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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飞龙遇飞风



  水轻盈听得一怔道:“凌夫人之意,那是要和我动手了?”铁氏夫人冷然道:“今
日之局,如箭在弦,大概除了动手,已别无选择了吧?”
  水轻盈点头道:“好吧!”铁氏夫人道:“水总监用兵刃还是……”
  荣敬宗看他们就要动手,不觉呵呵一笑道:“夫人且慢。”
  铁氏夫人道:“荣总管有什么事?”
  荣敬宗道:“夫人原谅。方才水总监认为老朽私通叛逆,罪无可道,老朽忍辱从贼,
这口气已经憋了二十年,现在老朽要正告水总监。我荣敬宗是大汉子孙,是太阳教忠实
信徒,是反清复明黑龙会的黑龙潭总管,并不是清廷鹰爪控制下的黑龙会的人。在你们
这些鹰爪眼中,老朽本来就是叛逆,毋须再说什么私通叛逆了!”水轻盈没有说话,但
她双目中闪动着寒芒,已是杀机隐现!
  荣敬宗没加理睬,续道:“水总监身份特殊、是京里派在这里的总监,水总监表示
不放过老朽,老朽为了自保,自然得先向水总监领教。因此,夫人和水总监这一场,自
该由老朽和水总监先下场了。”
  水轻盈脸寒如冰,一声冷笑道:“很好,你自己既然全承认了,我身为黑龙会总监,
自然得先和你动手。”说到这里,忽然回头道:“凌夫人那就只好请稍候了。”口气托
大,丝毫没把荣敬宗放在眼里。
  荣敬宗方才已和她过了一掌,知道她武功内力,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丝毫轻视
对方,在她说话之时,早已暗暗运气戒备,此时双手抱拳,说道:“那就请水总监赐教
了。”
  水轻盈膘了他一眼,冷声道:“荣总管觉得拳掌兵刃,哪一种较把握?”
  荣敬宗道:“老朽悉听尊便。”
  水轻盈道:“那就较较拳掌也好。”说得好不稀松!荣敬宗沉哼一声道:“水总监
发招吧!”
  水轻盈朝前走了两步,举手掠掠鬓发,说道:“那我就有僭了。”突然挥手一掌,
拍了过去。
  荣敬宗青袍飘动,人已闪开数尺,双掌一分,避招进招,疾快地。还击过去。水轻
盈竟然不出手封挡对方掌势,双手跟着连环劈出,以攻还攻。
  铁氏夫人目不转瞬地望着两人动手相搏的情形,脸上逐渐泛现出惊异之色,回头问
道:“毅儿,如果你和她动手,自问有没有胜算?”凌君毅道:“她掌法身法极为诡异,
孩儿有把握一掌把她击毙。”
  铁氏夫人点头道:“此女不除,日后必为大患。”
  正说之间,只听激战之中,响起水轻盈的声音,喝道:“住手。”候地后退了数步,
站立不动。
  荣敬宗双掌一收,洪声道:“水总监有何见教?”
  水轻盈道:“你使的可是昆嵛‘集锦散手’?”荣敬宗道:“老朽没有门派,随手
使来,只要能应付就行,无所谓集锦不集锦了。”
  水轻盈冷笑道:“昆嵛‘集锦散手’,纵然集天下武学精英,内蕴神奇,我不相信
破解不了。”
  荣敬宗大笑道:“水总监那就破破看!”
  水轻盈冷冷笑道:“破就破给你看。”突然间,双掌齐发,接连攻出三招。
  荣敬宗大喝一声:“来得好!”足站子午桩,双掌当胸,同样连劈三掌。这是硬打
硬拼的招式,但听接连响起三声“砰”
  “砰”轻震,两人掌势接实,居然各不相让!水轻盈口中冷笑一声,双手齐发,又
是五掌,连环击出。暗劲如潮,像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推来。荣敬宗心头暗暗惊异,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中想着,自然不能退让,立即功运
双臂,猛地开气吐声,双掌如开山巨斧,接连五掌,迎击过去。这回双方掌上,都贯注
了全力,罡风汹涌,两股掌力,在空中乍接,就爆起一连五声“蓬”蓬”震响。
  荣敬宗苍须飘忽,一身青袍,被飞旋的掌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人也身不由己后退
了两步。这一下,就分出高低来了。
  水轻盈终归只是个年轻少女,武功再高,在修为上,就要比荣敬宗浅。这五掌硬打,
她一张娇艳得像春花般的脸颊,立时变得煞白,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只见她喘息
末停,突然柳眉倒竖,一双凤目之中,寒芒闪动,杀机渐炽,口中冷喝一声道:“你小
心了!”左手捏诀,右手直立如刀,缓缓推出。
  荣敬宗一见她举掌模样,不禁脸色大变,失声道:“瑜珈门大手印!”就在此时,
只听凌君毅大声叫道:“荣老伯速退,这一招,让小侄来对付她。”随着喝声,人已一
闪而出,挡在前面。和水轻盈相距一丈,肃然而立,左掌下沉,右掌直竖,遥遥罩住水
轻盈,正待施出佛门绝掌“牟尼印”来!
  突听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徒儿使不得!”声音划空而来,
听来似是相距极远,但却清晰得如同对面说话一般!凌君毅听的蓦然一惊,急忙撤去掌
势,仰首叫道:“是师傅!”
  要知“牟尼印”乃是佛门降魔法藏,威力之大,无与伦比,凌君毅掌势虽未发出,
但他摆出姿势,已如手挽强弓,满引待发,全身真气,已然凝集,身前数尺之间,布满
了似柔实刚的无形潜力。水轻盈这一记“大手印”,推出虽缓,从她手掌上发出的千钧
掌力,却如排山般撞来。“大手印”掌力撞到凌君毅身前数尺,就如流水遇上水闸,撞
在一幢无形潜力之上,来势虽猛,却全被挡住,再也无法推进。水轻盈发出的掌力,受
到阻遏,心头立即警兆,但觉对方挡住自己“大手印”掌力的一圈无形暗劲,震力极强,
不觉暗吃一惊,忖道:“自己曾听大国师说过,‘大手印’是瑜珈门无上神功,无坚不
摧,天下没有一种掌力,可与比拟,他使的又是什么武功?好像他并没有把掌力发出来,
就收手了!”
