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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
第十五章 相府窃案
胖小胡子道:“提起他来属下想起了件事儿,听老七说,在天桥乐老头儿那棚子里,
两个巡捕营的听说他姓费,硬指他就是关外那个越了狱的响马费慕书,后来一听说他是
和坤的人,屁都没敢再放一个,马上脚底抹油溜了。”
矮胖中年人望着美艳妇人道:“禀您,准是姓费的这家伙没错。”
美妇人娇靥上的神色有点异样,道:“轩辕奇在老龙河边碰见的也是他,真巧啊,
难怪他会插手管这档子事,难怪那丫头把东西扔给了他……”
矮胖中年人一欠身道:“禀您……”
美艳妇人目光一凝,道:“不忙,传话翠娟,叫她抽工夫来见我。”
矮胖中年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美艳妇人摆摆手道:“没事儿了,你们都去吧。”
矮胖中年人、胖小胡子、还有浓眉大眼壮汉子,三个人恭应一声退了出去。
美艳妇人娇靥上那异样神色更浓了……
费独行回到了中堂府,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值夜的护卫之外,其他的人都已进了梦
乡。
费独行现在是大领班,谁也没敢拦他。开开了自己屋的门,他正要往里走,突然他
又停了步,凝目望着漆黑的屋里问道:“哪位在屋里头?”
一声轻笑,漆黑的屋子里响起个甜美轻柔的女子话声:“好敏锐的听觉,不愧是位
大领班,进来点上灯看看。”
费独行只觉这话声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是谁?他迟疑了一下迈步进
了屋。
掩上了门,点上了桌上的灯,他看见了,小客厅里坐着穿裙褂儿的绝色佳人,赫然
竟是张家口马蹄胡同的姑娘素君。
费独行呆了一呆,脱口叫道:“素君姑娘。”
姑娘素君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笑笑说道:“咱们算得上老朋友了,谁也别客气,
坐。”
费独行心里一边诧异,一边琢磨着走了过去。
望着他落了座,姑娘素君笑道:“想想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费独行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看了看她道:“姑娘也是这个门里的人?”
姑娘素君含笑说道:“既是老朋友,又是同一个门儿里的人,谅必不会责我擅入。”
费独行道:“姑娘客气了,我怎么敢,姑娘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
姑娘素君道:“上灯的时候,我是特意来跟你道个喜的,能进这个门儿不容易,一
进门儿就干上了大领班,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了,恭喜你了,大领
班!”
费独行道:“我应该先谢谢姑娘。”
姑娘素君俏媚地瞟了他一眼道:“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让你一进就干大领班哪。”
费独行心头下意识地一跳道:“至少姑娘帮忙让我进了这个门儿,要没进这个门儿
别说大领班了,就连个起码的护卫也捞不着。”
姑娘素君道:“你这么想么?”
费独行道:“事实如此,施者可以装糊涂,受施者不可装糊涂。”
素君微一摇头笑道:“我不愿意装糊涂,既是你这么想,饮水思源,你打算怎么谢
我?”
费独行心头又是一跳,他以为素君是……他道:“我日后自会报答姑娘。”
素君道:“既有报答之意,何必候请日后,眼前就有机会。”
费独行心头一连跳了两跳,道:“我不知道姑娘何指?”
素君道:“把灯熄了你就知道了。”
费独行双眉微微一扬道:“姑娘说笑了……”
素君道:“你看我带那说笑的样儿么?老实说吧,在张家口我就看上你了,要不然
我不会帮你这个忙,你既然知道我帮了你的忙,既然感恩图报,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
的?”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我不是犹豫,我不是上上人,我只是不愿这么报答姑娘。”
“怎么?”素君道:“我的姿色不如人?”
费独行道:“姑娘,这不是姿色的问题,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
素君目光一凝,道:“我进中堂府不少年了,从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说这种话……”
费独行道:“毕竟让姑娘碰见了一个。”
素君摇摇头道:“你这个人让人摸不透,既进了这个门里,就不该这么……”
费独行截口说道:“我只是不贪色,我贪的是荣华富贵。”
素君道:“你真能坐怀不乱?”
费独行道:“柳下惠之后没听说再有柳下惠,我只是分得清,什么可为,什么不可
为而已。”
素君道:“不是嫌我的姿色……”
费独行赞道:“姑娘的姿色可以傲夸红粉班、娥眉队。”
素君看了他一眼道:“谢谢夸奖了,我要的是这种谢,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谈
些别的……”顿了顿道:“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去了?”
费独行道:“跟几个朋友在外头吃了顿饭,吃过饭后聊得投机就多坐了会儿……”
素君道:“杜毅告诉我你半途离席追几个江湖朋友去了,都是谁?怎么样了?”
费独行呆了一呆道:“杜毅告诉姑娘了?”
素君道:“他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费独行心想:杜毅的嘴可真快啊……他道:“没什么,我认错人了。”这并不是一
定要瞒人,可是他认为没有告诉素君的必要。
素君道:“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姑娘这是盘问我?”
