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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剑瘦马
第 八 章 鬼手钢爪
这一对鬼手钢爪形同人手,各有五指,大如箕面。每一根指上全装着尖锐的弯勾,非但
可以锁拿兵刃,而且喂有巨毒,蓝汪汪看来好不怕人。握柄约有三尺左右,通体均以风磨精
钢打就,宝刃难伤。当年萧林就以这一对特殊独门兵刃闯荡江湖十余年,未遇敌手,赢得
“鬼手”称号,自从十年前和赤掌易斌结拜霸住东海洛伽岛以来,今天可说第一次亮出他这
一对奇门兵刃来。
萧林分握两柄“鬼手钢爪”,略一抖动,十个指爪全都呼呼风响,颤动不已,阴阴笑道:
“萧某人斗胆,今天独自会会你们‘蛇形门’中一众高明,哪一位有兴出手,拆两招玩玩?”
刁人杰尚未答话,突见人丛中漫步走出一个身躯魁梧,红脸无须的高大汉子,提着一支
练子枪,大声叫道:“姓萧的少卖痴狂,咱家陪你走两招。”
众人回头,见这人原来并非“蛇形门”的人,却是滇北玉龙山‘铁臂神枪’蒲兆头的大
徒弟姓罗名少通,他来到大巴山本是作客,不知为什么会第一个应声出场,来斗“鬼手”萧
林。
“鬼手”萧林冷眼看看他一眼,道:“看来阁下并非‘蛇形门’中人,想不到雅兴倒是
不浅,请报个名吧!”
罗少通抗声道,“什么雅兴浅不浅,你们东海洛伽岛又不是专练剑术,却一定要争夺什
么剑谱,那么咱不是大巴山的人,就不能来讨教几手绝艺了吗?在下罗少通,乃玉龙山门下,
二岛主,你请赐招!”
萧林一怔,道:“玉龙山‘铁臂神枪’蒲老儿和我曾有一面之缘,我看你还是退下去吧!
这里高手如云,哪里轮得到你?”
罗少通闻言大怒,叱道:“姓萧的,敢情你是看不起咱们玉龙山的练子枪吗?少废话,
接招!”
语音未落,手中练子枪“哗啦啦”一声响,抖手向萧林胸前点到。
鬼手萧林见他枪挟劲风,飞点而至,功力似乎并不太弱,不禁心中便起了恶念,暗忖:
杀鸡吓猴,你既是自寻死路,怨不得萧某手辣。
萧林武功何等精湛,身如山峙岳立,丝毫不动。眼见他的练子枪招已用老,将达胸前,
突然吸气凹腹,旋身疾转,竟然顾着罗少通的枪练欺身直进,手上鬼手钢爪举也没举,仅只
抬肘飞撞他腰间“胁门”穴。
罗少通一枪落空,对方已到近身,心中大感骇然,练子枪打远不打近,一时无法回枪改
攻,连忙抽身晃抢向后暴退。
鬼手萧林心怀杀机,那肯轻轻将他放过。未等他退现第二步,陡的一指左腿,早踹在罗
少通“白海”穴上,罗少通混身劲道立失,被萧林挥臂一掌劈中前胸,惨叫一声,直震飞出
一丈六七,仰面跌落地上,七孔流血,眼见是活不成。
一招不到,兵刃未用,出手便将罗少通毙在掌下,场中群雄尽被这种先威所慑,一个个
目瞪口呆,半句话也出不了口。
萧林冷冷环顾场中缓缓说道:“哪一位再有兴致,要和萧某拆几招?”
刁人杰见他出手伤人,而且伤的又是外来客位,自己面子实在无法交待,提剑上前,答
道:“萧兄果然身负绝学,刁某不才,理应奉陪二岛主走两招才好。”
鬼手萧林冷笑道:“好说好说,原该先行拜识大掌门的‘蛇形剑法’。”
刁人杰横剑平胸,正要出手,突听得一声响亮的佛号,一条庞大人影晃身抢到场中,叫
道:“刁兄一派掌门,岂能轻易出手应战,洒家愿接这一场,向萧岛主领教几招。”
刁人杰回头见是金轮头陀,心里微觉放心,道:“大师父远来是客,怎好劳动。”
金轮头陀大袖交挥,撤出一对日月双轮,“当”的一声互撞,脆声震人心魄,咧开大嘴
笑着道:“不妨,洒家久处边陲,难得一见中厚绝艺,这位萧岛主武功盖天下,正要讨教一
番,刁兄暂请稍息,容洒家献丑献丑吧!”
刁人杰也正要有意让旁人先行出手,自己从旁探测萧林招术深浅优劣,以备最后一战,
闻言笑着退后了三步道:“如此就偏劳大师了,但萧兄技拟神人,大师务必要多多详细。”
金轮头陀应声:“不妨。”双轮交错,脚下拿桩,向萧林微一颔首,道:“二岛主请!”
鬼手萧林咯咯一阵长笑,更不答话,右爪平胸,左爪一探,便向金轮头陀肩上搭来,招
出方才叫道:“大师父留神!”
