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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鹤擒龙
第十一章 俪影空山白驹惊过隙 同门陌路碧焰施阴谋
尹稚英不由问道:“这乌风草的主人,老前辈既然知道,还乞明示。”
浮玉居士笑道:“此人来历你们既然不知道,还是不问不闻最好,醉仙翁呷你们前去,
而且还给了你一个记号,自然有了安排,决不会错。”
庞小龙一听,早就嘟着嘴道:“爷爷平日都是爽爽快快,怎么今天也卖起关子来了,好
爷爷,你还是说给岳哥哥尹姐姐听罢!”
说着扭在浮玉居士身上,只是不依。浮玉居士慈祥的抚着庞小龙头顶,笑道:“爷爷那
是不肯说?实在说明了,对你岳哥哥有害无益。”岳天敏见他如此一说,也就不好再问。
浮玉居士对岳天敏极为赞许,接着又讯问了两人的身世。喟然叹道:“岳老弟身怀绝
学,终有手刃亲仇的一日,你世伯上官靖,说起来和老朽还有莩葮之亲,可怜他一家落得如
此惨局,所遗一女,日后岳老弟如能查访得到,还劳送她到西天目太微谷来。”岳天敏唯唯
答应。
庞小龙小眼睛碌碌地望着爷爷问道:“你老人家说的上官靖,和我们还有亲戚?”他显
余有点奇怪。
浮玉居士笑道:“傻孩子,你妈不走也姓上官吗?”
庞小龙惊喜的道:“哦!哦!那末那个小女孩,我要叫她什么呢?”
浮玉居士忍不住莞尔而笑,说道:“人家年纪,可比你大得多呢!你要叫她姐姐才
对。”
“哦!爷爷,那我要跟岳哥哥去啦,去找上官姐姐。”
浮玉居士道:“胡说!现在还不知道她在那里呢,将来找到了,你岳哥哥自然会送她来
的。”
接着又对尹稚笑道:“你师傅当年被玉虚真人逐出门墙,原也只是略寓警戒之意,不想
她刚愎自用,决绝如此!玄阴经虽非玄门正宗、倒也并非什么旁门邪说,天下武功,本无邪
正,用之于正则正,用之于邪则邪,姑娘志洁行芳,出污泥而不染,尤为难得,他日有暇,
可与岳老弟同去西天目住上几天。”尹稚英红着脸连连答应。
庞小龙喜道:“尹姐姐你一定要来,我妈妈一定会欢迎你的。”
岳天敏因此处只有一家客店,便去把马匹行囊搬来落店。
尹稚英自从听到敏哥哥伤势如此严重,日期紧迫,不由翠黛深蹩,忧心如焚,岳天敏却
比较豁达,晚饭之后,陪着浮玉居士谈了一阵,才回房安歇。
第二天,岳天敏尹稚英两人急于赶路,就向浮玉居士告辞先行。庞小龙拉着两人的手,
小眼圈有点红润,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气。
还是尹稚英再三的说,自己和岳哥哥,贵州回来,一定会去他看,这才把他哄好,和两
人鞠躬道别。
尹稚英紧记着浮玉居士二十天期限之说,心急如箭,巴不得早日赶到云雾山去,但又不
能兼程急赶,只好计算里程,按时投宿。
他们从襄阳起程,经南漳、远安、五峰、足足走了五天,已进入湖南境界,再向西南奔
永定、古丈,又走了六天,才到达贵州交界的凤凰。
一路上尹稚英什么事情都不让敏哥哥稍有劳动,爱护体贴,真可说是无微不至。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愁结眉心,算算只剩下了九天,敏哥哥的脸色,显然越来越消
瘦,两个眼眶,也渐渐陷了下去。
怜惜、忧虑、和路途劳顿,使得这位平日英风飒飒的侠女,也为郎憔悴!
岳天敏看在眼里,心中又感激,又爱怜,自然多方劝慰,无限温存,是以一路上鹣鲽私
情,卿卿我我,说不尽旖旎风光,不在话下。
进入贵州之后,尹稚英更是入境问俗,小心翼翼,不敢多招是非。
第三天中午,到了麻江,打尖之后,又赶到都匀,总算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天,当下
就在都匀落店。
玄阴教发迹云南,虽然那时尹稚英还在髫龄,但教中年长的人,也不时谈起云贵情形,
记忆犹新,落店之后,她就向街上购买干粮和辟瘴解毒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一宿无话,翌日清晨,尹稚英就向店小二打听去云雾山的路径。
店伙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客官,不知去云雾山有何贵干?这山上终年云雾,不
见天日,不但无路可行,而且到处都藏着毒虫野兽,从无人迹,我劝两位还是不去的好。”
尹稚英知他一番好意,但自己赶路要紧,那管这些,当下说道:“我们有急事去找一个
人,你只需说出路途就是。”店伙还没回答,陡闻身后有人冷笑一声。
尹稚英回头一瞧,只见从店堂中穿过一人,直向后房进去,当时也没有在意。
店伙见客人有急事前往,不便多说,便把去路指清,两人会过店账,就双双就道。
云雾山,座落贵定县以南,都匀县以西,绵延数百里,山势险要,峻岭插天,因为终年
被云雾封锁,不见天光,到处都是黝林丰草,腐叶泥沼,蛇虫潜伏,瘴烟蔚蒸。
山区附近居民,也裹足不前,亘古以还,就是一片荒僻神秘,阴森死寂的处女地带。
两人马行,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云雾山麓,原想山下总有几家猎户农家,可以寄存马
匹。
那知到了地头,却是一片荒凉,四周阒寂,那有半点人烟?