素君淡然一笑道:“你该告诉我,我有权听听你的报告。”
她一翻皓腕,玉手掌心里托着一物,那是块金牌,大小、形状跟费独行那块大领班
的腰牌一样。
她笑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费独行摇摇头道:“不知道。”
素君道:“这是中堂府护卫总领班的腰牌,也是中堂府护卫总领班的身份证明。”
费独行道:“总领班在什么地方?”
素君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姑娘就是总领班?”
素君道:“隔壁房有三个大领班在,你可以叫起他们来问问。”
这,不由费独行不信,他怔住了,半晌才道:“我没有想到,我真没想到……”
素君道:“现在知道了吧?”
费独行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素君看了他一眼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你应该
怎么办?”
费独行站了起来,肃立一欠身道:“费独行见过总领班。”
素君点点头道:“嗯。不错,冲着咱们是老朋友份儿上,我破个例,特准你在我面
前有座。坐下吧!”
费独行道:“谢总领班。”他又坐了下去。
素君看了他一眼道:“记住,我姓白,叫白云芳,素君只是我在外头的化名。”
费独行道:“是,属下记住了。”
白云芳道:“姚师爷把你的任务告诉你了么?”
费独行道:“姚师爷没怎么明说,可是属下懂得他的意思。”
白云芳微一点头道:“那就好,江湖不比官家,中堂府跟一般府邸又不一样,一切
都有规矩,而且很严,在江湖上翻了天,只要自己的能耐大就没人管得了,中堂府不同,
一切都有管束,每一个人也都得服管束,我刚才说过,进这个门儿不容易,进门就干上
了大领班,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你要尽忠职守好自为之。中堂府绝不会亏待一个有成绩
的忠贞的人。”
费独行道:“谢谢总领班指示,属下知道。”
白云芳道:“光知道没有用,也要记住。”
费独行道:“是。属下一定会牢记在心。”
白云芳道:“现在把你晚归的原因以及经过说给我听听吧?”
费独行道:“属下跟杜毅、还有杜毅的两个朋友,听说是什么胡三奶的人,正在饭
庄子吃饭的时候,碰见了属下当日在江湖上的几个仇人,他们没理属下就下楼走了,属
下觉得奇怪,仇人见面理应份外眼红,要没有更重要的事,他们不会轻易舍了属下,于
是属下就跟踪了去,结果发现他们跟一个秘密组织有关系,打算杀害一个只身的女子,
夺取那只身女子身上的东西,属下救了那只身女子,放倒了他们几个,因而延到现在才
回来。”
白云芳道:“你那几个仇人是什么样的人?”
费独行道:“风尘八怪里的四个。”
白云芳“哦!”地一声道:“哪四个?”
费独行道:“傀儡魔轩辕奇、要命郎中余百治、袖手老农申不耕、不第秀才颜如
玉。”
白云芳点点头道:“你能一下放倒了这四个,就凭这,你这大领班的职务一定能胜
任愉快……”顿了顿道:“那只身女子呢?”
费独行道:“走了。”
白云芳道:“上哪儿去了?”
费独行道:“不知道,她没说,属下也没好问。”
白云芳道:“他们要夺取她身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什么贵重东西引得他们不惜下手
杀人?”
费独行道:“听说是一块水晶、一枝玉钗。”
白云芳微一摇头道:“不会。一块水晶、一枝玉钗能值几何?她身上一定还有什么
别的贵重东西的。”
费独行道:“也许,那属下就不知道了。”
白云芳瞟了费独行一眼,道:“你真不知道么?”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看来总领班是信不过属下,属下有几个脑袋敢蒙骗总领班?”
白云芳笑笑说道:“别人只有一个脑袋,你有几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站了起来,道:“别让人说我这个总领班不知道体恤人,这么晚了还一个劲儿的
罗嗦,一天下来你也够累的了,你歇着吧!”
费独行跟着站起来,道:“总领班不再坐会儿了?”
白云芳目光一凝道:“这是客套还是真的?你真希望我多坐会儿?告诉你,我这个
人可是实心眼儿啊!你要再留我,说不定今儿晚上我就不走了。”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总领班要愿意留在这儿,是我这个做下属的荣幸。”
白云芳伸根水葱般玉指在他胸前点了点道:“得了吧我的大领班,当我真是那么不
识趣个人?睡吧,睡着了做个含笑的梦。”
她走了,姿态美得动人,给费独行屋里留下一片醉人的香气。
这是费独行,换个人还真睡不着。
费独行缓缓坐了下去,眼望着灯焰直发愣。
突然,他像听见了什么,他凝神听了一下,挺身站了起来。
他迈步要往外去。可是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想了想之后,他抬手熄了灯,上
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拍门声把费独行吵醒了,他睁眼便问:“谁呀?”
