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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十九章 北宫惊变
欧阳天寿倏地挺身坐起,睁眼道:“艳琴,别说了!”语气微显不悦,分明艳琴这些话
也不止说了一遍。
艳琴满脸哀怨地道:“老爷子,艳琴总是为老爷子着想!”
欧阳天寿微微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只有这么个从小娇宠的女儿!而
且,我既然答应了,就没法更改!”
艳琴失望之余,美目忽地连眨,道:“老爷子,听紫燕姑娘说,姓桑的对老爷子异常怀
恨,并说了许多不堪人耳的话……”
艳琴似有意挑拨,边说边注意欧阳天寿的脸色,欧阳天寿听后,神色果然瞬息数变!
艳琴连忙接下去道:“留下他……日后只怕是个祸根!”
欧阳天寿恨恨地“哼”了一声,忽然以异常惊诧的目光凝注艳琴,似感艳琴今天变了!
艳琴顿时机伶伶打个寒噤,满脸惊怖地低垂螓首,凄楚娇弱地叫道:“老爷子,原谅艳
琴一点愚忠,口不择言……”
欧阳天寿又是一叹,道:“我也有所预感……”。稍停又道:“什么时候了?”
艳琴忙答道:“寅时刚过!”
欧阳天寿立即起身下榻,道:“是时候了,一夜没睡,你也休息了!”
天色微明时,天寿宫侧院,一座宝塔似的怪屋前,云岭双煞兄弟二人,脸上神色俱都异常
凝重的,在怪屋前走来走去。
那怪屋高有二三十丈,上尖下圆,全是花岗岩所造,这等花岗岩非但坚如钢铁,且滑不留
手。这怪屋除了一扇仅容一人出人的侧门外,不见窗户,那门也是花岗岩所制,一旦关上,
密不透风,至于那尖顶上是否另有通风设备,就非外人所能知。
这时,怪屋石门已然闭上,云岭双煞就在那门口来回走着,每一次经过门口,都忍不住
朝那石门看上一眼。
原来这怪屋就是欧阳天寿的练功密室,桑琼已被送入室中,正由欧阳天寿施以“移血搜
针”神木,为桑琼疗伤。
室中,除了欧阳天寿,就是桑琼,非但云岭双煞被拒门外,就连欧阳玉儿也不允许进入,
难怪他二人心情这般焦灼沉重。
“贤昆仲也来这边歇歇吧!”
说话的是紫燕,她们姊妹与云岭双煞因救护桑琼,这一路同行赶返天寿宫,已互相取得
谅解,也互相敬重,无形中反而成了朋友!
云岭双煞回头望去,原来离怪屋两丈外一片草地上,已支起一张油布篷,足能遮日蔽
雨。篷中并设有桌椅,桌上更摆满精致酒菜面食,显然专为招待他二人而设。
可惜,他兄弟一心惦挂着桑琼的伤势,腹中虽饥,却哪里吞咽得下,双煞立即施礼致
谢,梁金虎道:“谢谢紫姑娘,我兄弟着实不累,此刻也吞咽不下,紫姑娘连日劳累,还是
请歇息去吧!”
紫燕轻声一叹道:“贤昆仲义气干云,实令人钦佩,不过,桑公子既蒙义父着手疗治,必
能手到伤愈,二位尽可放心,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我们姊妹亦商定轮班守护,虽
说在天寿宫中不虑有他,玉妹亦已传令宫中戒严,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个人总还是身
体要紧!”
云岭双煞经不住紫燕婉言相劝,一番好意,情面难却,只得强抑心头焦灼,进篷稍歇,
只是,双煞仅仅灌了几杯酒。吃了几个馒头,急匆匆的又回至怪屋门前守候。
谁知,从晨到午,午时又到黄昏。怪屋中仍然静悄悄的,石门丝毫不见动静。
这时,正轮到欧阳玉儿陪伴云岭双煞,她似乎较双煞更焦急,竟盘坐在石门前,默然垂
首,一语不发。
起更时分,怪屋石门终于“咿呀”一声打开,欧阳玉儿顿时紧张得跳了起来,粉脸惨
白,惶恐万分地凝注着门内。
眨眼间,欧阳天寿从门内一跛一跛缓缓地走了出来,他那原本硕壮伟岸的身躯,忽然变
得有些怄楼,左脚就显得更跛了!
