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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洒黄沙红
第 十 章 扑朔迷离
白香山的“长恨歌”里,有这么一句: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腻脂,待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这一历史有艳名的华清池,就在骊山山麓。
按骊山最高峰有温泉,骊山温泉始于秦始皇,筑屋砌石,号称神女汤泉,汉武帝时更加
整修。
到了唐开元十一年,扩建为温泉宫,天宝六年,改称翠青宫,后易华清池,规模宏伟,
有长生殿、集灵台等,占地甚广,并治汤井为池,当时玄宗每年十月往幸,岁尽始返,其中
有十八所汤池,俱尽华艳,以芙蓉汤为杨贵妃沐浴之所。夜,初更。
今夜有月,但却是一弯上弦勾月,清冷而略嫌昏暗的银辉轻洒各处。
一条淡青人影,扶杖登上了骊山之麓,那是慕容奇。
到了那如今已半成废墟的翠青宫旧地华清池旁,他停了下来,一动没动,是在凝神搜索
四周。
这时候,由堵断壁后,转出了一名女婢,她碎步行了过来,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慕容奇淡淡说道:“怎么,来晚了?”
那美婢道:“不晚,我们主母可等急了,请跟我来。”转身行去。
慕容奇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穿荒园,上石阶,最后停身在一间面对山麓的荒废大殿之中。
大殿中没燃灯,但由那临山麓处的栏杆洒射进来的月光冷辉,已经很够了。
大殿中,凭栏只站着一个人,是那位面覆轻纱的白衣女子,轻柔晚风吹乱了她的乌发,
她的云鬓,还偶而轻翻她那块面纱,但她象一尊石像,面向山下,独自凭栏,整个人浸沉在
月色冷辉里,一动不动。
那名美婢趋前数步,轻声说道:“禀主母,客人到了。”
她没回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名美婢悄悄地退去,出了大殿。
好一会儿,白衣女子始缓缓转过身躯,清澈目光透轻纱,深深地看了慕容奇一眼,淡然
说道:“你来了?”
“是的,姑娘。”慕容奇道:“承蒙一纸芳笺宠召,我怎敢不来,姑娘,这是什么地
方?”
白衣女子道:“我以为我的婢女对你说过了,骊山。”
慕容奇道:“这我知道,我是问如今置身何处?”
白衣女子道:“唐天宝年间的长生殿。”
慕容奇“嗯”了一声,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
地愿为连理枝……”
白衣女子娇躯倏颤,截口轻吟:“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慕容奇淡然说道:“姑娘也有恨事么?”
白衣女子道:“人生不如意者有十九,恨事谁能无?”
“诚然!”慕容奇道:“眼瞎、容毁,心灵与肉体创痕斑斑,此恨绵绵,委实是难有绝
期,对姑娘的话,我有同感!”
白衣女子道:“这是你的恨事?”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这是我的恨事,但也由于我这段恨事,而牵涉了另一个人的
无绝期之恨事。”
白衣女子道:“谁,什么恨事?”
慕容奇道;“一坯黄土埋侠骨,世上独留断肠人,这是悲痛恨事,至于人,我指的是东
方婉儿。”
白衣女子娇躯一抖,道:“你的那位红粉知己。”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慕容奇复活再现,东方婉儿却已芳踪飘渺,不知下落,毫无
音讯,这令人……”
白衣女子截口说道:“你要找她?”
慕容奇道:“姑娘,找不找她,目前还很难说。”
白衣女子讶然说道:“这话……”
慕容奇道:“我自己现在很难决定。”
白衣女子诧声说道:“那为什么?”
慕容奇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我很矛盾,有时候我认为负她良多,恨不得马上找到她,
但一思及我这已毁之容,又渺之目,便会万念俱灰,又希望还不如让她认为我死了的好。”
白衣女子道:“你自卑?”
慕容奇道:“有点,姑娘。”
白衣女子道:“她是你的红粉知己?”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
白衣女子道;“你了解她够么?”
慕容奇道:“我敢说很够,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白衣女子冷然一笑,道:“我看不然。”
慕容奇道:“怎么?姑娘。”
白衣女子道:“在你口中,东方婉儿成了一个俗脂庸粉。”
“不,姑娘。”慕容奇摇头说道:“你误会了,那只是我自己自卑,跟她无关。”
白衣女子道:“我以为如果你了解她的话,就不该自卑。”
慕容奇“哦”地一声,道:“听姑娘话意,似乎也颇了解她?”
