笑容,一双炯炯目光,不
期而然的朝凌干青投来,目光之中,也有蔼然嘉许之色。 
  这一点,沈若华、田中玉、聂小香自然都没有看到。 
  沈若华问道:“娘,爹信上怎么说呢?” 
  老妇人含笑着:“你爹信上没说什么,他只说……不久可以来看我们了。” 
  “真的?” 
  沈若华娇靥上绽起了一片欣喜之色,说道:“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呢?娘,
我们这就到茅山找爹去好不?” 
  “不行。” 
  老妇人道:“你爹托凌相公捎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下山来了。” 
  说到这里,回头问道:“凌相公怎么会和仙女庙的朱九通结下梁子的呢?” 
  凌干青不好说自己是为了找寻聂小香窃取自己青藤剑之事,只得道:“晚辈是因田兄弟
令祖、令师无故失踪,往北固山遇上一个朱衣老道,他指点我们往北来,才找上仙女庙去的,
其实那朱衣老道,就是魔手天尊朱九通。” 
  老妇人看了田中玉一眼,问道:“凌相公叫她田兄弟,那是不知田姑娘是女的了?” 
  凌干青道:“晚辈和田兄弟是在试剑会上认识的,晚辈得了一柄镇江剑,田兄弟得的是
一柄紫艾剑,就这样结了兄弟,直到今天,晚辈和田兄弟被老道所擒,才知田兄弟是位女扮
男装的姑娘。” 
  老妇人点着头,目光又转到了聂小香身上,问道:“这位聂姑娘呢?” 
  她好像对这二位姑娘很不放心,是以问得很仔细。 
  凌干青脸上微微一热,说道:“聂姑娘的师父是柳凤娇,也就是朱九通的师妹,她奉柳
凤娇之命,窃取了晚辈的青藤剑,今晚她把剑还给晚辈,又协助晚辈三人逃出地窖,却为黑
衣魔女发觉,无法再在仙女庙存身,只好随同晚辈等人离开师门了。” 
  老妇人又深深的看了聂小香一眼,才道:“她师父为什么要派她窃取凌相公的宝剑呢?”
  凌干青道:“因为柳凤娇是晚辈的杀父仇人……” 
  老妇人问道:“凌相公尊人是谁?” 
  凌干青道:“先父名讳上千下里。” 
  “金翅雕凌千里。”老妇人道:“结仇的经过呢?” 
  凌干青心中虽觉奇怪,她对自己何以要盘问得如此清楚?但她既然问了,自己就不得不
说,当下只好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老妇人道:“凌相公出身木剑门,报雪令尊大仇,自无多大问题,只是这位聂姑娘,叛
离师门,柳凤娇老身不清楚,但魔手天尊朱九通,实在非同小可……” 
  沈若华道:“娘,难道咱们还怕了朱九通不成?” 
  老妇人道:“就算娘不怕,本帮帮规,你又不是不知。” 
  沈若华道:“本帮不准收留别派的人,指的是本帮,但住到我们家里去,又不是要他们
入帮。” 
  老妇人微微摇头道:“但咱们是本帮的人,这事当真使娘为难得很……” 
  田中玉听得心中暗暗哼了一声,忖道:“我们也不是你救出来的,更没说要你收留,你
有什么好为难的?” 
  一面就朝凌干青道:“大哥,沈伯母既有为难之处,待会上岸之后,我们就和沈伯母作
别,也就是了。” 
  老妇人自然听得出她的口气来,冷冷哼了一声,才道:“你祖父田有甲、师父卓—绝,
都是本帮邀约的人,如今都落在仙女庙中,本帮自会向仙女庙交涉,要他们放人,你如何能
走?” 
  田中玉道:“我爷爷、我师父并没有答应加入紫衣帮,用不着贵帮交涉,救人之事,也
不劳贵帮费心。” 
  老妇人听得脸色一沉,喝道:“小丫头……” 
  沈若华忙道:“娘,田姑娘和女儿很谈得来,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老人家别生气
啦!” 
  一面拉着田中玉的手道:“田姑娘,我娘也是急性子,令祖、令师,愿不愿意加入敝帮,
且等把人救出来了再说,敝帮内三堂要敦请他们,也并无恶意,这事自由令祖、令师去决定
好了,你住上几天,见到了令祖、令师不好么?” 
  凌干青也道:“兄弟,沈姑娘说得不错,你且忍耐一些。” 
  田中玉因大哥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说话。 
  不多一会,小船缓缓靠岸,大家舍舟登岸。 
  聂小香朝老妇人裣衿一礼,说道:“老夫人把小女子带离仙女庙,此恩此德,小女子逢
当永远感激不尽,小女子就此告别。” 
  老妇人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聂小香又朝凌干青道:“凌相公珍重,我……” 
  她一双盈盈秋波,不禁隐含泪水,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凌干青忙道:“聂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聂小香咽声道:“我有我的去处,你不用管了……” 
  “不!”凌干青道:“你为了救找,才不容于师门,我岂能不管?” 
  聂小香凄然一笑道:“其实凌相公也不是我救出来的,我只是从你身边窃走了宝剑,于
心不安,才把它还给你而已……” 
  说到这里,忽然张了张口,“哕”的一声,弯腰作呕,吐出一口黄水来。 
  凌干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问道:“聂姑娘怎么了?” 