  “他叫谁?师傅?”原来她没有听到那声遥远的喝声,那是“千里传音”,只有凌
君毅一个人可以听到。当然,铁氏夫人和荣敬宗也同样没有听到,但凌君毅这句“是师
傅”三个字,大家都听到了。
  铁氏夫人面露惊讶,问道:“毅儿,你说大师也来了么?”这话是以“传音入密”
问的。
  凌君毅点点头,也以“传音”答道:“是的,方才孩儿正要施展‘牟尼印’之时,
只听师傅的声音说了句:‘使不得’。”
  铁氏夫人道:“这就奇了!”水轻盈已经及时收势,目注凌君毅,冷声道:“你既
然代荣敬宗出手,怎么半途里又不出手了?”
  她脸上虽然一片冷漠,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波之中,却含蕴着一丝柔情,流露出询
问之意:那好像是说:“你那一招是不是能破‘大手印’,对我手下留情,不愿使我难
堪,对么?”天底下,只有女孩子的眼睛会说话,能够表露她的心声,但也只限于美丽
的女孩子。
  凌君毅的经验告诉他,水轻盈那双轻盈的眼波,乃是眼波欲诉防人觉,眉语分明对
面通!
  他心头猛然一凛,抬目望着水轻盈,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来,踌躇了下,才道:
“水总监不是也半途收手了么?”这是临时敷衍的话,他不愿说出师傅以“千里传音”
阻止自己出掌的事。
  水轻盈眨动一双俏目,说道:“我问你,你方才使出来的是什么功夫?”
  凌君毅自然不肯实说,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在下这记招式,没有名称。”
  水轻盈脸色微变,冷哼—声道:“你怎不干脆说不愿意告诉我?不说拉倒,谁稀罕
来着?”话声甫落,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道:“你既然捡着出来,自然想和我动手了,
咱们少不得分个胜负。”
  凌君毅傲然道:“在下但凭水总监吩咐。”水轻盈道:“我听说你剑法不错,咱们
比比兵刃如何?”
  凌君毅道:“水总监划下道来,在下无不奉陪。”
  水轻盈死命地白了他一眼,樱唇启道:“你很自傲。”
  凌君毅道:“不敢,在下一向如此。”
  水轻盈朝身后侍立的青衣少女招了招手。青衣少女立即手捧双股剑,恭敬地递上。
  水轻盈伸手拔出双剑,但听“锵”然一声,三尺青锋寒光夺目,那是两柄剑锋极薄
的长剑。
  只见她双手一分,分握双剑,轻盈的走上几步,冷冷说道:“凌君毅,你还不亮兵
刃?”凌君毅傲然一笑,右手指处,锵的一声,掣出倚天剑来。
  水轻盈目光一注,不由得赞道:“好剑!”
  凌君毅掣剑在手,既不脱长衫,也没摆门户,只是随便拱拱手道:“水总监请。”
  他越是随便拱拱手,就越显得他举止洒脱,意气不群!水轻盈手持双剑,看得不禁
一呆。她终究是个女孩儿家,看到英俊少年,哪个不动情?过了半晌,忽然脸上一红,
问道:“你怎么不脱长衫?”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不妨事。”
  水轻盈又道:“这是比剑,刀剑无眼,你不怕我占了便宜?”
  凌君毅道:“不妨事。”他说两句“不妨事”。
  水轻盈披披嘴道:“你很狂!”双手一振,两柄极薄的长剑,划出了两个海碗大的
剑花。但她并未出手,双剑依然停在胸前,冷冷说道:“凌君毅,可是要我先出手么?”
凌君毅道:“水总监请!”
  水轻盈美目之中,忽然闪起了一片杀机,应声道:“好!”
  “好”字出口,右手疾发,长剑突然幻起二片剑光,寒锋如电,激射而至!凌君毅
身形斜退半步,倚天剑已经交到左手,剑尖上翘,朝前撩去。倚天剑足有四尺长,比普
通长剑长出一尺,是以水轻盈的长剑还未攻到身前,就听“当”的一声,撩个正着!敢
情水轻盈的双股剑,也是宝刃,要不然,这一剑就得削去一个剑尖。双剑乍接,水轻盈
口中冷笑一声,人影一晃,宛如逆水游鱼,一下欺到凌君毅右侧,左腕一扬,剑锋闪电
般朝右肋刺到。
  这一下,身法剑法,变化神速已极,一旁观战的荣敬宗看的大吃一惊,叫道:“凌
公子小心!”他语声末落,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原来凌君毅左手一剑,撩开水轻盈的右
手长剑之后,水轻盈欺到右边,他倚天剑也随着交回右手,手腕一沉,朝下削出。
“当”!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水轻盈闪电般刺来的一剑,又被封出门外。但她确也了得,身子一个轻旋,已经转
到凌君毅正面,右手长剑,往后一缩再发,划起一圈银虹,横斩右腰。
  凌君毅似是有意卖弄,右手长剑再交左手,封挡水轻盈刺向左肩的长剑,然后再把
长剑交到右手,挡开了横斩右腰的一剑。这一手,说来容易,实则必须拿捏得准,更必
须快过水轻盈,才能把握对方两剑,化解开去,但听“叮”、“锵”两声,几乎是同时
响起:“叮”是凌君毅右手剑尖,顶住水轻盈直刺而来的剑尖。“锵”是凌君毅左手沉
腕一剑,剑脊拍在水轻盈横斩而来的剑叶之上。
  两声清响乍起,水轻盈双剑受震,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突然收剑后退了五尺,
目注凌君毅,冷冷说道:“你果然高明得很!”凌君毅道:“水总监夸奖了。”
  水轻盈道:“那你为什么只守不攻?”凌君毅道:“水总监剑法神速,在下能封挡
得住,已是不错,哪还有还手的机会?”
  水轻盈笑了,笑得很甜,说道:“原来你也会谦虚。”忽然笑容一敛,冷冷说道:
“咱们既然动上了手,就得分个高低,你小心了!”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来,双剑齐
扬,一片寒芒,飞洒而至。
  这回她双剑环飞,左刺右削,右斩左撩,着着抢攻,一剑快过一剑,迅捷凌厉,一
口气攻了一十八剑。
  凌君毅并未和她抢攻,倚天剑交到左手,一路“达摩反手剑”,使得意在剑先,虚
虚实实,每一剑都未用尽,暗藏变化,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用得精妙绝伦,更因他反
手使剑,越发教水轻盈看不出他攻守来路。两人打到急处,但见青光缭绕银练盘空、剑
光互缠,倏合倏分,剑风激荡,声如裂帛,哪里还分得清敌我人影?这样又过了二三十
招,兀自未分胜负!水轻盈一张粉脸,杀得通红,剑法骤然一变,身如穿花蝴蝶,穿来
穿去,翩翩飞舞,双手双剑,也越发迅捷,直如闪电惊霆,诡异多变,乘隙即入!凌君
毅稍为缓得一缓,水轻盈乘势刷的一剑,把他青衫衣袖刺穿。凌君毅这一惊非同小可,
同时也领教了水轻盈快捷无伦、诡异多变的剑法,果然厉害!
