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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百指令
四十六、药材商与浪子刘七
傍晚时分。
凛冽的北风夹着冰凉的雨珠,刮过田野。
孤零零的秃树,在冷风中抖索,低低地呻吟。
除了这宛若冤魂抽泣的呻吟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官道上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这天气,这时光,谁还会赶路?
天银客栈钱老板准备打烊了。
天公不作美,银子哪会来?
钱老板哆索着身子,带着店里唯一的一名伙计,冒着风雨关上窗板,扯下褪了色的缀有
“天银”字样的粗布酒旗。
“来……来……来了!”口吃的伙计指着官道说道。
钱老板头也没回,一丁根敲在伙计脑袋瓜上:“来,来个鬼!也不瞧这是啥天气?”
“真……真的来……来……来了。”伙计结巴着直嚷。
钱老板仍没回头,嘴里却嚷开了:“傻小子!快进店去收拾桌椅,有客人来了!”
他没看见来人,但听到了马车声。
他耳朵很灵。他听得清清楚楚,马车一共有两辆。
前面三十里没店,这种天气客人准会宿在天银客栈。
他的判断没错。
两辆马车紧挨着,驶进了用柴枝围成的店坪。
第一辆马车上跳下一名中年汉子。
钱老板满脸堆笑,躬身迎上前:“大爷可是要宿店?”
中年汉子瞧着矮小的店房,被风雨侵蚀斑剥的门窗,不觉皱了皱眉头。
钱老板一下就看出了中年汉子的心思,忙道:“这位大爷,别看咱天银客栈屋矮房小,
可是有名的老字号,不管看却管用,房间平静舒适,饭菜便宜可口……”
车厢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咱们就在这里歇脚吧。”
“这就对啦。”钱老板一面动手拉车辕架,一面道:“往前三十里地都没得店。”
中年汉子举起手:“今夜就在此歇脚。”说话间,顺手拉开了车门。
车里钻出一人。
钱老板只觉眼前一亮,心格登一跳。
一位年轻的少妇,身着浅红衣袄,外罩一袭雪白的狐裘,显得庄重高雅。
好漂亮,好气派的女人!
漂亮使他眼亮。
气派使他心跳。
他并非好色,却是爱财。看来今天财神爷吉星高照,这样的天气,阔客人却到了。
阔客人到了,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到了。
这少妇就是杨红玉。
中年汉子就是鹅风堡庄丁头目刘国泰。
吴妈抱着婴儿吕怀良随后而出。
四名庄丁打开第二辆马车车门,从车内抬出了凌志云。
“马车到马棚里去,其余的人快进店,不要淋湿了老爷。”刘国泰高声指挥。
老仆于忠脱下衣服,掩住凌志云的脸面,随着行床进入店中。
_“大……大爷,”伙计结巴着迎上来,不知如何招呼。他没料到会来这许多人。
于忠道:“先准备上房两间,要东首房间,干净暖和的,房中烧上炭火。”
“上房两……间,东……首房……间……”伙计涨红着脸在重复。
“还不快去!”钱老板厉声斥喝,复又笑道:“诸位大爷、夫人请坐,有贱内在后面收
拾,马上就好。”
四名庄丁抬着行床没动。
刘国泰招呼杨红玉和吴妈坐下。
钱老板眼明手快,飞快地沏上香茶,递上手巾。
刘国泰吩咐道:“准备一桌酒菜,另备两份米粥。”
“是,是。”钱老板应诺两声,但还站着没动。
刘国泰从腰囊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不用找了,房钱另算。”
一锭足有五两的银锭。
天开眼了!祖墓开拆了!钱老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转身就往里屋跑。
刘国泰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堂中一只炭火炉子,炭火烧得通红。
四张八仙桌,只有一张桌旁坐着两个老头。
两老头正在收拾桌上的残菜,看样子马上就要走了。
左边是柜台,台上搁着一只算盘和一本帐簿。
柜台后四只大酒坛,坛上压着布袋,布袋上横搁着酒勺子。
酒坛旁一只满是油垢的橱子,里面摆着用小碟盛着的油炸花生米、茴香豆和豆腐干。
橱架上摆着从半斤到三斤,容量不一的锡酒壶。
寒酸的小酒店,哪比得上蜈蚣镇的酒店?
杨红玉向刘国泰使个眼色,意思是将就点算了。
刘国泰一脸苦衷,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这途中天寒地冻,不将就点又能怎样?