而且,原本枣红的脸色,此刻却黄蜡蜡的,盈满粒粒汗珠,宛如大病初愈般,晨间进房
前那股不可一世的逼人威势,此刻已然消失无踪,前后竟判若两人!
欧阳工儿一见,心痛如绞,热泪籁籁滚下粉腮,一时间竟浑忘了桑琼的伤势,急急上前
搀扶,口中异常悲痛地叫了声:“爹!……”再也难以成声。
欧阳天寿顺手将石门闭上,一手却已搭在玉儿肩头,极似若无人搀扶,此刻已难以举
步,但他却回首扫了另一旁惊极呆愣的双煞一眼,冷冷地道:“三天内,希望他不至受到惊
扰……”
短短一句话,欧阳天寿就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声音也失去了以往的铿锵,虚飘飘
的,一语未毕,已然微微喘息。
可是,就这一句话,已说明了大功告成,桑琼三天内只要不受到惊扰,立可痊愈。
云岭双煞顿时心花怒放,早日对欧阳天寿的疑虑,也随之烟散云散,他俩本是心胸磊落
之人,当即双双往地上一跪,拜了下去,齐声叫道:“愚兄弟叩谢宫主!
欧阳天寿似感意外地一怔,但他仍不屑地冷冷一哼,任由欧阳玉儿搀扶着一跛跛的离
去。
口 口 口
三天!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晃眼也就过去了,只是,在这三天中,云岭双煞心中虽
急,人却疲累不堪,因为他们为了防止桑琼受到惊扰,深恐功败垂成,竟不顾四燕的规劝,
夜以继日地守在怪屋门口,丝毫不敢轻敌。
照说,一个常人,三天三夜不睡,亦非难事。何况云岭双煞还有一身精纯内功。然而,
双煞在赶运天寿宫途中,为了要抑止桑琼心胸澎湃气血,真力耗损太多,再经这三天三夜不
眠不休的苦熬,实力精疲力竭,几达脱力状态。
但他兄弟二人,满腔忠义,仍然强行苦守。
这是第三天夜里,也是最后的一个晚上,欧阳玉儿与三位姊姊也陪伴双煞,守在怪屋前,
她四人倒不是害怕宫中会出事,而是熬不过这漫漫长夜,准备天明时,迎接痊愈而出的桑
琼。
“咚!咚!”
宫中三更刚刚敲过,忽然一盏宫灯,从院门晃了进来,临近方看出,原来是艳琴身边婢
女,换言之也就是侍候欧阳天寿的小婢。
只是,她这般时候到此何事?
欧阳玉儿待要相讯,那小婢已发话道:“婢女奉宫主之命,传四位姑娘速往迎凤阁答
话。”
四燕一听,欧阳天寿子夜相召,更觉有异,却又不敢不去,欧阳玉儿遂向云岭双煞招呼
道:“家父相召,我姊妹去去就来。”
云岭双煞忙笑道:“姑娘只管请便?”
目送四燕与那婢女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院门口,蓦听一丝刺耳风声掠空,双煞猛然抬
头,立见一道人影,宛如一只大雕般,凌空射向怪屋石壁。
双煞对这怪屋,一无所知,除了这道侧门,半壁上是否另有暗门出人,毫不知情,不由
大惊色变。
哪知,双煞怔惊未已,一股罡风已然临头,原来那人影竟借那光滑的石壁,飞射滑下,
迅疾惊人。
云岭双煞大骇,忙不迭左右分跃,岂料,那人影尚未及地,双手曲指连弹,劲风如缕射
出,施展的赫然是天寿宫威震武林的独门绝艺“弹指飞星”。
云岭双煞一见,更感惊骇,待要扬声呼救,时已不及,口方张开,已被“弹指飞星”闭
住穴道,双双栽倒地上。
也是他二人连日过于疲累,错非如此,凭他二人江湖上的名望,焉能这等脓包,竟连一
个照面也支撑不住。
举手投足之间,将云岭双煞制倒,来人不禁“嘿嘿!”一笑,笑声虽冰冷阴森,却又尖
又细,一听就知原来是个女子。
但见她一身玄色劲装,玄巾包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如非那尖细的声音,非但不知
她是何来路,只怕连男女也不易分辨。
蒙面女子制倒双煞,又四面看了一看,直待确实认清没被任何人发觉,方始轻轻推开怪
屋石门。
石门一开,立有一道耀眼银光射出,原来在那室中,悬着一颗拳大的夜明珠,照得四下
毫发毕露。
就在那夜明珠下,一张石床上,横躺着上身赤裸的桑琼,在他那结实的胸口上,却插着
七八支长短不一的银针,且似正插在胸口数要穴上。
另外,在那夜明珠与桑琼之间,却悬着一个小坛似的水晶壶,壶下连着两条银针一般粗
细的银管,分别插在桑琼左右手腕上。
