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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头等赏赐



    海容格格跟没听见似的,一动没动,望着那两个戈什哈冰冷说道:“你们两个谁敢
不听我的我要谁的脑袋,不要管我,放枪!”
    两个戈什哈一怔大惊,一个也没敢动!
    海容格格厉声说道:“我让你们放枪,你们两个聋了么?”
    一名戈什哈道:“格格!奴才们不敢……”
    海容格格一点头道:“那好!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你们要是听我的,即使伤着了
我,你们是有功无过,可是要让费独行活着离开郡王府,你们两个是死路一条,我非要
你们的脑袋不可,你们知道,我一向言出必行,说得出,做得到!”
    两名戈什哈满脸惊恐之色地举起了火枪!
    费独行暗暗震惊道:“没想到格格竞愿意做这么大的牺牲,费独行虽死何憾?可惜
我现在不能死!”
    他一步躲到海容格格背后,闪身往后窗扑去!砰然一声硬撞开了后窗,穿窗掠了出
去!
    中间有海容格格隔着,两个戈什哈没敢放枪,等到听见海容格格一声“快追”,跑
到窗户前一看,哪里还有费独行的踪影?,刹时,海容格格的脸色好生凝重,她道:
“快去请王爷回来,快去!”
    两名戈什哈恭应一声,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海容格格像脱了力,颓然坐了下去!
    费独行回到了中堂府,进门就碰见了杜毅!
    杜毅一怔停步道:“哟!你回来了,我正要找你去呢。”
    费独行道:“找我?有事儿么?”
    杜毅道:“中堂刚从宫里回来,一进门就嚷着要找你,我说你上讷郡王府去了,中
堂非让我把你找回来不可!”
    费独行心头跳动了一下,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杜毅摇摇头道:“不清楚!中堂没说,不过看中堂挺高兴的,对了!你走之后没多
久中堂就起来了,姚师爷已经把那七颗珠子呈给中堂了,我看八成儿是为这件事儿,少
不得又要重重赏你一笔了。”
    费独行笑道:“你放心!只要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
    杜毅嘿嘿一笑作个揖道:“兄弟你一直是最照顾我的,我这儿先谢了。”
    费独行道:“走!陪我进去!”
    两个人并肩往里走,费独行道:“中堂在九夫人那儿?”
    杜毅道:“这还用问,不在哪儿在那儿?兄弟,这趟讷郡王府怎么样,没让你白跑
吧?”
    费独行笑道:“那还错得了?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简直就把我当成上宾,都快把
我捧上天了!”
    杜毅拍了一下手道:“兄弟,没说的!我对你是五体投地,你这一手可真高,讷郡
王那个老倔头一向跟咱们中堂不对,可是如今他反而请和中堂府的人,把咱们当成了上
宾,这一回咱们露的脸不小,他丢的人可也大了。”
    费独行笑笑道:“从今后他要是再跟咱们中堂过不去,那就等于打自己的嘴,要没
人骂他忘恩负义,你找我。”
    杜毅哈哈大笑,道:“行,行,兄弟你真行,真有你的。”
    他突然住了笑声捂住了嘴,一伸舌头道:“乖乖!怎么到了,要让中堂听见……你
去吧,我不陪你了,完事儿后找我去,咱们找个地儿好好乐乐去!”
    他一溜烟般跑了。
    费独行笑了笑,迈步往小楼行去。
    上了小楼,一名丫头已经到了楼梯口,他对那丫头道:“请代我通报一声,我要见
中堂。”
    丫头还没有答话,九夫人的话声已经从里间传了出来:“是费独行么,快进来吧,
中堂等了你半天了!”
    费独行答应一声走了进去!
    和神踉九夫人都在房里,和坤一身朝服没换斜躺在床上,九夫人正在给他捶腿。
    和坤年纪虽然不小了,可是出门不是车就是轿,根本累不着他,至于进一趟宫回来
就捶腿,一句话,身子太亏了!
    费独行往床上看了一眼,旋即低头躬身道:“您找我?”
    只听和坤道:“行了,行了,别捶了!”
    旋见他挪动着肥胖的躯体坐了起来,满脸都是笑意道:“怎么!听说你上讷郡王府
做客去了?”
    费独行道:“他们一大早就派人来了,不得不去应付应付!”
    “不,不!”和坤道:“去得好,去得好!没人不让你去,没人不让你去!那个老
倔头派人请别的府邸里的人到他那儿去做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儿,这可是件大事,
独行!你这件事做得太好了,太漂亮了!我要重重的赏你,你要什么,说吧?只你开口,
我什么都给你!”
    九夫人瞟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乐糊涂了,什么都给?你真能什么都给么?”
    和坤的兴致很好,一点头道:“当然能!只要他开口。”
    九夫人转望费独行道:“瞧瞧你们中堂,今儿个进宫去了一趟,凡是见着他的没一
个不捧他,没一个不夸他的护卫的,他的护卫不得了,救回了讷郡王的格格,一举擒下
了几个胡匪头儿,这下脸可露大了,连皇上都直夸他,占了便宜还出了风头,他还能不
乐?只怕今后再也闭不上嘴了。”
    “那当然!”和坤眉飞色舞,道:“你不知道,你没看见,当着满朝文武皇上直夸
我,那个老倔头站在一旁脸上可好看了,简直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这回憋了多
少年的气让我出尽了,稀世珍宝归了我,我还到处落好,我哪能不高兴,我哪能不乐?”
    九夫人看了他一眼道:“别净顾着自己高兴,自己乐了,人家那儿还等着赏呢!”
    和坤道:“我知道,我等着他开口呢!”
    “那行!”九夫人微一点头,目光投向了费独行道:“你们中堂有话了,想要什么
你只管开口说吧!”
    费独行微微一欠身道:“这是中堂洪福,独行不敢居功。”
    九夫人转望和神,道:“听听!这张嘴多么会说话啊!”