伙计从里屋奔出来:“大……大……”
刘国泰皱着眉,连伙计也是个结巴!
他沉声截住伙计的话:“是不是房间准备好了?”
伙计张大着嘴,没说出话,但点了点头。
于忠摆摆手:“前面带路。”
伙计长吁了口气,转身引路。
于忠等人抬着行床,簇拥着杨红玉和吴妈走进了里屋。
穿过后院,是一排平房。
这就是天银客栈的上房。
东首两间房,房间虽小,倒也干净。烧上一盆炭火也觉得暖和和的。
刘国泰点点头。这倒也勉强能凑合。
刘国泰又在左右两边各要了一间房,然后围着后院绕了一个大圈。
虽说没发现什么危险,但行走江湖,凡事都须得小心谨慎。
没发现任何异样现象。
刘国泰放下心来,总算能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于忠和凌志云,吴妈与婴儿留在房中,其余的人返回前堂。
堂中两个老头已经走了。
但,靠火炉的一张八仙桌旁又坐了四个客人。
青一色的青衣,青扎带,青色披风,头戴竹笠,象是镖局里的人。
桌上的菜已经上好,酒也烫上了。
钱老板点头哈腰迎上:“夫人,大爷请上座。”
杨红玉,刘国泰,四名庄丁再加上两位车夫,刚好是一桌八人。
杨红玉落座,目光瞟了火炉旁的四位客人一眼。
她从小生活在江湖生涯中,见多识广,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此四人是身怀绝技的高
手。
这四人是护暗镖?是路过?还是冲着自己而来?
她手指微微一屈,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暗示刘国泰注意这四个人。
刘国泰抓起酒壶,壶嘴对着青衣四人,二指拎起壶盖在壶底轻轻地一连三击。
这是个江湖人询问的暗号。
是敌还是友?
青衣人中正对着刘国泰的一位,将桌上的酒杯倒扣桌面,两根筷子交叉模搁在杯底上。
是走暗镖的行镖人,请求借光。
非敌也非友。
刘国泰手中酒壶壶嘴一连三点头,然后盖上壶盖,坦然坐下。
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道。
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安心吃饭。
杨红玉抓起筷子,手腕微微一抖。
她仍然放心不下。
她觉得青衣人正在用眼光悄悄地偷窥着自己。
正中座上的青衣人,将手中筷子在桌上轻轻一墩:“店家,先来下酒的菜。”
“来……来……来……”“了”宇还未出口,伙计已端来四碟花生米、茴香豆、豆腐干
和卤猪头肉。
四位青衣人一齐抄起筷子,端起了酒杯。
杨红玉的心终于放下来。
看四人的动作及反应,确是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老手。
“店家。”门外一声吆喝、骏马长嘶。
刘国泰和四名庄丁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了刀柄。
“来啦!”钱老板蹦跳着,一边吩咐伙计抹桌子,一面往门外窜去。
今天是怎么回事?
财神爷发了癫,从半天上掉下来了!
杨红玉皱起了秀眉。
人多人杂,总不是件好事。
片刻,满睑笑容的钱老板又引进来了三位客人。
杨红玉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吊起来。
三个神秘的药材商人!
他们老是跟着自己干什么?
三位药材商人在里角的桌旁坐下,摘下背上的包袱。
四个青衣人放下筷子,手按住了搁在桌上的细长皮囊。
青衣人好生警惕!
杨红玉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钱老板与药材商人在商讨菜谱,药材商人皱着眉一个劲摇头,钱老板点头哈腰不断赔不
是。显然,天银客栈的酒菜,都不合药材商人的口味。
按说,药材商人行走在外,哪有这般挑剔?