此刻的桑琼,俊脸红润,一反三日前那垂死的苍白,胸部一起一伏,呼吸均匀,宛如正
在憩睡中一般。
玄巾蒙面女子冷冷一哼,当即曲指朝水晶壶一弹,那水晶壶本质甚薄,“啪!”的一
响,应声炸裂,水晶片四散纷飞。
这水晶壶分明是欧阳天寿用以移血用的,可是水晶壶炸裂,壶中已然滴血无存。
蒙面女子陡然一惊,连忙腾身纵起,双掌齐出,猛向桑琼胸腹劈落,急欲将桑琼置于死
地。
就这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桑琼胸间所插银针,突然离休暴射开来,无巧不巧竟有两根
银针,电似地射向蒙面女子胸腹。
蒙面女子大吃一惊,百忙中为求自保,不得不撤招闪身而避。然而,待她再次稳身回首
时,桑琼已直挺挺的坐在石床上,双眼精光灿灿,又惊又奇地凝注着她。
蒙面女子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哪里还敢再次出手,掉头拔足就逃。
桑琼自从船上昏迷后,已过了许多日子,如今醒来,宛如隔世,根本不知蒙面女子有加
害他的意图,直到蒙面女子夺门逃走,方惊觉有异,连忙自石床上跃下。
他心中意念方动,人已稳立地上,身手轻灵敏捷,快得出奇,极似一身武功内力已经恢
复,且有过之无不及。
桑琼心头大奇,猛吸一口真气,立即感到浑身精气充沛异常,果然所料不差,又惊又
喜,慌忙披衣追了出来。
从耀眼的室中出到门外,双眼自是难以视物,微闭再张时,蒙面女子早已走得无影无
踪,但他却发现了穴道被制的云岭双煞。
桑琼心中一怔,连忙替双煞拍活穴道。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云岭双煞醒后一见桑琼痊愈出室,全都欢欣若狂,连眼泪也高兴得流了出来,你一句我
一句地叫道:“帮主!……帮主……”
桑琼不知二人欢欣原由,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我问你们,这是什么所在?”
梁金豪欣然答道:“天寿宫!”
“天寿宫?”
桑琼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惊得叫了起来。
“不错,正是天寿宫!”梁金虎接口加以证实,正待将前因后果说出。
桑琼已挥手止住他说下去,道:“我们怎会到了这儿?还是赶快离开吧!”
桑琼说毕,转身就欲走,梁金豪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叫道:“帮主,你不能走,要
不是天寿宫欧阳宫主舍弃三十年苦修内家真力,为帮主疗治五脏内腑移位重伤,帮主只
怕……”
“什么?”
桑琼一声惊呼,宛如做梦一般,这话若非出自双煞之口,别说相信,他听都懒得听。
梁金虎一旁忙也加以证实,继道:“这事虽然是玉姑娘苦苦哀求,欧阳宫主究竟也算有
恩于帮主,帮主决不能不辞而别,一走了之,而且,对欧阳宫主的误会……”
一语未已,忽听一阵悲天抢地的号哭声,紧接着金锣“当!当!”此起彼应,响震云
霄,刹时间,天寿宫前后灯火齐明,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_
“嗖!嗖!嗖!…”风声飒然中,三人身前身后,同时落下十数名黑衣人,一看来人轻
功,就知全是天寿宫中高手。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手执兵刃,满脸悲愤杀气,云岭双煞顿感事非寻常。
谁知,桑琼忽尔朗声一笑,道:“好一个欧阳天寿,偏你们会信他的鬼话!”
来的这些人,虽将三人围在核心,却没有立即动手,听了桑琼满带讥嘲的话,也没人理
会他,宛如全是聋子。
桑琼心中不耐,待要吩咐双煞突围时,忽见紫燕披头散发,满脸热泪纵横,踉踉跄跄,
一摇一晃地奔来,顿时吃了一惊,什么事能使紫燕这般悲痛狼狈。
紫燕远远地亦已发现桑琼,立即边哭边跑,边叫道:“桑公子……天幸你已痊愈……义
父!他…他…他老人家……”语未已,双脚发软,竟自栽倒地上。
桑琼大吃一惊,当即腾身飞纵,一掠七八丈,将紫燕抱起,急急问道:“欧阳……他怎
么样?”