只听外头响起个没听过的话声:“费爷,是小的,总领班跟前当差的。”
费独行躺着没动,道:“有什么事儿么?”
门外那话声道:“总领班命小的来请您马上去一趟,在库房。”
费独行怔了一怔,旋即“哦!”了一声道:“你回禀总领班,我随后就到。”
门外那人答应一声快步走了。
费独行坐了起来,他眉锋微皱,想了想之后,披衣下床。洗把脸,穿好了衣裳,他
去了库房。
进院子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三大间库房,门开着。院子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
首席师爷姚朋、金总管、白云芳都站在库房前,白云芳身边还垂手站着三个人,一
胖一瘦两个老头儿,还有一个身躯魁伟高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三个人神色之间都
是一片恭谨。
姚师爷跟金总管的脸色很凝重,白云芳那清丽的娇靥上则布着一层懔人的寒霜。
费独行到了近前,先见过姚朋,然后跟金总管打了个招呼,最后向着白云芳一躬身,
道:“总领班。”
白云苦冷冷一指胖瘦二老者跟那络腮胡大汉,道:“见过么?还没见过吧,三位大
领班,傅祖义、楚飘云、蒯灵。”
其实,这三位费独行都“久仰”,胖老头儿傅祖义是白道上的一流好手,拳掌双绝,
尤其有一手好剑术。瘦老头儿楚飘云跟络腮胡大汉则是黑道上煞神,各有一身让人丧胆
的诡异毒辣武功。
可是他不能说认识,只有装作不认识,一抱拳说了声:“久仰。”
三个人,傅祖义楚飘云跟蒯灵虽然也抱了拳,可是神色之间冷漠倨傲得很,连哼都
没哼一声。
费独行一点也不在意,转望白云芳道:“总领班见召……”
白云芳抬手分往三间库房一指,道:“库房里出事了。”
费独行心里一跳,转眼往三间库房望去,三间库房里摆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木箱,
摆得也都很整齐,一时间难以看出什么。
只听白云芳道:“看不出什么,是不?”
费独行收回目光道:“是的,属下一时还看不出什么?”
白云芳一招手,过来了两名护卫,进中间那间库房里拍出了一只大木箱,扣着,没
锁,一把大铜锁放在箱子盖上。
白云芳伸手拿起铜锁,然后掀开了箱子,箱子里分成大大小小的七八个方格子,方
格里用红绫垫底,但每一个方格子里都是空的。
白云芳道:“这只箱子里放着大小八件名贵的玉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现在一件
也没了,可是箱子外头这把铜锁却锁得好好的。”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总领班,箱子外头这把铜锁锁得好好的?”
白云秀道:“不错。还是刚才发现出事,姚师爷来查库清点,打开这只箱子时才知
道这只箱子空了。”
费独行早在进来时就看过了,这间库房盖得很牢固、很结实,门是两扇既重又厚的
铁皮门,整个库房别说窗户了,连一个透气儿的缝儿都没有。
他当即问道:“贼是从哪儿进来的?”
白云芳道:“不知道,妙就妙在这儿。”
费独行听得一怔,想了想,道:“那么是怎么发现失窃的?”
白云芳转望金总管,金总管手里拿着一张红纸条,马上双手递了过来。
费独行接过一看,只见红纸条上写着四个大字跟两行小字,四个大字写的是:“东
西丢了。”两行小字写的是:“留神,越丢越大,越丢越多,最后丢的就是一颗颗的脑
袋了”。
他抬眼说道:“这是在哪儿发现的?”
白云芳道:“在外头,在门上贴着,你信么?”
费独行看了看红纸条儿后头,一头果然有撕下了所留痕迹,他皱了皱眉道:“总领
班,这个院子的岗是怎么布的?”
白云芳道:“三间库房周围有明岗,还有暗哨,日夜不断人,还有五六只经过训练
的狗撒开着,你听明白了么?”
费独行一听这话,就知道来的是高手。
库房重地,周围不但有明岗,还有暗哨,甚至有五六只经过训练的狗撒开着,日夜
不断,怎么可能会丢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把这张红纸条贴在大门上。这简直是不可能
的事。
费慕书忆起昨儿晚上他曾经听见动静,他没管,可是这不能说。
他道:“昨儿晚上有人听见动静么?”
白云芳摇头说道:“没有。”
费独行道:“守库房的弟兄里有出事的么?”
白云芳又摇了头,道:“也没有。”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贼是怎么进院子的?怎么进库房的?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贴这张红纸条儿的?
费独行一时没说话。
白云芳却冰冷开了口:“出事的情形你听明白了没有?”
费独行道:“听明白了。”
白云芳柳眉一竖,道:“东西虽价值不菲,但中堂府多的是,算不了什么,但这个
人丢不起,这口气咽不下,我限你四个三天之内把东西给我找回来,把人交到我面前来,
要不然我唯你四个是问。”
费独行拍手把红纸条儿递还了金总管,道:“总领班,您请收回成命。”
白云芳目光一凝道:“你怎么说?”