“当然。”白衣女子微颔螓首,道:“恐怕并不比你差。”
慕容奇道:“我明白了,姑娘是——”
白衣女子截口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东方婉儿。”
慕容奇道:“姑娘,兰花指……”
白衣女子道:“我说过,那不叫兰花指……”
慕容奇道:“姑娘,那只能瞒别人……”
白衣女子道:“你仔细想想,我若是东方婉儿,跟你已见面,岂有如此冷淡之理?据我
所知,东方婉儿曾对月盟誓,此身此心,今生但属慕容奇……”
慕容奇截口说道:“姑娘,那是多年前的七月七日,就在这长生殿,但姑娘怎么知
道……”
白衣女子听若无闻,接着说道:“而我如今却是人妇。”
慕容奇道,“姑娘,世间事……”
白衣女子道:“但据我所知,东方婉儿是个烈女,她永不会变的。”
慕容奇。道:“对她,姑娘似乎知道得很多。”
白衣女子微倾螓首,道:“我不否认,对她,我是知道得很多,我觉得当初她不该跟你
邂逅,而后更不该倾心于你,最大的错误,是不该跟你在这长生殿七月七日夜半订情……”
慕容奇道:“姑娘这话我难懂。”
白衣女子道:“我愿意解释,而你也该明白,她自结识你,倾心你之后,究竟得到了什
么,而你又给与了她什么……”
慕容奇身形倏颤,道:“姑娘,我问心有愧,一无所有,所以说我负她良多。”
白衣女子接着说道:“陈鸿长恨歌传中说:元和元年冬十二月,太原白乐天自校书尉于
部屋,鸿与琅琊王质大家于是暇日相偕游仙游寺,话及玄宗与杨贵妃事,相与感叹,质夫举
杯于乐天前曰:“夫常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灭,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
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乐天因为长恨歌,长恨歌的题名,取诗末,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意,玄宗与贵妃间之情,缠绵悱侧,脍炙人口,惊天动地,泣鬼惊神,然,
曾几何时,宛转娥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及至行宫见月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马嵬
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而后,临邛道士鸿都之客,教方士升天人地,上穹碧落下黄
泉,虽然于海外仙山上觅得,却阴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只落得但教心似金石坚,
天上人向会相见,这就是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昔玄宗与贵妃七夕长生殿
夜半盟誓,落得无穷悲痛遗恨,今东方婉儿,又跟你在长生殿定情,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不祥,
冥冥中已有断肠之恨么?”
这番话,听得慕容奇身形剧颤,默默无言,半晌他始哑声说道:“姑娘认为是这样么?”
白衣女子道:“多年来的事实,还不够么?”
慕容奇唇边泛起一丝悲惨笑意,点了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是很够了。”
白衣女子的话声显示出她心中的感受,比慕容奇更甚,她轻轻一叹,道:“一语成谶,
种种不祥,东方婉儿跟你,该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慕容奇低低接道:“也许是吧……”
白衣女子话锋忽转,道:“你知道我约你来此见面的用意么?”
慕容奇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还要请姑娘指教。”
“好说!”白衣女子道:“别跟我客气,我约你来这儿会面的用意,只为告诉你两件事,
两件跟你有关、很重要的事……”
慕容奇道:“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白衣女子道:“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是我的属下,——天一,他不是当年在凉州罗什
古刹围攻你的人……”
慕容奇截口说道:“姑娘怎么知道他不是?”
白衣女子道:“我的下属我怎会不知道?”
慕容奇道:“姑娘恐怕不知道,种种迹象显示他是个可疑的人……”
白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种种迹象是指什么?”
慕容奇道:“当我被围攻之后不久,天一先后出现在桃花堡跟天水。”
白衣女子道:“所以你怀疑他!”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
白衣女子道:“事关血仇,就凭这两点你怀疑人?”
慕容奇道:“难道还不够么?姑娘。”
白衣女子道:“你是个当世奇才,该知道捉贼拿赃,凡事都要有个证据,你拿得出任何
证据么?”
慕容奇摇头说道:“我不否认,姑娘,目前我还没有证据。”
白衣女子道:“那么你就该知道这能不能空口指人?”
慕容奇道:“姑娘,我只是怀疑,姑娘也知道,在灞桥前,他曾有杀我的企图,按理说,
他不该这样。”
白衣女子道:“那只能说他是为了自卫,更怕以后的麻烦。”
慕容奇道:“姑娘,我不敢说你包庇下属,但由于姑娘跟东方婉儿熟悉份上,请姑娘同
情残废人,主持正义,据实答我一句,天一他当真不是……”
静听之余,白衣女子娇躯连颤,慕容奇话说到了这儿,她毅然点头说道:“我愿意答你
这一句,他的确不是。”
慕容奇吁了一口气,道:“好吧,姑娘,他不是……”
白衣女子道:“你相信了?”
慕容奇道:“姑娘孤傲高洁,不同于一般世俗,我相信姑娘不会骗我。”
白衣女子微颔螓首,低低说道:“谢谢你……”
抬起螓首,接道:“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是我知道东方婉儿现在何处……”
慕容奇一震忙道:“姑娘,她现在何处?”
白衣女子道:“她隐居在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心已碎,肠已断,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
会出现在丑恶的武林中了。”
慕容奇身形微颤,道:“姑娘,你还没说那是什么地方。”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我不能说……”
慕容奇微愕说道:“不能说?为什么?姑娘!”
白衣女子道:“我不说过么,她已心碎,断肠,意冷,万念俱灰,她不愿意见任何人,
尤其不愿意见你……”
慕容奇哑声说道:“姑娘,这又为什么?”
白衣女子道:“我说的理由已经很够了。”
慕容奇默然不语,但旋即他摇头说道:“姑娘,这不对!”
白衣女子讶然说道:“怎么不对?”
慕容奇道:“姑娘可知道,当年她曾赶往凉州罗什古刹?”
白衣女子点头说道:“我听说过。”
慕容奇道:“姑娘可知道她赶去干什么?”
白衣女子道:“该是为了救你,也为了见你一面。”
“不错,姑娘!”慕容奇道:“可是她赶到以后,所看见的只是黄土一坯,新坟一座。”
白衣女子点头说道:“是这样。”
慕容青道:“她既然眼见黄土一坯,新坟一座,多年后的如今,怎可能有,尤其不愿见
我之语?”