  “自己若要胜她,非得施展‘飞龙剑法’不可!”心念闪电一转,口中忽然长啸一
声,身随剑发,但见一道青朦朦的剑光,矢矫如龙,腾空而起。
  水轻盈没想到凌君毅正在激战中的人,会忽然腾空飞起,口中轻哼一声,双足一点,
双剑一划,身如飞凤,相继翩然凌空飞起!凌君毅使的是一记“神龙出云”,人到三丈
高空,已经回过头来,振腕发剑,一道剑光,刹那间爆散开来,化作一蓬剑雨,寒芒流
动,飞洒而下。
  水轻盈追纵而起,正好遇上凌君毅迎头发剑,她身在半空,不慌不忙,双剑划动,
一个人宛如一只白凤,两柄银剑就像两只银色翅膀,翩翩飞舞。一个矫若游龙,一个翩
若飞凤!双方剑势,同样快若掣电,但听半空中登时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叮”
剑鸣!
  荣敬宗一张清瘦的脸上,看得耸然变色,万分诧异地道:“奇怪!她使的会是‘飞
凤剑法’!”铁氏夫人眼看水轻盈居然能够接得下自己家传的“飞龙三剑”,自然也变
了脸色,此时听荣敬宗说出“飞凤剑法”之名,不觉问道:“飞凤剑法?我怎会没听入
说过?”
  荣敬宗微微摇头道:“飞凤剑法,是昔年雪山神尼所创,神尼和长公主乃是方外至
交,她的门人弟子,怎会投效清廷……”
  铁氏夫人道:“我看她还是旗人。”
  莱敬宗手摸着苍须,点点头,晤了一声道:“老朽早就有此怀疑。”
  凌君毅、水轻盈在半空中互击一剑,双双泻落地面。水轻盈脚步方一点地,没等凌
君毅站稳,立时一声娇叱,剑发如风,直欺过来。凌君毅不禁心头火发,双足一顿,再
次凌空扑起,这回他只跃起一丈来高,避开水轻盈欺来的剑势,立即扑击而下。水轻盈
双剑落空,身形离地平飞出去。凌君毅居高临下,剑演“雷公劈木”,长剑一挥,朝她
身后追击过去。水轻盈飞到一丈来远,霍然一个转身,双剑交叉,一下架住了凌君毅飞
刺过来的长剑。
  凌君毅剑先人后,追击而来,一下被水轻盈双剑架住,心头一怒,身子犹未落地,
立即施展“大力金刚心法”,功运右臂,长剑往下一沉。
  水轻盈因凌君毅身在空中,就被自己架住长剑,她只要在凌君毅身子要落未落之际,
抽出一支长剑,立可得手。纵然不能制凌君毅于死地,也可削他双足,或是刺中小腹,
至少也得在他大腿上扎上一剑。哼!那时看你还能和我动手不?就在她心头暗喜得计,
陡觉凌君毅剑势往下一沉,重逾千斤,直向自己双剑上压下,双臂几乎支持不住,哪里
还抽得出剑来?她一张粉脸已经由青而红,额上也见了汗水,双手握着交叉的双剑,更
是起了轻微的颤抖,渐渐有下沉之势!但这一剑,只要承接不下来,她可能就会被劈成
两片。就在此时,她突觉千钧压力,忽然消失,凌君毅借着长剑在水轻盈双剑上一点之
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显然是他剑下留了情!水轻盈气得几乎要哭出来,她自幼练
剑,“飞凤剑法”傲视武林,自以为可以无敌于天下,但今天两次都受挫在凌君毅的手
下。她银牙暗咬,蓦地一言不发,欺身直上,身形离地平飞,双剑幻起一片剑花,朝凌
君毅急攻过去。这回,水轻盈犯了姑娘家的小性子,狠扑猛攻,恨不得把凌君毅刺上几
个窟窿。
  凌君毅同样展开剑法,把一柄倚天剑,使得矫若游龙,全身青光绦绕,剑气嘶嘶!
两人再度动手,各自使出压箱子的本领来,比方才更为惊险凌厉。但见三口长剑互相纠
缠,忽而化作两道精练,刺空直上;忽而化作两片轻云,贴地平铺:忽而如弯飞凤舞,
翱翔天空;忽而如翩翩蝴蝶,追逐花间。
  凌君毅愈打愈心惊,他若是没进入黑龙潭底,学会重阳真人遗留壁间的九招剑法,
仅凭“飞龙三剑”,今天就非败不可。
  他对这九招剑法最熟练的自然是前面三招,因此在动手之际,也反复使用的最多。
其他六招,因为仅仅凭着记忆,硬记下来的,使来并不很纯熟,只能夹杂着施为,有时
还须加以思索应用。这真是给他练剑的好机会,有水轻盈这样一个剑术高手,施展得又
是变化奇异,同样能凌空发剑的“飞凤剑法”,来和他喂招。
  不多一会,两人已出到百招以外。凌君毅对“飞龙九式”一一这是他自己取的名称,
因为前面三招,既称“飞龙三剑”,这九招剑法,索性就称为“飞龙九式”渐渐的已由
生疏变得纯熟起来。激战之中,但听“锵”的一声大震,剑光乍敛,两条人影候地分开!
  水轻盈秀发披乱,粉脸铁青,朝地下瞥了一眼,忽然双剑一收,口中低喝一声:
“走。”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地下,遗留着一缕乌黑的青丝,敢情是方才这一剑被凌君
毅削下来的,难怪她脸色那么难看,要率人退走了。
  铁氏夫人冷冷地道:“水总监就这样想走了么?”
  水轻盈已经转过身去的人,候地驻足,回头道:“你们要待如何?”荣敬宗呵呵一
笑道:“水总监身为黑龙会总监,似乎不应该一走了之吧?”
  水轻盈满脸怒容,柳眉一扬,冷笑道:“我要走就走,你们能把我留下来么?”