费独行道:“属下记得姚老说过,属下那十个班是专管对外的,发生在府里的任何
事,属下可以一概不管,姚老把各人的职责划分得很清楚,所以……”
白云芳霍地转望姚师爷,道:“姚老,您是这么告诉他的么?”
姚师爷毫不迟疑地点了头:“不错,我是这样告诉费老弟的,事实上四位大领班的
职责也一直是这么划分的。”
白云芳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四个的职责改变一下?”
姚师爷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白姑娘身为总领班,自然可以。”
白云芳香唇边泛起了一丝自得笑意,道:“那就行了。”转过脸来望着费独行道:
“从今后你负责府内,让他们三个专责对外,你听见了么?”
费独行微一欠身,道:“属下是姚老带进府来的,也是姚老一手提拔起来的,姚老
既无异议,属下理应遵从。”
白云芳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不遵从,听着,我限你三天。”
费独行截口说道:“总领班,这件差事不应该落在属下头上。”
白云苦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该?”
费独行道:“总领班发布变换职责的令谕是在今天,窃案的发生则是在昨夜,从今
后府里再发生什么事,一概由属下负责,但今天以前府里所发生的事,属下却担当不
起。”
白云芳一下子圆睁了美目,厉声说道:“你?我偏要把这件差事交给你,你接不
接?”
费独行的目光从姚师爷脸上掠过,姚师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当即说道:“总领
班要是认为这不失公允的话,属下自当接下。”
白云芳冷哼一声道:“这没有什么不公允的,我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当大领班的材
料,告诉你,限你三天,过了三天我要是见不着东西,见不着人,把你这大领班的职位
让出来给别人。”
她把铜锁往地上一扔,拧身走了。
傅祖义、楚飘云、蒯灵三个跟着也走了,临走,傅祖义、楚飘云、蒯灵各以得意、
还有点幸灾乐祸、甚至轻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费独行装作没看见,忍了忍还是忍下了。
刹时间,姚师爷的脸色好难看,只听他道:“费老弟,你别在意。”
费独行笑笑说道:“姚老,我没听到中堂府的差事这么难当。”
姚师爷伸手拍了拍他道:“老弟,我知道这不公平,也知道你受的委曲,你放心干
你的,至少我不会亏待你,这件事你只管去办,万一办不成,中堂面前自有我替你说
话。”
金总管摇头说道:“护自己的人哪是这么个护法的,咱们这位白姑娘也太过了,太
欺生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哪。”
姚师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了一声道:“我受够了她的了,别以为她仗着少爷撑
腰,就能把谁怎么样,咱们走着瞧,看谁倒霉。”他一甩袖子也走了。
金总管勉强笑着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让老弟你费神,让老弟你偏劳了。”
听口气,金总管跟他很近。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我进府来就是当差的,哪能只吃饭不干事?哪
儿也不请大爷呀,您说是不是,只是我不明白总领班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又没得罪
她……”
金总管道:“你刚进府会得罪谁?错只错在你是姚老带进来的,是九夫人加恩提拔
的,白姑娘仗着有少爷撑腰,根本不把姚老这位首席师爷放在眼里,压根儿两个人就别
扭,少爷是大夫人所生,也一直跟九夫人不和,老弟你夹在中间就有夹缝气好受了,唉!
府里看似很平静,其实啊,多了,一时说也说不完,往后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费独行一抱拳道:“我还不知道府里有这么多事儿呢,往后还得您多关照。”
“我?”金总管勉强二,笑道:“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主事,我跟姚老私交很
好,就冲这,小事情包在我身上,至于大事么,老弟,我劝你还是找姚老,跟着姚老走
准没错,姚老是九夫人的人,九夫人为什么把个大领班赏给了老弟?四个大领班,至少
得有一个听姚老的,明白了没有?老弟。”
费独行又一抱拳道:“谢谢您,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排老争口气。”
“对了,老弟,”金总管猛一点头道:“姚老要的就是这个,只要有这个做盾,姚
老说起话来不但理直,而且气壮,你忙你的吧,我还有事现走一步了。”拱拱手走了。
中间这库房里只剩下费独行一个人,他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费独行知道,要想在中堂府出头,非扳倒白云芳这位总领班不可,只要扳倒白云芳
这位总领班,他准能出头,姚老跟九夫人暗呼痛快、扬眉吐气之余,一定会大大地“加
恩”于他。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有九夫人跟姚老这两个人在后头撑腰,扳倒这位总领班并不是
什么难事。
而,眼前这件事或许不足以扳倒白云芳,但至少可以替九夫人跟姚老争口气,也给
了她两个一种很有力量的后盾,正如金总管适才所说,有了这种后盾,姚老今后说起话
来不但理直、而且气壮。
也说不定,这件事就是白云芳走下坡的一个开始,他要好好办这件事,打一个漂漂