紫燕悲痛欲绝,断断续续道:“义父遇刺……一剑……一剑透胸……命在顷刻……正等
着见你……”
宛如晴空一声霹雳,只打得桑琼二魂七魄全都跳出了泥丸宫,慌不迭抱起紫燕,全力如
飞奔去。
这意外,也同时惊飞了云岭双煞的七魂三魄,自也衔尾跟去。这时,那十数名黑衣人非
但没加拦阻,反跟在双煞身后,事后方知,这些人原来是奉命保护他三人来的。
当桑琼满怀惊异悲痛,由怀中紫燕的指引,进人“迎凤阁’偏房中时,一眼就看到欧阳
天寿仰卧暇榻上,脸色死灰,双眼失神,直楞楞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伤口鲜血仍在不
停地汩汩地流。
欧阳天寿右手,紧握着跪在榻前欧阳玉儿的玉腕,可是欧阳玉儿此刻却早已昏了过去。
另外,墨燕黄燕也跪伏榻前,哭得哀哀欲绝,几近昏迷状态。
紫燕本也悲痛欲绝,可是,在这情形下,她不得不强行抑制悲痛,从桑琼怀中挣了下
来,奔至欧阳玉儿身后,双掌轻拍玉儿两太阳穴,继点“仁中”“玄机”二穴,欧阳玉儿
“嘤!”的一声,顿时醒了过来?~
她一见桑琼立身榻前,立即抱住欧阳天寿的手臂,哭叫道:“爹……爹………桑哥哥来
了””
欧阳天寿通体一震,凤目连转,喉中迸出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的字音:“人呢?……人
呢?·,…·”
桑琼虽说十余年没见过欧阳天寿,可是,幼年印象,仍然记忆犹新,想不到再次相逢,
却是这么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悲痛场面
刹时间,多年来积郁心头的怨恨,顿化两眶热泪,泉涌而出,桑琼立即扑跪榻前,抓住
欧阳天寿左手,悲声叫道:“欧阳世伯……”他也只叫了一声,喉头已硬咽难以成声。
欧阳天寿这时却像回光返照似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呢喃地叫道:“别哭!别哭!
我有话对你们说!”
一句话,果然使众人全都止住了悲声,欧阳天寿双手更将桑琼与欧阳玉儿抓住拉了起
来,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方长长叹了口气,道:“唉!都是我们老一辈的耽误了你们……”
说时,苍白失血的脸上更泛起无限悔恨之色,继道:“你父亲去世时,天寿宫没有一人前往
祭吊,想不到这时候你却在我身边。”
桑琼含泪俯首道:“世伯,请不要说了。”
欧阳天寿摇了摇头,道:“不错!人都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玉儿,你还记得爹
跟你讲过的那半本书吗?”
欧阳玉儿忙应道:“玉儿记得。”
欧阳天寿道:“记得就好,你去把那半本书拿来。”。
欧阳玉儿当即转人时间,但只眨眼间,却又像一阵风似的闯了出来,惊叫道:“爹!那
半本书不见了!……”。
欧阳天寿双眼一瞪,张口仅叫出一个“艳——”字,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魂归天
国。。
“爹——爹——爹!”欧阳五儿疯狂似的扑倒在欧阳天寿身上,竟又昏了过去。
桑琼热泪泉涌悲痛万分,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紫燕虽也泪如雨落,但她仍强压心头悲痛,施救欧阳玉儿,百忙中想到欧阳天寿
最后说的一个“艳”字,环室一扫,“咦!”声叫道:“怎么这半天没看到艳琴,艳琴
呢?”
闻唤艳琴,室外立即起了一阵骚动,可是转眼即有婢女答道:“回倩姑娘,遍寻不见艳
琴姊……”
紫燕芳心一惊,叫道:“快请甘叔叔!”
窗外立有一苍劲之声,略带悲凄地接口道:“甘总管奉宫主之命,外出办事,现时尚未
回宫。”
紫燕娇躯一震,忽然记起桑琼于鹤唳岛上曾说:剑魔甘道明于崇明,曾将所有出海船只
悉数包下,阻止桑琼出海,几使桑琼落人天山五魔手里,葬身汪洋大海之中,难道说甘道
明……心头一阵震颤,忙问后:“甘叔叔什么时候离宫的?”