白衣女子呆了一呆,道:“那很简单,后来她知道你没有死。”
慕容奇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白衣女子道:“这恐怕只有问她自己了。”
慕容奇道:“就算她知道我未死,但按情按理,他都应该惊喜欲绝地踏遍四海,穷搜八
荒地找我才对……”
白衣女子截口说道:“按情按理来说是这样,可是据我所知,当年她所以赶往凉州罗什
古刹去,是为了要去杀你的,而不是为救你,更不是为见你一面,因为你伤透了她的心,她
因爱成恨。”
慕容奇倏然笑道:“姑娘这才说了实话,可是,姑娘,那就更不对了。”
白衣女子道:“怎么更不对了?”
慕容奇道:“她既然因爱成恨,想要亲手杀了我,有当年的迟到一步,她如今既知我未
死,就该再现武林找我,怎么会不愿见我,姑娘以为我说的对么?”
白衣女子道:“我认为你说的很对,可是据我所知,她当年眼见黄土一坯,新坟一座之
后,那杀你之心就随你而去了。”
慕容奇道:“可是我并没有死。”
白衣女子道:“在她心目中,你早已死了。”
慕容奇淡淡一笑,道:“是这样么?姑娘!”
白衣女子道:“是这样,怎么不是?”
慕容奇道:“看来姑娘跟东方婉儿,该称至交密友。”
白衣女子道:“怎见得?”
慕容奇道:“姑娘对她的一言一行都知道得那么清楚,要不是至交密友,岂能这样?”
白衣女子道:“你说对了,我跟她的感情是很好。”
慕容奇道:“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娘就该告诉我……”
白衣女子一摇头,道:“我不能说。”
慕容奇道:“姑娘或可不必怜悯我这个残废之人,但姑娘总不该跟见至交密友身隐痛苦
之深渊而不加……”
白衣女子道:“你弄错了,她跟我都认为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你痛苦还能小点,见了你
她的痛苦会更甚。”
慕容奇道:“有这一说么?姑娘!”
白衣女子道:“你该知道你已撕碎了她的芳心,扯断了她的柔肠。”
慕容奇道:“我知道我负她良多,所以我要见她。”
白衣女子缓缓摇头说道:“不必了,事隔多年后的今天,她对你只有恨而没有爱,同时
她现在的生活很平静。”
慕容奇道:“也很舒适惬意?”
白衣女子突然颤抖着大声说道:“你怎能说这种话,你伤她的心还不够么?你要我告诉
你几次,我不是她,我是个有夫之妇。”
慕容奇道:“是的,姑娘,我明白,姑娘已是个有夫之妇……”
沉默半晌始接道:“姑娘,这么说我跟她永无相见之期了?”
白衣女子已转趋平静,闻言缓缓说道:“那倒不是,若干年后,或许会有见面的一天。”
慕容奇道:“姑娘,若干指多少?”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或许一两年,或许几十年。”
慕容奇道:“那也就是说,我有可能要等到发白齿落了?”
白衣女子一点头,道:“不错,到那时青丝已成白发,容颜已变鸡皮,再相见彼此的心
情也许会好一点。”
慕容奇一叹摇头,道:“她何忍,姑娘又何忍?”
白衣女子颤声说道:“当年的你又何忍?”
慕容奇一震,默然不语,半晌他始缓缓说道,“可惜我两眼已瞎……”
白衣女子愕然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奇道:“一则他纵有再见日,我怎能从她脸上找出年轻时的一切?……”
白衣女子道:“往事如烟云,物是人非,南柯一梦,纵然你能从她脸上找出年轻时的一
切,又能如何?”
慕容奇道:“姑娘说的不错,有眼不如无眼,纵然能从她脸上找出往日的一切,也只能
徒增心中之悲凄而已。”
白衣女子道:“所以古人说:相见不如不见。”
慕容奇道:“那是造物弄人,早让相见不就好了。”
白衣女子娇躯倏颤,道:“是的,造物弄人,世间事十九如此……”
慕容奇道:“姑娘可愿听我那二则?”
白衣女子道:“请说,我洗耳恭听。”
“好说。”慕容奇道:“二则我可以看见姑娘……”
白衣女子讶然说道:“看见我?”
慕容奇道:“姑娘的面貌!”
白衣女子身形一震,道:“那没有用,我戴有覆面纱。”
慕容奇道:“我可以攻姑娘不备,扯落姑娘的覆面纱。”
白衣女子惊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慕容奇忽地颤声说道;“姑娘,在我的感觉上,你明明是东方婉儿,为什么你偏偏不承
认?”
白衣女子骇然后退,失声说道:“你,你竟……。”倏地趋平静,道:“你弄错了,我
绝不是东方婉儿,一坯黄土埋侠骨,世间独留断肠人,她是位烈女、奇女,而我却是个有夫
之妇,再说,我若是东方婉儿,我没有否认的必要……”
慕容奇道:“也许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你弄错了,我不愿跟你多解释,日后你自会明白的,现在我的话
已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慕容奇道:“姑娘,我这就走,可是,姑娘,你怕什么?”
“怕?”白衣女子道:“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慕容奇道:“姑娘怕什么,该只有姑娘自己知道,可是事实上我一提到东方婉儿,姑娘
就要赶我走……”
白衣女子笑道:“那是天大的笑话,我就是为她约你来此,怎会怕你提她?”