  聂小香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吐。” 
  沈若华也伸手扶住了她,说道:“聂姑娘,我娘顾虑的是敝帮中不准收留别派的人,以
免引起双方误会,其实敝帮和仙女庙今晚已经撕破了脸,也不用再顾忌了,再说,今晚夜色
已深,就是要走,也且住上一晚,明天再作商量。”—面回头道:“娘,女儿说得对么?”
  老妇人道:“娘又没说不留聂姑娘,娘感到为难的,是朱九通会反噬咱们收容他门下叛
徒,这是武林中的大忌,怕帮主知道了会降罪下来,说是非由我起,娘的意思,也是想和大
家磋商磋商,却不想一句话,引起两位姑娘的误全了。” 
  沈若华道:“聂姑娘、田姑娘,你们听到了吧?我家就在不远,快些走吧!” 
  老妇人回头朝凌干青含笑道:“凌相公,你们随老身来。”说着,走在前面引路。 
  这是乡村间—条小径,老妇人领着大家,穿过一片疏林,走近一所茅屋,推门而入,点
起灯来,一面含笑招呼道:“凌相公请进。” 
  从她行动上,就可看得出来,她欢迎的只是凌干青—个。 
  沈若华和田中玉、聂小香一起进入客堂,老妇人已经—个人往屋后而去。 
  沈若华眨动眼睛,看着凌干青,含笑道:“蜗居又小又脏,凌兄请坐呀!” 
  她拉过两把竹椅,一面又道:“田姑娘、聂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大家在椅上坐下,沈若华道:“小妹去去就来。” 
  就转身翩然往里行去。 
  凌干青眼看聂小香脸色苍白,和自己初见之时,消瘦了许多,心中大是不忍,但当着田
中玉,又不好说什么话。 
  聂小香坐在椅上,一手按着胸口,好像很不舒服,也没和谁说话。 
  田中玉是个小心眼的人,既对老妇人心存芥蒂,又对凌干青只是不时的拿眼去看聂小香,
心里更不舒畅,也只是坐着没有说话。 
  一会工夫,只见沈若华端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盘中放着三盏茗茶,放到桌上,一面含
笑道:“凌兄、田姑娘、聂姑娘请用茶,聂姑娘身子不舒服,喝口热茶,也许会好些呢!”
  聂小香取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忽然站起,急步奔到门,一手扶着门框,身子前扑,
又“哕”的一声,作起呕来,吐出一口黄水。 
  凌干青道:“聂姑娘大概着凉了。” 
  (OCR :这小子,自己干的好事还不知道?) 
  聂小香取出手绢,轻轻抹了下嘴角,又回到椅上坐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嫣然一笑道:
“我没有什么。” 
  田中玉心中更是觉得不舒畅,暗道:“嘘寒问暖,只是会对她体贴。” 
  不多一会,老妇人已经下了几碗面,端了出来,每碗面上,还有一个油煎的荷包蛋,一
面说道:“时间不早,大家肚子大概饿了,老身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凌相公将就着吃吧!”
  凌干青起身道:“怎好麻烦伯母?” 
  老妇人蔼然笑道:“凌相公不用客气,面快凉了,趁热吃吧!” 
  田中玉看得又暗暗哼道:“这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呢!” 
  凌干青道:“晚辈那就不客气。” 
  老妇人道:“自己人本来就不用客气嘛!” 
  沈若华看聂小香没有举筷,不觉说道:“聂姑娘,你怎么不吃呢?” 
  聂小香道:“我真的吃不下,沈姐姐,还是你吃吧!” 
  老妇人道:“里面还有,聂姑娘也不用客气,若华,你去端出来就好。” 
  聂小香道:“这几天,晚辈一直有些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沈若华翩然进去,果然又端了两碗面出来。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吃起面来。 
  只有聂小香看到油煎的荷包蛋,鼻子就闻到一股油味,隐隐作呕,只是拿了手绢,掩着
口,连话都懒得说。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沈老嫂子在家么?” 
  听声音,这句话,大概还在半里之外。 
  老妇人抬头问道:“是逢老大么?” 
  “哈哈!” 
  那低哑声音大笑着道:“正是!” 
  笑声已渐渐接近,等到说出“正是”二字,差不多已近了一半,过没多久,只见从门外
走进一个秃顶红脸,双肩宽阔的老者。 
  这人身穿一件土布大褂,脚穿草鞋,右手微屈,肩头扛着一尺长的阔剑,目光炯炯朝大
家看了一眼,就呵呵笑道:“兄弟从仙女庙一脚赶来,沈老嫂子果然回来了。” 
  老妇人含笑道:“逢老大请坐。” 
  沈若华连忙拉过一把椅子,说道:“总护法辛苦了。” 
  凌干青心中暗道:“原来这人还是紫衣帮的总护法!” 
  逢老大一屁股朝椅子上坐下,看到桌上还有面,没有人吃,呵呵笑道:“巧极了,兄弟
正有些饿了,这碗面没人吃吧?” 
  他也没待老妇人说话,一手放下阔剑端起面碗唏哩哗啦的连吞带嚼,三两口,就把一碗
汤面吃下肚去。 
  老妇人等他把面吃完,才道:“逢老大连夜赶来,可是和朱九通闹翻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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