迎头群峰隐隐,云雾缭绕,地上草长过人,连入山途径都没有。尹稚英不由心头一愕,
像这样险恶穷山,漫说只有醉仙翁所画的一张双斧记号,即使有姓有名,在偌大山区,也无
从找寻?何况只剩下五天半时间,眼看敏哥哥的伤势,逐渐恶化……
她心情沉重,面对茫茫云山,一言不发的怔怔出神!
岳天敏下马之后,看尹稚英神色疑难,不由笑道:“云雾山果然十分险恶,这里既然没
有人烟,我们不如把马匹放了罢!”
尹稚英点了点头,跳下马来,把缰绳在马颈上圈了几圈,顺手一拍,让马自去,才回头
向岳天敏勉强笑道:“敏哥哥,我想乌风草的主人,定是遁世高人,隐居在山林深处,我们
走罢!”
说着紧了紧背上包裹,然后和岳天敏双双登山。
两人入山之后,就施展轻功,直向群山深处奔去。约摸跑了两个多时辰,岳天敏瞥见英
妹妹鬓角上已见汗水,娇喘频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自己也觉得心头跳动,左肩隐隐作
痛。
当下就把脚步放缓,停下身来,两人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尹稚英从怀中抽出绣帕,用指
头轻轻的替敏哥哥揩着汗渍,十分关切的问道:“你可累了吧,瞧!脸色都跑得发白了,下
午我们慢一点走好啦!”
岳天敏看她粉脸娇红,香息短促,胸前双峰,还在隐隐颤动,起伏不停,分明也跑累
了,却只顾切自己,不由心中一荡。
低下头去,在她粉颊上吻了一下,低声笑道:“不要紧,我还不累,你自己累成这个样
子,还不好好憩息一阵。”说着把英妹妹娇躯,揽入怀中,依偎了一阵。
尹稚英用纤手掠了掠鬓发,娇羞的瞧着敏哥哥道:“好啦!我们吃点干粮,就走嘛!”
用过干粮,尹稚英珍惜着五天半的时间,芳心焦灼,就催着敏哥哥快走,一面又再三叫
他慢慢的走不可使力。她真是急又不是,慢又不是,真难死人啦!
横梗在前面的,尽是危崖峻岭,断涧绝壑,云气霏霏,白雾茫茫,密压压的参天古木,
阴森森的过人茂草。这种险峻穷恶的荒山深谷,真不知何去何从?
尹稚英挽着敏哥哥臂膀,并肩前行,就拣那些可能住人的峭壁之下,巉岩之旁,绝壑之
间,深谷之中,一个个的挨次探寻。
这样踪一阵,跑一阵,又要敏哥哥息一阵,不知不觉又去了两三个时辰。
金乌西坠,天半浮云,幻出了绚烂无比的彩霞,树林中千百种鸟啼的声音,啁啾不绝!
流水潺潺,松涛如啸,还夹着猿啼狼嗥,越显得空山薄暮的景象阴森!
这时两人已不知踩探了多少峰峦幽谷,竟找不到半点迹象。
看看夕阳流霞,已逐渐的被茫茫夜色所吞没,四下里慢慢的昏暗下来。
尹稚芵紧锁着双肩,说道:“敏哥哥,天色已将昏黑,今晚我们且找个山洞休息一宵,
明日再找吧!”
这天晚上,就在一座高山的峰腰上,觅到一个石洞,权且休息。两人搬了块大石,堵住
洞口,吃过干粮,尹稚英依着敏哥哥身侧,阖上秀目,不一会,香息低匀,渐渐睡去。
岳天敏跑了一天山路,也极感劳累,方觉浑然入梦之际,似乎听到洞口有轻微的声音,
及洞而止。
深山黑夜,正是野兽出没之时。岳天敏睡思恍惚,也并未在意,过了半晌,陡然一声冷
笑,清晰的传来,这分明是人声。
他猛的惊醒,轻轻起来,移开大石,侧身闪了出去。向四外一瞧,蒙蒙夜色,那有人
影?
即便有,隐藏在草丛之间,也不容易瞧到。在洞口站了一会,看看并无可疑。
心想也许是夜枭也说不定,反正露宿荒山,自己警觉一点也就是了。当下回转石洞依旧
靠壁坐下,养起神来。
一觉醒转,已是清晨,眼看英妹妹整个娇躯偎在自己怀中,阖着长长的睫毛,睡得极为
香甜。
樱唇微露,吐气如兰,粉脸上红馥馥的微带笑容,迎着洞外朝霞,越觉得清丽绝伦,娇
艳欲滴!
海棠春睡,简直把敏哥哥看直了眼,他那忍把她惊醒,小心得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英妹妹的娇躯,在他怀中微微转动了一下,倏地睁开眼来,说道:“啊!
时光不早啦!你先醒了,怎不喊我一声呀?”说着翻身坐起,一面理着散乱的秀发。
岳天敏笑道:“我看你睡得很甜,大概你昨天跑累了,所以没叫醒你,好多憩息一
会。”
他没有把昨宵听到的冷笑之声,告诉她听。
尹稚英好像陡的想起什么事来,右臂一伸,拉着敏哥哥的手道:“唉!只剩了五天啦!