苍劲之声答道:“就在姑娘等离宫半月之后。”
时间上正好相符,更令人起疑,紫燕急叫道:“外面是于副总管?”
“正是于某!”原来这人就是天寿宫副总管八封掌于清兆。
紫燕道:“速派人搜寻艳琴下落,并传命宫中上下人等,宫今夜遇害之事.严禁泄漏出
主.违命者死,甘叔叔回来时,速请他来见我,从今夜起,宫中一切事务,除关系重大者必
须回禀外,均由你全权处理。”
谁知,天寿宫中非但没找到艳琴的影子,就是派出去追寻的数批高手,也全都失望而
归,于是,天寿宫宫主身边一代艳婢,就在宫主被害当夜,在天寿宫如幽灵般神秘失踪。
其次,天寿宫总管剑魔甘道明,也一直没有回宫的消息。
咤叱风云,名震寰宇的天寿宫,竟于一夜间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桑琼自那夜与欧阳玉儿见了一面后,一连数日,竟没再见她现身,连带着墨燕黄燕也不
见影子,只有紫燕一人招待他和云岭双煞,其他的人就像有意回避一般,而紫燕也是终日满
面愁容。
桑琼也曾问起欧阳玉儿,紫燕总是叹息道:“玉妹新遭丧父之痛,悲恨之情,可想而
知。”
桑琼因为欧阳天寿临终前曾提到半本书的事,很想找欧阳玉儿问个明白,遂道:“玉妹
纵然伤心,大概还不至于不愿见我。”
紫燕粉脸掠过一丝凄然惨笑,道:“玉妹这几天情绪恶劣至极,桑公子还是不要见她的
好,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桑琼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也不禁微诧,他本天生傲骨,既是明显的不受欢迎,多留岂不
自讨没趣,遂道:“请转告玉妹,我想告辞了!”
紫燕毫无惊异之态,只淡淡的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当夜,桑琼思前想后,始终想不出何以欧阳玉儿一反常态避不见面,辗转难以人眠,遂
决定不辞而别,挑灯留了一封短信给玉儿。唤起隔房的云岭双煞,三人蹑足进人迎凤阁,在
欧阳天寿灵前一同含泪拜别,趁夜离宫,不辞而去。
隆冬,朔风猎猎.刮面如刀。
通往合肥城的官道上,噗刺刺奔来三骑俊马,前首一骑马上坐着个蓝衫少年,虽是满脸
风尘,却掩盖不住他原有的英挺俊秀之气。
另两骑马上则坐着两名身着花袍,臂束金箍的大汉,原来正是桑琼与云岭双煞。三人身
上都穿得十分单薄,迎着刺骨寒风鞭马狂奔,竟然了无寒意。
“停停停!”双煞老大梁金虎,忽然勒马人立而起,叫道:“帮主,我们无需进城,这
里有条小道,直通古墓,可少走一半路程。”
桑琼与梁金豪也勒住了马,桑琼道:“天色尚早,何不进城喝两杯再走,我还想进城买
件棉袄。”
梁金虎一愕道:“帮主买棉袄何用?”
桑琼微微一笑道:“我还不想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功力已经恢复,所以必须以棉祆御寒,
要不在这严寒之下……”
双煞同声一哦,会意地笑了笑,拨转马首,径人合肥城。
穿上了短袄棉裤,桑琼显得有些臃肿,飘逸潇洒风度消失过半。
三人相将登上了合肥首屈一指的“太白居”酒楼,择了个临街的座头,要了些酒菜,正
在吃喝,忽听邻桌传来一声纵狂大笑,笑声震耳嗡嗡,梁上尘埃粉坠。
桑琼一怔,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逾半百,身着锦衣的大胖子,满脸油亮红光,挺着个
鼓胀加孕妇的大肚皮,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他手里居然摇着一把大蒲扇,眯着眼狂笑连声
叫道:“好!好!好好好!……我老头子今天非喝个大醉不可,纵然醉死也甘心。”说毕,
提起桌上一把酒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直灌,其态几近疯癫。
云岭双煞以为此老若非已疯,就是已经醉了,可是桑琼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曾见过此
老,且被撞得摔了一跤,当时他就曾怀疑这位胖老人乃“风尘三奇僧丐酒”中之一,如今二
次相逢,他怎肯轻易放过,刚刚站起身来,那胖老人突然脸色一沉,酒壶‘啪!”的一声砸
在桌子上,杯盘齐飞,怒目厉声指着桑琼骂道:“好小子,你居然又闹到太阳谷去了?今天
看你往哪里逃!”
