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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
第二十三章 智者千虑一失
众人出手都快,但碧目仙翁颜光甫比他们更快!大袖一拂,卷起一股强猛无祷的罡风,
将柳无忌等男女四人一齐震退;右手五指疾收,竟把石桌上两页剑谱全部囊括而起,揣进怀
里。碧目一翻,冷冷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洞口飘进一阵吃吃笑声,应道:“英名凌霄汉,玄功驻容颜。碧眼老友,连咱们夫妻也
不认识了么?”
吟声入耳,颜光甫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惊色,低声道:“小心!来的是‘黑白双妖’黑心
秀士蓝明诗和白骨夫人刘香琴,这两个怪物十分难缠……”
柳无忌等人尽皆变色,呛呛连响,都掣出长剑。江涛也不禁心惊肉跳,连忙站起身来。
他只听说过“黑白双妖”都是名列十三奇的高人,却没有见过是什么模样?
洞中一片惊乱,外面笑声又起,说道:“颜老哥好大的架子!多年旧友重晤,连一个
‘请’字也没有,咱们夫妻只好厚着脸皮登门求见了。”声出,人现,洞口施施然走进一男
一女。
双妖一现身,却把江涛看得目瞪口呆。在他心目中,总以为“黑白双妖”必是跟颜光甫
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子和老太婆,谁知道进来的竟是两个身不满五尺的童子。
那男童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红通通一张嫩脸,满面笑容;身穿一袭薄绸儒衫,头戴方
巾,手摇折扇。虽然一身文士打扮,神情未脱稚气。女童更年轻,顶多不满十四岁,头梳双
譬;身着银袄、大裤脚、绣花鞋;肩后斜插着两支奇形长剑,剑鞘竟是用两根人腿骨缕刻而
成,直拖到腰股以下。
这一男一女两个童子衣着各异,表情也各不相同;男的笑容可掬,女的却面罩寒霜,神
色阴沉。江涛看得心里直打鼓,假如不是颜光甫亲口说出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一对
童男女就是成名数十年的十三奇中人物。
黑心秀士蓝明诗一入石洞,手里折扇开合,刷涮有声;眯着眼睛向柳无忌等四人打量了
一遍,忽然“噗嗤”笑了起来,扬目问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颜老哥,你这算是
排演的那一出戏呀?关洛四寇居然打扮成四大剑派的掌门人啦?”
白骨夫人刘香琴也阴阴一晒,接道:“颜老儿出了名的鬼计多端,什么不要脸的事干不
出来?看情形,咱们只怕来得太晚了。”
黑心秀士连忙正色道:“不不不!香琴,你怎么可以这样取笑颜老哥?咱们跟颜老哥是
什么交情!我相信颜老哥最看重朋友,东西到手,绝不会独吞……”
碧目仙翁颜光甫嘿嘿冷笑道:“贤伉俪不必一吹一唱,我颜某从来六亲不认。什么东西
不东西?很抱歉,姓颜的听不懂!
黑心秀士轻摇折扇,诡笑道:“颜老哥何必说笑话,咱们夫妻来迟了一步,分一杯羹总
不致见拒吧、’
颜光南漠然摇头道:“姓颜的从不施舍残茶剩饭,我看贤伉俪大约是弄错人了!”
刘香琴佛然道:“颜光甫,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东西拿出来,大家还顾全旧谊
颜面;真要翻了脸,咱们夫妻并不是好相与。”
碧目仙翁颜光甫缓缓提起拐杖,晒笑道:“正是这句话,我颜某人也不是省油灯。多年
阔别,能印证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刘香琴脸色陡变,肩头一晃。“铬”然声中,两柄长剑竟自动离鞘飞出;被她一翻双掌
齐齐接住,向洞口指了一指,道:“外面宽敞些,刘香琴恭候了。”话落,人已一闪出了石
洞。墨心秀士蓝明诗急忙展开手臂,阴笑道:“颜老哥,大家都是老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脾气,何苦定要逗她生气呢?”
颜光甫拐杖一横,抢步拦在江涛面前,冷叱道:“姓蓝的,你这一套鬼臧伎俩少在额某
人面前卖弄。不见真章,你们夫妻绝不会死心,请吧!”