    和坤乐得呵呵大笑。
    “这样吧!我那座什刹海的别业让给你住几天,你只管去,别的我会让他们给你准
备!”
    九夫人美目微睁道:“你这算什么赏?”
    和神一摆手道:“你别管,我有我的打算,独行,你现在就收拾收拾到‘什刹海’
去吧!”
    费独行心里何尝不暗暗销闷,当然他不便问,他欠身答应了一声道:“禀中堂!这
件事杜毅踉弟兄们都出了力……”
    和坤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管了,我对他们另有赏赐,你只管去你的‘什
刹海’吧!”
    费独行答应一声,纳闷着下了楼!
    杜毅跟他有约,现在他不能跟杜毅一块儿去乐了,不能不告诉杜毅一声,于是他又
一路纳闷着去了杜毅屋里。
    杜毅正在屋里坐着,一见他进来马上就站了起来,道:“完事儿了,这么快,咱们
中堂是怎么赏的?”
    费独行耸耸肩膀道:“我不懂!中堂只让我到‘什刹海’别业去住几天。”
    杜毅两眼圆睁,一蹦老高,叫道:“怎么说?中堂让你上‘什刹海’别业去住几天?
天爷,这是头一等重赏,乖乖!这一下你可抽着签王了,太好了,好极了,兄弟!这下
可有你享受的了。”
    费独行诧异地道:“怎么回事儿?你知道……”
    杜毅目光一凝,诧道:“中堂没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
    “废话!”费独行道:“中堂要是告诉了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那……”杜毅咧嘴一笑,笑得好生神秘,摇摇头道:“既然中堂没告诉你,我也
不敢多嘴,你还是等着瞧吧!”
    费独行道:“老杜……”
    杜毅一抬手道:“别问!反正中堂不会害你就是了,其实……我这么告诉你吧,你
只到‘什刹海’别业住上几天,包管你哪儿都不想去了,就是让你当皇上你都未必愿意
干,行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兄弟!你只记住这是头一等重赏,天大的福气,别人求
还求不到呢,好了!你去领你的头一等重赏吧,至于咱们约好的那件事儿,只有我一个
人去了,我先走一步了。”
    他可是说走就走,生似怕费独行不让他走,脚底下飞快,一溜烟出去了。
    费独行皱了眉!
    头一等重赏!
    天大的福气!
    究竟是什么样的重赏?什么样的福气?
    如今雷老二儿兄弟已被他悉数留在京里了,剩下要对付他的还有“神州七侠”跟孙
震天那帮人,他本想躲在内城里不跟这些人碰面,谅这些人还不至于闯进内城来意大乱
子,可是如今他势必得到“什刹海”别业去住几天,除非不让这些人知道他的行踪,要
不然他就势必得跟这些人碰面!
    他也知道,要想不让这些人知道他的行踪,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焉得不皱眉。
    晌午刚过,这时候正热,费独行顶着太太阳到了“什刹海”。
    和坤在“什刹海”的别业他住过,他认得路。
    一路行来够热的,而和坤这座别业坐落在群树环绕的阴凉中,一踏上门前那条石板
路便觉得热意大消。
    费独行敲开了门,开门的仍是那黑衣壮汉,如今他对费独行客气极了,恭敬极了,
躬着身满脸赔笑道:“费爷,您来了!好久没见您了,您一向可安好?”
    费独行含笑点头道:“好,好!你也好……”
    说着话,他代黑衣壮汉关上了门,趁着关门从门缝儿里往外看,他看见不远处柳林
里站着两个人。
    门上了闩,他回过身,含笑说道:“你专管看守这座别业?”
    黑衣壮汉赔笑欠身道:“是的!我看守这座别业多少年了,能得中堂这么重赏的,
您是第二位。”
    费独行呆了一呆道:“你知道我要来?”
    黑衣壮汉道:“是的!金总管已经来过了,刚走没一会儿,您路上没碰见?”
    “没有!”费独行摇摇头道:“中堂只说让我到这儿来住几天,可没告诉我究竟是
怎么回事儿,你能告诉我么?”
    黑衣壮汉一咧嘴道:“您何妨等到上灯以后自己看看。”
    敢情又碰上一个不肯说的。
    费独行眉锋一皱道:“怎么你们都不肯说?”
    黑衣壮汉忙赔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您现在知道了就没意思了。”
    费独行摇摇头没再说话,但他突然想起了黑衣壮汉刚才说的那句话,当即又凝目问
道:“你说能得中堂这种重赏的,我是第二个?”
    黑衣壮汉道:“是的!以前还有过一位!”
    费独行道:“是谁?”
    黑衣壮汉道:“姚师爷!”
    费独行为之一怔,他原以为那头一个能得和坤这种重赏的必也是个为和坤建过奇功
的江湖人物,没想到竟会是那个糟老头子姚师爷姚朋。
    可是他转念一想,姚师爷是和坤的首席智囊,是个颇富心机的人物,就凭姚师爷那
份心机,为和坤建树不下江湖人物凭武艺换来的奇功,应该是可能的事。
    他心念转动,口中问道:“这倒颇出我意料之外,姚师爷曾经为咱们中堂建过什么
奇功?”
    黑衣壮汉咧嘴笑笑道:“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姚师爷是为咱们中堂盖了一间
什么房子,那间房子盖得很好,中堂心里一高兴,就让姚师爷到这儿来住了几天。”
    费独行想再问,可是他没再问,黑衣壮汉既是不大清楚,问了也是白问,可是他暗
暗琢磨姚朋能为一间房子得到这种跟他同样的重赏,这间房子必不是一般的房子,说不
定是秘室一类的建筑。
    他这里心智转动,只听黑衣壮汉道:“费爷!我还有事儿,我不陪您进去了。”
    一躬身,他转身要走!