真急死人。”
岳天敏笑道:“要找也不忙在一时,我们出去洗脸,吃饱了再走不迟。”尹稚英只好顺
着他盥洗完毕,吃了点干粮,才相继出洞。
时间如白驹过隙,去得真快!两人翻山越岭,茫无头绪的乱窜乱找,一晃眼就是五天,
依然没有丝毫朕兆。
眼看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岳天敏渐渐觉得心神烦倦,呼吸胀满,但他不愿让英妹妹瞧到,还故意打着点精神。但
脸色消瘦,形神憔悴,那会看不出来。
尹稚英紧记着日数,直急得心如刀绞,一会骂醉仙翁老不死,老酒鬼,有话不肯明说,
一会又埋怨浮玉居士倚老卖老,故弄玄虚,都不是好人!
但唯一能够支持她的,却是坚决的信心,不管踏破铁鞋,也要把乌风草找到。
因为时不与我,二十天只剩下最后一天,眼看明日立春之后,敏哥哥的伤势,就会逐渐
恶化。
岳天敏和尹稚英这一天不知不觉的加快脚步,两人跑了半个时辰,奔到一座峰脚之下。
抬头一望,只见隔山矗立着一座高峰,排云直上,高插天半。
尹稚英一收双足,正想和敏哥哥说话。猛的回头过去,不由花容失色,芳心一阵猛跳。
原来敏哥哥却落后了几步,脸色惨白,人已摇摇欲倒。
她心中一急,赶紧掠过身去,一把搀住,扶着他在松根上坐定,着急问道:“敏哥哥,
你觉得怎样了?”
岳天敏一阵喘息,苦笑着道:“英妹,我……我不要……紧。”紧字还没出口,噗的吐
出一口鲜血。
尹稚英珠泪不由夺眶而出,急道:“敏哥哥,快不要说话,先坐一会。”她抱着他,直
急得心头乱颤,手足无措。
岳天敏闭目静养了一阵,略觉好些,扶着她香肩,低声说道:“英妹,你不要急,我还
不碍事。”
尹稚英拭着眼泪,勉强笑道:“敏哥哥,你在这里憩息,我去舀点水来。”说着拿出水
瓢,袅袅的沿着山脚走去。
原来两人还是早餐时饮过一顿山泉,后来急着赶路,山麓中虽有小溪,因并不口渴,也
未在意,这是尹稚英自己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便想替敏哥哥舀点水喝。谁知走了一阵,两面
树林虽极茂密,却没有泉源。
她心中一急,脚步加快,又走了一段,猛听松涛竹韵之中,还夹着水响,好似离前面不
远。
她跟着水声寻去,果然那山腰处,横着一条白练,赶紧几个起落,奔上前去。
临近一看,那道山泉流行之处,却是一条天然石埂,当中微凹,却祗寸许来深,不能用
瓢舀取。
她也嫌地上水浅,不太干净,便站起身来,顺着水流的源头寻去。
转出半个山头,便见半山坡一处石壁上,有一股碗口粗的水柱挂下来。
离壁丈许远近,有一个圆形小潭,乱石嶒陵,水声哗哗,水花四溅。潭水极为清冽,自
己饮了几口,便舀满一瓢,回身就走。
那知她适才信步寻来,一心只在找水,并未觉得已跑出老远,这时循着原路回去,手上
又擎着个瓢儿,不能快走,才发觉原来已经跑出三数里外。
走了好一会,才算回到原处,一看却不见了敏哥哥,还当他到林内小解去了,并未在
意。
就在水瓢在松树根上放稳,自己倚着树身坐下,憩了一阵,仍不见敏哥哥回转,不由心
中生疑,连叫了两声,也并无回音。
她心头一急,霍的跳起身来,向四下细细察看,更没有发生过打斗痕迹。当下双足一
点,踪上一株高大树枝,居高远瞩,也找不到一点踪影。
尹稚英飘身下树,心想:“敏哥哥决不会弃了自己而去,那末在自己舀水这段时间中,
除非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来不及等候自己,但即使来不及等待自己,也应该留个记号才对
啊!否则呻我到那里去找他呢?”
继而一想:“自己舀水这条路上,既没有看到敏哥哥,那他一定从右边山脚去的。”
想到这里,就向右山脚赶去。才到路口,果然发现沙地上划了一个箭头,知道所料不
错。赶紧依着箭头所指方向,施展轻功,向前直奔。
她心中牵挂着敏哥哥,向前紧赶,耍知崇山峻岭之中,原无道路可循,她一时大意,却
把路越错越远,兀自丝毫不觉。
这样奔了半个多时辰,只是不见敏哥哥的第二个标记,心中有点怀疑,敢情自己跑错了
路?
她一收双足,踪目四顾,这时自己已掠到两座山峰中间,地势阴暗,怪石森错,丛林幽
湿。
有几处毒岚恶瘴,彩雾蒸腾,却是个极为险恶的所在。她掏出辟瘴药末,在鼻孔中抹了
一些,就攀藤附葛而下。
到了谷口,竟发现一条弯弯曲曲的山沟,宽仅丈许,藏在参天古树之下。草树相连,杂
以藤蔓,若不细细打量,决看不出来。
她艺高人胆大,心念一动,倏的拔出长剑,由藤阴下披荆斩棘,循路走去。只觉地处卑
隰,丛草之间,蛇虫乱窜,飕飕有声。
这条山沟,原是两峰中间的一个裂口,越走越高,约摸走了两三里路,沟缝獑宽,再经
过两个转折,山沟走完,眼前倏的一亮。
原来已到了一座小山顶上,面前一大片平地,疏疏落落的长着几十株大树,尽头处三面
环山,峰峦耸立,别无通路。
当下便由山崖夹缝中走出,细细一瞧,只崖左一带,土层赤黑,草木不生,崖壁上尽是
一个个小孔,密如蜂巢。
挂右一股细流,似是人工引导,围绕着一片药圃,紫绿青红,各色齐全,畦亩分明!