金轮头陀仗着自己力大,存心要跟他较较劲,见他鬼手钢爪递到,不闪不避,大喝一声:
“来得好!”右手金轮“呼”的一招“推窗望月”,硬向钢爪上砸了过来。
鬼手萧林冷笑连声,腕间一扭,那左手鬼爪陡的旋转,滑过金轮,迳向头陀腰间抓到。
金轮头陀见他不肯硬接,胆气顿壮,厉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突然向左一旋一扭,左手金
轮挟着劲风,又来碰萧林的兵刃。
鬼手萧林看他那副模样,就准知他蛮力甚大,有心再避,怕他小觑自己不敢跟他硬接,
这一次不再闪躲,暗中用力一紧右手鬼爪,竟然用爪背和他的金轮一记硬碰。
两件兵刃一触,各人全都心中吃惊,原来两人内力相拼,居然谁也胜不得谁,金轮上一
格格的轮齿,也是专门锁拿兵器用的,两人的一爪一乾“克嚓”相合,却互相锁住,再也分
解不开,金轮头陀大惊,用力扭扯,始终无法使萧林的鬼手钢爪脱手,急忙一拧右轮,向鬼
爪握柄上疾砸。
萧林这鬼手钢爪比他的金轮长,质地又坚,自然不怕他砸碰敲打,冷冷一笑,且不理睬
右边,却将左手钢爪扫向他的下盘。
金轮头陀腾身跃进,虽将这一爪让过,但左手金轮被纠缠住分解不脱,行动上大受牵制,
再加上金轮是短兵器,比不得鬼手钢爪长,所以一时间落在下风,除了闪避躲让,已无法还
手进击对方。
两人都被兵器锁住了一只手,只剩下另一只手在翻腾相搏,彼此全都无法后退,你扯住
我,我扯住你,成了一副别开生面的打法。五六招一过,萧林已有些不耐,心念疾转,恶意
又生,猛可里将右手钢爪向怀里一扯,左手爪飞快地探出,遥点面门。待金轮头陀向前冲了
一步,又忙着举轮招架上面,又被他暗出右腿,“呼”的向他下阴踢去。
这一招用得阴狠之极,金轮头陀已被封架在兵器上,相距如此接近,除了硬挨他一脚,
就只有松手弃了双轮,方能脱得此危。
金轮头陀保命要紧,两手一松,弃了双轮,腾身向后跃退,暗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撒手弃了双轮,无异说认败服输,不再出奇,哪知
就在他脚才落地,没能再作戒备之际,鬼手萧林居然如影随形,跟踪追到,钢爪疾探,向他
背后抓来。
金轮头陀大为骇然,连场中群雄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再要想抛肩闪躲,哪还能够,
被鬼手钢爪连衣带肉撕破了一大片,痛得金轮头陀龀牙咧嘴,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鬼手萧林斯斯然从鬼爪上取下金轮,随手掷在地上,冷冷道:“刁兄,我看还是咱们两
人作一了断,何苦多连累旁人?”
刁人杰又气又惊,颤声道:“姓萧的,你手中全没有武林规矩,趁人弃输后退,竟然跟
踪追袭,手段是够辣的了,只怕传扬江湖,并非你们东海洛伽岛的体面。”
萧林面不改色,轻轻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既然动手过招,没有什么客气
可讲,萧某人一向行事如此,倒没听说江湖中谁敢因而小看了洛伽岛。”
在一边观战了好半天的谌度才再也忍耐不住,鼻孔里冷哼一声,大踏步抢了出来,倒提
着长剑,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小辈,老夫倒要会会你,究竟你凭藉些什么,如此夜郎自大,
目中无人?”
萧林瞄了他一眼,冷漠地道:“这位老先生不要口出恶言,须知姓萧的不过跟你客气,
你不要开口小辈,闭口小辈,在下不是姓刁的,认不得混充老辈的人物。”
谌度才气得哇哇怪叫,挥手向刁人杰道:“快些让开,待老夫来好好教训这狂妄东西。”
萧林双爪交横胸前,冷笑道:“何必让开呢?干脆你们一齐拥上,萧某人并不畏惧。”
刁人杰也是怒极准备出手,偏偏谌度才也要抢着上前,两人倒都无法动手,鬼手萧林冷
嘲热讽,更令他们都不肯罢手,方在争执,刁天义和刁淑娴双双仗剑跃出场来,躬身向二人
说道:“师叔祖和爹均请暂息,让咱们兄妹会一会萧老前辈,如不能胜,爹再出手不迟。”
刁人杰怕他们不是萧林对手,尚在犹豫,萧林早抢着笑道:“‘巴山双毒’在扛湖中也
算小有名声,两个抵得一个,只可惜我和你爹同辈相称,怎能对你们晚辈出手?这样吧,我
收起一手一爪,仅用一只手和你们兄妹玩玩。”
刁人杰忖道:这倒差不多,你仅用一只手,要胜他们三支剑,他就不易的了。他对刁天
义兄妹武功了如指掌,当下答应着和谌度才都暂时退后。刁天义捧剑为礼,道:“咱们兄妹
未请萧老前辈赐招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尚请老前辈见允。”
萧林一面将左手钢爪插回肩后,一面含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萧伯伯能办得到的,
自然答应你们。”
刁天义道:“老前辈爪上喂有剧毒,适才金轮大师失慎伤及皮肉,只怕毒性入体,难以
救治,能否请老前辈先将解药见赐,俾免大师伤势恶化如何?”