桑琼一震,如坠五里雾中,他什么时候闹到太阳谷去了?太阳谷他去也没去过?心念电
转,总以为胖老人指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什么人。急急扭头一瞥,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
人?
然而,待他再回过头来时,胖老人又已无影无踪?声音却从楼下街心传来!
“小伙子,运气不错呀!捞回蚀本还有赚的,可是,你也别只享福,人家放不过你的,
太阳谷你要不去,又害我老头跑断两条腿………”声音渐去渐远,桑琼探身窗外已不见人
影。
由此,更证实这胖老人是“风尘三奇”之一无疑,而且,他临去所言,分明有所暗示,
难道说,太阳谷最近又有什么危难?
于是,桑琼立即低声暗嘱双煞,道:“我先去一步,你二人在城中打听打听太阳谷最近
发生了什么事,一有消息速报我知。”
云岭双煞立即应诺,起身离去。
桑琼匹马单骑回返古墓,尚离车里之遥,就看到罗天奇高站在一处坟头上,迎着寒风相
迎,他并非预知……而是每天都在此等候桑琼归来。
阔别经月,一旦把晤,罗天奇激动得难以自抑,飞步直奔过来,抢着接下桑琼手中马
缰,低叫声“大哥!便欲跪行大礼。
桑琼连忙滚鞍下马,展臂虚扶,指尖未碰到罗天奇身子,一股强猛内劲已将他牢牢托
住,含笑道:“‘兄弟,快别多礼!”
罗天奇暗运真力连试了两次,竟无法跪下去,猛然仰起头来,惊喜交集地道:“大哥功
力已经恢复了?”
桑琼笑着点了点头,道:“托天之幸,托兄弟之福,总算不虚此行………”
罗天奇丑脸一阵牵动,显得无比振奋,喃喃道:“谢天谢地,这才是皇天有眼,武林有
福,九灵帮当兴,东庄沉冤当雪……”
桑琼笑道:“只是这些日子叫你多辛苦了,帮中弟兄都好吗?”
罗天奇连连点头道:“都很好,大伙儿终日都惦记着帮主。”转目一望,又问道:“怎
么不见梁氏兄弟?”
桑琼道:“咱们在合肥城中得一怪讯,梁氏兄弟正奉命查探详情,等一会自会回来……
啊!伍一凡的事究竟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可曾有所发现?”
罗天奇一面执缰前导,一面低声回答道:“他伤势早已痊愈,自从大哥去后,我曾经按
照留柬的方法试过他,竟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桑琼微怔,问道:‘用么,他对负伤经过如何解释呢?”
罗天奇道:“据他清醒后述说,当时因追敌进人落凤峡外密林,忽然听见林中有人正在
谈话,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曾在‘猥族’冒充巫师的老婆子;另外一个男人,却不知是谁,
只听见他们正为了落凤峡的事争论不休,好像是男的在责怪女的,后来竟动起手来;伍一凡
刚现身准备捉一活口,那男的抢先遁走,林外却突然闪进一黄一紫两条人影,他措手不及,
竟被打伤。”
桑琼听了这番话,不禁大感困惑,诧道:“他述说的经过,跟五燕的话居然十分吻合,
难道当时紫燕和黄燕真的看错了人,把伍一凡当作那逃走的家伙了不成?”
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头陀郝飞呢?”
罗天奇苦笑道:“他整日只知喝酒,更无迹象可查。”
桑琼默然许久,叹道:“但愿真是咱们多疑就好了,如今天下灾难方兴,武林大祸不
远,多一位朋友,就少一个敌人”说着,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又问道:“杜三娘回来了没
有?”
这句话,却把罗天奇问得双眉紧皱,满面愁容道:“回帮十天了。”
桑琼见他神色不对,忙道:“莫非她空去了一趟金陵,没有找到春梅?”
罗天奇道:“不!她倒是未负使命,将春梅带回了总舵,只是……大哥只怕不能从春梅
口中问出当年隐情了……”
桑琼讶道:“为什么?”
罗天奇摇头叹道:“因为…春梅已经疯了!”