杨红玉心中又生疑窦。
“请三位客官放心,本店的菜一定干净,而且味道也不多差,虽说比不上京城状元街的
荣升楼,也比得上长安的醉仙居……”钱老板一边送上酒壶、酒杯,一边不停地王老汉卖瓜
自卖自夸。
“快去吧。”药材商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抛出一锭银子。
“哎,谢大爷。”钱老板将银子塞入怀中,高声叫嚷着奔向里屋,“上等酒菜一桌—
—”
杨红玉手指一屈,挑起竹筷。
刘国泰筷子一剪,向庄丁发出暗号:留神三位药材商人。
不知是钱老板手脚敏捷,还是店中早有准备,须臾间,伙计穿梭似地将青衣人和药材商
人要的酒菜都送到了桌上。
三桌酒菜,十余人挤在小店堂中,再加上饶舌的钱老板和结巴的伙计,该算是热闹了。
但,堂内却是一片寂静。
杨红玉一伙人、青衣人和药材商人都各自埋头吃喝,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
这是六个月里,天银客栈客人最多的一天。
六个月里,天银客钱却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冷清。
哪怕店中只有一个客人,钱老板和结巴伙计与客人搭上腔,也热闹非凡。
现在钱老板和伙计都不敢与这些客人说话。这些客人有的是银子,但脾气都很古怪,犯
不着惹他们生气。
店外风很大,吹得店门格嘎直响。
钱老板坐在柜台里,向伙计努努嘴:“去,关上店门。”
“关……关……”伙计结巴着走向店门。
当伙计刚将两扇门叶合上,准备落上门栓的时候,大门猛地被撞开了。
一阵冷风,冷雨裹着一个流浪汉滚进了店堂。
伙计瞪圆了眼,喝斥道:“大……胆,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快……滚……
滚……”
伙计“滚”了半天,也没“滚”出下文。
流浪汉哆嗦着身子,“扑通”跪倒在地道:“老板行行好,让我在店堂里歇一夜吧,外
面风大又有雨,我……”
杨红玉目光盯着流浪汉。
流浪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只有一条腿,撑着根树叉做成的拐杖,衣裳褴褛,满脸污
垢,加上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十分可怜。
她没有出声,在等待钱老板的决定。
钱老板眼珠子溜溜一转,哭丧着脸,摸着后脑。
他虽不是个大善人,但也有同情心,若是往日,他定会收留下这个流浪老头。
留个流浪汉在客堂歇一夜,天银客栈又有什么损失呢?
但是,今天他却不敢擅自作主。
客堂里的三伙客人,看模样都是有来头的人物,若得罪了他们,那就麻烦了。
钱老板狠狠心,手一摆:“将他赶出去!”
“滚……滚出去!”伙计终于说出了“滚”字的下文,并伸手抓起了流浪汉。
流浪汉乞求着:“老板行行好,大爷行行好,我一个残废人,会冻死在店外的。”
“少罗嗦……叫你滚……滚……就得……滚,滚!”伙计使劲将流浪汉往门外推。
“住手。”杨红玉一声轻喝,“留下他吧。”
钱老板目光扫过四周,见青衣人和药材商人没有反应,这才道:“留下他。”
刘国泰掏出一锭银,板着脸,抛给钱老板:“给他开间房间。”
“哎,哎!”钱老板惊喜地接住银子,眯起了眼睛。
所有的房间已经满了,就叫伙计将床铺腾出来给这流浪汉。
伙计松开抓住流浪汉的手,去关大门。
流浪汉跪地向刘国泰磕头道:“谢大爷。”
刘国泰手指一翘:“你要谢,就谢咱们少夫人。”
“谢少夫人。”流浪汉果真又朝杨红玉磕头道:“浪子刘七,这辈子也忘不了少夫人的
大恩大德。”
杨红玉手一摆:“快起来,烘干衣服,不要冻坏了身体。”
“哎。”刘七一边答应着,一边撑着树叉拐杖,走到炭火炉旁。
“店家。”一位药材商人道:“给这位刘七烫一壶酒。”
“呼!”一锭银子飞向柜台,来势甚猛。
“哎呀!”钱老板怪叫着,缩头往柜台下钻。
银子在空中陡地打个旋儿,轻轻地落在柜台的帐簿上。
内力精纯,道力捏得准确,好手法!
杨红玉心中暗自吃惊,吃惊之余,疑云顿起。
药材商人卖弄这一手功夫,究竟用意何在?
“银……银……银子到了?”伙计指着柜台叫嚷。
钱老板从柜台下探出头,伸手抓向银锭。
“店家。”正座位上的青衣人道:“这是给刘七的下酒菜钱。”
“嗖!”又一锭银子带着尖啸飞向柜台。
“当……当……当……”伙计的“心”字还未出口,银锭已从钱老板头额擦过。
“冬!”银锭钉在柜台的墙壁上。
钱老板的脸比纸还要白。
这一手掷银锭的功夫,虽不及药材商人手法巧妙。但其内力决不比药材商人差。
堂内的气氛刹时紧张起来。
谁也没说话。
谁也没动身子。
但,谁都能感觉得到剑拔弩张的局势。
“扑通!”刘七扑倒在地,趴着身子,依次向杨红玉、青衣人和药材商人磕头施礼:
“谢少夫人,谢众位大爷!”