尹稚英精神一振,心想这片药圃,分明有人种植,得来全不费工夫,此间隐居的人,大
概就是乌风草的主人了。
连忙把长剑纳入鞘中,整了整衣衫,缓步行去。到了药圃前面,稍一留神,不由使她暗
暗吃惊。
心想:“玄阴教网罗各门各派的奇人异士,自己跟随师傅多年,也见过不少,时常听这
些人讲起各种毒物的形状性卖,这药圃中所种,自己虽只认出少数,但已是人间稀少的剧毒
草药,此间主人,谅来非同寻常,怎地没听人说过?”
她正在微一怔神,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一声大吼,跟着便有一阵劲风,向自己背后扑
来。
尹稚英一闪身躲过来势,回头一瞧,原来却是一只身披长毛,凶睛凸出的大狒狒。
形状狞恶,鼻息咻咻的注视着自己。尹稚英心知这是此间主人守山之兽,自己倒不可伤
它,即忙说道:“我是叩谒你主人来的,可否请前面带路。”
那大狒狒那管你这一套?一扑不中,二次又起,风一般的当头抓到。尹稚英这次有了准
备,早就避开。
大狒狒连连扑空,凶性大发,狂怒起来,连声厉吼,猛扑狠抓。尹稚英知道此类狒狒,
生性凶恶,狡捷异常,力能生裂虎豹,却也不敢大意,仗着轻功,身如飘絮,满地游走。
猛听一声厉喝:“何方小子,敢来黑蜂谷撒野,可知‘入谷者死’吗?”话声未了,大
狒狒业已跳开。
自己方要循声看去,陡觉眼前淡红烟丝一闪,鼻中闻到一阵异香,人便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尹稚英慢慢醒转,张目一瞧,自己被人安放在一间茅屋中的竹杨之
上。
室内除了临窗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条板凳之外,别无他物。她想起适才情形,自己闻到一
阵异香,便昏了过去。
这,好像是江湖上下五门惯用的迷魂香之类。迷魂香!她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从种种形迹上看,对方分明是邪恶之流,一时不察,中了暗算。自己一个黄花少女,身
落人手,如果……如何……
她猛的想伸手……只觉四肢软绵绵的丝毫动弹不得。急得垂眼一瞧,还好!自己一身衣
服,依然穿在身上。终算把心上一块石头,放了下去。
这时忽听隔壁有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厉声喝道:“屋外是谁?”
“姑婆,是侄孙儿我,特地来瞧瞧你老人家。”一个年轻的口音答了一句,接着一阵脚
步声,来人已进了屋子。
“你又有什么事情找姑婆来了?”老婆子口气冷峭,声音严厉!
“姑婆,侄孙儿是向你老人家报信来的,前几天,侄孙儿在都匀一家客店里,碰上两个
小子,看上去都会几手,侄孙儿就留上了心。后来听他们口气,一个还是女的,为着乌风草
而来,侄孙儿缀了几天,可笑他们乱跑乱闯,好像不知道温玉岩呢!”
尹稚英听这人一说,才知自己两人,在客店中已露了行藏,难怪自己向店伙问路时,有
人在身后冷笑。
“温玉岩,又是什么地方?”
她想到这里,却听老婆子的口音哦了一声道:“原来有两个,那丫头身法果然不弱,已
被我用小桃红摄魂香擒住了,此时大概还未醒哩。”
“哦!那女的已被你老人家擒住了?”年轻的显然带着点兴奋的口吻,问了一句。
接着叽叽咕咕放低声音和他姑婆说了一阵,似乎在央求一件什么事情。
老婆子冷笑了两声道:“我早知你怀着鬼心思,那是给你姑婆送信来的?”
年轻的连忙亟口声辩。
老婆子厉声喝道:“黑蜂谷入谷者死,你知道吗?”
“姑婆婆……”年轻的急得叫了声姑婆婆,却又说不出话来。
老婆子叹了口气道:“我谷氏门中,只有你一条命根子,做姑婆的自然要为你留心。不
过我谷中规章,岂能为你而废?何况那丫头身上,还有老鬼的双斧记号,又是为乌风草而
来,这中间和我牵连甚巨,且待她醒来,问问清楚再说。”
“一切要姑婆替侄孙儿作主。”年轻的又补了一句。
老婆子嘿嘿她笑了两声。
细碎的脚步声,似向自己存身的屋中走来。
尹稚英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昏迷的模样。
不一会,只觉有人在自己“天容”穴上,揉了几下,又在“脊心”穴轻轻一推,手足立
能活动。
心知穴道已解,倏的睁开眼来,竹褟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裤面貌奇丑的老妇人。
左眼只剩了凹进的眼眶,一只右眼,冷冷的瞧着自己,犹若一道冷电,不由暗暗打了一
个寒噤。
但灵机一动,立时翻身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迷失山路,碰上凶兽,幸蒙老前辈
相救,恩同再造,只是晚辈年轻,素未拜识,不知老前辈名号如何称呼?”