    费独行定定神伸手拦住了他,道:“等等!”
    黑衣壮汉忙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费独行道:“自从进府当差以来,我结的仇不少,我在府里的时候他们没办法找我,
我这一出来恐怕瞒不了他们,他们很可能会一拨一拨地跑到这儿来找我,所以我要先告
诉你一声,晚上要有什么动静,你只管装不知道,可别往外跑,知道么?”
    黑衣壮汉笑道:“费爷!您太多虑了,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到这儿来找
您?”
    费独行道:“江湖上多得是不怕死的,听我的没错,我到这儿来是来享乐的,别让
我带一份愧疚走!你明白么?”
    费独行一脸郑重神色,黑衣壮汉不再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费爷,这
儿还有别的下人……”
    费独行道:“我知道!我会告诉他们的,你要是见着谁也帮我关照一声,好了!没
事儿了,你忙去吧。”
    黑衣壮汉答应一声匆匆地走了。
    费独行转身又往里行去!
    他并非语出无因,也不是过于小心,事实上他一出内城就发现被人缀上了,两个,
一直缀着他到了“什刹海”,就是刚才他借着关门打量的那两个。
    那两个面目陌生,他没见过,不过看举止神情不像是黑道人物,看他们的轻快步履
以及敏捷的行动,分明也都具一流的好身手!
    费独行一边缓步往后走,一边抬眼四下打量,他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也没有
发现这座别业跟他上次在这儿住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暗暗好生诧异!
    正诧异间,只听一阵银铃也似的女子嘻笑声从后头传了过来,听笑声人还不少!
    他不由为之一怔,记得上次在这儿住的时候,使唤丫头也不过那慧香一个,怎么现
在有那么多个,难道这就是……
    心念转动间他已然进了后院门,只见那广大的后院花木之间有四个青衣少女正在那
儿互相追逐嬉戏,一个个不但长得好而且都带着聪明伶俐样儿。
    就在这时候,那四名青衣少女也发现了他,马上停止了追逐跑了过来,近前请个安,
四对明眸都盯在了费独行脸上,居左一名道:“您可是费爷?”
    费独行道:“不敢!我就是费独行,四位姑娘在这儿是……”
    居左一名青衣少女马上道:“婢子叫琼英!”
    往身边一指,依着次序道:“她叫海红,她叫凤仙,她叫桂子,我们是奉总管之命
到这儿来侍候您的。”
    费独行只觉这四名青衣女婢个个陌生,一个也没见过,忍不住道:“四位姑娘原都
在府里么?”
    琼英嫣然一笑道:“您没见过我们四个,是不?”
    费独行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觉得四位都很面生。”
    琼英道:“我们也没见过您,因为我们根本都不在中堂府。”
    费独行讶然说道:“那么四位姑娘原都在哪儿?”
    琼英摇摇头道:“您原谅!我们不能说,您还是等见着总管的时候您问他吧。”
    费独行还待再说。
    海红突然带笑说道:“其实您只知道我们是来侍候您的就行了,您又何必问那么
多?”
    琼英道:“说得就是嘛,费爷!您哪儿坐,我去看看张妈水烧开了没有,好给您沏
茶。”
    话落,她拧身跑了,大辫子一甩一甩的,配合着她那圆润纤细的腰肢,煞是好看。
    费独行没注意这个,不禁又讶然问道:“张妈?”
    凤仙道:“您是来这儿住几天的,不是待一会儿就走。总得吃饭哪,张妈是专管做
饭的,您不知道,张妈的手艺好着呢!京里各大府邸的名厨师都比不上她。”
    费独行道:“这位张妈又是哪儿来的?”
    凤仙道:“我们那儿来的呀!”
    费独行道:“你们那儿?”
    “可不!”凤仙笑笑道:“我们那儿干什么的都有,等您问过了金总管,他要是肯
告诉您,您自然就明白了。”
    费独行暗暗一声苦笑,心想:“看来我要在五里雾里过些日子了……”
    只听桂子道:“费爷!您哪儿坐?”
    费独行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八角凉亭,道:“就到亭子里坐会I[去吧!”
    海红道:“好哇!我这就去叫琼英把茶端到亭子里来。”
    她也拧身跑了。
    费独行迈步往小亭行去!
    桂子突然也拧身走了,只凤仙一个人陪着费独行进了小亭。
    凉亭就是凉亭,浓荫遮日,轻风拂面,再看看四下的玲政楼阁,水村小桥,叫人浑
身没有一处不舒服。
    桂子端着一个铜盆到了,盆里是清凉的洗脸水,还有一条新的手巾,往张石凳上一
放,她带笑道:“大热天地的,您先洗把脸吧。”
    费独行忙道:“多谢姑娘!我怎么敢当。”
    桂子道:“您可别这么说,您这么说,不敢当的是我们,我们本来就是来侍候您的,
您快洗脸吧,条快来了。”
    费独行还真想洗把脸,他没再说话,当即卷起袖子把脸洗了,清凉的水洗去满脸黏
腻的汗渍,这下可更舒服了。
    他把手巾刚往盆里一放,桂子端起盆就走了,他忙道:“谢谢姑娘!”
    桂子回眸一笑,居然娇媚横生:“哟!费爷,您这是干吗呀!”
    桂子走了,费独行吁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凤仙落在了他对面,拿眼皮瞟了他一下,道:“能到这儿住些日子的人可不含糊,
费爷!您是为什么能到这儿来的呀,能告诉我们么?”
    费独行道:“还不是为中堂做了点事儿,中堂这么一高兴就让我来了!”
    凤仙道:“您客气!据我们所知,凡是能到这儿来住些日子的,都干了惊天动地的
大事儿,要不然能到这儿来住些日子的人可就多了。”
    费独行明知故问,道:“怎么!到这儿来住过的人不多么?”