萧林皱了皱眉头,心中本来不愿,但话已出口,只得探手取出一粒解毒药丸来,抖手掷
给刁天义,刁天义谢了,转交给正替金轮头陀敷创的刁豹,返身正准备动手,却听萧林笑道:
“我这解药共需两粒,始可奏效,看在兄妹请求,先给他一粒,其余的一粒解药,需等你们
胜得萧伯伯手上这柄鬼手钢爪,那时我再给他。”
刁天义想不到他堂堂一派宗师,居然也用这种卑诈手段,心里大怒,应了一声:“好!”
剑交右手,刁淑娴也将剑分握左右,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萧林,一瞬也不瞬。
萧林也被她看得心中一动,忖道: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心湖微荡,也看着刁
淑娴一笑。
原来鬼手萧林虽然在武林中名头甚响,辈份甚高,但年纪也不过才五十上下,又从未娶
过妻。刁淑娴正在盛年,处处都像一朵开得灿烂丰满的牡丹,对一个单身汉的萧林来说,当
然充满青春的诱惑。刁淑娴凝视他是准备出手,他却人老心不老,自作多情,以为刁淑娴对
他有意。因为这一笑,又勾引出将来许多事情,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鬼手萧林方魂在不守舍,春心激荡,耳旁吆喝声中,刁天义已经振腕出剑,疾刺过来。
他自将左手插在腰间,单用右手对敌,陡见刁天义剑到,连忙收敛心神,侧身将剑锋让
过,身躯一转,滑步枪到刁淑娴面前。
刁淑娴正要出手,见他竟然送上来,芳心暗喜,不禁露齿—笑,娇喝一声:“老前辈接
招!”双剑陡分疾合,“双蛇交绥”闪电般递出。
若说刁天义兄妹功夫,自然比不上鬼手萧林,但一则他过于自大,甘愿单手应战;二来
这老东西色迷了心窍,被刁淑娴这一笑,差点灵魂儿飞上了半天,接口漫应道:“不要紧,
尽管出手吧!”随手将右手的鬼手爪轻轻一拨,将刁淑娴的双剑封开。
要知“巴山双毒”功力虽然不继,一身“蛇形剑法”实已尽得乃父真传,而且,双毒一
向心狠手辣,不在萧林之下,他这里刚将刁淑娴双剑格开,脑后劲风直透,刁天义剑锋又到,
霎眼间距离他“封口”穴不足三寸。
萧林这才吃了二惊,赶紧低头缩眉,幌身闪避,堪堪没被刁天义一剑刺中,吓得手心里
捏了一把冷汗。
“巴山双毒”三支剑盘旋缭绕,一上手决然把个堂堂鬼手萧林裹在横心,一支钢爪左支
右绌,好不为难,刁人杰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面面相觑,说不出是惊是喜来。
转眼十余合,刁天义兄妹剑法展开,一剑深似一剑,亏得萧林奋力舞动鬼手钢爪,才算
勉强接住。正打得热闹,陡听得寨后一阵人声鼎沸,几个弟子遍体血污,狼狈逃至,向刁人
杰跪下,禀道:“回掌门,不好了,水牢里叛徒被那姓唐的救走,伤了咱们好几个人!”
刁人杰大惊,回头望着湛度才,道:“这便如何是好?前面强敌未退,那疯子又在后面
捣起蛋来,师叔,你老人家请到后寨看看去。”
谌度才自从在后山打败了唐百州,心里对他已了无忌惮,点点头,道:“好,你好好困
住这姓萧的,必要时一齐动手,万不能被他身逃走,待老夫往后寨去擒回疯子来。”
刁人杰点头应了,谌度才便匆匆提剑向寨后奔去。
霍昆因自己已和鬼手萧林彼此相识,明知留此无益,也转身奔了后寨,叫道:“老前辈
慢行,在下愿同往相助一臂!”
谌度才心里很看不起霍昆,闻言停了步,皱眉道:“后寨有老夫一人,已经足够,你还
是留在这儿,协助围捕那姓萧的要紧。”
霍昆听了这话,顿感进退不得,讷讷说不出话来,方在尴尬,忽见寨后浓烟冲天而起,
“蛇形门”弟子飞报:那姓唐的疯子在寨里放火烧房子!谌度才不得再和霍昆多说,转身如
飞奔向寨后。
霍昆呆呆立了一会,也跟着向寨后奔去。刚走没有几步,另一边黑烟又冲天而起,好几
处地方火舌已经窜出屋顶。
刁人杰望见,心急如焚,大声喝道:“大家亮兵刃齐上,别让来人走脱!”
“刁家六剑”哄应一声,各拔长剑,一齐闯进圈子,此外黄衣喇嘛兀突柯和一众外来英
雄也纷纷亮兵刃一拥而上,鬼手萧林冷笑连声,左手又将肩后锐爪撤出,两柄爪舞得似白浪
翻飞,力战众人,竟然远比适才单手战双毒时威猛旋厉,一面口中冷言冷语,道:“我当
‘蛇形门’有什么了不得艺业,说穿一文不值,不过狗多为强之辈,当真令人大失所望。”
刁人杰怒吼一声,举剑也加人战团,一刹时寨前寨后,一片喊杀喊火之声,整个刁家寨
顿时大乱。
再说谌度才怒冲冲提剑直到后寨,四下里寻找唐百州,找到这边,那一边火起,找到那
边,这一边又被点燃,但却始没有和姓唐的碰过面。门下弟子纷纷传报,一会说在东,一会
说在西,仿佛唐百州会使五行遁术,驾了云在满山放火一般,只气得他跺脚叫骂,东奔西走,
依旧毫无办法。
过了一会,整个寨后到处起火,谌度才一面令人拼命扑救,一面喟然叹道:“完了完了,
好好一座基业,一日之间,尽毁在这姓唐的王八羔子手中……。”
恰在这时,突有门下弟子飞报:“不好啦!姓唐的刚才提着火把,到后寨内眷住处去放
火去了,他还口口声声叫咱们等一会去捡红烧蹄膀吃哩!”