独眼老婆婆冷峻的道:“你且起来,老婆子有话问你,可不准撒谎!”
尹稚英站起身来,说道:“但请老前辈吩咐。”
老婆子独眼向尹稚英全身打量了一阵,问道:“你和同伴两人,到云雾山来,究有何
事?和云海樵子有何关系?可从实说来。”
云海樵子?哦!敢情那双斧记号,叫做云海樵子,尹稚英心念一转,连忙答道:“晚辈
尹穛英,因我哥哥身中黑眚丝,只有乌风草才能医治,蒙醉仙翁老前辈画了一张双斧,叫晚
辈陪同,前来云雾山求药,不料晚辈和哥哥在山中走失……”
独眼老婆婆没等她说完,面露惊讶,自言自语的道:“醉仙翁!这老酒鬼还没死?”接
着又道:“他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尹稚英忙道:“醉老前辈只说到了云雾山自会知道,没说旁的,所以晚辈找了五天,还
是茫无头绪。天幸遇上老前辈,还请多加指示,救我哥哥一命,晚辈感激不尽。”
独眼老婆婆脸上阴睛不定,着实怀疑了一阵,才道:“我老婆子身居此谷,有一条规
定,就是‘入谷者死’,从无一人幸免,你既然是醉仙翁指点来的,想必另有渊源。我老婆
子看在他的份上,权且不难为你。不过你得为我效力一次,功过相抵,你可愿意?”
尹稚英知道此类怪人,极非易与。
但自己一说出醉仙翁,对方收篷得如此快,实出意外,但听她口气,却要自己去办一件
事,不知又是什么难题?
当下答道:“老前辈吩咐,只要晚辈能力所及,自当效劳。”
独眼老婆婆厉声说道:“我老婆子言出如山,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一只恶毒的眼光,盯着尹稚英,越发显出奇丑。
她不待尹稚英答应,颜色稍霁,露出一丝狞笑,笑起来可更难看!
只听她继续说道:“其实我老婆子要你去办的也并非难事,只要举手之劳就得。醉仙翁
赐你的双斧记号,名叫云海樵子,大概怕你们找不到乌风草,才要你们先找背插双斧的云海
樵子,代为引路。现在既然碰上我老婆子,可就不必去找他了。”她说到这里,略一停顿,
突然问:“你可知道管理乌风草的是我老婆子何人?”
尹稚英心想:“你自己不说,怎地反来问我?”
口中却道:“晚辈识浅,还请老前辈开示。”
独眼老婆婆接道:“你当然不知其中情形,乌风草是我师门异宝之一,产于本山温玉
岩。那岩上石壁,白滑如玉,壁缝中又有一股天然温泉,乌风草秉云雾之气和玉石英灵而
生,更得温泉滋润,才能成长。数十年来,就一直由我大师姐掌握着,后来她走火入魔,双
腿不能行动,想藉温泉和乌风草之力,修复玄功,便把那草据为己有。从她走火入魔之后,
脾气怪僻,憎见外人,何况此草是她妄想仗以复原的主要药物,平日珍若性命,极难求取。
我老婆子精研天下各种毒草,近日为了配制一种解毒丹丸,需要乌风草两片,本来正要亲自
前往索取,你既然来了,就为我辛苦一趟罢!”
尹稚英闻言不禁心中一愕,暗想:“乌风草既有如此珍贵,方才她自己说过求取不易,
这回怎地又要自己代她前往求取,这不是难题吗?自己前去求药,能否到手,还在未定之
天,即使求得到,敏哥哥伤势沉重,急需治疗,那能给你?”
她想到这里,方要开口。
只听独眼老婆婆阴沉沉的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必作难,办不到的事情,我老婆子焉
有叫你空跑之理?这张是去温玉岩的地图,你依着途径,上了温玉岩,找到岩洞,千万不可
贸然进去。我这里有她昔年信物,你只要投入洞内,她自然不会为难你。此草一茎七叶,治
疗黑眚丝毒,一片已足,你救了同伴之后,必须再到我这里来一次,送我两片,自是两利,
否则莫怨我老婆子手段毒辣。”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和一件信物,随手递了过来。
尹稚英见她言词闪烁,口气托大,心中不无疑窦。
但好不容易得知乌风草下落,不管如何,也得前往一试。
如果能把乌风草取到,敏哥哥伤好之后,她要合药,送她两片,也是应该。
想着就接过地图和那件信物,入手一瞧,只觉得这信物,形状比橄榄略大,绿阴阴,黑
黝黝,极为沉重。
当下毅然道:“老前辈吩咐,晚辈遵办就是。”
独眼老婆婆并没理她,一只怪眠紧紧瞧着信物,好似极不放心,唠叨的道:“我大师姐
只留下这件信物,关系重大,你千万小心,一上岩,就得立即投入她所居石洞。否则她不准
外人入岩,你可性命不保,还得误我大事。”
尹稚英点头道:“晚辈决不误事,老前辈只管放心就是。”
独眠老婆婆狞笑了一声道:“此去温玉岩,尚有一段路程,你此时就去罢!”