蓝明诗一脸尴尬,耸耸肩笑道:“这是何苦来呢!为了一点小事,老朋友翻脸多不值
得……”话犹末毕,突然闪身般欺身上步,折扇一探,猛点颜光甫下腹;左手五指箕张,竟
向江涛腕间疾扣而至。
此人不愧“黑心”之名,笑语中突出杀手,既快又狠;仗着身形矮小,一出手就抢近内
圈。颜光南的拐杖是长兵器,施展不开,险些被他一扇点中丹田要害。幸亏颜光甫洞烛机
先,早有防备;墓地一声暴喝,拐杖平推,杖尾疾转,扫向蓝明诗面前;就势飞起左足,一
式“魁星踢斗”揣了过去。
扇拐相触,当地一声震耳巨响,火星四射!黑心秀士手臂微麻,心知已难得手;明侧侧
发出一声低笑,缩臂,曲身,足尖斜划半尺,矮小的身子已离地掠起;扇柄抡转,顺手敲向
离洞口最近的冒牌货“天风道长”……
眨眼间,人影曳空穿出洞外。却听“天风道长”闷哼了一声,仰面一跤摔倒;抽搐片
刻,登时气绝。柳无忌等人低头一看,都不禁机伶伶打个寒颤。那“天风道长”眉心洞穿一
孔,深透脑后,浆血正由孔中洞泊涌出;红白相映,触目惊心。
碧目仙翁颜光甫沉声道:“双妖出手狠毒,你们绝非其敌,老夫虽然不惧,但这一动
手,势必会把天心教追骑引来;此地已不能再留。现在老夫出去将双妖诱开,你们带着江涛
尽快脱身,赶往老地方等候;两三日内,老夫必到。”
柳无忌惶然道:“但是那一份剑谱……”
颜光甫冷冷道:“没有老夫,何来剑谱?难道你还怕老夫失信?”
何四姑忙笑道:“我等全仗仙翁获此奇缘,自当遵命行事。只盼仙翁早日驾到,勿使我
等久候。”
颜光甫哼了两声,附耳对龚浩低语了一会,提杖出洞而去。不多久,洞外呼叱声起,狂
飙如涛,显然已经动上了手。
柳无忌恨恨一跺脚,低声咒骂道:“他妈的,这算什么意思?没有咱们,他未必就这样
顺利弄到剑谱,现在东西到手,就把咱们一脚踢了……”何四姑轻“嘘”道:“忍耐些,先
离险地要紧,快走吧!”探手拉住江涛,钻出了石洞。
这时候,荒山沉沉,夜色正浓。江涛脑海里一片混乱,身不由己被何四站等三人簇拥着
向前飞奔。穿林绕树,跨涧越溪,不知路程,不辨方向;盘绕在心中的,却是无限惊疑,无
比惶恐,无穷悔恨……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颜光甫天湖使诈,利用何四姑等假冒四大剑派掌门,满口武林生
机,抗御天心教……揭穿来,全是事先安排的无耻圈套。其目的不过是为了骗取那部神妙莫
测的绝世剑谱“擎天七式”。想不到自己一时失察,竟然坠入术中,心甘情愿替他们笔录了
出来。假如没有双妖现身,至今还以为做了一件造福武林的“伟业”呢!
他越想越悔,越想越恨!无奈大错铸成,剑谱落在颜光甫手中;徒自追悔,已经来不及
了。回想在天湖总教千方百计拖延译书,岂非可笑复又可怜?颜光甫为人奸诈寡情,一旦参
悟剑谱上的绝世剑法,或许更较天心教为祸更烈。追本溯源,自己岂不成了罪魁祸首?但事
已如此,悔恨无益。唯一赎罪补过的机会,只有不动声色跟着何四姑等人;待再与颜光甫见
面的时候,设法把剑谱夺回毁去。那怕是诓、诈、偷、骗,都要不择手段了。
一夜奔驰,业已远离了山区。天明不久,抵达一处偏僻的小村。何四姑忽然停步,说
道:“这地方不错。咱们且休息一会,换去衣服,再议行止吧!
龚浩却蹙眉摇头道:“像这种荒僻野村,总共不到百十户人家,有什么好休息的?不如
早些赶到颜仙翁约晤的地方,再歇息也不迟。”
何四姑冷笑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了。”
龚浩诧道:“为什么?”
何四姑扬一扬眉,晒道:“颜老鬼是何许人物?东西已经到手,还去那儿干什么?亏你
死心眼,居然也会信以为真?”
龚浩听了这话,猛然醒悟,惊道:“这么说,咱们真是上了颜光甫的当了?”
柳无忌冷冷接口道:“现在知道已经迟啦!当时他抢去剑谱,叫咱们脱身,我就想到事
有蹊跷。若依我主意,宁可大家都不到手,好歹不能便宜他一人。偏偏四妹又拦住不让我闹
出来!
问四姑笑道:“我要不拦住你,只怕咱们三人也跟三哥一样死在石洞里。技不如人,逞
强有什么用?”
柳无忌怒道:“依你说,这口怨气只好白受了?”
河四姑越发掩口吃吃笑起来,娇声道:“就怕你们不肯依我;只要依我的话,我包给你
们一份擎天七式剑谱如何?”