亮亮的胜仗。他把目光射出去,他不信邪,除非来人会施“五鬼搬运”,要不然既然进
库房偷走了东西,绝不可能找不到进来的地方。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从左而右,然后又由右而左、从下往上。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大梁上!他腾身拔起上了大梁。
大梁上布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有一个地方没有灰尘,一条指头般宽窄,也就是说
满布灰尘的大梁上,有一处绳子的痕印。
他往下看了看,绳子痕印的正下方,就是那口玉器被窃一空的大木箱的放置处。
他仰脸再往上看了看,瓦下头垫的不是木板,是一层铁皮,也就是说整个屋顶的内
部是铁皮的。
就在他的正头顶,有一个圆形的痕印,很轻微一个圆形痕印,错非现在他是在大梁
上,要是在下面根本看不出来。那个圆形痕印不大,只有常人的头一般大小,他伸手碰
了碰,整个的一块圆铁皮全动,可就是掉不下来。
他前后左右看了看,算准了那块能活动的圆形铁皮的位置,然后他跳下大梁出了库
房。
出库房,往后绕,他停在了库房后头。
库房后头不紧挨墙,离墙还有近丈远近,一排布着四个明岗,都是挎着刀的护卫。
库房后头的围墙很高,高矮差不多跟库房的墙齐。
费独行看了看之后,腾身上了库房屋顶。
站在库房屋顶四下看了库房周围一圈,只有后头离墙最近,墙外是条既窄又长的黑
胡同,是别家的后墙跟后门。
看了看之后,他转身走到那块圆形铁皮所在的地方,蹲下去用手一摸,三四块瓦是
活动的。
他轻轻掀去了那三四块瓦,那块圆形的铁皮呈现眼前,两条布条儿成“十”字形交
叉粘在圆形铁皮上,四头粘在旁边的铁皮上,所以它能活动却掉不下去。
现在费独行明白贼是打哪儿进入库房的了。
这个贼一定是个身材瘦小而又会缩骨功的人,要不然只常人脑袋大一个洞,他绝对
进不了库房。
这是个能手,而且是个老手。
江湖上身材瘦小的人不少,身材瘦小而又会缩骨功的人不多,而身材瘦小、会缩骨
功的行家老手更少。
费独行轻轻地盖上了那几块瓦,站起来走向前头。
到了前头往下看,库房前站的有明岗,那两扇大门的门头,就在下头五六尺处,人
在上头脚勾着瓦沿儿倒挂下去,可以把一张纸条儿贴在大门上,不过行动得非常快,一
下一上不能超过一转眼的功夫。
他从库房上跳了下去,找来了一名领班问道:“昨儿晚上这儿的岗都是哪些人站
的?”
那名领班可不敢“欺生”,恭恭敬敬,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费独行当即命那名领班把那些人叫来。
很快,片刻工夫一二十个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跟前。
他一一问过,大夥儿只有一句话,昨儿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只约摸三更刚过的时
候,闻见了不知道哪儿飘来的一阵阵烤肉味儿。
费独行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多问。他只说了一句话,他不明白贼是从哪儿进来的,
然后他让那一二十个护卫散了,最后命那名领班锁上了库房,他也走了。
没多大工夫之后,几十个护卫穿着便衣离开中堂府出城去了,不到一个时辰,把座
北京城闹得个人心惶惶、天翻地覆。
没见他们抓人,他们真要抓了人去倒好了,因为他们真要抓了人去就不会再骚扰别
人了。
外城天翻地覆,中堂府里平静得像根本没有发生事儿一样。
九夫人坐着香车,由她的几个亲信护卫护着上妙峰山许愿去了,据说是因为九夫人
还没生,上庙里许愿“栓娃娃”去了。
九夫人的车出了城没多远,道旁停着另一辆车,九夫人下了自己的车换乘了那辆车。
九夫人坐出来的那辆车空着,由护卫护着又往前去了,如今九夫人坐着的那辆车则
又驰进了城。
车进香车胡同,在两扇大红门前停下,两扇大红门开了,九夫人下了车,惊鸿一瞥,
很快地走了进去。
两扇大红门又关上了,马车往前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那美仑美奂,亭、台、楼、
榭一应俱全的后院东长廊上,一间屋敞着门。
屋里,陈设豪华而考究,下铺着红毡,上挂着琉璃宫灯,清一色的枣红几椅,大红
的缎子面儿软垫。
一张靠椅上,半躺半坐靠着的,就是那位穿一身紫、美艳娇媚、还带着三分俏的年
轻妇人。
靠椅后头站着的,仍是那个十七八的俏丫头。
美艳妇人正在闭着眼养神,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步履声,那矮胖中年人进来了,一躬
身道:“禀您,翠娟到了。”
美艳妇人连眼皮也没睁,淡然说道:“我听见车声了,叫她进来。”
矮胖中年人恭应一声退了出去,转眼工夫之后一阵杂乱步履声由远而近,矮胖中年
人先走了进来,垂手站在椅旁,九夫人也进来了,陪着她的是那胖小胡子。
九夫人进门盈盈下拜,神色之间一片恭谨:“翠娟见过坛主。”
美艳妇人睁开了一双妙目,轻抬皓腕道:“坐。”
九夫人再施礼称谢,转身走到一张椅子之前坐了下去。
美艳妇人往后场了扬玉手道:“倒杯茶给她。”
俏丫头答应一声,倒了杯茶送到了九夫人面前。九夫人欠身说道:“谢谢坛主。”
美艳妇人道:“回到娘家来了,客气什么。”
妙目流波,上下一打量九夫人,她突然笑了,笑得好娇、好媚、好动人:“哟,没
多少日子不见,咱们翠娟可是越来越俊了。怪不得和坤迷你迷得跟什么似的,就连我都
恨不得和口水儿把你给吞下去。”
九夫人道:“那是您的夸奖,不是您,翠娟没有今天。”
“得了吧,别棒我了。”美艳妇人摆了摆手道:“我送你进去是让你去干什么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
九夫人没说话。
美艳如人目光一凝,又道:“知道我叫你来有什么事儿么?”