刘七的磕头声和谢恩声,冲淡了店堂紧张的气氛。
钱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扶起刘七,朝伙计嚷道:“还不快去烫酒、备菜!”
伙计从傻愣中惊醒,急忙奔进后堂。
杨红玉向刘国泰丢了个眼色。
两名庄丁放下筷子,去了里屋,其的人仍坐着没动。
杨红玉很想留在客堂看个究竟。
她发觉药材商人和青衣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过节,双方露着明显的敌意。
刘七坐在剩下的一张八仙桌旁,独脚踏在宽板凳上,端着酒杯,大口地吃着卤猪头肉。
他很得意,今天有三伙善心人照顾他,可算是福气。
钱老板与刘七对坐,手中也端着酒杯。
他更是得意,一夜进的银子,比一年挣的还要多,怎叫他不高兴?高兴之余,少不得要
喝上两杯。
他爱热闹,喜欢说话,不愿一人喝“快乐”酒,于是便找上了刘七。
“刘大哥,请。”
“钱贤弟,请。”
两人象老朋友似地碰起了酒杯。
三杯酒下肚,刘七的话匣子打开了,原来他也是个饶舌男人。何况古道边的小旅店,是
最适合饶舌的地方。
“钱贤弟,可听说了洪城青石门的生死擂?”刘七摇着酒杯道。
“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我钱神通会不知道?”钱老板酒杯一墩,“今天中
午听到的最新消息,生死擂已死了五人了。”
“唷!这算什么消息?不值一提。”刘七伸手去抓酒壶。
钱老板抢过酒壶,一边替刘七斟酒,一边眯起眼道:“有什么消息?说给贤弟听听。”
刘七呷了一口酒,啧啧嘴道:“秘密消息,后金赤哈王爷化名为马大洪,由青城派掌门
弟子陆仲春保荐,二月初三上生死擂。”
“哦,有这么回事?”钱老板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胡狗也敢上咱们中原生死擂!”
“哎,什么敢与不敢?”刘七一口将酒吞下,瞪起眼道:“人家化过姓名,伪称是八卦
堂的人,又有那个陆仲春小狗崽子保荐,你能阻止他上擂?”
“你敢骂陆仲春做小狗崽子?”钱老板惊诧地道:“你知道他是谁?”
刘七摇摇手中空酒杯,还未等钱老板伸手,站在一旁的伙计便急忙抢着替刘七斟上酒。
结巴伙计也是个爱听小道消息的热心汉。
刘七道:“他不就是青城派三玄子的掌门弟子?”
“你知道他是谁,还敢骂他?”
“我何止敢骂他,如果我有武功,我还想杀他呢。”
“哦!”钱老板鼓圆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刘七捂着酒杯,缓声道:“有人说,英贤庄无玄子就是被他杀死的。”
全堂的人猛然一震。
杨红玉、青衣人和药材商人都竖起了耳朵。
“哎……”钱老板摇着手道:“刘七哥,你没喝醉吧?这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会招来
杀身之祸。”
“我这话也是听别人说的。”刘七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抓一块豆腐干塞进口中,瓮声
道:“我还有秘密消息,你要不要听?”
钱老板怔着眼没回答。
他当然想听,但又不想惹火烧身。若只是他和刘七二人。刘七不说,他也会想法子逼他
说,但这位少夫人和这些大爷们愿不愿听呢?
他询间的目光扫过三张八仙桌。
所有的人都搁下了手中的碗筷,青衣人的竹笠也已摘下来了。
他立即得出结论,所有的人都想听刘七的秘密消息。
也许刘七是故意说出这些秘密消息,以报偿少夫人和大爷们给他恩赐。
他清咳一声:“要听。伙计,再烫一壶酒,端两碟卤肉来。”
他决心豁出去了。
伙计噘了噘嘴,飞也似地奔去烫酒、端菜,唯恐错过了听消息的机会。
众人的眼光盯着钱老板。
钱老板的眼光盯着刘七:“你快说呀。”
刘七不慌不忙地呷口酒,丢两粒茴香豆到口中嚼嚼,然后道:“赤哈王爷上生死擂,要
点战鹅风堡庄主凌天雄。”
药材商人和刘国泰,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声。
杨红玉用脚尖踏住刘国泰的脚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钱老板并末注意到杨红玉、刘国泰等人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道:“听说鹅风堡已退出
江湖,赤哈王爷为何要点战凌天雄?”