柳无忌和龚浩异口同声道:“四妹有何妙策?咱们听你的就是。”
河四姑用眼角一瞥江涛,嫣然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颜老鬼虽然奸诈,他却没想
到江公子就是一部活剑谱。”
龚浩倒吸一口凉气,叹道:“谁说他没有想到!他在临走的时候,就曾私下吩咐我,一
离山区,先杀江公子。这老鬼果然心狠手辣,咱们实在比不上他。”
江涛听了,不禁心头一震。他倒并不是害怕龚浩杀害,而是从这句话里,证实了何四姑
的猜测——颜光甫既已存心杀人灭口,当然不可能再去赴约。这一来,夺回剑谱也就没有机
会了。想到这里,暗暗焦急不已。
何四姑眸子一转,忽又改变了主意,正色道:“颜老鬼既然有这句话,说不定会随后追
来。咱们身上衣色显目,必须设法更换。你们两谁愿意辛苦一趟,去村中搜购几件粗布旧
衣;咱们快换了衣服另转方向再走,千万不能被他追上。”
柳无忌急道:“说的是,我去……”他刚要举步,何四姑又把他拦住,摇摇头道:“你
这身白衣太抢眼,还是龚大哥去一趟吧!年纪大些,比较容易博人同情。”龚浩点点头,迈
开大步入村而去。
何四姑目送龚浩去远,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纤手微抬,似有意似无意搭在柳无忌肩
上,哺哺自语道:“晤!看来这事大有麻烦……”
柳无忌面色一动,忙问:“什么麻烦?四妹,你说!”
何四姑摇摇头,苦笑道:“没有什么,不说也罢……”
柳无忌听出话中有话,急又追问道:“四妹,你说出来,天大的事有我柳二哥,别闷在
肚里。”
何四姑秀目低垂,幽幽说道:“这些话,论理我不该说——好歹咱们总是结拜过的兄
妹。但是,二哥你想想,昨天夜里他们又那有一点结义之情?先是为了轮流守望,三哥跟你
当面下不了台;后来龚老大又指我做间舞弊,说了许多气人的话。假如不是他无故寻衅,又
怎会被双妖闯到洞口?再说,颜老鬼要害江公子灭口,凭什么偏偏只告诉龚老大?这里面会
没有原因么?不是何四姑疑心太重,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哥你说对不对?”
柳无忌瘦削的脸上已浮现一片寒霜,点头道:“对!太对了!这里面必有缘故。”
何四姑趁机偎过娇躯,在他耳边低声又道:“二哥,我总觉得习练擎天七式绝世剑法,
必须彼此志同道合,倾心相交才容易成功。假如加上一个心怀二志的人,只怕成事不足,败
事有余。我对二哥是心悦诚服;对龚老大,唉!实在有些不甘心。”
柳无忌目露凶光,切齿道:“四妹,咱们废了他……”
何四姑连忙掩住他的口,沉声道:“快别胡说,他功力只在你我之上;被他听见了,反
惹杀身大祸。这件事非同小可,最好从长计议!
柳无忌已经杀机勃发,冷笑道:“还计议什么!等他回来,你瞧我的手段。”
何四姑怯生生道:“二哥,你可不能冒失。啊!别再说了,他回来了……”
两人刚分开,果见龚浩抱着一大包旧衣,喜孜孜奔了回来,笑道:“别看这几套旧衣
服,花了银子,还费了不少口舌才买到。”
何四姑随意捡起一套女装在身上比了比,嫣然问道:“怎的又费口舌?”
龚浩笑道:“那些蠢物一定要问我买衣何用,我只好信口胡诌;谎称家眷山行遇盗,衣
物都被搜劫一空,赤身露体不便入村,所以……”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柳无忌冷哼了一声,
接道:“原来你龚老大惯会胡诌骗人,咱们却不再上你的当了!”
龚浩一惊,刚欲返身,猛觉得腰间一凉,柳无忌的长剑已透体而过。他一声闷哼,左手
一把握住剑尖;右手疾挥,一式“反扫杨花”,猛可向后劈去。
柳无忌未料到他在长剑穿身之下,竟然还能运气出掌;仓促中来不及拔剑,连忙松手跃
退,避开了一掌。
龚浩就势旋身,双目尽赤,颤声喝道:“柳……柳老二……你……你……你好狠毒的手
段……”脸皮一阵抽动,“嘿”地吐气开声,反手将长剑拔了出来;以剑往地,一步一步向
柳无忌走去。
柳无忌见他满脸狰狞,鲜血遍体,兀自昂立不倒,而且缓步向自己逼近;不禁心生寒
意,游目四顾,急急叫道:“四妹!四妹……快补他一剑……”
何四姑淡淡应道:“瞧你这份胆量,放心!他走不上十步,自己就倒下去了。”
龚浩陡地停步,狞笑两声,喘息道:“原来……你们一双……狗男女……竟是……商量
好的……”
何四姑冷叱道:“人都快死了,劝你口里放干净一些!”
柳无忌飞步奔到河四姑身边,沉声道:“四妹,把你的剑给我,让我补他一剑。”
龚浩切齿作声,目毗欲裂。突然一声厉吼,振臂疾扬;长剑脱手,闪电般直向柳无忌背
心射来!柳无忌刚从何四姑手里取得长剑,倏闻金风破空声响;正想抡剑格扫,双臂却被河
四姑一齐扣住,全身一麻,登时无法动弹。不由惊呼道:“四妹,你……”下面的话还没有
出口,业已哑然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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