  铁氏夫人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冷声道:“今日之局,咱们留不下你,就得把自己
留下。”
  水轻盈道:“很好。”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水姑娘,你只管走好了。”铁
氏夫人、凌君毅同时听的一怔,这语声不是不通大师还有谁来?
  水轻盈微露惊奇,仰首向天,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你有你的事去,不必逞一时的意气,快些走吧!”
水轻盈看了铁氏夫人几眼,徐徐收剑,转身就走。站在她两旁的四名青衣少女,八名青
衣汉子一齐跟着徐徐退去。
  铁氏夫人因那发语的苍老声音是凌君毅的师父反手如来,自然不好再出声拦阻,任
由他们离去。只是忍不住也仰首向天问道:“你是……”
  那声音笑道:“夫人不用多问,你们也该走了。”说到最后一字,声音已愈去愈远。
  凌看毅道:“师父怎会一再出面,替水轻盈说话?”
  铁氏夫人道:“大师此举,也许另有用意。”
  荣敬宗道:“方才传音说话的,就是公子令师么?”
  铁氏夫人微微顿首。
  荣敬宗一手摸苍须,忽然叹息一声道:“此女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咱们今日不把
她除去,只怕是后患无穷。”铁氏夫人道:“大师一再为她援颊,必有缘故。如果真要
后患无穷,我想大师也不会要我们放她的了。”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望望天色,又道:
“毅儿,你姨母临终之时曾说,牡丹、芍药两拨人马,各有一剧地图,原该在天亮前后。
赶到黑龙潭会合的,却一直不见她们的影子,可能中途遭遇强敌。你姨母甚是放心不下,
要你设法赶去援救。”
  凌君毅应了声“是”。
  铁氏夫入又道:“为娘方才听韩占魁的口气,山腹秘道,已有多处改变,如果她们
依照你姨母画的地图,不用人家动手,就会自动进入绝地,我想荣伯父一定知道路径,
你此时就可和荣伯父一路,先去把百花帮两拨人马救出来了。”
  凌君毅问道:“娘呢?你老人家……”
  铁氏夫人道:“为娘另有事去,你会合她们,破了青龙、飞龙两堂,可带牡丹、芍
药两人前去岳姑庙见我。”
  凌君毅又应了声“是”。
  铁氏夫人朝荣敬宗顿首道:“荣总管,那就偏劳你了。”
  荣敬宗慌忙抱拳道:“夫人有事,但请先行。”铁氏夫人也不多说,飞身掠起,疾
奔而去。
  荣敬宗道:“凌公子,咱们也该走了。”
  凌君毅道:“不知青龙、飞龙两堂,从这里前去,哪一处较近?”
  荣敬宗笑道:“自然是青龙堂近了,青龙堂是三堂中的内堂,就在总堂左侧,因名
青龙。咱们先去青龙堂救人,然后再往飞龙堂,正是顺路。”凌君毅又道:“晚辈还有
一事,要向荣老伯请教。”
  荣敬宗道:“公子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晚辈有两个朋友,被黑龙会误认为是百花帮的人擒了来,不知被囚禁
在哪里?”
  荣敬宗一手捻须,说道:“前些日子,老朽确曾听说飞龙堂擒来了二男三女,是百
花帮的人,凡是解来本山的人,自然囚禁在总堂里了。”
  凌君毅道:“荣老伯,咱们先去总堂救人,好么?”荣敬宗道:“囚人之处,并不
在总堂,是在青龙堂后面的一处山腹之中,这条路,也就是百花帮袭击青龙堂那一拨人
的失陷之处。”说话之时,已经回到黑龙潭。
  凌君毅奇道:“荣老伯,咱们又回到黑龙潭来了。”
  荣敬宗笑了笑道:“黑龙会三堂,都设在山腹之中,只有这黑龙潭,是在山腹之外,
但这里四周都是摩天陡壁,与外界不通,咱们要出去,自然得回到这里来了。”他一手
摸着苍须,笑道:“再说,此刻已快晌午了,咱们吃些东西再走。何况老朽这里,连小
桃在内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侍候老朽有年,老朽这次离开此地,就不再回来了,这些
人也应该悉予遣散。”
  凌君毅道:“荣老伯说的是。”荣敬宗一路领先,径自朝西首走去。不多一会,但
见峭壁之下,有一座岩石叠成的洞府。洞门高大,足有数丈深广,因有天光映射,并不
太黑,中间微置着两排石几石椅,左右壁间,各有一道门户。
  荣敬宗领着凌君毅进入石洞,脚下一停,回头朝四个黑衣剑手吩咐道:“你们且去
吃过午餐,各自收拾收拾,仍在此处集合,随老夫出去。”四名剑手躬身领命,一齐退
下。
  荣敬宗回头道:“凌公子请随老朽来。”说完,举步朝右首一道门户去去。
  凌君毅随在他身后,跨入石门,荣敬宗已经探怀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嚓”的一
声,打亮火筒。这自然是一条甬道,但两边石壁修凿得相当平整,足有三尺多宽,容得
两人并肩而行。
  两人脚下极快,不消一会,就已到了甫道尽头。荣敬宗跨上一步,伸手在壁上一按,
石壁间登的裂现出一道门户!两人走入石室,只见青衣使女小桃迎了上来,躬身道:
“总管回来了?”
  荣敬宗道:“早餐做好了么?”
  小桃答道:“方才厨下已经来问过,午餐可要送来?小婢因总管尚未回来,叫他们
稍停再送来。”
  荣敬宗点头道:“那好!你要厨下做几式酒菜,送到里面来,老夫还有事吩咐你。”
小桃答应一声,转身退去。荣敬宗领着凌君毅,走近石壁,伸手推启活门,相偕走入。
原来已经回到了昨晚谈话的那间密室。
  荣敬宗抬抬手道:“凌公子请坐,你一晚未睡,到了这里,不妨稍事休息。”
  凌群毅道:“晚辈还不累。”
  两人隔着一张矮几,在石榻上坐下。
  荣敬宗问道:“你昨晚进入潭底洞府,经过如何,能否为老朽一谈?”