    “可不!”凤仙道:“扳着指头算算,连您也不过只有两位。”费独行“哦”地一
声道:“那另一位是……”
    凤仙眨动了一下美目,道:“姚师爷呀,您没听说么?”
    费独行又“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对了,姚师爷是为中堂盖了一间密室,
中堂很高兴,所以才赏他到这儿来住了些日子。”
    凤仙道:“不错!是为这,费爷!您进去过那间密室么?”
    费独行不说没有,却问道:“你进去过?”
    “我?”凤仙撇撇小嘴儿道:“前辈子又没烧好香,哪修得这么好福气,您别忘了,
我们是侍候人的丫头,连中堂府都进不了,哪能进什么密室啊,不过……”
    费独行听得一句“连‘中堂府’都进不了”正想借机会套凤仙的话,又听得凤仙一
句“不过”,他当即改口问道:“不过什么?”
    凤仙道:“我们听姚师爷说过里头的情形,说起来倒多亏当时他多喝了几杯酒,要
不然我们连听听的福气都没有,听姚师爷说那们密室的图是他画的,里头什么都有,中
堂最稀奇的玩艺儿都成在里头,里头也装的有机关消息,不懂怎么开的人根本就进不言,
而且里头的东西还不能乱碰,误碰了哪一样,引动了机关消息、门一关上就出不来了。”
    费独行心想:这大概是秀姑告诉他的那个地方,原听秀姑说和坤的十本帐册藏在那
儿,如今又听凤仙说密室里到处是机关消息,他可就大大地留了意。
    他没想到姚师爷还有这么一手!
    凤仙话说到这儿,琼英端着刚砌好的茶来了,海红跟桂子也一块儿来了,亭子里马
上热闹了起来,四个大姑娘有说有笑,吱吱喳喳的,费独行哪受过这个,还真有点穷于
应付。
    费独行本不想把可能发生变故的事儿告诉这四位,他不忍让这么四个天真活泼的女
孩子受惊吓,可是他又不能不说,考虑再三,他还是说了。
    这一说不要紧,琼英四个是既不说了也不笑了,吓得一个个花容都失了色。
    费独行好生不忍,当即又道:“你们也用不着害怕,江湖上的人有这么一宗好处,
谁该他们的他们找谁要,也就是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只要到时候你们躲在屋里别出
来,我保你们都没事儿。’,
    其实他这是“哄”人,他说的是白道上的,真要碰上黑道上的,这四位一个个都是
这么美的大姑娘,那更糟!
    费独行这句话说完半天,琼英怯怯地问了一句:“费爷!那您呢?”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我不要紧,这种事我见多了。他们伤不了我的,他们要是伤
得了我,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他哄是哄过了,奈何四位姑娘都没有谈兴了。
    费独行一看这情形,当即说道:“我看这样吧,干脆你们四位都回屋歇息去吧,让
我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有什么事儿我再叫你们。”
    四位姑娘还真怕,都站了起来,人就是这样,又觉得屋里比外头安全,其实真要有
什么事,屋里又怎么样,屋里又不是铜墙铁壁。
    四位姑娘刚要走去,费独行忽然又道:“这儿还有什么别的人么?麻烦你们四位顺
便告诉他们一声。”
    琼英道:“现在这儿只有厨房的张妈眼看门的老黑,不过待会儿还有人来。”
    费独行道:“待会儿还会有人来?谁?”
    琼英道:“几位陪您的姑娘。”
    费独行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为之一怔,道:“我没想到还有这个,她们
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告诉她们一声别来了。”
    琼英道:“行是行,只是……恐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一阵车马声由远而近。
    海红道:“来了!”
    费独行眉锋一皱,道:“来了也不要紧,我让她们回去。”
    他站起来道:“你们四位进屋歇息去吧,我出去看看去。”
    他迈步出亭往外行去!
    琼英四个马上跟了上来,琼英道:“我们侍候您,也得侍候几位姑娘,要不出去金
总管会怪罪我们的。”
    费独行道:“好吧!好在现在不会有什么。”
    四个人刚到前头,只见金总管带着四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正往里走!
    这四位姑娘年纪都在十八九,容貌身材都很好,居然也都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她四
个都是小腰身的小褂儿八幅裙,只是颜色各不相同。
    金总管一眼瞥见了费独行,立即加快步履笑着迎了过来:“兄弟!没想到你来得这
么快,我还没有张罗好呢,既然你已经来了,我现在就把她们交给你了。”
    四位大姑娘,八道秋波都盯在了费独行脸上,个个一脸的惊喜。
    难怪她们要惊喜,侍候这种俊朗人物的机会还真不多。
    费独行拉着金总管到了一边,金总管诧异地道:“怎么了?兄弟!脸皮儿嫩么?”
    费独行道:“金总管,咱俩打个商量好不,叫她们都回去,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住几
天。”
    金总管一咧嘴道:“兄弟!你不是怕这个吧?”
    费独行道:“还真有点儿。”
    金总管笑道:“她们又不是老虎,就算她们一个个都是老虎,有兄弟你这位比‘景
阳岗’打虎的武松还厉害的英雄人物,还怕降不了她们,兄弟!不瞒你说,这是咱们中
堂的心血,不惜花大钱南桃北拣来的,外带丫头老妈子,什么样的都有,专为赏大功鼓
励士气的,别小看了她们,她们经过专人的教导训练,什么都会,尤其是对咱们,更有
她们的一套,你姑且试上一天,明儿个一早你要是还让她们走,我给兄弟你磕三个头,
带着她们就走,怎么样?”
    费独行道:“金总管!你误会了,我不是不好这个,我又不吃斋不修行,再说我也
不是柳下惠,而是我刚刚来的时候发觉一件事,我不能连累她们,让她们担惊害怕。”
    金总管睁大了眼道:“你不能连累她们,让她们担惊害怕?你这话……怎么回事儿?