尹稚英见她催自己上路,正合心意,这种怪异的地方,那愿多有耽搁,便向独眼老婆婆
告辞,跨出柴门。才走了几步,忽听屋内有人说话,她故意把脚步放慢,略一注意。
只听先前说话的那个年青口音,低听的道:“姑婆,她身上不是中了小桃……”
“不得多言。”独眼老婆婆截住他的话头,沉声低叱了一句。
尹稚英心急乌风草,并不在意。那知刚跨一步,身后不远,黑影一闪,快如闪电,那头
大狒狒,正待作势扑来。
蓦听一声异啸,好似从屋中发出,声音十分刺耳,大狒狒突的的凶睛一敛,隐身退去。
尹稚英无暇多看,匆匆的越过草坪,出了谷口。一路急奔,回到山脚,打开地图,细细
一瞧,却画得极为详尽。
就照着路径,直向温玉岩飞驰。她一口气跑了顿饭光景,看看路途,极为眼熟。
原来却依旧跑回自己来时原路,所不同的,只不过到了敏哥哥所画箭头不远之处,就要
翻上山去罢了。
尹稚英依着图上所指方向,翻上山头,细察地势。只见一座高峰,在群峰遥列中,矗然
独峙,高刺云天,正是自己和敏哥哥停足时所看到那座,想来就是温玉岩了。
心中一喜,登时加紧脚步,迳往峰下绕去。快到山脚,只听瀑声洪洪,盈耳不绝。
一会,到达山下,向前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座高峰,从远处瞩望,坡陀
绵亘,似与群山相接。
其实,这峰却由平地拔起,中间横着一条深壑,竟有十数丈宽,其深莫测。峰腰上一条
瀑布,自空倒挂下来,直注壑底,发出奔腾澎湃之声!
绝壑中白云滃翳,望不见底,但听水声,少说也在百丈以下,冷雾蒸腾,飞雪溅珠,人
立在二三十丈外,也觉得寒气逼人肌骨。
灵山在望,竟是弱水难渡!遥望对崖。一片参天古木,气势雄奇,山腰以上,全被云雾
缭绕,隐绰绰的在虚无缥缈之间,无法窥测。
尹稚英踌躇了半天,只是想不出飞渡这条广壑之法,不由又拿出地图,对了一阵,分明
图上所示,便是这座高峰。
细细一瞧,发现图上离瀑布不远之处,却有两个小黑点。她心中一动,足下不自主的跟
着向瀑布那边寻去。走出不远,果然在离崖下三丈左右,突出了一段满生苔藓的断梁。
想来以前原是天生石梁,不知什么时代,被山洪冲折,只剩了两岸的梁根,犹凌空架
出,中间相隔,还有四五丈左右。
尹稚英略一迟疑,自问尚能勉强过去,便提了一口真气,双足一点,身若飞絮,轻飘飘
的落到断梁之上。
只觉得寒气森森,山风凛烈,向下一望,只有隆隆水声,茫茫云气。
脚踩在青绿的苔藓上,滑溜得难以举步,身临绝壑,着实怵目惊心。
她艺高胆大,也不敢丝毫大意,小心翼翼的施出绝顶轻功,飘飘而行,到了断粱尽头,
打量好对岸立足之点,向后退出两步,吸了一口真气,足尖一点,倏然跃起,直向对岸半条
断梁上踪去。
衣袂飘风,人像燕子掠水般,一下就飞出去六七丈远近,身形落地,她自己也不相信竟
能窜出恁地远来。
急忙一连几踪,上了崖岸。
只觉这边正是山阳,参天的桧相松杉,苍然古茂,益显得此山雄奇博厚!
走了一阵,林木逐渐稀落错置,树梢枝头,小鸟啁啾,声若笙簧。
到处奇屼,山花如锦,直似江南三月。
尹稚英志在赶路,也无心流连,照着图上途径,向上窜跃,走了半个多时辰,渐渐进入
白云深处。
眼前雾气霏霏,山势越上越陡,巉岩峭壁,险峻异常,错非她幼年学武,得了玄阴经上
所载的绝世轻功,和服过天府玄真,这山腰以上,简直寸步难行。
饶是如此,也累得她娇喘频频,香汗淋漓,只好拣了块大石,略事休息。回头一望,下
面一片云层之上了。
正在顾盼之间,瞥见离自己十丈开外,似有黑影一闪,快得如一缕淡烟,过眼即逝,还
没有瞧清,已失所在。
她这时稍一留心,只见附近山石,青中透白,光滑如玉,心知离温玉岩已是不远,不由
精神一振,站起身来,继续向上踪跃飞奔。
这一段山势,竟然上丰下削,陡峭无比,加上石面十分光滑,无处着力。她屏气提神,
攀萝扪葛,手足并用,才又上去了一二十丈。
忽然看到右边不远,现出一片亩许大的平崖,支出在峭壁中间,四面都是光滑滑的白玉
一般的石壁,映日生辉。赶紧一拧腰,凭空飞起,直向平崖上踪去。
尹稚英身方落地,陡听焦雷般一声大喝,跟着一股强猛凌厉的劲风,已向自己劈到。
这平崖原是士丰下削,凸出在峭壁之上,下临千寻,此时足未站稳,那里躲闪得及这阵
雄浑无比的掌风?
其实只要稍被扫中,跌落悬岩,怕不粉身碎骨,立成虀粉?
尹稚英身临绝境,后退无路,只好闭上眼睛: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猛觉一股极大的吸力,从斜里把自己身体吸住,向横带出。
“老前辈手下留情,这就是晚辈的妹妹。”声音好熟!他怎地也到这里来了?
踉跄的站住身体,秀目倏地睁开。咦!这不是他,还是谁来?心中好不高兴!