  凌君毅道:“晚辈正要向老伯禀报。”当下就把如何进入洞府,如何毁去(太阳教
名册),以及重阳真人留壁的剑法,共有十二式之多,前九招自己已差可应用,只是最
后三式,却是同一模样的坐式,自己时无法参详,详细说了一遍。
  荣敬宗只是静心聆听,直等他说完,才一手捻须,连连点头道:“毁了就好,老朽
唯一的心愿,总算得到了。晤!你说重阳真人遗留的剑式,有三个是坐式,那极可能是
剑术中最上乘的吐纳剑气的修练法门,公子把前面九招练纯熟了,不妨依照壁画上的姿
势,试着坐坐。”
  凌君毅道:“老伯说的极是。”
  正说之间,只见石门启处,小桃提着食盒走入,把酒菜放到石桌之止,躬躬身道:
“总管和这位公子,请用酒菜了。”荣敬宗颔首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吃饭
吧!饭后,你要厨下的人各自收拾收拾,到前面等候,随老夫出去。”
  小桃愕然道:“总管要离开这里了么?”荣敬宗道:“不用多问,大家都要离开此
地,你也去收拾一下,听候老夫吩咐。”
  小桃惊讶地看了荣敬宗一眼,低着头道:“小婢遵命。”转身退了出去。
  荣敬宗站起身来道:“凌公子,来,来,咱们不用客气,快些吃口巴。”
  凌君毅心中有事,也就不再谦让,两人对面坐下,匆匆吃毕,小桃推门而入,送上
两盘香茗,就来收拾碗筷。
  荣敬宗道:“小桃,你还是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咱们就得走了。”小桃道:
“小婢除了几件衣服,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
  荣敬宗啜了口茶,点头道:“那好,咱们就要走了。”
  小桃回身出去,不大功夫,就挽着一个小包袱走入,腰间还斜插一柄短剑。
  荣敬宗站起身,道:“凌公子,咱们走。”
  凌君毅跟着站起。三人走出密室,荣敬宗回顾了石室一眼,低喟一声道:“老朽从
二十几岁奉师命投效黑龙会,在这里住了将近四十年之久,如今一旦要离此而去,心里
真有些恋恋不舍。”口中说着,人已当先跨出石室,朝甭道中走去。
  回到前面石室,四名黑衣剑手,另外还有五个汉子,两个老妈子,各人肩背包裹,
站在那里,看到总管,纷纷躬身施礼。
  荣敬宗推开中间一道石门,从里面棒出一大堆银子,随手分与众人,每人二百两。
然后说道:“你们离开此地,各自前去谋生。从此不可再提黑龙会之事了。”接着吩咐
道:“鲁从义,你可护送他们出去,到岳姑庙等候老夫。”一名黑衣剑士躬身应“是”。
  小桃噗的一声,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总管在上,小婢自幼就被送入山来,不
知父母身世,无家可归,小婢愿意侍候总管,求求总管,不要让小婢走了。”
  荣敬宗看她泪流满面,心中微有不忍,摇首道:“老夫离开此地,就不再是总管了,
而且清廷也不肯放过老夫,你怎能跟随老夫,还是……”小桃叩头道:“出了此山,小
婢就把你当爷爷看,你老人家就答应小婢跟着你老吧。”
  荣敬宗也觉小姚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谋生也是不易,这就朝着鲁从义挥挥手道:
“你们领他们去吧。”
  鲁从义答应一声,领着其他的人,朝左首石门而去。
  小桃眼看荣敬宗业已答应,一时又连叩了几个头,才行站起。
  荣敬宗道:“潘继武、吴绥之、戚土豪,可随老夫同行,路上不论遇上什么人,没
有老夫吩咐,不准出手。”三名黑衣剑士躬身应“是”。
  荣敬宗这才转身朝凌君毅道:“凌公子请。”举步朝左首一道石门走去。
  这里自然也是一条甫道。甫道相当宽阔平整,不用说,这是通向青龙堂去的了。
  荣敬宗一路领先,凌君毅紧随地身后而行,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则追随凌君毅的
身后。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放腿急奔。约莫走了半里多路,这条甬道便已到了尽头。
荣敬宗脚下突然缓了下来。
  凌君毅心里有数,暗道:“大概快到青龙堂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果见荣敬宗脚下一停,举手朝迎面石壁上按去。但听一阵轧
轧轻震,壁上登时打开一道门户。
  荣敬宗双手提胸,缓步走去,便自站定,让凌君毅、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鱼贯走出,
才举手在壁上按了两按,等石门阖起,突然朝那方才按动之处,双掌用力拍去。但听
“轰”然一声,直震得洞顶沙石纷纷下落。
  荣敬宗回首道:“老朽已把通向黑龙潭这道门户的启开机括震坏,此后再也无法开
启了。”这话大有伦然之意,接着举步走近右首壁下,以耳贴壁倾听了一阵,然后转身
缓步朝对面(左首)石壁走去,也同样以耳贴壁,仔细地倾听了一阵。
  凌君毅看他举动,想起自己来时情形,已知这左右两处石壁,必然各有一道暗门无
疑。荣敬宗倾听了一回,左足忽然在壁下踏上一步,右手跟着朝前推去。这里果然是一
道活动门,随着他一推之势,石门呀然开启。
  荣敬宗回头道:“凌公子且慢,这是翻板活门,等老朽进去之后,你再推门进来。”
话声一落,人已跨了进去,石门随着翻了过来。凌君毅依言伸手推门,然后一行人相继
推门而入。石门里面,当然还是一条甭道,只是比外面的甬道显得狭了一些,一样的黝
黑无光。
  荣敬宗左手执着精巧火筒,右掌当胸直竖,回过身来,低声道:“此处已是青龙堂
设伏之所,老朽知道得并不多,再进去,随时都可能遇上袭击,公子可把‘骊龙珠’握
在手中,必要时可以掩去珠光,才不致中人暗算,最好掣剑在手,免得临时拨剑出声。”
  凌君毅看他说得郑重,依言摘下“骊龙珠”,托在掌心,他因甬道地势不宽,倚天
剑无法施展,右手从身边取出了短剑。
  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也同样的掣出了长剑。山腰甬道,不但黑暗,而且也十分沉
寂!这一阵“锵”“锵”拔剑之声,虽然不响,但夹道传音,就是较远之处,也可清晰
听到。
  只听一声大喝,遥遥传来:“什么人?”
  荣敬宗冷声道:“老夫。”
  他声音沉重有力,这两个字,直送出去,甫道起了一阵嗡嗡之声。那喝问的人不再
出声。
  荣敬宗也并未熄去手中火筒,回头道:“大家随我来。”举步朝前行去。
  大家脚下极快,但走了不过一箭来路,突听那人又大声喝道:“来人还不站住?”