谌度才大惊,连忙飞身奔扑后院,才到院门,果见唐百州一手提剑,一手执着火把,在
那儿大声叱喝,数十个门下弟子死命堵住院门,不让他冲进去放火。
唐百州右手倒提锈剑,却未用剑进攻,只将左手火把东一晃西一晃,口里高声叫嚷:
“闪开闪开,这里面那么多小母猪,不烤来吃多可惜?你们别再拦我,稍停一人分你一只又
白又小嫩的蹄膀吃吃!”
谌度才不见他已是火高万丈,见了他更是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提了一口气,两个起落
赶到眼前,振臂一招“蝗飞漫天”,洒出斗大一团剑雨,向他当头罩落,剑已出手,方才喝
道:“姓唐的,今天有你无我,老夫跟你拼了。”
唐百州好像全未防到背后有人赶到,谌度才喝叫出手,他忽然“啊呀”一声惊,头也不
回,拧身向斜刺里拔腿便跑。
谌度才怒火难熄,叱咤声中,垫步上前,一推手中剑,直贯向他后背“命门”穴,喝道:
“还想走吗?躺下!”
哪知唐百州真听话,未等他剑到,果然“咕咚”一声,仆身躺在地上,这一来,谌度才
一剑刚巧又刺了空,连他半片衣襟也没有沾到。
谌度才不知他是故意捉弄,只当自己失手,被他躲过,狠狠一咬钢牙,沉臂落剑,向他
腰间刺下去。心想:你既已滚倒在地,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这一剑去势迅捷,快拟电奔,左右前后全被剑势所罩,跟见唐百州再无进处……。
不料唐百州猛的在地上翻了一个身,举起手中“玄铁剑”,不避不让,便向谌度才剑上
迎了上来,同时龀牙笑道:“老头儿,你好凶?手底下半点不留情面?”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清响,谌度才突觉手上一轻,长剑竟被他那柄锈迹斑斑的烂剑
一砍两段,自己去势又猛,收招不住,上半身向前倾出半尺。倏忽间,嗤嗤连响,一阵焦臭
之气扑鼻上冲,低头一看,糟糕!原来好好一把白须子正自己凑向唐百州手中的火把上,被
火烧去了一大半了。
他又震于长剑被折,又惊胡子被烧,登时手忙脚乱,挺腰弹起身来,急急退了五六步,
用手掩着剩下的一半胡须,心里又急又痛,怔在当场。
唐百州突然一挺腰肢,跃站起来,反把锈剑插回鞘中,擎着火把,笑嘻嘻走上前来,手
里火把晃动,说道:“老头儿,你不让我烧房子,我就烧你的胡子,反正我得烧一样才行。”
谌度才一听大惊,扭转身便跑,唐百州举起火把,哈哈笑着直追上来,可笑谌度才堂堂
武林耆宿,竟被他吓得抱胡子乱跑,连头也不敢回,倒是旁边的弟子望见,高叫道:“老祖
宗,你怕他干什么?一掌就把他的火把打熄了。”
谌度才正跑,听了这话,心道:对呀!我跑什么?难不成他和我都不用剑,我倒怕了他
一支火把?于是回身站好,等唐百州一到,便圈臂吐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掌风威猛凌厉,小小一支火把,自然一掌便灭,但此时两人立身处附近就有房屋正在燃
烧,唐百州一见火把熄了,探手又在火上引燃,依旧要来烧他的胡子。
谌度才又是一掌,将火把打熄,唐百州忙又伸手去引燃,两个人就在那儿一个点火,一
个挥掌打熄,忙忙碌碌,一连点点熄熄好几次,谌度才心里又一动,暗道:我尽打他火把干
什么?不如一掌打死他,岂不永绝了后患。心中拿定了主意,见唐百州果然又把火把点燃,
伸过来烧他的胡子,谌度才潜运真力,陡地双掌一同平胸推出,卷起一股劲风,向唐百州直
撞过去。
这一掌居然有效,但只见掌风过处,唐百州连哼也没有哼一声,顾着风力向后一连翻了
七八个筋斗,“蓬”地一声,栽倒在地,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动。
谌度才好不高兴,嘿嘿笑道:“姓唐的,饶你再奸,也有现在?你当老夫这数十年潜心
修为,连你一个疯子也斗不过吗?”
他本是得意忘形,才喃喃自语,以舒胸中所受闷气,那
【此处缺一页】
心中盘算,再不怠慢,纵身抢到近前,横剑大喝道:“呔!姓唐的,霍昆在此,还不受
死吗?”
谌度才忙叫道:“霍老师,快躲,姓唐的是鬼不是人!千万别中了他的阴气。”
霍昆一愣。唐百州已经飞步而至,锈剑在半空中挥舞,叫道:“哇呀呀,活昆变死昆,
活老师要变死老师啦!”
霍昆听得也吃了一惊,原来唐百州叫这些话时,目直面呆,嘴巴动也没动,但声音却清
晰不乱,听得清清楚楚,暗讶道:莫非真个僵尸?