慕容奇一叹说道:“姑娘,我也不多说了,除了你的声音不同外,你约我到这当年我跟
东方婉儿七月七夕订情之处,你擅施兰花指,你感情的难掩流露……都证明你是东方婉儿,
怪只怪你偏不肯承认,姑娘,我明白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不希望你承认,更不再奢求
你指出当年围攻我的凶手,我只愿把该说而未说的话,留待两鬓斑白再相见时再说,言尽于
此,告辞了!”微一欠身,转身缓缓而去。
白衣女子怔在了栏杆旁,清冷的月色银辉下,她像一尊栩栩如生的女神像,而,突然,
两道寒芒闪自覆面纱后,她陡然轻喝道:“你站住!”
慕容奇停步转回了身,道:“姑娘还有什么教言?”
白衣女子冷冷说道:“你适才曾提及天一出现在桃花堡跟天水……”
慕容奇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说过,姑娘!”
白衣女子道:“你是听谁说的?”
慕容奇道:“这个姑娘可能听说过,长安双龙镖局局主金大龙!”
占衣女子微愕说道:“你认识金大龙?”
慕容奇道:“说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在塞外司空神医处养伤,他兄弟的牧场就在
司空神医的近邻……”
白衣女子道:“这么说来,你跟那金大龙早早认识了?”
慕容奇道:“事实如此,姑娘,他的一身所学还是我教的。”
白衣女子冷笑说道:“怪不得,有此名师,焉会不出高徒,可是我对你起了疑!”
慕容奇愕然说道:“姑娘对我起了什么疑?”
白衣女子道:“我认为你不是慕容奇,而是那金大龙!”
慕容奇一笑道:“姑娘,莫要张冠李戴,错把冯京当马凉!”
白衣女子冷笑说道:“若非我刚想起你提及桃花堡及天水,险被你瞒过了,天一出现在
欧阳畏处,是苗迁对你说的,天一出现在天水事,又是铁英对你说的,你还说什么金大龙对
你……”
慕容奇一笑说道:“姑娘诚然高明,不错,我承认,我就是金大龙。”
两眼一睁,犀利目光直逼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一震说道:“金大龙,在长安,你三番两次跟天一作对,如今你又假扮慕容奇
追拦天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龙淡然笑道:“无他,姑娘,只为替司空神医报仇血恨!”
白衣女子冷笑说道:“司空神医犹健在,而且他就是你爹金老头,你又替他报的什么仇,
雪的什么恨?”
金大龙道:“姑娘,谁告诉你家父是司空神医,独孤朋还是苗迁?”
白衣女子道:“我自己亲眼看见……”
金大龙一笑说道:“那姑娘就等于承认了你是东方姑娘!”
白衣女子忙道:“我不是。”
金大龙道:“那么家父也不是司空神医!”
白衣女子道:“我告诉你好了,我跟东方婉儿至交密友,只因为司空神医代她埋葬了慕
容奇,所以我才释放了司空神医,你明白么?”
金大龙道:“姑娘不但会说话,而且机智特高,只是,姑娘,我如今既被逼现了本来,
我的两眼就不瞎了。”
白衣女子一惊忙道:“金大龙,你想干什么?”
金大龙含笑说道;“我刚才对姑娘说过了。”
白衣女子忙道:“告诉你我不是……”
金大龙笑道:“只消取下姑娘那覆面纱,就知道姑娘是不是东方姑娘了!”
说着,他闪身欲动。
白衣女子急喝道:“站住,你若敢动我……你就等于杀了东方婉儿!”
金大龙一震未动,道:“东方姑娘,你这是何苦……”
白衣女子惊魂未定,道:“告诉你我不是……其实,你是金大龙,我是不是东方婉儿又
跟你什么相干?”
金大龙摇头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慕容大侠曾请司空神医代找东方姑娘,而司空神医
临终前又把这件事托付给家父……”
白衣女子道:“慕容奇找她干什么?”
金大龙道:“他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东方姑娘!”
白衣女子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金大龙道:“听说是一方项佩。”
白衣女子道:“听说?”
金大龙道:“事实上那东西一直由家父保管着,我从未见过。”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道:“那么,你把它交给我,我替……”
金大龙摇头说道:“姑娘原谅,慕容大侠遗言,那东西要面交东方姑娘,听说那是东方
姑娘给他的订情之物。”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那么,等我把这件事告诉东方姑娘,看她是不是愿意见
你之后再说吧!”
金大龙笑了笑,道:“没想到姑娘连订情之物也不要了。”
白衣女子道:“看来你仍是认为我是……”
金大龙道:“姑娘既然不是,为什么否于示人面貌?”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不是否于示人面目,也不是怕人知道我的面貌,而是
我的貌丑如厉鬼,唯恐吓坏了……”
金大龙一笑说道,“姑娘,这是对三岁孩童所说的话。”
白衣女子道:“这么说来,你是不信?”
金大龙道:“姑娘,我的确不信。”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道:“为免你张冠李戴,疑神疑鬼,我只有破例取下面纱,让你看
看我这张脸了,你要站稳了。”
缓缓抬手取下了面纱。
入目面纱后那张脸,金大龙先是一怔,继之的的确确地大吃了一惊,最后不由暗暗感叹
顿生歉疚。
那张脸,美好的脸庞上,黑得像锅底,而且皮肤粗糙像沾满了砂粒,哪里像人?分明是
鬼!