兄弟?”
    费独行本不想让金总管知道,他知道,金总管一旦听说准会“惊师动众”,而这件
事他必得一个人应付,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说,他只有把他的顾虑说了一遍。
    金总管一听脸上就变了色,道:“这还得了,也不看看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他们
居然敢跑到这儿寻仇?这帮莠民太无法无天了,不要紧,兄弟,你放心享受你的,我这
就回去搬人去,把咱们的人搬来个四五十,看他们还敢不敢近这儿。”
    费独行伯的就是这个,忙道:“不!金总管,我看还是……”
    金总管道:“还是什么,兄弟,你怎么这么傻,我知道,江湖上有江湖规矩,可是
你人已不在江湖了,还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
    费独行道:“话是不错,金总管!可是我能让弟兄们在外头守着,我一个人在里头
寻乐?那不但说不过去,再说我也乐不下去呀。”
    金总管道:“哪来那么多顾虑,都是自己人……”
    费独行道:“就因为是自己人我才不能这么做,做人哪能这样儿,您说是不?”
    金总管皱了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费独行道:“以我看您还是听我的,让她们回去,诚如您所说,她们是咱们中堂的
心血,万一伤着一个两个,那不是毁中堂的心血么?”
    金总管道:“可是……这是中堂交待下来的……有了……”
    突然他笑了,接着说道:“这一下就不用愁了,准保吓不着咱们这些姑奶奶了,走!
兄弟!我带你到那儿瞧瞧去。”
    他伸手拉着费独行就往里拖,同时转过脸去叫道:“姑娘们,往后去吧。”
    姑娘们先走了,金总管拉着费独行跟在后头。
    费独行道:“金总管!这是……”
    金总管神秘地笑着道:“现在先别问,瞧过你就知道了!”
    到了后头,金总管拉着费独行越过姑娘们进了一间敞轩,敞轩里有间屋锁着门,金
总管掏出钥匙把门开了,推开门一看,天爷!好大!好豪华的一间卧室。
    卧室豪华不算,床头镶面大镜子,四挂壁的还有画,那些画不是出自古今名家手笔
的画,而是一幅幅春画秘藏,赫然是内廷供奉的外国佬郎世宁的杰作。
    有了这些,床头那面大镜子是干什么用的就很明显了。
    费独行皱了皱眉,觉得好生别扭!
    而那些姑娘却“落落大方”,自然安详。
    金总管咧嘴一笑道:“这是咱们中堂的卧室,平常都是锁着的。”
    说着话,他走过去推了床头那堵墙,一推之下,门大一块墙居然一转现出了一扇暗
门,他抬抬手让大伙儿跟着他进去!
    进了那扇暗门再看,赫然又是一间卧室,比外头那间略小点儿,但气派豪华却毫不
逊色,应该有的东西也没少一样。
    金总管笑着道:“瞧瞧!兄弟!有这么个地方,还有什么好愁的?你们先用外头那
一间,有什么就让姑娘们进里头来,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费独行皱眉道:“金总管!外头那间不是中堂的卧室么?”
    金总管一拍胸脯道:“不要紧,包在我身上,别人进都不许进,兄弟你用,中堂准
不会说话,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中堂面前前无古人的大红人儿?”
    他带着众人又出来了,关上了暗门之后,他道:“姑娘们!就在这儿了,你们忙你
们的吧,告诉厨房一声,晚饭就在外头开了,我走了,好好儿侍候费爷,准保有你们的
好处。”
    说完了话,他拉着费独行出来了,到了外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瓷瓶塞进了费独行
手里,一脸的神秘笑:“兄弟!我知道你是个铁打的英雄,可是铁打的英雄恐怕也抵不
过这阵仗,这是雍正年间喇嘛们秘制的阿肌酥九,好用得很,你试试看就知道了,用不
完再还给我,我走了,这机会难得,好好的享受吧。”
    他走了,没再多留一会儿,也没再多说一句。
    费独行望着那个小瓷瓶直皱眉。
    正皱着眉,身后来了一阵香风,费独行忙垂下了手,那位穿墨绿色裙褂儿的姑娘到
了身边,大眼睛盯在他脸上,含笑问道:“您在着什么?”
    费独行脸上一热道:“没什么?我还没请教……”
    那姑娘道:“不敢当!我叫绛雪!您姓费?”
    费独行道:“是的!姑娘呢广
    绛雪道:“我姓夏!没来的时候,听说您是位了不得的大英雄,我还不信,现在我
信了。”
    费独行笑笑道:“英雄脸上有字儿么?”
    绛雪道:“我说不出来!可是我觉得出。”
    费独行微一摇头道:“我算不得英雄,我不过是做了件让人高兴的事儿而已!”
    绛雪道:“我不是指您能到这儿来。”
    费独行道:“那姑娘是指什么?”
    绛雪道:“不跟您说么,我觉得出来,我头一眼就觉出您是位英雄,顶天立地的大
英雄。”
    又一阵香风,还带着清脆甜美的话声:“谁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呀?”
    维雪道:“还会有谁,自然是费爷!”
    费独行身边多了个人,是那位穿粉红的。
    绛雪道:“费爷!她叫琬玉!”
    费独行含笑点头:“琬玉姑娘!”
    琬玉福了福道:“不敢当,您跟绛雪聊什么来着,干吗都站着?”
    费独行道:“没什么,随便聊聊。”
    的确是随便聊聊,他不知道该跟这位谈些什么,他觉得窘,也为这几位难受!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愿意干这种“侍候”人的事儿?而这几位却得干,应该不
是心甘情愿。
    现在这么客客气气的聊着,想想到晚来要做的事儿,偏偏金总管又塞给他这么一瓶
药,他心里可真有点难受。
    只听琬玉道:“费爷!您请这边儿坐会儿吧。”
    费独行微一点头,刚要过去。
    那看门的壮汉来了,缩头缩脑的进来一欠身道:“费爷!有位客人要见您。”
    费独行一怔道:“客人?谁?”