但他胆气素壮,一横心,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僵尸,我也戳你三个透明窟窿再说。说
时迟,那时快,唐百州一到近前,霍昆抖手一剑,对准他前胸便刺!
唐百州并不闪躲,锈剑一翻,“当”的一声,霍昆长剑早断成两截,紧接着反手一剑,
向霍昆颈上削来。
霍昆大惊,他不知唐百州锈剑削铁如泥,乃是难得的宝剑,只当因为他身为厉鬼,自己
才敌不过他,吓得缩头躲过,反身也跟着谌度才狂奔起来。
三个人就像串葫芦似的,不一会已追到寨门前的广场上,场中刁人杰率领着二十余名高
手正围着鬼手萧林恶战。
萧林虽然了得,怎奈对方人多,初时尚能伺机反击,被他又伤了几人。但自从刁人杰亲
自出手,渐渐就被迫落在下风,尽力冲突,总是无法得脱,额上汗如雨下甚是危急。
刁人杰催动众人拼力抢攻,看看就要得手,没提防唐百州竟然单人只剑把将他依为肱股
的师叔和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霍昆一齐打败,而且还追到寨门前来。心里一寒,连忙舍了萧林,
晃身跃出重围,拦着谌度才和霍昆问道:“怎么一回事?那姓唐的恁地了得吗?”
谌、霍二人跑得气喘嘘嘘,仅只用手向身后连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百州追到人丛外,忽然舍了谌度才等,舞剑直撞进重围中。“玄铁剑”约略展动,早
砍断了两柄剑、一柄刀、一柄大铁锤,众人见了这位疯神,全都抵敌不住,纷纷向侧闪避。
不一会,便冲到萧林面前,向鬼手萧林咧嘴一笑,道:“老头儿,快跟我走!”
说罢,挥剑开路,向寨外直撞,刁天义等人全吃过他的亏,竟没一个敢出手拦阻的。哪
消片刻,就被他杀开一条大路,鬼手萧林虽不认识他,但也无暇多想,跟在身后,急急冲出
重圈。两人一先一后,没多久全都奔出寨门,隐人群山丛林之中不见了。
刁人杰气得跺脚,要想追赶,反被谌度才拦住道:“追不得,那姓唐的本已被我一掌劈
死,但却阴魂不散,附尸还魂,难以抵挡,追去徒自取辱,不如快些救扑寨中火势要紧。”
刁人杰问起详情,谌度才便将所见所闻,绘影绘声详述了一遍,刁淑娴听了惊叫道:
“师叔祖,你老人家受了他的骗了,这种把戏在江湖中有个名称,叫做腹语术,嘴不动,可
由肚子里发出声音。近年来学这功夫的人不少,你老人家多年未闻世事,被他装模作样骗了
去哪!”
霍昆听了,心中恍然大悟,但谌度才却不信,叱道:“胡说,就算他会什么腹语术,能
够嘴巴不动,肚子里说话,他手中剑法总不能渗假的,为什么咱们在后山将他长剑震断,打
得他大败逃走,而这一次却被他连断了我与霍老师两柄剑,赶到场中,又砍断这许多兵刃,
无人能够挡得住,难道这也是腹语术可以奏效的。你小孩子不懂,偏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刁淑娴本想顶撞他几句,说明唐百州的锈剑如何锋利,剑法如何奥秘,但因谌度才辈份
太高,是自己的师叔祖,只得垂首不敢多话。
刁人杰半信半疑,想来师叔尚且如此说,大约总不会是假的了。即令唐百州是人非鬼,
追下去也难以必胜,何况还有个鬼手萧林,连伤数人,也是个难缠的辣手人物。只得一面命
人分头救火,一面恨恨抱怨道:“今日被这姓唐的一阵搅,‘蛇形门’声威扫地,将来还拿
什么脸面去江湖中争强夺胜?鬼手萧林脱身一去,今后更是永无宁日了,唉!”
谌度才听了怒道:“你这意思是说师叔的不中用,是不是?好!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师
叔,我也不希罕跟你什么‘蛇形门’混,从今天起,我回我的深山,你闯你的天下,看看你
又能把‘蛇形门,弄得怎样轰轰烈烈,咱们散伙算啦!”
刁人杰连忙陪罪认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才把谌度才劝留下来,这且不提。
再说唐百州领着鬼手萧林,杀出刁家寨,奔进一片密林中,萧林从未见过这位独眼怪人,
承他仗剑救援,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激,进得林中,便收了“鬼手钢爪”,抱拳说道:“萧
某平生未得任何人点滴恩惠,今承朋友仗剑援手,萧某五内铭感,没齿难忘,但不知朋友是
何门何派?台甫怎么称呼?也好图报于他日!”
萧林平素狂傲异常,天下能人没有看在他眼中的,今天无缘无故受了唐百州的援助,还
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种谦和客气的话来。哪知唐百州对他这番言语竟似没有听见,头也不回,
直入林中,撮着嘴唇一声胡哨。不一会,蹄音得得,从密林中转出来一匹又瘦又小的黄马,
马背上斜跨着一个俊美少年,朗目若星,剑眉似画,只是腿上一片殷红鲜血,神态萎糜不堪,
明明带了创伤。
唐百州拢住瘦马,将那少年抱下马来,平放在地上,替他扯破外衣,一面用布片揩拭血
迹,一面说道:“有什么好的伤药,拿些来!”