固然凤目是凤目,目光那么清澈深邃,瑶鼻是瑶鼻,瑶鼻下也是一张小嘴儿,小嘴儿里
有两排扁贝般玉齿,但这张脸已是很够吓人的了。
女儿家,这么一位有着无限美好身形,有着超人气质,其他部位肌肤若脂的女儿家,竟
长着这么一张脸,难怪她以一块纱覆面,一旦有人要扯下她的面纱,她会惊怒紧张的不得了,
可想而知,她心中是多么的悲伤。
这张脸,令人难分辨她是不是东方婉儿!
更重要的是,金大龙看得清楚,那张脸绝没有经过任何易容,也没有戴什么人皮面具。
可是,在他的感觉上,这位白衣女子为什么那么像东方婉儿?这是他一时难以明白的。
他暗暗一叹,万般歉疚地道:“姑娘,我抱歉,也很不安!”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那倒没什么,只要你相信我不是东方婉儿就行了。”
说着,她举手戴上了面纱,又掩住了她那怕人的“庐山”。
金大龙道:“姑娘如今已经知道我是金大龙,那么我在这儿对姑娘有句请教,尚请姑娘
释疑!”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不敢当,你既然是金局主,那么彼此的立场即属敌对,如果没有
适当的交换条件的话,我不回答你的任何一问。”
金大龙点头说道:“姑娘所说是理,姑娘有什么条件?”
白衣女子道:“首先你我须开诚布公,绝无虚假。”
金大龙点头说道:“这我可以答应。”
白衣女子道:“然后你我一答换一答。”
金大龙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我间姑娘一句,姑娘也要问我一句?”
白衣女子道:“不错,在我没有问的时候,我要你以点头答应每一件事来换取我的每一
回答,你可愿意?”
金大龙道:“这个我要先听听是什么事……”
白衣女子道:“你是否也愿意我先听听问话,然后再作是否回答的选择?”
金大龙道:“姑娘当然有这个权利。”
白衣女子道:“那好,你问吧!”
金大龙道:“姑娘让我先问?”
白衣女子道:“你若不愿先问那就由我先问好了。”
金大龙想了想,道:“姑娘请!”
白衣女子道:“我这第一问是令尊究竟是不是司空神医?”
金大龙道:“姑娘,我说过……”
白衣女子截口说道:“请记住,你我有言在先,你若想换取我的实话,你最好先据实作
答。”
金大龙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道:“那么我告诉姑娘,是的!”
白衣女子娇躯倏颤,道:“那么我没有看错人,该你问了。”
金大龙道:“我先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女子道:“这一问我拒绝回答,我可以说个假名字,但我为遵守自己的诺言,我不
能,也不愿那么做。”
金大龙摇头说道:“看来我吃亏了。”
“不!”白衣女子道:“凡是一方有拒绝回答的,这一问不算数,另一方可以继续发
问。”
金大龙笑了笑,道:“姑娘令人佩服,姑娘的那一位是……”
白衣女子道:“这我愿意回答,但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个身材颀长
的中年人,始终蒙着面,很神秘,一身所学也高深莫测。”
金大龙点头说道:“姑娘,这可能么?”
白衣女子道:“我明白,说出去任何人难信,既然结成了夫妻,哪有不知道对方的?事
实上我跟他不常见面,就是见了面也是各以面纱相对,我不过问他的一切,他也不过问我的
一切,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长得是什么样子。”
金大龙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白衣女子道:“我说的是实话。”
金大龙一点头,道:“我信了,该姑娘了。”
白衣女子道:“谢谢你,我请问,司空神医那双眼哪里去了?”
金大龙微微一震,道:“姑娘,事关别人,这一问我拒绝回答。”
白衣女子道:“那么我再问别的,你口称别人,难道说他不是令尊?”
“不,姑娘。”金大龙道:“他是我义父。”
白衣女子道:“谢谢你,该你问了。”
金大龙道:“姑娘的那一位是不是当年逼使天下武林黑道人物朝金顶的那一位?”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上有他这么个人,却不知道他以往做过
什么事,今后将做些什么事。”
金大龙眉锋微皱,道:“谢谢姑娘!”
白衣女子道:“我没有听说过司空神医收过徒弟,更没有听说过司空神医何时有个冥蛉
义子。”
金大龙道:“简单的说,他救我的性命,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认他做义父,愿意服
侍他一辈子。”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金大龙道:“姑娘,天一人是不是曾参与当年凉州罗什古刹行凶?”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连我也不知道。”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姑娘只是不知道,而不是……”
白衣女子截口说道:“金局主,该我问了。”
金大龙赧然一笑,道:“抱歉,我忘了,姑娘请!”
白衣女子道:“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材、言谈、举止、气度像极了慕容奇,
为什么面貌跟那双眼又不对?”
金大龙道:“姑娘见过慕容奇?”
白衣女子道:“你该先回答我。”
金大龙赧然笑道:“对不起,姑娘,我又忘了……”
顿了顿,道:“姑娘的这一问,使我无从回答。”
白衣女子道:“怎么说?”
金大龙道:“姑娘,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白衣女子道:“谢谢你!”
金大龙道:“姑娘,我请问,为什么风尘六奇中的独孤朋,卞百假、苗迁三位突然变节
移志跟了天一真人?”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道:“我愿意告诉你,那是因为我。”
金大龙微愕道:“因为姑娘?”