  只见一道火光,夹着尖锐的啸声,疾射而来?“哄”的一声,落在荣敬宗前面八九
尺处,立时爆起一片熊熊火焰。这是一支特制的火箭,火焰极强,一片火光,正好把三
尺宽的甫道封住。
  隔着火光,出现了一个青衣人,沉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荣敬宗只得站定下来,冷哼一声道:“汤兄连老夫都不认识了么?”青衣人微微一
楞,道:“来的莫非是荣总管?”
  两人相距,虽不到三丈来远,但中间隔了一道熊熊火焰,确实看不清对方脸貌。
  荣敬宗道:“不错,正是老夫。”
  青衣人一听果然是荣敬宗,黑龙潭总管,职位和三堂堂主相等。他自然不敢稍有怠
慢,慌忙抱拳拱手道:“敝职不知荣总管驾临,多有失敬之处,还请原谅。”随着话声,
但听“嗤”的声,眼前一片火焰,登时熄去,而且不见一点烟气。
  荣敬宗暗暗赞道:“此人一手火器,果然了得!”
  但听了对方的话,心头不由的大感诧异,暗道:“水轻盈从狮子口败退,差不多已
有半个时辰,应该早已下达命令,严加戒备了。如今听汤金城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我
已经反了?”心念转动,业已缓步走了过去,说道:“汤兄可是负责此处防务的么?”
  汤金城道:“敝职是奉命协助杨兄来的。”
  荣敬宗道:“杨志高人呢?”汤金城道:“敝职只是守护此门,杨兄还在里面。”
  荣敬宗缓步走到他身前停住,说道:“老夫奉命前来擒人的,不知里面失陷了些什
么人?”
  汤金城道:“人数不多,但武功全非弱手,好像是百花帮的帮主,只是目前只能说
把他们困住,还无法生擒……”
  荣敬宗点头道:“很好。老夫瞧瞧。”
  汤金城面有难色,望望荣敬宗,说道:“敝职奉有水总临监令,不论何人,均须有
紫金令牌,方可通行,荣总管……”荣敬宗没待他的话说完,微晒道:“水总监请老夫
赶来擒人,岂会不带令牌?喏!汤兄拿去看清楚了。”左手一伸,朝他面前送去。汤金
城不防有诈,口中还连声应“是”,神色恭敬,伸出双手去接,哪知手未伸出,突觉右
手脉腕一紧,已被荣敬宗五个钢钩般的手指,扣个正着!心头不觉大惊,惶然失措道:
“荣总管……”
  荣敬宗知道此人一身俱是火器,一把扣住对方脉门,立时功运五指,沉笑道:“汤
兄不用多说,随老夫进去。”举步朝里行去。
  汤金城右手脉门被执,哪里还有半点挣扎的余地,只得跟着走去,口中说道:“荣
总管但请放手,敝职自当前面带路。”
  荣敬宗冷笑道:“场金城,老夫不吃这一套,你和杨志高俱是跟随水轻盈从京里来
的清廷鹰爪,乖乖随老夫进去,老夫还可饶你性命。”
  汤金城听出荣敬宗语气不对,心下更惊,脸上已经绽出汗水,嗫嚅说道:“荣总管
多心了,敝职不敢。”两人说话之际,已经行到一堵石壁前面。
  荣敬宗脚下一停,问道:“这道石门之内,可有青龙堂的人防守?”汤金城道:
“敝职在天亮前才奉派来的,守住这道门户。如若有人冲出石门,一概格杀勿论,至于
里面的情形如何,敝职就不得而知了。”
  荣敬宗侧脸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汤金城道:“敝职说的,句句是实话。”
  荣敬宗道:“好,凌公子你替老夫点他‘痖门’、‘凤尾’两处穴道。”“痖门”
为声带所在,点制此穴,令入口不能言。“风尾”在腋窝斜出之胛骨缝,系双穴,点取
此穴,手臂若废,无法举动。
  汤金城吃惊道:“总管……”话声未落,凌君毅早已出指如风,点了他三处穴道。
  荣敬宗放下汤金城脉腕,倏地跨上一步,举手按动机关,但听一阵轧轧轻震,壁间
裂开了一道黝黑门户。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简,朝前一指,喝道:“汤金城,你走在前面,
替老夫引路。”汤金城穴道受制,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哪里还敢有半点倔强,依言举
步朝门中走去。要知汤金城虽被点了三处要穴,但仅是局部穴道受制,一身功夫仍在,
他双脚仍然可以健行如飞。他在举步之际,还是相当老实,这一跨入石门,登时身如狼
窜,箭一般朝前射去两丈来起。
  荣敬宗看他突然飞身掠起,口中不觉怒笑一声,正待发掌追击!汤金城一身俱是火
器,他在掠出二丈之外,立即身形一闪,隐入暗处,低头一点,就有三点寒星,品字形
朝荣敬宗激射而来!荣敬宗久闻他火器厉害,因此才要凌君毅点了他两处“凤尾穴”,
使他双手无法举起,却不料他双手不能举动,还会有暗器射出,此时一见三点寒星激射
而至,却也不敢伸手去接,口中大喝一声,挥手一掌,劈了过去。掌风出手,立时把三
点寒星卷飞出去。但听“叮”“叮、叮”三声,三枚暗器同时钉在左首石壁之上,紧接
着但见石壁上发出一阵滋滋轻响,那三枚暗器居然爆出三点如豆碧焰,像灯芯般钉在壁
上,燃烧起来!
  荣敬宗看的暗暗惊凛,付道:“汤金城这手火器,果然歹毒,要是被他射中人身,
那还得了?”这一耽搁,汤金城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荣敬宗追赶不及,只得任由他去,等大家进入石门,才低声嘱咐道:“咱们进入此
门,尤其被姓汤的这肠逃脱之后,目前处境,可说十分凶险,随时随地,都有被他们偷
袭和与人拼斗的可能,大家务必小少,最好各人之间,保持一段距离,俾有退避的余
地。”
  凌君毅道:“老伯顾虑极是。”
  荣敬宗话声一落,依然一手持着火筒,右掌当胸,耳目并用,朝前行去。正行之际,
突听前面转角处传来一声叱喝,紧接着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那声闷哼,似是喉头塞着什么东西,无法出声,而是硬逼着出来的声音!沉闷之中,
还带着些凄凉,虽是闷哼,却动人心魄!凌君毅惊然道:“那是姓汤的遇上了敌手!”