    壮汉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费独行道:“人呢?人在哪儿?”
    壮汉道:“在前头呢!”
    费独行暗暗好生诧异,心想这是谁,会这时候跑这儿来找他.他虽不知道是谁?可
是听壮汉的口气却知道不会是外人,他当即遣:“走吧!我去见见去!”
    他跟琬玉、绛雪打了个招呼,跟着壮汉走了!
    出了敞轩,他忍不住问道:“是谁呀?”
    壮汉道:“总领班!”
    费独行又为之一怔,暗暗道:这时候她跑这儿来干什么?心中念转,口中却轻“哦”
一声道:“原来是总领班!”
    到了前头,壮汉把费独行领进了一间小屋,里头坐着一个黑衣女子,可不正是白云
芳!
    费独行道:“总领班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云芳浅浅地笑了笑,没说话!
    费独行心里明白,也没再说话,走过去坐了下来。
    壮汉赔笑欠身:“您两位坐坐吧。”
    他告个罪出去了。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姑娘……”
    白云芳瞟了他一眼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费独行道:“姑娘怎么这么说,和中堂府的地方姑娘哪儿不能去。”
    白云芳道:“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费独行暗暗怔了一怔道:“姑娘这趟到这儿来!应该不是来找我吵架的吧?”
    “哟”!白云芳道:“我怎么敢哪!谁不知道费爷您如今是中堂面前的大红人儿
呀?”
    费独行道:“姑娘!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
    白云芳眼圈儿突然一红道:“你哪儿会得罪我,是我自作自受。”
    费独行心头一震道:“姑娘,你……”
    白云芳微一摇头道:“别说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你不该到这儿来,你这是给要对
付你的人制造机会。”
    费独行道:“谢谢姑娘!我也不愿到这儿来,可是中堂的好意,却之不恭!”
    白云芳道:“受之无愧,是不?”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姑娘错看了费独行了,姑娘既然知我,就不该说这种话。”
    白云芳垂下了目光造:“也许这很可笑,这根本……不谈这个了……”
    费独行道:“谈谈何妨?”
    白云芳猛然抬起了一双凤目,凝望着费独行,一眨不眨。
    费独行道:“我总觉得像姑娘这样不是办法?”
    白云芳道:“你认为我该有什么说什么?”
    费独行道:“姑娘自己看呢?”
    白云芳道:“你既知道,又何必非让我说不可?”
    费独行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之后道:“姑娘!我很感激……”
    白云芳道:“没人要你感激。”
    费独行道:“姑娘可知道,在江湖上来说,你我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甚至于敌对的
立场上,姑娘是白道侠义‘神州七侠’的高弟,而我则是一个黑道中人,而且是一个暂
时得保平安的逃狱重犯,将来……”
    白云芳道:“这些我并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费独行道:“要知道,姑娘上头还有长辈。”
    白云苦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他七位都是明白人,或许有一时的糊涂,
但总有明白的一天。”
    费独行道:“姑娘……”
    白云芳道:“别再说什么了,你不认为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么?”
    费独行沉默了一下,随即一点头道:“的确,我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我不应该再
说什么了!”
    白云芳忽然低下头去捂着脸哭了!
    费独行吸了一口气道:“费慕书何幸……”
    白云芳哭着道:“为什么要说这话?”
    费独行住口不言。
    白云芳的哭是一阵出奇的激动所引起的,很快地她就收了泪抬起头道:“那九夫人!
你打算怎么办?”
    费独行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了一丝抽搐,道:“她是九夫人。”
    白云芳沉默了一下道:“我觉得她很可怜。”
    费独行没说话。
    白云芳道:“我觉得你不应该不管她。”
    费独行道:“我也想管她,可是我不能管。”
    白云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一你可知道,今儿晚上这儿有麻烦?”
    费独行道:“我知道,我看见了两个,他两个一直跟着我到这儿,可能是你两个师
兄。”
    白云芳道:“我来的时候也看见他们俩了,可是他们俩没看见我。”
    费独行道:“到了晚上恐怕就不止这两个了。”
    白云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几位老人家恐怕都会来。”
    费独行道:“除非他七位联手,要不然就奈何不了我!”
    白云芳道:“他七位是从不联手的,但这回一定会联手。”
    费独行道:“那我今儿晚上一战就很艰苦了。”
    向云芳突然伸手身后,她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剑:“这是你的剑,我给你送来了。”
    费独行呆了一呆,伸手接了过来,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白云芳道:“我很矛盾,我不愿意你伤他七位,也不愿他七位伤你,可是偏偏我又
拦不住……”
    费独行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人。”
    白云芳道:“可是你……”
    费独行道:“我也不愿意受伤。”
    白云芳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费独行突然笑了:“你回去吧!今儿晚上放心睡觉就是。”
    白云芳道:“动兵刃的事我办不到,其他的我信得过你。”
    她很快地走了出去!
    费独行跟到屋门口,但没送白云芳出去,望着白云芳出了门,他立即往后去了。
    出去的时候空着手,回来的时候提了把剑,四位姑娘都睁大了美目!
    绛雪道:“费爷!您这是干什么啊?”
    费独行道:“防身!我们这种人不能离开这个。”
    四位姑娘已经从琼英四个口中,听说今夜可能发生的事儿了,可是有这么一间密室
可躲,都不怎么怕。
    绛雪道:“哟!您还防我们么?”
    费独行悠然一笑道:“防着点儿总是好的。”
    琬玉道:“我可真愿是您这把剑。”
    绛雪瞟了她一眼道:“哟!干嘛呀,你也不怕我们听着不是味儿?”
    转望费独行道:“费爷!您能带四把剑么?”