怎么?他脸如白纸,身体摇晃。不好!他方才分明用“擒龙手”把自己从掌风下救出,
唉?又强运了真气。
她慌忙一个乳燕投怀,飞身过去,一把把他扶住,急道:“敏哥哥,你……”
她芳心乱跳,一时急得声泪俱下。哇!一大口鲜血,猛的喷呛出来。
突然,从身旁闪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迅疾地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掌,在她敏哥哥后心
处要穴上轻轻拍了几下,回头向尹稚英道:“若非岳老弟眼快,老朽差点误伤了姑娘,你快
快扶着他坐下憩息,还不碍事,你放心好啦!”
尹稚英依言扶着他坐下,过了一会,敏哥哥睁开眼来,低声说道:“我憩一憩就好,英
妹,你快去见过云海樵子老前辈。”
尹稚英这才知道面前这个老头,就是醉仙翁所画双斧记号的人。
不由回头向他背后一瞧,果然交叉插着两把阔大的板斧,一点不错,连忙上前行了一
礼。
云海樵子哈哈大笑道:“醉仙翁,人间奇人,老朽当年若非他老人家相救,早成异物,
两位千万不要客气,乌风草,此间主人虽视若拱璧,但乞上一二片疗毒治伤,谅无不允。且
等过了申时,她坐功完毕,老朽领你们进去好了。”
两人连忙道谢,尹稚英这才问起敏哥哥怎会先来这里?
岳天敏笑着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岳天敏自尹稚英舀水去后,调了会气息,渐渐好转,却
觉果然有些口干,便站了起来,在山脚下徜徉了一阵,还不见英妹妹回来,难免有些焦急,
就站到路口等候。
那知偶而回头,瞥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向山坡上走去。
岳天敏和英妹妹在偌大的云雾山跑了五天半,不见半点人迹,这时发现有人,那得不
喜,连忙追了过去。
就这末一瞬工夫,老头业已上了山腰。抬头一望,那老头后背赫然交叉插着两把板斧,
这一映入眼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敢情这老头,就是醉仙翁叫自己来找之人?
岳天敏恐怕他走远了不易找寻,偏偏英妹妹又舀水未回。
心中一急,就在沙地上划了一个箭头,匆匆的向山上追去。
“老前辈,请暂停玉趾。”他一面追,一面叫。
背插双斧的老头,看上去缓缓而行,其实却步履如飞,极为轻快。岳天敏所说的话,他
直如充耳不闻,头也不回,不理不睬的依然向前急走。
岳天敏追了一阵,因真气不能运行,自然越来越落后。
渐觉气喘如牛,就在老头身后,大声叫道:“老前辈,请暂留步,容晚辈一言。”话刚
说完,猛的坐了下去。
这次老头似乎听到了,骤然停下步来,瞪着眼道:“你这位老弟,咱们素昧平生,怎地
苦苦追赶老朽,到底所为何来?”
岳天敏勉强站起身来,打了一躬道:“晚辈岳天敏,因月前中了‘黑眚附骨掌’,蒙醉
仙翁老前辈指示,前来云雾山叩谒老前辈,求取乌风草。”
老头闻言,陡的目露精光,喜道:“你是醉仙翁前辈叫你来的?哦!哦!岳老弟,你伤
势不轻,且坐下来好说,醉仙翁怎么吩咐来着?”
岳天敏也实在觉得有点吃力,就不再客气,在山石上坐下,说道:“晚辈兄妹两人,动
身之前,醉老前辈只画了两柄板斧,说到了这里,自会知道,晚辈适才因见老前辈身后双
斧,故此冒昧一问。”
说着就把自己的来历详细说了一遍,并请教老头名号。
老头爽朗的笑道:“老朽人称云海樵子的便走,醉前辈一别数十年,还没有忘记老朽?
既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当效劳,不过乌风草的主人石姥姥,脾气怪僻,待会见了面,老弟
你可得多忍耐一点。”
说完,抬头望了望天色,又道:“这时已是未初,她申时就坐功完毕,此去尚有一段山
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罢。”
岳天敏连连道谢,却迟疑道:“老前辈是否可以稍待,晚辈的妹子打水去,还未回
转。”
云海樵子笑道:“你只管先走,目前时间已是不多,令妹只要在这山中,待会老朽再来
找她就是。”
岳天敏不好再说,只得跟着他先走,到了温玉岩不久,尹稚英也就赶来。
岳天敏把经过说了大概,便向尹稚英问道:“英妹妹,你如何也会寻到这里来的?”
尹稚英娇笑道:“我舀水回来,找不到你,却误打误撞的碰了一位老前辈。听我们来求
乌风草,她说她是此间主人的师妹,为了要炼制解毒药丸,也需要两片乌风草,给了我一枚
信物,和一张地图,才寻到这里来呢?”
云海樵子先前只听他两人说话,面露笑容。
这时陡然惊讶的道:“尹姑娘,你碰上毒姑婆,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的老婆子?她交给你
什么信物?给老朽瞧瞧。”
尹稚英便把橄榄形的信物从怀中取出,递了过去,一面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正
是一只眼的老婆婆。她再三叮嘱晚辈,上了温玉岩,就得把这枚信物,先投入洞中。”
云海樵子接到手中,仔细一瞧,不由脸色骤变,自言自语的道:“碧焰阴雷!这毒婆子
从那里弄来的?”
接着猛的抬起头来,问道:“尹姑娘,你和毒姑婆在那里碰上的?”