桑琼骇然一震,倏忽止步,追问道:“她现在何处?”
罗天奇道:“春梅来到总舵时,神志已经不清,好像是受至了什么巨大的惊骇,见了任
何人都哭叫说人家要杀她,十天来从无片刻安静,我担心古墓气氛和帮中弟兄会影响她的情
绪,所以在附近农家另为她租了一栋小屋,由杜三娘和珠妹妹陪伴,没有住在古墓内。”
桑琼接口道:“走!先带我去那儿看看,然后再回古墓。
两人已距古墓不远,又折转向西,桑琼嫌马匹累赘,便将马系在附近林中,催促罗天奇
各展身法,疾驰而行。
行约数里,望见一条小溪边有数十户农家,点点茅舍散置在阡陌围绕下。山明水秀,一
片宁静。
罗天奇领着桑琼绕过一片土岗,遥指岗上一栋依林而建的小茅屋道:“就是那栋房屋
了,我对村民诓称春梅是富家侍婢,不能见容于大妇,致罹疯疾,所以到乡间借地调养。”
桑琼点头赞许,忽又问道:“帮中弟兄可知道这地方?”
罗天奇道:“知道虽然知道,但无人来过。”
桑琼略作沉吟、也没有再问,举步跨上土岗,一及至走近茅屋,才低声说道:“屋后竹
林中有人窥视,你暂勿声张,待我进屋以后,仔细守候门侧,记住只须认出他的面貌就够
了。”
罗天奇闻言一惊,连忙应诺、桑琼洒然叩门,门开处,却是杜三娘。
她一见桑琼,先是一怔,接着纳头便拜,叫道:“这下好啦!帮主回来了。”
秀珠在房里听得叫声,也飞一般迎厂出来,一把拉住桑琼,却不禁泪水纷落,哽咽道:
“大哥,快看看春梅,她………她…”
桑琼扶起杜三娘,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三娘长途跋涉,珠妹陪侍病人,二位多多
辛苦。”
杜三娘道:“辛苦倒说不上。只是这件事叫人为难,我千里迢迢赶到金陵,好不容易打
听出有这么一个人,却不料竟是个疯子,当时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亏一位李管事
帮我说服了春梅的母亲,花五十两银子才把人买下来………”
桑琼突然插口道:“那李管事是不是个矮胖子,身着锦衣,手里总摇着一把蒲扇,大约
五十多岁?”
杜三娘惊道:“原来帮主也认识他?”
桑琼笑笑道:“他怎么帮你说话的?”
杜三娘道:“起初,春梅她娘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带走女儿,后来那李管事劝她说:‘让
她去吧!人家是一番好意,留个疯女儿在家,迟早会出祸事,倒不如卖上几十两银子,这种
买卖,求也求不到。’春梅她娘仍是不肯,道:‘我女儿是从小卖给卧龙庄桑家做丫头的,
立有契据,不能转卖。’那李管事却诓她道:‘放心,这位大娘就是桑家的人,你把女儿交
给她,就跟交给桑家一样,准没有错。’春梅她娘半信半疑,便逼着问我‘是不是桑家派来
的人?’我没法子,也只好骗她说:‘不错,我就是奉卧龙庄桑公子的吩咐,来接春梅,要
不然,谁希罕拿银子买个疯Y头。’老婆子听了这话。才点头答应了。”
桑琼听得一阵心惊,但看桑三娘神情,却又不像故作试探,于是淡淡一笑道:“三娘应
变机警,不愧是老江湖,连日劳累,现在请先返总舵休息,顺便转告各位弟兄,就说我已平
安回帮,稍待即可与弟兄们晤面畅叙了。”
杜三娘讶道:“帮主还没有回古墓总舵去过吗?”
桑琼笑道:“正是,我先来此地,尚未跟弟兄们把晤。”
杜三娘大喜,道:“我这就先去报喜讯,准备酒宴,替帮主接风洗尘。”说完,匆匆告
退而去。
桑琼遣走杜三娘,回顾门侧轻问道:“如何?”
罗天奇摇摇头道:“那家伙十分机警,仅在林中晃了一下,便没有再现过身。”
桑琼微笑道:“假如我猜得不错,此刻他已经不在林中了。”
秀珠不解,骇然问道:“你们在说谁?谁在林子里?”
桑琼扬眉道:“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很可能也是九灵帮中一员。不必理会他,咱们去看
看春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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