    费独行笑道:“姑娘!我只有两只手。”
    绛雪道:“不要紧!手里拿两把,腰里挂两把不就行了么?”
    “好主意!”琬玉道:“还是绛雪行,我看费爷干脆把绛雪藏在怀里吧。”
    绛雪道:“只要费爷愿意,那有什么不行的?怀里比外头暖和,是不,费爷?”
    费独行道:“剑藏在怀里,扎了自己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哟!费爷!’琬玉道:“您怎么这么说,这把剑既软又滑,不但不扎人,多少
人还巴不得搂得紧紧的呢?”
    那位穿紫的姑娘突然说道:“就是扎一下也心甘情愿哪!”
    费独行听的不是味儿,有意转移话锋,目光一凝道:“这两位
    穿紫的姑娘道:“我叫红云。”
    穿翠绿色的那位道:“我叫碧君。”
    费独行道:“你们四位都是哪儿的人?”
    维雪道:“费爷!您问这个干什么?”
    费独行道:“怎么,这个不能问么?”
    缔雪微一摇头道:“那倒不是,您有什么不能问的,只是……”
    她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费独行道:“姑娘!要是你们四位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尽心尽
力。”
    绿雪道:“您这话……”
    费独行道:“四位都是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意何指。”
    绛雪深深一眼道:“您的意思我们懂,您的好意我们也感激,您不知道,我们都是
无家可归的人,固然这种日子不是我们愿意的,可是至少我们在这儿不愁吃也不愁穿,
一旦离开这儿我们怎么活下去?像我们这种人谁又会要,或许有的人愿意纳我们做小妾,
但是那种日子不见得比我们现在这种日子好多少,您说是不?”
    绛雪说的是实情实话,事实上确是这样,费独行刚才没想那么多,现在他颇有同感,
他默然了。
    当然!他要是能给这四位找到归宿,那自然另当别论,可是他上哪儿给这四位找归
宿去?
    只听红云道:“费爷!您要不要我们,您要我们我们都愿意跟您。”
    费独行摇头道:“姑娘!我是个江湖人,不适合你们。”
    红云道:“您以为什么人才适合我们,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威风神气的官老爷?”
    费独行道:“那倒不是,至少得让你们不愁吃穿,拿我来说吧,总有一天我要回江
湖去!到那时候我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能养家?”
    红云道:“不要就说不要嘛,干吗说这个?照您这么说,江湖人就都别成家了,就
都别生地养女,传宗接代了?”
    费独行道:“事实上差不多是这样,江湖人路死路埋沟死沟埋!有几个得善终的,
还谈什么传宗接代?”
    红云道:“费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费独行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江湖人哪一个能做到这一
点?”
    红云一耸香肩道:“您书读的多,有学问,我说不过您,反正我们也没打算从良嫁
人。”
    看起来红云要比绛雪“油”,说得难听点儿是自甘堕落。
    费独行没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人家没打算从良嫁人,他也没办法给人家找到好
归宿!
    琼英等四个进来了,琼英望着费独行笑吟吟地道:“费爷!开饭吧?”
    费独行这才发现天都快黑透了,他点头说了一声“好”!琼英等四个人忙起来了,
点灯、支桌子、搬椅子,手脚还挺快,一会儿工夫都张罗好了。
    饭菜上了桌,天已经黑透了。
    一壶酒五付杯着,四位姑娘齐动手,硬把费独行拖上了上座,红云抓起壶就满斟了
一杯。
    琼英四个悄悄地退出去了,还掩上了门。
    红云端着酒就往费独行腿上坐:“费爷!您先请干这一杯!”
    费独行一手接过了酒,另一只手挡住了红云的娇躯,含笑说道:“中堂的好意我很
感激,可是我不惯这个,我把四位当朋友,希望四位也把我当朋友,咱们各人坐在各人
的位子上,边吃边谈不是很好么?”
    红云小嘴儿一噘道:“您这是怎么了,是瞧不上我们?”
    费独行道:“姑娘错了,我这是把四位当朋友。”
    红云道:“难道说您从不近女包么?”
    费独行道:“那倒不是,圣人都说食色性也,要说我从不近女色那是自欺欺人,只
是……”
    红云道:“我们人多,您怕难为情?”
    费独行道:“也不是……”
    红云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费独行道:“我说过,我把四位当朋友。”
    绛雪突然说道:“您何不说您把我们当人?”
    “哎哟!绛雪!”红云嘟着嘴道:“你干吗说这么难听呀?”
    绛雪道:“难听?我倒不觉得,咱们都明白,除了费爷之外,有谁拿咱们当人过,
别人不说,单说那位姚师爷那天他对咱们是怎么一个样子,他放过咱们哪一个了,咱们
学过侍候人的那一套,他那一样也没少,一来不就把咱们关进了屋里?”
    红云吃吃笑道:“真的!费爷哪一点都比姚师爷强,可就这一点不如姚师爷,我这
么说吧,打吃饭时候起,他就不让我们穿衣裳!”
    费独行暗暗一皱眉锋道:“姚师爷是姚师爷,费独行是费独行,来,我敬四位姑娘
一杯!””
    他要去端杯!
    红云伸手按住了杯子,道:“费爷!这可是才开锣,好戏在后头,您不后悔?”
    费独行淡然说道:“姑娘小看我姓费的了。”
    红云道:“那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呀,您这不等于是让我们守活寡么?”
    绛雪叱道:“红云!”
    “哟!”红云道:“绛雪!你今几个是怎么啦!别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吃咱们
这碗饭的还能摆正经面孔么?”
    绛雪口齿启动,欲言又止,旋即低下了头!
    费独行看着不忍,道:“酒别喝了,干脆咱们吃饭吧。”
    “不行!”红云道:“您不喝我喝。”
    她抓起费独行那杯酒一仰而干,然后望着资独行吃吃一笑道:“费爷!我忘了告诉
您了,我沾不得酒,只沾着一点地浑身就发软。”
    她可是说软就软,酒杯都还没放呢就往资独行身上偎去!