白衣女子点头道:“是的,因为我。”
金大龙道:“何解?”
白衣女子道:“这一问请留待稍时。”
金大龙赧然一笑,没说话。
白衣女子想了想,道:“你是司空神医的养子,是否可以代表他说话?”
金大龙未假思索,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白衣女子道:“那么,据司空神医所知,按慕容奇当时的伤势,他是否真的没救了。”
金大龙微微一震,道:“事实上他老人家在众目睽睽下,亲手埋葬了……”
白衣女子道:“我是问他的伤势。”
金大龙道:“姑娘,我这么回答不够么?”
白衣女子道:“事实上,众目睽睽下埋葬了一个人,也可以在众人离去之后再亲手把那
个人挖出来,这些我都不管,我只问他的伤势是否真的没救了?”
金大龙神情连连震动,道:“姑娘,这我无法代表他老人家作答,因为当时慕容大侠是
否还有救,只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
白衣女子浅浅一笑,道:“谢谢你,你问吧!”
金大龙吸了一口气,道:“姑娘,我问那‘因为我’三字何解?”
白衣女子道:“很简单,只因为他几位不能跟我为敌。”
金大龙道:“姑娘,这又怎么解?”
赧然一笑,“我又忘了,该姑娘了!”
白衣女子笑了笑,道:“我请问,以司空神医独步当世的高绝医术,是不是可以将一个
毁了容的人整容,将一双眼珠移进一个瞎了眼的人的目眶中?”
金大龙好不震惊,道:“姑娘,我不谙医术,恕我无法作答,不过,以我看那是不可能
的,人毕竟不是神。”
白衣女子道:“前辈古人中,华陀扁鹊有剖头破腹之能。”
金大龙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摇头说道:“姑娘,我无法作答。”
白衣女子笑了笑,道:“那么,请答我这一问……”
顿了顿,忽出惊人之语,道:“我以为你就是慕容奇,对不对?”
金大龙脸色一变,笑道:“姑娘,摆在眼前的事实,似乎不必再问。”
白衣女子道:“只请答我对不对?”
金大龙猛然摇头,道:“姑娘,不对!”
白衣女子笑了笑,道:“这是否实话,该只有你明白,但我不愿深究,你问吧!”
金大龙吁了上口气,道:“姑娘,不能跟你为敌,这句话如何解?”
白衣女子道:“这原因很多,他几位可怜我,同情我,也……”
金大龙道:“姑娘,这又何解?”
白衣女子微笑说道:“这一问不该你问。”
金大龙道:“那么姑娘请!”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我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姑娘的意思是说……”
白衣女子道:“你的问话也该到此结束了。”
金大龙摇头苦笑,道:“问了半天,到头来吃亏上当的是我。”
白衣女子道:“难不成非你占便宜不可么?”
金大龙摇头道:“那倒不是,至少该扯平,同时姑娘从问话里收获良多,而我却是一无
所得。”
白衣女子道:“谁说的,关于天一的事,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么?”
金大龙道:“可是姑娘的回答是不知道。”
白衣女子道:“对了,我说不知道,这该就是你的重大收获。”
金大龙一怔,旋即说道:“不错,姑娘,我明白了,谢谢你!”
白衣女子道:“别跟我客气,彼此是一答换一答。”
金大龙皱眉说道:“虽然我对他怀疑,他也的确令人起疑,可是他的话声……”
白衣女子道:“话声怎么?”
金大龙道:“他的话声不对。”
白衣女子道:“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想查了,我不能再多说了。”
金大龙微一欠身,道:“谢谢姑娘,姑娘大概没有什么事了?”
白衣女子微颔螓首,道:“是的,我没有什么事了。”
金大龙道:“那么,我告辞了!”
白衣女子道:“我最后还有一句话,一切需要证据,在没有证据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
动,你我再相逢时,很有可能是敌非友,你要小心了。”
金大龙道:“谢谢姑娘,我省得!”一欠身,转身出了长生殿。
***
望着那颀长身影出了长生殿,望着那颀长身影消失在殿外冷辉下茫茫夜色中,白衣女子
面纱突湿,娇躯忽然泛起了一阵剧烈地颤抖,只听她喃喃说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
人私语时,能在这你我订情处跟你见上一面,今生我于愿已足了……”
听这口气……
只听背后侍婢说道:“禀主母,天一到。”
白衣女子一震定神,冰冷说道:“传他进来!”
身后侍婢应身说道:“主母有谕,天一进见!”
长生殿后一声答应,人影飘动,那位甄世贾已飘然行进长生殿,近前恭谨躬下身去:
“属下见过主母!”
白衣女子连头也没有回,道:“有什么事?”
甄世贾道:“属下特来催驾。”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道:“催驾,有什么事这么急?”
甄世贾迟疑了一下,陪笑说道;“属下听说主母在此约见了慕容奇!”
白衣女子娇躯微震,道:“你听谁说的?”
甄世贾道:“实际上属下站立山顶守卫,适见那慕容奇……”
白衣女子沉声说道:“你是在监视我?”
甄世贾一惊忙笑道:“主母明鉴,属下天胆也不敢……”
白衣女子忽地也笑了,道:“恐怕你是奉了你那主人之命吧?”