尹稚英就把自己刚才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
云海樵子怒道:“这毒婆子当真狠毒,居然要毒害起大师姐来了!尹姑娘,你差点中了
它的阴谋。这那是什么信物?分明是海南碧落真君的独门暗器‘碧焰阴雷’。此物一经投
出,遇物即炸,山岩石壁,都能震成赍粉,威力之大,无可比拟。老朽还是当年听先师说
起,形状和此物相同,不过碧落真君一生只炼了九粒,除那时在泰山论剑,当着各大门派试
爆了一粒之外,就没有用过,碧落真君把它视作异宝,从不轻易示人,又不知毒婆子如何得
来!”
岳天敏和尹稚英,听云海樵子提起碧落真君,都不由暗暗吃惊。
这个海内唯一的大魔头,真是闻名久矣!
尹稚英气道:“毒姑婆,瞧她样子就不是好人,不过她为什么要谋害石姥姥呢?”
云海樵子喟然叹道:“毒婆子自已所说是石姥姥的师妹,倒是不错!她数十年前偷了师
门的一本‘毒本草’,就到处搜罗各种毒草,种植培养。最近十年中,又被她收炼了此山的
毒雾瘴烟,制成一种叫‘小桃红摄魂香’,和另一种一闻即死的‘弹指勾魂散’,厉害无
比。因普天之下,只有乌风草是唯一克星,因此她明抢暗夺,费了许多心机,想把此草据为
己有,她就能独霸苗疆。近数年来,屡次到温玉岩骚扰,都被石姥姥赶跑,铩羽而回,怨毒
越来越深。这次不知她从那里弄来一粒‘碧焰阴雷’,欲假手于你,把大师姐连人带草一齐
毁去,永绝后患,居心狠毒,莫此为甚。”
尹稚英听说碧焰阴雷竟有如此厉害。
心中跃跃欲试,偏着头笑道:“晚辈以前曾听师傅说过碧落真君炼成碧焰阴雷,数十年
来,还无人能破,瞧不出这么小小一颗东西,竟有如此厉害,老前辈,我们试试可好?”
岳天敏忙道:“英妹不可造次。”
云海樵子向手中瞧了一眼,笑道:“这种歹毒之物,留在身边,也非所宜,尹姑娘既然
想见识见识它的威力,把它毁去了也好,两位请随我来。”
尹稚英细看自己三人存身之处,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尽头处,白玉般的峭壁之
下,却有一间石室,洞门向阳,上面有丈许大的“温玉岩”三字。
云海樵子领着两人,走向另一头崖岸尽头,翻上一条曲折小径。
走了约有一箭远近,前面从天半挂下一条瀑布,洪涛骇浪,如万马奔腾,直往百丈深渊
泻落下去,声若奔雷。
云海樵子回头向两人道:“碧焰阴雷一掷出手,震撼山岳,非同小可,石姥姥静参玄功
不好惊动,老朽才引两位到这里来的。”
说着用手一指瀑布对崖一块巨石道:“我们就用那块巨石,来试试碧焰阴雷,到底有多
大威力?”
两人依言看去,瀑布那边,果然凸出着一块巨石,嵯峨如鼓,怕不有万来斤重。
只见云海樵子左手微扬,一点小黑影,疾如流星,向对崖巨石激射出去。
这不过一瞬时间,小黑影和石面甫一接触。只听轰然一声巨震,四面山谷同时响应,顿
觉山摇地动,隆隆不绝。
那块巨石,被炸得石片乱飞,一大蓬碧焰,随着向四处飞溅,连那光滑滑的石壁上,只
要沾上火焰,也立即熊熊燃烧,一时碧焰冲天,中间还夹杂着劈劈拍拍的石块爆烈之声。
三个人隔着一条瀑布,也觉得厉势惊人,不禁咋舌不止!正当这时,猛听来路上一声吆
喝,起自平崖。
云海樵子忙道:“不好!前岩来了敌人,我们快回去!”话未说完,双脚一蹬,人已如
飞奔去。
岳天敏和尹稚英两人,不明究竟,也跟着向原路跑回。
温玉岩上,传来一阴桀桀怪笑:“老贼婆,今日且饶你不死!”声如流星,说到末一字
上,已向下疾坠。
敢情人已去了老远,此人这份功力,已是非同小可!
两人刚一回到平崖,只见石洞前盘膝趺坐着一个白发婆婆,怒容满脸,瞥了云海樵子一
眼,说道:“龚师弟,原来是你!帮着贱婢,把乌风草盗去。”
话才说完,一转瞬,倏然向泂内飞入,简直快到看不清楚。
云海樵子愣了半天,才迎着两人,怒匆匆的说道:“乌风草竟教毒婆子盗走了,老朽去
迟一步,未能把她拦住。”
“什么?乌风草被毒姑婆盗走了!”尹稚英闻言,直如焦雷轰顶。
自己两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竟不迟不早的在这时候被人盗走,那得不焦急万状?
回头一瞧敏哥哥脸容憔悴,神色萎靡,忍不住流下泪来,哭道:“老前辈,这可怎么办
呢?我们快追!”她心急如焚,转身欲向崖下踪去。
岳天敏见状,连忙一手把她拉住,笑道:“英妹,你别性急,我们把事情弄清楚了,再
作道理。”
尹稚英望着云海樵子说道:“老前辈,她怎么把乌风草盗走的,你可知道?真急死人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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