萧林不知他在对谁说话,应声略慢,唐百州竟然大声叱道:“老头儿,我跟你讲话,你
听见没有?”
鬼手萧林横行了一辈子,何曾被人这么呼喝过?当时一股怒火,直冲顶门,马上就想发
作,但转念一想,自己才受了他的恩惠,尚未图报,只得强将怒火按撩了下去,默默从怀里
掏出一个小瓷瓶金创药粉,递了过去。
唐百州明明看见,却不伸手来接,只用手指指那少年腿上伤口,道:“喏,给他洒在上
面。”
这口气仿佛指使下人,呼喝奴辈,萧林怒目一瞪,恨不得挥袖便走。唐百州却比他还要
凶,独眼鼓得像铜铃一般,大声叫道:“怎么样?你不肯听话?刚才要不是我救你一命,现
在你早死在刁人杰乱剑之下,叫你做点小事,你还敢不情愿?”
鬼手萧林用力一仰脖子,才算他一口怒气又咽回肚子里,冷冷道:“不错,方才承你仗
剑出手,援引萧某出困,但是……。”
唐百州不等他说完,厉声打断他的话,喝道:“不要但是,你既然知道一条老命是我所
救,现在我叫你把药替他洒在伤口上,你听见了没有?”
萧林顿得一顿,气极拔开瓶盖,把一瓶药全倒在少年腿部伤口上,掷了药瓶,“霍”的
站起身来,混身颤抖地道:“好,为了酬答你仗剑出手之德,萧某听你这一次吩咐,现在以
恩报恩,两不相欠,你再要对萧某呼三喝四,可别说对你不客气了。”
唐百州迅速地裹好少年腿伤,站起身来,笑道:“你这就算报了恩?将来有人间你,你
的恩人是谁?请问你如何回答?”
萧林一怔,答道:“我已经问过你,你不肯说,叫我有什么办法?”
唐百州哈哈咯笑道:“不是我不肯说,只怪你问得不够诚意,照理说,你应该先行自报
姓名,然后恭恭敬敬,请教我老人家尊称大号,哪能像你刚才那样,开口朋友,闭口萧某人,
你受了别人救命之恩,别人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怎么可以这样桀傲不驯的,成什么体统!”
萧林被他一顿臭训,打了大篇官腔,想想也许自己确有失礼之处,只得放平和了声音,
说道:“好好好,就算我萧林刚才请多失仪,现在你总肯将尊姓大名见示了吧?”
唐百州找了处树根坐下,道:“这还不算恭敬,对救命恩人讲话,不能你呀我的。”
萧林听了,脸色一沉,道:“阁下虽对萧某有恩,但如想藉此折辱,姓萧的可不吃那一
套。”
唐百州笑道:“我也不想折辱你,但你和我素不相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救你吗?”
萧林顿时答不上话来,沉吟了好一会,道:“莫非你也和刁家寨有什么过节,战乱中巧
遇,将在下援引出困?”
唐百州两手乱摇,道:“非也非也,我和刁家寨不但没有过节,而且还是亲戚,你没看
见,刁人杰那个白白嫩嫩,圆圆软软的女儿刁淑娴吗?她就是我的内人!”
萧林大吃一惊,脑中轰声乱鸣,急道:“这话当真?刁淑娴已经嫁给你了?”他正对刁
淑娴动情之际,听了这话,真是心惊肉跳,柔肠寸断,老脸上那份焦急之状,难描难叙,伸
长了脖子,只等唐百州的回话。
唐百州独眼冷冷向他瞪了一眼,扳着脸说道:“怎么?你着急干什么?难道你也在动她
的脑筋?”
萧林忙干笑道:“哪里的话,萧某这一大把年纪,怎敢有这种可卑之心,只不过久闻
‘巴山双毒’俱已年近三十,并未婚配,不知是什么时候,阁下得中雀屏之选,成了刁人杰
的坦腹东床?”
唐百州摇摇头,笑道:你猜错了,我既没有坦腹,也不是睡的东床,那只为不久之前,
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刁淑娴一见我英姿爽朗,武艺又高,人又长得漂亮,私心很是爱慕,和
我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诲誓,私订了终身了,嘿嘿!”
萧林“唔”了一声,一面点头,一面暗中斜眼偷窥这讲话半疯不疯的怪人,只见他满脸
乱须,口也殷红一片,又是个独眼龙,那模样儿丑陋已极,不知刁淑娴何以会看中了他?
他尚自在沉吟,唐百州突又问道:“你偷瞄了我这半天,可也认为我这副模样,当得小
白脸三个字?”
萧林忙堆笑道:“不错不错,真是很英俊,很漂亮,很不错!”
唐百州似乎十分高兴,拍拍身边树根,叫他也坐下来,得意的道:“究竟你有些眼光,
刁淑娴不单看我人长得美,更爱我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才会私托终身,愿意和我永结百年
之好,如果把我换了像你这样一个槽老头,她自然是不肯不情愿的,你说对吗?”
萧林好生不悦,但又无法发作,只得讪讪一笑,道:“正是正是,但不知你既然和刁家
寨有此渊源,却为何又跟他们翻脸呢?”
唐百州重重在萧林腿上拍了一掌,打得萧林差一些跳了起来,唐百州叫道:“就是呀!
你不知道这其中关键,说起来,这事故又牵连到你的头上。”
萧林陡的一惊,忙问道:“怎么又牵连上我了?”