甄世贾脸色微变,忙道:“主母明鉴,属下曾记得,主母与主人见面之当初,双方有明
言在先,谁也不干涉谁的行动……”
白衣女子道:“你明白就好!”
甄世贾道:“所以主人绝不会命属下监视主母。”
白衣女子浅浅一笑,道:“我不妨告诉你,刚才我确曾在这儿约见了慕容奇!”
甄世贾忙道:“那是主母的自由,随主母高兴,只是……”
目光一凝,接道:“他确是慕容奇?”
“不!”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他是双龙镖局的金大龙!”
甄世贾一怔,吃了一惊,诧声说道:“是他?这么说是他假扮慕容奇……”
白衣女子点头说道:“是的!”
甄世贾吁了一口气,道:“倒害得属下虚惊了一场……”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你有什么好惊怕的?”
甄世贾忙笑道:“主母请想,慕容奇已经死在塞外凉州,一个已经入了土的人又重现于
武林,这不值惊怕么?”
白衣女子道:“你很会说话,恐怕因为你是当年围攻慕容奇的众高手之一吧?”
甄世贾笑道:“主母知道属下不是。”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当年你有没有参与……”
甄世贾忙道:“主母明鉴,当年属下是在主人身边……”
白衣女子道;“是么?”
甄世贾道:“属下怎敢欺瞒主母!”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事实上你的胆子比天都大,你瞪着眼说瞎话欺瞒我。”
甄世贾一惊忙道:“主母明鉴,属下绝不敢。”
白衣女子道:“那么,为什么我听说当时你先出现在欧阳畏的桃花堡,而后又在天水出
现?你能解释么?”
甄世贾忙道:“回主母,属下能解释。”
白衣女子道:“你说!”
甄世贾道:“那次属下是奉主人之命往桃花堡公干,而后折往天水办了一点事,除这次
公干外,属下始终没有离开主人身边。”
白衣女子道,“你去桃花堡干什么去了?”
甄世贾郝然强笑,道:“主母知道,属下的……艳芳就是桃花堡的人……”
白衣女子微颔螓首,道:“我明白了,你去天水又是干什么的?”
甄世贾道:“主母知道,属下那徒弟铁英就是天水人。”
白衣女子道:“你是去天水收他的?”
甄世贾道:“是的,主母!”
白衣女子道:“这么说来,你的确没有参与……”
甄世贾截口说道:“属下天胆也不敢欺蒙主母,再说,主母是自己人,属下用得着欺蒙
主母么?”
白衣女子一叹说道:“那就算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替我出了气,雪了恨的人,谁知道你
不是,我这点用心……”
摇摇头,住口不言。
甄世贾愕然说道:“主母是指……”
白衣女子幽幽说道:“说来也全怪我自己不好,当初是我瞎了眼,迷了心,我对他一往
情深,他却弃我如敝履,最后利用毒砂毁了我的容颜,心这么狠,手这么辣,我一直想杀他,
恨只恨当年我迟了一步……”
甄世贾动容说道:“原来主母是……”
微一摇头,道:“属下但愿当年参与围攻慕容奇,这多年来属下一直蒙主母恩典,如今
想想受之有愧,十分不安。”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你也不必这么想,虽然我知道你不曾参与围攻慕容奇,但是我对
你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甄世贾忙躬下身形,道:“谢谢主母恩典!”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不用跟我客气,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双龙镖局的金大龙,
是个十分扎手的人物……”
甄世贾猛然抬头,道:“主母约见他的意思是……”
白衣女子道:“我原怀疑他是慕容奇,我的本意,只要证明他确是慕容奇,今夜这长生
殿中就会陈尸一对。”
甄世贾机冷一颤,道;“主母的意思是……”
白衣女子道:“我要跟他拚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甄世贾道:“主母千金之躯,那是不智之举。”
白衣女子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他当世无敌。”
甄世贾笑道:“无敌的人也有躺下去的时候。”
白衣女子点头说道:“是的,他毕竟还是躺在塞外那罗什古刹中成了副朽骨,睥睨武林,
纵横宇内,而今安在?看来我不得不感佩当年的那些位,他们不但替我出了气,雪了恨,而
且还为当世武林除了大害。”
甄世贾目光凝注,道:“主母,适才那位真不是慕容奇?”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不是,他自己也承认他是金大龙了,慕容奇脸已毁,眼已瞎,而
这金大龙颇称俊美,目光炯炯,他怎会……”
甄世贾道:“假如那瞎了眼的金老头是司空神医,这金大龙就有可能是慕容奇!”
白衣女子道;“怎么说?”
甄世贾道:“主母,那司空表有傲夸当世,上追古人的高绝医术,他也几乎有生死人而
肉白骨之能。”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他真那么神么?”
甄世贾道:“事实如此,当年他行医塞外,活人无算,任何疑难怪绝之症,到了他手里
那是包医包治……”
白衣女子道:“那的确医术高绝,只是,你以为他是司空表么?”
甄世贾道:“听独孤朋与苗迁说,那金老头除了稍显瘦弱及两眼已瞎外,简直就是活脱
脱的司空神医!”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我看不会吧。”
甄世贾突然说道:“主母为什么先擒后纵之?”
白衣女子摇头说道:“我可怜他是个瞎了眼的老弱人……”
忽地一顿,沉声接道:“你是责备我,还是怀疑我?”