九夫人道:“翠娟不知道,您明示。”
美艳妇人道:“和坤那儿是不是新来个姓费的?”
九夫人微微一怔道:“是的,您怎么知道?”
美艳妇人道:“待会儿我再告诉你,这个姓费的叫什么?”
九夫人道:“听说叫费独行。”
美艳妇人道:“真叫费独行么?”
九夫人道:“听他们说是叫费独行,怎么?”
美艳妇人道:“别问我,现在是我问你,告诉我,他是哪儿来的?是怎么个出身?”
九夫人道:“这个属下还不大清楚,您要是想知道,属下回去后可以问问他们。”
美艳妇人“嗯”了一声道:“你回去后给我问问,问清楚了,尽快给我回话。”
九夫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香唇启动,欲言又止……
美艳妇人抬了抬手道:“有什么话你们吧?”
九夫人抬头道:“谢谢您,您让属下打听这个姓费的是……”
美艳妇人看了矮胖中年人一眼道:“告诉她。”
矮胖中年人当即把他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静静听毕,九夫人面泛诧异
色,道:“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
美艳妇人目注胖小胡子,胖小胡子也把他“交朋友”的经过说了一遍。
九夫人扬了眉,道:“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本教作对。”
美艳妇人哼了两声道:“他要是我怀疑的那个人,那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九夫人道:“您怀疑他是谁?”
美艳妇人道:“那个命大的费慕书。”
九夫人陡然一惊,脱口叫道:“费慕书!您?您怎么会怀疑他是费慕书?”
美艳妇人道:“没听周济说么,巡捕营的人指他是费慕书,他硬不承认。他举着和
坤府大领班的招牌,巡捕营的人没敢动他。”
九夫人道:“不会吧,他怎么会是费慕书?”
美艳妇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费慕书?”
九夫人道:“您不是说过,费慕书早年因为杀了人,让官家逮去下狱关起来了么?”
美艳妇人道:“我的姑奶奶,你没听说么,他越了狱了。”
九夫人道:“那就更不对了,他要是费慕书,又怎么敢到京里来?”
美艳妇人哼了两声道:“你可不知道他啊,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了,他有哪一样不敢
的?就拿眼前来说吧,他要真是费慕书,有谁敢碰他一指头?”
九夫人摇摇头说道:“属下不相信他就是那个响马费慕书。”
美艳妇人道:“我也没有硬指他是费慕书,这不是叫你打听他的出身来历么,他要
不是费幕书,这个人可以派大用场,你想法子给我把他拉进来,他要是费慕书,我就要
来个先下手为强除了他。”
九夫人神情微微一震,诧异地看了美艳妇人一眼,道:“这属下就不懂了,他要真
是那费慕书,应该更能派大用场,为什么您反要除去他?”
美艳妇人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他要真是费慕书,九成九是冲着咱们来的,我
不先下手除去他,难道还等他找上门来对付咱们不成。”
九夫人听罢,娇靥上诧异之色更浓了,道:“坛主,这属下就更不懂了,咱们跟费
慕书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冲着咱们来干什么?再说,他要真是费慕书,他就是个罪
上加罪的越狱逃犯,躲事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
美艳妇人摆手说道:“哎呀!你不懂啊!别罗噱了,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叫你
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是了。”
九夫人没敢再问,只有欠身答应了一声。
美艳妇人又一摆手道:“我别的没事儿,你回去吧,记住,回去后赶快给我打听,
赶快给我回话。还有,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绝对不许擅作主张,要是办砸了这件事,
你留神教规。”
九夫人神色一懔,忙低头说道:“您放心,属下不敢。”
美艳妇人道:“那就好,你走吧!”
九夫人站起来施礼要走。
美艳如人忽一抬手道:“对了,和坤府那些狗腿子今儿个跑出来满城闹事,是怎么
回事儿?”