唐百州道:“你不明白,我本和刁家寨蛮要好,都为了那一部‘灵蛇剑谱’,这才闹
翻……”
鬼手萧林大出意外,忙闪身跃了起来,道:“哦!原来阁下也有意抢夺那一都‘灵蛇剑
谱’吗?”
唐百州道:“一点也不错,我是练剑的人,最喜欢剑谱,原本也要往终南山捡个便宜,
却不料被你们抢了先着。喂!你如要报我救你性命的恩,就把那天抢夺剑谱的经过,详详细
细对我说一遍,到底这东西现在落在谁的手中?我得不得尚在其次,咱们不要被别人把东西
得去,反把我们蒙在鼓里,老萧,你说这话对不对?”
鬼手萧林对他本已暗蓄敌意,听了这番话,果真被他激起同仇之心,回念一想,不禁恍
然,凝视着他笑道:“啊!我记起来了,派往终南山的弟子归报,曾在出山之际,遇见一
位……遇见阁下这个模样的怪客,只用了两招奇特剑法,便将他三人击败,长笑登山而去,
想不到萧某今日有幸,又在此地得遇阁下!”
唐百州奇道:“什么时候,我打过你们弟子?”
鬼手萧林哈哈笑道:“你可记得,约在月前,你在终南山山口,曾遇见三个使剑的灰衣
人吗?”
唐百州果然记起确有这么一回事,不禁笑道:“不错,有三个灰衣人,高低不一的,他
们就是你们东海洛伽岛的门人吗?怎么他们三人全是用剑,你却并不使剑,又争夺‘灵蛇剑
谱’做啥?”
萧林笑道:“我虽不用剑,但在下盟兄赤煞掌易斌却是使剑的名家,而且洛伽岛门人也
尽都用剑。前闻得风传,武林剑术名家心圆大师呕心泣血,著成一部‘灵蛇剑谱’,其精妙
犹在刁人杰所创‘蛇形剑法’之上。我易大哥心动,便密令门下三名首座弟子赶向终南山心
圆大师之徒终南剑客梁承彦隐居之处,欲乘隙夺取剑谱。谁知等咱们的人抵达终南山,粱承
彦住处只剩下一片残梁废墟,当场只有‘刁家六剑’在场中翻寻遗物。东海门人和他们一言
不和,动起手来,又被他们伤了二人,我是途中接得门下飞报,这才赶到大巴山来。”
唐百州聚精会神倾听萧林述说经过,想起师兄惨遭毒手,忍不住泫然欲泣。终南山上废
墟残痕,断梁焦尸,栩栩如在目前,口里虽未说话,独眼中却悄悄滚落两滴热泪。
但他不愿被萧林查觉,挥袖假着理须,暗将泪水拭去,冷伶地道:“照你这样说来,那
终南山焚屋夺书,必是刁家寨的人所为了?”
萧林道:“自然是他们所为,否则我也不致单身闯上大巴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
动,忙接着道:“只可惜萧某人单势孤,无法夺回剑谱,阁下武学精湛,既也有心夺取剑谱,
何不咱们两人联手,再闯刁家寨,如能将‘灵蛇剑谱’到手,由你我二家分享,如何?”
唐百州眼中尽是迷惘之色,良久才缓缓说道:“据我这一日来从刁人杰口中探测,那一
部‘灵蛇剑谱’,的确并不在“蛇形门”手中,方才你说曾见‘刁家六剑’在终南山废墟中
翻寻物件,足证他们并没有夺得奇书,或许他们也是晚到一步,被另外什么人先下手将书抢
去,这倒难说得很。”
鬼手萧林吃惊道:“如此说来,那一部‘灵蛇剑谱’,定然落在青阳派手中了!”
唐百州听得混身一震,讶道:“你怎么知道会在青阳派手中?”
鬼手萧林阴恻恻一阵冷笑,目中凶光激射,恨恨地道:“当时起意夺书的人,除了‘蛇
形门’和东海门下,据闻贡噶山青阳宫青阳三子也在左近守候。这件事既然不是‘蛇形门’
干的,那就必然是青阳三子做的好事,哼!不怕你青阳宫是铜墙铁壁,咱们洛伽岛今番也得
碰你一碰!”
唐百州没理会他在自言自语,发恨睹威,暗中自忖,也觉得青阳宫大是可疑,记得在终
南山发现了师兄被害,追下山来,确曾在乱山中遇见三个负剑的道士,自称“青阳三子”,
难道真是他们干的不成?
但继而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像,皆因梁承彦被害,尚有嫂嫂李氏和侄女樱英未见尸体。
如果说是青阳三子焚屋夺书,他们既没有杀掉嫂嫂和侄女,又没见掳她们同行,那么,她们
又会到哪里去呢?
他怔怔地在揣测内情,呆呆坐着,不言不动,鬼手萧林也在独自沉吟,两人俱没有开口
说话。密林中立时平静下来,除了偶尔一阵轻风拂面,发出沙沙声响,林中已是死寂得可怕。
夜幕缓缓在大巴山高耸的山峰上张开,归鸦阵阵,山风徐徐……。
鬼手萧林突然橡决定了什么重大的事,兴奋的说:“走!咱们一同跑一趟青阳宫,好好
一部剑谱,咱们怎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送给了那些臭道士!”