  荣敬宗颔首道:“不错。”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大喝,从甭道中传来:“挡我者
死!”一条人影,疾闪而出,迎面奔来。
  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筒,一步拦在路中,沉喝道:“站住。”
  那迎面奔来的人行动极快,荣敬宗刚刚跨上一步,拦在甫道中央,他已经冲到了面
前。双方一迎一往,势道何等快速?那人一见有人拦路,门中沉喝一声:“滚开。”不
问青红皂白,举手一指,点了过来。
  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简,火光照处,瞥见对方点来一指,颜色腥红刺目!
  “血影指”!口中冷冷一声长笑,挥手一掌,迎击出去,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出手就要伤人?”
  指风嘶然,掌风如涛,双方一接之下,那疾冲而来的人,口中进出一句:“拦我者
死!”他人却被荣敬宗的掌风当场震得后退了三四步。
  凌君毅和荣敬宗保持了八尺远的距离,他听到了双方的叱喝,赶忙掠身而上,叫道:
“荣老伯掌下留情,他是百花帮的人。”
  冲来那人脚下方自一停,又大喝一声:“拦我者死。”纵身朝前冲来。
  荣敬宗听说此人是百花帮的人,口中“嗅”了一声,向侧闪开。
  凌君毅—跃而上,拦在那人前面,叫道:“冉兄快快住手。”原来那人正是“血影
指”冉遇春!
  只见他衣裳破损,身上还有几处剑伤,双目直视,好像不识凌君毅一般,口中大喝
一声:“拦我者死!”右手捏诀,中指腥红欲滴,闪电般朝凌君毅迎面点来。
  荣敬宗睹状大惊,低喝一声:“此人神志失常。凌公子小心1”
  凌君毅早已身形一侧,避开指风,左手一把抓住冉遇春手腕,人已趁势一旋,转到
他身后,右手一掌,拍在冉遇春“灵台穴”上。这几下动作,快捷俐落,看得荣敬宗暗
暗喝采!冉遇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一个人颓然往地上坐了下去,双目始动,望望凌君
毅,忽然惊喜地道:“总座……”他似要挣扎着站起。
  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冉兄久战疲乏之躯,此时快请运气调息,不可说话。”
  冉遇春还是勉强说道:“帮主……他们……还被困在里面……机关……凶险无比。”
  凌君毅点头道:“冉兄快不可多说,这里情形,兄弟都已知道。”其实他哪里知道
这里的情形,这不过是宽慰之言罢了。冉遇春自知伤势不轻,遇上凌君毅,他心就放宽
了一大半,果然不再多言,在地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荣敬宗回顾了身后两名黑衣剑士一眼,又吩咐道:“你们两人,可守在此处,替他
护法,不用进去了。”
  两名黑衣剑士躬身领命。
  荣敬宗道:“凌公子,咱们走吧。”凌君毅道:“荣老伯,这一路进去,遇上的可
能都是百花帮的人,还是晚辈走在前面,免得发生误会。”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颔首道:“凌公子说的也是,方才若非老朽还认得‘血影指’
的破解之法,差点就伤在他指下了。”凌君毅不再多说,当先朝甬道行去。此处正当转
弯角上,接连转了两个弯,就依稀听到数丈之外,传来一阵极微的声音,悉索作响!正
因为甭道黝黑如墨,凌君毅手上托着一颗“骊龙珠”,敌暗我明,目标显著,一路行来,
自然极为小心。此时听到数丈外这一阵悉索的声音,更提高了几分警觉,但.再一细听,
又寂然无声。凌君毅艺高胆大,脚下丝毫没停,转眼工夫,估计已经快到出声来处!
  “骊龙珠”在黑暗之处,珠光足可照射到三数丈远,他目光治处,发现前面又有一
堵石壁,拦住了去路。那石壁左角,贴壁站着一个人影,这人一身青色劲装,凌君毅老
远认出他这身装束,正是百花帮的护法。当下大声说道:“兄弟凌君毅,前面是什么
人?”
  那人贴壁站立,对凌君毅的喝声,恍如不闻。
  凌君毅喝声出口,人已行近了一二丈光景,凝目瞧去,这回已可看清那站在暗角处
的青衣人,正是和冉遇春一起随着帮主牡丹前来的护法叶开先。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
紧闭,靠着石壁,一动也不动。只要看他身上衣衫破裂,浑身是血,少说也有十几处剑
伤,分明经过一场恶战,伤得不轻,正在运功调息。
  凌君毅看得暗暗吃了一惊,以冉遇春、叶开先的武功来说,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
们两人居然同样的身中十几处剑伤,若非遇上剑术绝世的高手,那就是从剑阵中脱困出
来的了。心念闪电一动,立即举步朝叶开先走去,口中说道:“叶兄伤得如何……”
  他从五丈远处,快走到相距两丈来远,突见从叶开先腋下飞出两蓬蓝芒,直向自己
激射而来。这两蓬蓝芒射出之时,不过几点蓝星,但到了一丈来远,已然逐渐扩大,成
了斗大的两蓬。凌君毅目力过人,便一下看清两蓬蓝芒,竞是数十支蓝色的梅花针,针
尾还带着一点星星火焰。就在此时,只听身后荣敬宗急急叫道:“凌公子小心,这是汤
金城的‘青磷针’,遇物即燃!”凌君毅比他话声还快,左腕一翻,手中短剑立时在身
前洒出一片青光。
  两蓬“青磷针”电射而来,但和剑光一接就如汤沃雪,纷纷跌落。连针尾一点火星,
也倏然俱没,消失不见!原来汤金城的“青磷针”,一篷就有三十六支,双手齐发,两
蓬共计七十二支,只要有一支打中人身,火焰就会立时燃烧,而这种火焰,又是经过毒
药炼制,毒焰一经燃烧,中人立毙。但这回七十二支“青磷针”,每一支都被凌君毅的
剑锋削断,而且都削在针尾上,青磷毒焰纵然霸道无比,经不起森严的剑气一逼,立告
熄灭。
  凌君毅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已然看清叶开先的身后躲着一个人,不用说,那自是汤
金城无疑。叶开先敢情伤势沉重,才会被汤金城制住,因此,自己叫他,也出不得声。
凌君毅想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左手扬腕一指,朝叶开先凌空点去。他这一声大喝,
乃是以内功退出,声若春雷乍发,直震得汤金城耳鼓嗡嗡作响,心头方自一惊!就在此
时,但听一缕划空嘶啸的指风,“驾”的一声,击中右耳后的石壁上,砰石飞溅,打得
后颈火辣辣生痛。当然,凌君毅是故意把指风击偏了些,不然,岂不是要了叶开先的命?