刘七道:“听说是为了要报禁军统领楚天琪毁约之仇。”
“哦。”钱老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楚天琪也是一条好汉,只是一时糊涂,一念
之差。险些干出遗恨万年的错事。不过,他能在最后关头醒悟,尚未铸成大错,皇上将他在
百花山炸死,又缢死他妻子和出世不到十天的婴儿,实也是过于残忍。”
杨红玉心中暗自思忖:这刘七和钱老板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可不是吗?”刘七道:“楚天琪的事又扯到凌天雄身上来了。”
钱老板叹口气道:“鹅风堡几起几落,屡遭劫难,这次恐怕又要大祸临头了。”
刘国泰眉头一皱,正欲发话,脚背传来一阵压痛,只得又将话咽回。
这个饶舌的钱老板,怎能说鹅风堡的霉气话!
伙计忍不住插嘴道:“凌庄主不……不去打擂就……就就……就不成了么?”
刘七“嗤”地一声将酒吸干,摇着头道:“他不去不成啊。”
“为……为……”伙计心急进红着脸,就说不出“什么”两个字。
钱老板挥挥手,示意伙计站远一点,问道:“为什么?”
刘七目光望着屋顶板:“赤哈王爷已将鹅风堡的少公子吕怀玉杀了。”
四位青衣人和三位药材商人闻言,几乎是同时从桌旁站起,手各自按着皮革翼和背包。
杨红玉苍白着脸,手拉着刘国泰衣角不准他站起来。
她意识到刘七这句话,是有意向自己说的。
刘七说的是真话吗?
怀玉儿真被赤哈王爷杀了?
她只觉得眼花耳鸣,胸中烈火在燃烧。
刘七仿佛没看到青衣人和药材商人已站起身,犹自仰面道:“还听说凌庄主已打算要娶
凤嫂为妻,封她为庄主夫人。”
“凤嫂?”钱老板拍拍前额道:“哦,听徐镖师和李捕头说过此人,是个俏丽妖艳,倾
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青衣人和药材商人复又坐下。
刘七和钱老板下面还说些什么话,杨红玉已全没有听见。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意识已变得模糊不清。
怀玉儿。
凤嫂
凤嫂。
怀玉儿。
反复在她脑海中翻滚。
“少夫人!少夫人!”刘国泰摇着杨红玉的肩头。
杨红玉使劲揉揉眼睛,回到现实中。
青衣人不见了。
药材商人也不见了。
刘七和钱老板也不见了。
只有伙计在堂内收拾碗筷。
她身旁只剩下了刘国泰。
“人呢?”她问道。
刘国泰道:“他们都回客房了。你没事吧?”
杨红玉摇摇头:“没事。”
“少夫人,我看刘七是在胡说,少公子怎会……”刘国泰想安慰杨红玉。
现在马车已在中途,老庄主残疾在身,无论如何是不能回程的。
杨红玉截住他的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决不能让爷爷知道。”
“属下明白。”
“青衣人和药材商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务须小心谨慎。”
“是。”
杨红玉和刘国泰来到后院客房。
东首的房间已为杨红玉一行人住满。
四名青衣人和三位药材商人,则住在西首客房。
东西首房间,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杨红玉点燃蜡烛,反手背立在窗前,思绪如同潮涌。
凭楚天琪的武功,怎会让怀玉儿给赤哈王爷杀了?
楚天琪真要娶胡玉凤为妻?
刘七的话是真是假?
青衣人和药材商人是谁?
他们为何听到鹅风堡的事,反应如此强烈?
难道他们与自己或是鹅风堡有关?
她咬紧了牙齿,蹙起眉头,希望深夜快快到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已将吴妈和怀良转移到了凌志云的间房中,以便刘国泰和庄丁保护。
她决心夜里去找刘七,问个水落石出。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低低的咳嗽。
“进来。”她轻声道。
刘国泰闪人房中。
“禀少夫人,刘七就住在院对角的伙计房中。”
“嗯。”
“少夫人去找刘七,要多加小心,据属下看,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知道。你要保护好老庄主和少公子。”
“请少夫人放心。”刘国泰低头退出房外。
杨红玉转身一掌,击灭了烛光。
房内顿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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