九夫人道:“听说府里昨儿晚上闹贼丢了东西。”
美艳妇人“哦”地一声笑道:“这是哪一路的人物这么大胆哪。要是让我知道了,
我非好好请请他不可,都丢了些什么东西呀?”
九夫人道:“听说只是些玉器。”
美艳妇人道:“嗯!那也值不少,不过在和坤眼里应该算不了什么,只一伸手还怕
没人不乖乖再孝敬,没事儿了,你走吧。”
九夫人恭应一声要走。
美艳妇人忽又抬手说道:“慢着,我想起来了,这样儿吧,你找个机会带那个姓费
的出来走走。事先告诉我一声,我躲在一边看看就行了,他是不是费慕书,瞒不过我这
双眼,免得你不小心打草惊了蛇。”
九夫人脸色变了一变,然后低下头去恭谨答应了一声。
一连三天,够人受的,可是官家的大小衙门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地面上的黑道人物、
混混儿,一个个都乖乖的缩在家里不敢出大门一步,有的甚至找地方躲了。
这三天里,中堂府里出了一桩怪事,天快黑的时候,两个护卫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由姚师爷亲自押着进了中间那间库房,天一亮,姚师爷又带着两个人来把那口大木箱抬
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宝?为什么这么抬来抬去?谁也没敢问。
第三天晚上,姚师爷押着那口大木箱刚抬进库房,两扇库房门刚落锁,外头来了白
云芳,她寒着脸劈头便问:“姚师爷,费独行人呢?”
姚师爷道:“一早就带着人出去了,还没回来,姑娘找他干什么?”
“干什么?”白云芳道:“今儿个是第三天了,我找他要东西要人。”
姚师爷道:“白姑娘,你又不是没看见,这三天来费老弟在府里呆过一会儿没有,
他又没闲着抄着手……”
白云芳道:“我眼不瞎,干吗看不见,他忙是他的职责,他应该的,我又不是催他,
三天期限到了,我是来找他要东西要人的。”
姚师爷道:“白姑娘,期限到了?还没有吧,现在天刚黑。”
白云芳道:“怎么还没有到?我限他三天……”
姚师爷道:“白姑娘,到今夜子时,才能算到了期限。”
白云芳没话说了,冷哼一声道:“好吧!子时就子时,在子时以前能把东西跟人交
到我这儿来。”转身走了。
姚师爷皱了眉,看了两扇库房门一眼,脸上泛起了一片凝重神色,站了一下,跟着
也走了。
姚师爷走了,站在库房门口的一名领班转身进了库房对面一间小屋里。
转眼工夫之后,那名领班又从小屋里出来了,背着手往库房后行去。
库房后有四个明岗,一见是领班来到,各自欠身施礼。
那名领班道:“今儿晚上大夥儿要特别小心,大领班恐怕很晚才会回来。听见了
么?”
四名护卫齐声答应,一名护卫道:“领班,天黑透了,该放狗了吧?”
那名领班脸一沉道:“急什么?等会儿再说,这是有狗,要是没狗你们就不能看东
西了,难不成你们连狗都不如?”
碰了钉子换了骂,四名护卫设一个再敢吭一声。
那名领班冷冷又道:“告诉你们,提高警觉,特别小心,一件事儿还没了呢,要再
来一件,休说大领班要倒霉,就是咱们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走,一脚踩在个小石头子儿上,碰了他一下,好疼,气得他弯
腰抓起那个石头子儿来隔墙扔了出去。
四个护卫都想笑,可没一个敢笑的。
四个护卫都知道他扔出去的是石头子儿,却不知道眼石头子儿一块儿飞出去的还有
个小纸团儿。
也难怪。别说想不到,就是想得到,天已经黑透了,谁看得见他扔出去的是什么?
墙外是个小黑胡同,两边紧挨住家的后门儿,小胡同里有条阴沟,天一黑耗子成群,
叽叽喳喳的吵死人。
突然间墙外小黑胡同里响起了一声猫叫,接着又是一声耗子悲啼。
那名领班哼地一声道:“逮住了。”
话刚说完,从墙根儿底下一个小洞里仓皇跑进来一只耗子,一下子便窜到了库房墙
下。
那名领班忙叫道:“快打,要让它进了库房咬了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
四名护卫慌了手脚,一起往库房墙根儿下那只耗子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小黑影从墙头上掠过来上了库房顶,是个人,身材瘦小,跟个
小孩子似的黑衣人。
他整个人爬在瓦面上,两手跺脚尖用力,只见他动了几动便到了那三四片松瓦边。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那四片瓦,撕下布取下了那块圆形的铁皮,只见他身子往下一
挪便进去了,一点声息也没发出。
他脚没踩大梁,脚勾在外头,身子倒悬,从腰里解下一根绳子挂在了大梁上,他把
绳子放了下去,然后两手抓住绳子身子一缩便滑了下去。
他两脚不沾地,人落在一口箱子上,凝神听一听,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蹲了下去,
伸手抓住了旁边一口箱子的铜锁。
突然,一个低沉话声起自身后:“看不见吧,我来照个亮儿。”
光亮一闪,一只手拿着打着的火折子递了过来。
黑衣人蒙着面,让人只看得见他那双既圆又亮的眼睛,他大吃一惊,机伶一颤,一
个飞肘往后撞去。
他撞着了,可惜手肘撞进了人的手里。他只觉那只手五指一紧,他立即半身酸麻,
动弹不得。
那只手把他拉转了过去,他眼前站着的是费独行。
费独行含笑低低说道:“小兄弟,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多少日子不见了,令师孙
老爷子安好,你也好。”
黑衣人失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当今世上只有贤师徒这种能手,才能做出这种漂亮的案子,
也只有贤师徒才会仗着艺高人胆大敢再来二回,小兄弟,我没有得罪贤师徒,干吗这样
整我?”