但汤金城却蓦地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竞有这般深厚的功力。他虽然在
极短的时间之内,运功解开了凌君毅点闭的三处穴道。(他被点闭的“症门”“凤尾”
三穴,均系大穴,点得稍重,即可丧命。因此下手必然极轻,只要内力精纯的人,有一
段时间,却可自行解开。)但在他逃脱之际,却在甫道上撞上了冉遇春,双方势道俱急,
无意间被冉遇春的“血影指”所伤的,因此才用叶开先来做挡箭牌,暗施“青磷针”偷
袭。这时听了凌君毅一声春雷般的大喝,已被震得耳鼓狂鸣,再加这一记指风,击在他
右耳边上,心头一惊。
  口中喝了声:“打!”双手默运内力,把叶开先一个人凭空推出,朝凌君毅投去,
身形倏地向左闪出,双手正待扬起……凌君毅这一记“一指禅神功”,故意击偏了些,
配合那一声大喝,志在先声夺人,使对方识得厉害。这是攻心战!这时一见汤金城果然
中计,把叶开先朝自己推去,人却向左闪出,方自一喜,左手朝前一格,迎接叶开先飞
来的身子,右手紧接着拍出一掌,一团劲急掌风,直向汤金城撞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汤金城闪出的人,正待扬手发射火器,突然发觉一团强劲
掌风,迎面击来。他刚才领教过凌君毅点出的一记指风,足以力贯金石,这一记掌风,
他如何敢接?匆忙之间,顾不得再发火器,身形一缩,依然朝右首闪退。
  凌君毅右手一掌堪堪拍出,左手一拦之下,他已把叶开先飞来的人接了下来。这一
接住叶开先身子,凌君毅不由猛然一楞,继而勃然大怒。原来叶开先全身冰凉,竟然是
一具尸体。凌君毅纵然并不是真心要当百花帮总护花使者,但毕竟当过阵子百花帮的总
护花使者。
  叶开先是百花帮的护法,终究是他属下。公谊私交,他都有替他讨还血债的义务。
这一瞬间,凌君毅一双俊目,进射出两道寒电似的光芒,右手很决收回,高举过顶,迢
迢朝前拍去。
  汤金城朝右闪出,避开凌君毅一记掌风,双手再扬,手掌朝上一抬,从他袖底,接
连飞出十数道银练!那是一十三支银白色的短箭,看去银练吞吐,从他手底射出,连续
不绝,势道劲急无比,但射到七八尺远近,去势就突然缓了下来!前面的去势巳援,后
来的迎头赶上,但到了七八尺处,也同样缓慢不进。这来,本来连珠射出的一十三支银
箭,如今却排成了排,停在空中,好像遇上了什么,挡在那里,再也无法射去。银箭自
然不会在空中停住的,那是因为发射出去的余劲未衰,才没有跌落下来。
  汤金城也在“银磷箭”发出之时,陡然感到不对,那是好像空气中间,有着一股令
人窒息的压迫之感,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凌君毅“牟尼印”掌力出手,一股巨大无匹
的无形罡力,像泰山压顶般直盖过去。
  反应最快的是停在半空中的十三支“银磷箭”,突然掉过头,朝汤金城反射过去。
“银磷箭”比“青磷针”火力要强出十倍,当然也是“毒焰”。
  汤金城看到“银磷箭”受到阻力,射不出去,已经大感凛骇,这时骤睹十三支银箭
朝自己反射而来,心头更是慌张,要待躲闪已是不及,口中惊叫一声,往后便倒。十三
支“银磷箭”
  同时一齐打在他身上,一闪而没。“银磷箭”火力极强,射中任何东西,立即燃烧,
但这回是被“牟尼印”巨大掌力反弹回来的。“牟尼印”压力强大,一股无形掌力,扩
及一丈,在掌力笼罩之下,没有空气,“银磷箭”火力再强,也燃烧不起来了。
  凌君毅一掌击毙汤金城,左手已把叶开先的尸体,放到地上,仔细察看了一阵,但
见叶开先全身上下,共有十八处剑伤,致命一剑,是刺中他的右腰,几乎有五寸来深!
这已证明叶开先并不是汤金城杀死的了,但汤金城既是清廷鹰爪,又有一身歹毒火器,
这种人也留他不得。
  荣敬宗已经走了上来,望望叶开先的尸体,问道:“他是百花帮的人吗?”
  凌君毅脸色凝重,抬头说道:“他叫叶开先,是百花帮的护法,武功极高,但他身
上却几乎在同一时间,中了一十八剑。以他的剑伤看来,对方剑法之快,威力之强,比
起‘十绝剑阵’犹有过之。荣老伯可知这是什么剑阵,竞有这般厉害?”荣敬宗微微摇
头道:“水轻盈虽是青龙堂主,但她兼领黑龙会总监,无异是黑龙会的太上皇,老朽只
知她从京里来的时候带来一个番僧,和她师兄妹相称。另外两人,就是杨志高和汤金城,
据说也是大内的三等侍卫,身份不在韩占魁之下,除了这三个,旁的就没有跟她来的人。
除此之外,青龙堂只有剑手和侍女了,侍女有四名是随水轻盈来的,至于那些剑手,武
功虽然不弱,但也和黑龙潭的剑手差不多,并无出类拔萃的高手。”
  凌君毅剑眉微盛,说道:“这就奇了,以叶开先的武功,决不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时
间之内,身中一十八剑……”
  荣敬宗点头道:“不错,老朽虽没见过这姓叶的武功如何,但凌公子说他武功极高,
自然极高了。只是从他身上这十八处刀剑伤看来,除非他没有一点招架之功,站着不动。
让人家用剑朝他身上扎,否则确是极不可能伤得如此之多……”
  凌君毅看看挡在一丈外的石壁,这自然又是一道暗门,想到牡丹、玉兰、玫瑰(温
婉君)等人,可能就在这道石门之内,也可能有人负了伤。以冉遏春、叶开先两人的武
功,尚且伤得如此厉害,她们几个人失陷在里面的处境,自然也发发可危了。
  他想到牡丹,再想到温婉君,心头不禁大急,说道:“荣老伯,这里大概又是一道
石门了,不知如何开启,咱们赶快进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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