甄世贾一惊忙道:“主母明鉴,属下不敢。”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倏地柔声说道:“也许我放错了人,没想到如今有这么多麻烦,怪
只怪当初那几位没杀了司空表灭口。”
甄世贾笑道:“属下听说那些位当初也没打算让他活。”
白衣女子愕然说道:“这话怎么说?”
甄世贾道:“有人以阴柔掌力伤了他的内腑。”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这就是了,司空表是个不会武的人,当初既有人以阴柔
掌力伤了他的内腑,他就绝难活三天,那么如今又何来一个神医司空表?”
一顿接道:“你听谁说的?”
甄世贾忙道:“年前在酒楼上有两个江湖人……”
白衣女子道:“你可记得他两个长得什么模样?”
甄世贾道:“是井立听见……”
白衣女子道:“那么我问问井立……”
转向侍婢,道:“传井立来此见我!”
那侍婢还没答应,甄世贾已然接口说道:“回主母,井立与莫庸公干去了。”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真巧,那就等他们回来后再说吧!”
甄世贾忙答道:“是,主母。”
顿了顿,接道:“主母,那金大龙假扮慕容奇是什么意思?”
白衣女子道:“一则他怀疑你是当年参与围攻慕容奇之人,二则他要为司空表报仇雪恨,
但他不便以金大龙的身份来……”
甄世贾道:“属下斗胆,主母既知他是金大龙,就不该放他离去。”
白衣女子道:“你要我怎么办?擒他,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跟他拼个玉石俱焚,同归
于尽,他又不是慕容奇……”
甄世贾道:“然而属下以为总不能任他这么猖獗下去。”
白衣女子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甄世贾道:“属下有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只不知主母……”
白衣女子道:“你说!”
甄世贾道:“主母领着属下等折回长安调开龙金大,劫掳金老头,那一方面可以查知他
究竟是不是司空表,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他逼使金大龙就范。”
白衣女子道:“办法倒是好办法,只是我看不必。”
甄世贾道:“主母明示!”
白衣女子道:“金大龙曾跟你约定过,从此不过问咱们的事,他替司空表报仇也不会找
到咱们头上来,他更是个极为扎手的人物,既如此,咱们何必招惹他,无端树此强敌?”
甄世贾道:“可是,主母,他有可能是司空表!”
白衣女子呆了一呆,道,“你认为他是么?”
甄世贾道:“属下只敢说有八分可能,剩下的两分还需要查证。”
白衣女子道:“对付一个瞎了眼的瘦弱老人……”
甄世贾道:“主母,司空表虽然不会武,但他有一身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他有办法治
愈自己的伤势。”
白衣女子呆了一呆,道:“他不会武,怎会知道有人用阴柔掌力伤了他?”
甄世贾道:“这个……也许他是深藏不露……”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甄世贾接着说道:“再则也由他口中可以知道那慕容奇是否……”
白衣女子一点头,道:“有理,天一,传令下去,人手全部折回长安。”
甄世贾满脸堆笑,应声欲去。
蓦地,一条人影飞掠射进长生殿,那是阳怪井立。
他落地躬身,道:“禀主母,主人有谕,不必去长安了!”
甄世贾一怔,白衣女子讶然说道:“主人有谕?他来了么?”
“是的!”井立恭声禀道:“属下适才公干回来,在半途遇见主人……”
白衣女子道:“如今呢?”
井立道:“主人吩咐属下后就走了,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白衣女子道:“他怎么知道我要带着人折回长安?”
井立道:“回主母,主人神人……”
白衣女子道:“他为什么不让折回长安?”
井立道:“回主母,主人说双龙镖局已然空了,金大龙父子三人也已他去了……”
“他去了?”白衣女子道:“知道上哪儿去了么?”
并立道:“回主母,兰州桃花堡。”
白衣女子讶然道:“他怎么知道……”
井立道:“属下适才说过,主人神人。”
白衣女子道:“那么,他到桃花堡干什么去了?”
井立道:“想是他怀疑那欧阳畏是当年围攻……”
白衣女子忙道:“没有人通知欧阳畏一声么?”
井立平静地道:“回主母,那是欧阳畏自己的事,桃花堡跟主人无关。”
白衣女子“哦”地一声道:“那么欧阳畏不是……”
井立道:“回主母,不是!”
白衣女子一点头道:“好吧,井立,我问你,半年多前可有两个酒客在长安酒楼道及有
人用阴柔掌力伤了司空表事?”
甄世贾神色忽地一紧。
井立毫不犹豫点了头,道:“是的,主母,确有这个事。”
甄世贾神情松了,满脸是讶异神色。
白衣女子道:“可知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井立道:“事跟咱们无关,属下没留意。”
白衣女子道:“可记得那两人什么长像。”
井立摇头道:“属下记不得了。”
白衣女子默然不语,半晌忽道:“天色不早,传话下去,咱们该走了。”
井立与甄世贾一起躬下身,“是!”
白衣女子带着侍婢袅袅向里行去。
井立与甄世贾恭谨躬身相送,一直到看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影,方始站直了腰,抬起了头。
甄世贾望着井立不安地一笑,方待说话。
井立突然冷冷说道:“别谢我,要谢该谢主人,要不是主人隐身长生殿听见你跟主母的
说话,今夜你就难免泄底,以后口风紧些,说话小心点,别替主人惹麻烦。”
话落,径自转身而去。
甄世贾怔在那儿,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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