黑衣人咬牙说道:“你没有得罪我们,你却卖身投靠……”
费独行微一摇头截口说道:“小兄弟,有些事你不懂,我只能告诉你,人各有志,
你在这儿歇会儿吧,我还有别的事,失陪了。”
他松了黑衣人的手肘,飞快一指点倒了黑衣人。
他掀开了一口大木箱,就是姚师爷亲自押着抬进抬出的那一口,他是从箱子后头掀
盖,原来箱子后头,盖边上没有合叶,尽管前头锁着,后头照样能开。
费独行把黑衣人放进了大木箱里盖上,灭了火折子,转眼工夫之后,往屋上看,费
独行已经从屋顶那个洞里钻了出来,他没有动那块铁片,只把四片瓦盖好,他也爬在瓦
面往后挪,看看快到边了,他振腕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左扔去。
火折子落在院子里,“叭”地一声,引得库房后四名护卫跟那名领班一扭头,他身
子平窜而出,往后墙外落去。
小黑胡同里站着个黑影,费独行人在空中便一指点出,他不等黑影倒地便伸手接住
了黑影,然后他抱起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片刻工夫之后,费独行又出现在小黑胡同里,他长身而起从后墙外翻进了院子。
四名护卫跟那名领班马上就发现了他,叱喝声中佩刀出鞘,就要扑去。
费独行及时喝道:“别冒失,是我。”
那名领班与四名护卫怔住了:“大领班,是您?”那名领班的脸色不对了。
四名护卫的叱喝把所有的明岗都引过来了,费独行连说没事,让他们各回到自己的
岗位上去了。然后他望着那名领班道:“两个贼我拿住了一个跑了一个,赶快禀报姚师
爷,请姚师爷来一趟,快。”
那名领班恭应一声,撒腿跑了。
那名领班走了,费独行又望着一名护卫道:“你去禀报姚师爷,就说我说的,让他
带着人来把那四箱子抬走。”
那名护卫听得一怔,费独行一摆手,沉声又道:“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快
去。”
那名护卫没敢再吭气儿,也撒腿跑了。
费独行突然腾身而起,又翻出了后墙外。
一条黑影在夜色中狂奔,他身后不远处有条黑影在跟着他,可惜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片刻工夫之后,前头那条黑影到了天桥东一条小胡同里,停在两扇小红门之前,他
抬手刚要敲门,后头那条黑影掠到,一掌劈了下去。前头那条黑影连哼也没哼一声便爬
了下去。
后头那条黑影抱起他来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胡同,把他往小胡同那黑墙根儿一放,长
身上了墙头,上一翻便进了院子。
他落在小院子中间,上房屋里没灯,东厢房却亮着,两扇门虚掩着,窗户上有两个
人影。
这当儿既有灯光也能看清楚人了,站在小院子中间的,是费独行。
他轻咳一声,道:“不速之客夜访,请主人现身说话。”
窗户上的人影一闪,东厢房里的灯灭了,只听里头传出个苍劲话声:“是哪位朋友
莅临?”
费独行道:“孙老爷子,张家口故人到了。”
东厢房两扇门豁然大开,人影一闪,孙震天当门而立,满脸堆笑一抱拳道:“我当
是谁?原来是费老弟,请进,姑娘,点灯。”
东厢房里的灯又亮了,孙震天侧身一旁,含笑举手肃客。
费独行笑笑一抱拳:“打扰了。”迈步走了进去。
进东厢房,一位美姑娘圆睁美目,直直地望着他。
费独行一怔脱口叫道:“骆姑娘。”
骆明珠没答理,头一低,退向后去。
孙震天一旁赔笑说道:“你们认识是不?那更好,省得我介绍了,明珠到京里来是
来找个朋友的,哪知她那个朋友得了急病死了,她本来是要回承德去的,后来碰见我让
我留下了,现在成了我的干女儿了。”哈哈一笑道:“坐,坐,费老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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