    费独行伸手扶住了她,道:“姑娘……”
    红云眉锋忽然一皱,道:“哎哟,这酒怎么这么烈呀,烫得人好难受。”
    她抬手摸上了脖子!
    费独行只以为她要开扣子,另一只手抬起抓住了她的皓腕道:”‘我看姑娘还是进
去躺会儿吧。”
    ‘哎哟!不对。”红云忽又一皱眉道:“我怎么肚子疼?”
    她弯下了腰。
    费独行淡然道:“姑娘真要进去躺会儿了。”
    他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红云脸色变了,弯着腰道:“真的!费爷,我肚子好疼,怎么了这
是?”
    费独行忽然两眼精芒暴闪,抬手从红云头上拔下一根银管,往酒杯里一放,酒杯底
多少还有点地酒,银管尖儿马上黑了。
    费独行脸色也变了,松了银管抬起手,一指点在红云腰间,这下红云真软了,跟睡
着了似的。
    费独行望着维雪道:“麻烦三位把她扶进密室去,都不要出来!”
    绛雪三个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花容失色,忙站起扶着红云往里去了。
    费独行抓起长剑行了出去!
    和坤这座别业很大,如今人没几个,有灯的地方也不多,显得到处黑忽忽的。
    费独行走出敞轩凝神听了一阵,然后迈步往厨房行去!
    到了厨房,见琼英等四个跟个光梳头净洗脸的中年妇人正围。着张小圆桌吃饭,他
一进厨房五个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讶异地望着费独行,凤仙道:“费爷!您怎
么……”
    费独行道:“那壶酒是谁打的,在哪儿打的?”
    琼英道:“是我!费爷!这是地窖里藏的酒。”
    费独行道:“地窖在什么地方?”
    琼英道:“怎么了?费爷!”
    费独行道:“没什么,我想去看看。”
    琼英道:“我带您去!”
    说着她就要离桌!
    费独行抬手一拦道:“不用了,告诉我在哪儿就行了,我自己去。”
    琼英道:“就在后头。”
    费独行道:“你们暂时先不要吃饭了,到密室里去坐会儿吧。”
    琼英四个脸色变了,琼英急道:“怎么了?费爷!难不成……”
    费独行挥手道:“别问了,快去吧!等我招呼再出来!”
    琼英等四个谁也没再说话,偕同那中年妇人匆匆忙忙地出了厨房,费独行跟出了厨
房,一直望着一行五人平安地进了那亮着灯的敞轩,他才转身往后行去!
    绕过了厨房到了后头,费独行一眼便看见了地窖入口,就在厨房跟柴房之间,地上
两扇厚厚的门板,上头还带着铁环。
    费独行走过去蹲下身,竭尽目力仔细看,他看见了一对男人脚印,很显然的是薄底
快靴留下的。
    他站起来抬眼再看,柴房紧挨着后墙!
    他没多停留,转身又回到了院子里,他没回敞轩去,进凉亭坐了下来!
    夜色很浓,他穿的是身深色衣裳,乍看不容易看见他,但是他往敞轩方面看,由于
敞轩里有灯光,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没多大工夫,他听见了动静,动静来自身后,他扭头望去,两条矫捷人影翻过后墙
落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出是白天缀他的那两个,“神州七侠”门下,白云芳的两师兄。
    他矮身掠出小亭,俯身拾起两颗小石子,抖手打了出去!
    “叭!”“叭!”两声,两条黑影腮帮手上各挨了一下,费独行出手不轻,这一下
恐怕把牙都打出血了,难得他两个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没哼是没哼,可是他两个马上窜到一处屋角后躲起来了!
    费独行迈步行了出去,冷冷道:“挨了再躲就迟了,出来吧!”
    两条人影窜了出来,带着一阵风扑向了费独行!
    费独行挥起带鞘长剑扫了过去!
    虽是带鞘长剑,挨一下也够人受的,两条人影立即倒纵后退.是两个年轻使朗黑衣
汉子,两个人腮帮子都肿起老高一块。
    左边那较为白净的一名怒声道:“躲在暗处以卑鄙手法伤人.姓费的!你算什么英
雄好汉?”
    费独行冷然笑道:“我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以卑鄙手法伤人算不了什么,以白道
侠义自居的人用卑鄙手法伤人那才是真卑鄙!”
    古边那英武的一名厉声说道:“姓费的!你说谁卑鄙?”
    费独行道:“谁以那下五门的手法在酒里下毒,我说的就是谁。”
    那英武汉子道:“对付你这种人还得讲究用什么手法吗?”
    费独行道:“那么对付你们这种人也用不着讲究什么手法。”
    英武汉子怒笑道:“姓费的!用不着卖弄你的口舌,不妨告诉你,今天既然堵着了
你,你就别想再活着离开这儿……”
    费独行道:“留神风大。”
    英武汉子一咬牙道:“留神你的狗命!”
    各自探腰掣出一把软剑,抖起剑花朵朵扑了过来!
    费独行带鞘长剑疾递,快捷如风,取得是两人的腕脉,一招便把两人逼退了。
    那白净汉子道:“姓费的!你为什么不拔剑?”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凭你们这两块料也配我拔剑么?”
    两个人气白了脸,怒喝声中又自抖剑欺上!
    费独行突然侧身疾转,到了白净汉子左侧,一剑扫向白净汉子膝弯。
    白净汉子大吃一惊,收腿侧身,抖剑点向费独行心口!
    费独行上身后仰,脚下疾旋,带鞘长剑仍扫白净汉子膝弯,这回白净汉子没能躲过,
闷哼一声一条腿跪了下去。
    厉喝声中,英武汉子扑到,软剑疾卷费独行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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