唐百州慢慢从树根上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笑道:“你要去请去吧!别拉我。”
鬼手萧林诧道:“怎么?你不要‘灵蛇剑谱’了?”
唐百州道:“要自然要,但却不想和你一起去,你这人心计太多,不是个好朋友。”
鬼手萧林阴沉笑道:“你不肯和我一起去那固然由你,但咱们各行其是,谁先到手,东
西便是谁的,到那时候,你可不能翻脸。”
唐百州突然怒目叱道:“胡说,‘灵蛇剑谱’是我应得之物,谁也别想染指,你要去青
阳宫随你高兴,但你如妄图得到‘灵蛇剑谱’,小心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林冷笑道:“阁下这番话,未免把萧某当作三岁孩童,我看在你出手相救之情,此时
且不跟你争论,前面青阳宫中如若再遇,你可别说姓萧的心狠手辣!”
说罢,霍的转身,快步向林外奔去。
唐百州看着他奔出密林,转瞬不见,并没有出手截阻,只在嘴角边浮现一丝鄙夷的笑意,
反身走到伤腿少年身边,见他已经沉沉睡着。
他轻轻将他负起,拧身上马,觅路出了林子,驰下大巴山,天将破晓,抵达川东一个小
县,名叫城口。
唐百州催马进城,寻了一家客栈略事歇息,天明之后,又用了一些钦食,傅小保也已悠
悠醒来,见了唐百州,苦笑说道:“唐大侠,承你救得小保一命,今后我已无处可去,不论
你收不收我这个徒弟,我是跟定了你,再不稍离的了。”
唐百州笑道:“你要我收你做徒弟不难,但有两件事,只怕你办不到。”
傅小保大喜,顾不得腿疼,翻身爬在床上,叩头道:“只要你肯收我为徒弟,使我能练
成绝世武功,替死去的爹娘报得大仇,休说两件事,便是两千件两万件,要我傅小保赴汤蹈
火,也是万死不辞的。”
唐百州道:“你先别嘴硬,我这两件事还没说出来,你怎知道就一定做得到呢?”
傅小保正色道:“就请你老人家吩咐,哪怕天下最难的苦,小保也愿意吃的。”
唐百州点点头,笑道:“那很好,这第一件,从今天起,我骑马,你得跟在我马后面跑
路,既不能买马匹代步,也不能要我放慢了等你,如能用脚赶上了我的小黄马,我便收你做
徒弟,你说说看,能办得到吗?”
傅小保听他一开口便是这么不近情理的苛刻条件,不禁面有难色,道:“你老人家马又
快,这不是存心要撇掉我,不肯让我跟你一起走吗?”
唐百州道:“我不知道你拜师的诚意如何?只得用这办法来试试你,我在前面跑,你在
后面追,什么时候你能追得上我的小瘦马,我便正式收你做徒弟。”
傅小保暗道:“我的娘呀!他那马儿虽瘦,却是个日行千里的龙驹,别说我用脚跑,便
是给我两匹快马轮流骑着飞赶,只怕也无法赶得上它,这不是天大的难题,叫人一辈子也办
不到吗?
他思之再三,觉得无法达成,怔怔未敢开口,唐百州却已经不耐地道:“行不行,你快
下决心,如果不愿意受这种罪,我也不勉强,从现在起,你我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吧!”
傅小保着了急,一横心,道:“行!我就算跑死累死,我也要试一试,你老人家且说第
二件事。”
唐百州摇头笑道:“这第二件事目前不能说,必须等你办到了第一件,再说第二件,如
果第一件无法办到,那二件就不用说了。”
傅小保无法,只得依允,唐百州便要立刻动身,开始实行,傅小保求道:“我现在腿伤
未愈,哪能追得上小黄马,你老人家且歇一天,明天再动身,也不算迟。”
唐百州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便自去街上玩耍溜哒,只等第二天动身,要叫傅小保徒步
追他的小黄马。
这一天,傅小保躺在客栈中养伤,心里何曾有过半分安宁,深思熟虑,总要想一个主意,
才能赶上他的小黄马,整整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出个妙法来。
入夜之后,唐百州早已呼呼大睡,傅小保怎么也睡不着,皆因明天这一赛跑,成不成关
系自己今后实在太大,如被唐百州放马离去,自己投师之望,就算完了,父母血仇,也无法
报得。谁知千急万急,急中生智,竟被他想出一条绝计来。
傅小保偷眼见唐百州睡得正香,忙悄悄爬下床来,到客栈外所,唤过两个伙计,索了纸
笔,匆匆写了数十张字条,又塞给每个伙计一锭大银,嘱他们各雇快马,连夜分头办事。
这家客栈距离刁家寨不远,见傅小保是“蛇形门”三少爷,哪还不喏喏连声,急急分路
而去,傅小保这才含笑回房,依旧睡下。
第二天,唐百州一早起身,备好马,就要启程开始,傅小保胸有成竹,笑问道:“你老
人家是准备向哪里走?”
唐百州想了想,道:“我这就动身向西,前往贡噶山青阳宫,你随后追来吧!”
傅小保答应道:“好,今日之内,大约就能追上你老人家。”
唐百州吃了一惊,道:“果真如此?咱爷儿俩倒要试试。”
说罢,扬鞭在半空中一囤,那瘦马拨开四蹄,风驰电奔向西而去。
傅小保直到望不见唐百州的人影,方才淡淡一笑,转身竟向东方背道而行,拔步上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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