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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掌怪客》
作者: 公孙宇

第十四回 舍身崖上人说往事





朱比南与弘云禅院五院长老对掌较力,五老不抵,只好领朱比南去见师尊紫虚上人。
  五院长老在前,朱比南在后,走出大雄宝殿。净因长老走下丹墀,对排列在院内的第一
名弟子低语了几句,然后走出山门。
  此时已是夕阳衔山,山雾漫起。六人行走在山间曲折小道上,不多时,来到了舍身崖。
  六人上到崖顶,净因对朱比南说:“家师就在此崖下坐关,老纳等功浅,不敢下去。”
  朱比南走到悬崖边,探身望去,只见崖如刀削,二三十丈以下,云雾迷漫,深不可测。
他回身问净因道:“令师在崖下何处坐关?”
  净因摇摇头说:“老纳不知。”
  “那你怎说在此崖下?”
  “当初家师入关,老纳等同师兄净心送师尊到此处,由师兄陪同家师下崖,故此不
知。”
  朱比南又问一句:“你师兄净心呢?”
  “自陪同师父下去后,再也没上来过。”
  “你推得到也千净。我问你,当初你师兄能下去,你等功力又差几何,为什么你就不能
下去?”
  “檀樾有所不知,当年此处有不少石墙,层层如阶梯,直通崖底。师父下去时,每下一
层,使用掌力将石墙削去,而今只剩下峭壁。”
  朱比南听了也觉奇怪:问,“难道令师就不再出关了?”
  净因长老脸上掠过一丝凄凉神色,低声说:“正是如此。”
  对这位昔日蜚声武林,为一代宗师的紫虚上人坐关而不出,朱比南有些想不通,他二目
射出犀利的光,巡视着五院长老冷声问道:“这崖底可有通往别处的道路?”
  净因长老听言,禁不住浑身一震,急忙说:“没--没——有。”
  “真的没有?”朱比南一把抓住净因双肩。
  净因只觉得双肩好像中了挠钩似的疼痛,颤声说道:“老纳实在不知道!”
  朱比南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们久居峨嵋,能会不晓得?”
  其他四位长老,对朱比南的虐行暴施,实在看不下去,就见净慧长老庄容说道:“老纳
虽不是檀樾对手,却不能无故受辱!出家人不打谎语,说不晓得,就是不晓得。檀樾如此苦
苦相逼,老纳等只好以死御之!”
  朱比南看他们像是真的不如道,双手一松,哈哈大笑,说:“你们以为我不敢下去?我
倒要看看这舍身崖,是不是龙潭虎穴?”
  朱比南话声一顿,只见他身形一闪,倏忽之间,出手将五院长老穴道制住。
  净因长老心中一惊,问他:“朱檀樾,你意欲何为?”
  “在下这就下崖去,你们在上边好生等候。若是查出你们有半句谎言,我把你全寺众僧
化为齑粉!”
  说罢,朱比南身形一纵,落下崖去。
  五院长老见朱比南落崖而去,齐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们以为,朱比南走上了死亡之路,必无生还之理,而他们被朱比南制住穴道,各自运
功试了试,不知朱比南用的什么怪异手法,根本解不开。如果十二个时辰过去,穴道不能自
解的话,他们也会跟着朱比南一块上西天极乐世界!想到这里,这些佛门弟子,深感绝望,
互望的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是无可奈何和一丝悲哀。
  再说朱比南对这舍身崖也不敢小觑,他将脊背紧靠在崖壁上,双臂伸展,像只蝎子,提
一口真气,往下滑行,因不知崖下底细,他不敢纵跳气腾。
  舍身崖下,终年不见日光,云雾蒸腾,空气潮湿,峭壁上不是光秃秃的裸石,就是湿腻
腻的苔鲜,滑溜溜地,使朱比南游动起来十分吃力。
  下行几丈,朱比南便身处云雾中,他凝神垂视,也只能看三四尺远,脚下白茫茫一片,
什么也看不见。山谷十分寂静,仿佛只能听到流雾移声。
  朱比南紧咬牙关,以其特有的毅力,一丈一丈地滑下去,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他
也不敢下滑太快。这样,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也不知下滑了多少丈,只发现围绕在周围
的乳白色的云雾变得深灰,由此判断,已离谷底不远。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股力道自谷下升起,向他狂卷而来。朱比南本能地将身子横移躲
开,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谷底有人,出手暗袭,而且功力深厚,他看不到那出手之人,那人却能透过云雾
看见他,这种功力实在令人心惊,更有一层,敌暗我明,十分不利。
  喜的是,有人暗算,说明离谷底很近,不必担心坠崖,可以腾出身手与暗算之人一较功
力!
  正在他乍惊乍喜之时,又一股力道狂卷上来,比第一次来得更加凶猛。而且已罩住方圆
五丈,他已没法子躲避。当下,双手一按崖壁,身形凌空飞起,两掌掌心转向力道卷来之
处,发出“万佛功”。
  那股力道和“万佛功”接个正着,只听呼地一声,旋起一阵狂风,将周围的云雾向四处
逼去,就见一条灰色人影在云雾中一闪而逝。
  朱比南目光向下瞧去,谷底怪石林立,犬牙交错,地形十分复杂,但他别无选择,力道
消失,身子一沉,向谷底直落。谁知就在双脚将要着地之时,忽觉脚下一虚,飞起几片泥
沙。
  “泥淖!”朱比南心内一惊,急忙右脚一踩左脚面,生生将身子又提起丈余高,双臂一
抖,斜向一块巨石扑去。
  就在这一瞬间,两股内功相较带起的旋风已消失,云雾四合,笼罩谷底。那一座座的怪
石,像是一只只恶鬼怪兽,隐现于云雾之中,张开大口,要将这位不速之客吞吃。
  朱比南落在那巨石上,在这云雾飘渺之中,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
  俄顷,他像是听到细微的呻吟声,不过声如游丝,似有似无。朱比南屏住呼吸,凝神贯
注,果然是有人喘息。朱比南轻轻离开那块巨石,提一口真气,脚尖先探虚实,然后迈步,
循声摸索过去。
  舍身崖下,布满狼牙巨石。巨石之下,又是泥淖浮沙,稍有不慎,便会被这无底的巨口
吞啮。不知紫虚上人是如何寻到这个地方的,这里的地理形势,无疑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呻吟之声慢慢接近。朱比南停步向前看去,朦胧之间,见一人盘膝坐在一块巨石旁,此
人形容古怪,和身旁巨石浑然一体,不是呻吟声传来,真不知是石是人!
  朱比南又认真看清了地形,这才一长身子,落在那人身边。他细一打量,此人发如枯
叶,须长盈尺,久不梳理,须发纠缠在一起,一疙瘩一块的。再看身上的衣服,已不成形,
好像身上东搭一块西搭一块布片似的。身上的骨头裸露,看不到肉,活像一副骷髅架子。只
是那双眼睛,向朱比南射出莹莹之光。
  朱比南打量了一番,突地开口道:“净心长老,你可好哇?”
  净心长老对舍身崖底来了不速之客,已感惊异,又听他开口叫出自己法号,更觉惊愕,
问道:“你怎知老纳法号?”
  朱比南微微一笑:“是你师弟告诉我的,料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净心闻听,二目微合,过了半晌,才又问道:“檀樾如何称呼?冒生命危险到这舍身崖
下,不知有何吩咐?”
  朱比南笑容突收,冷冷道:“在下朱比南,到这儿是为了寻找令师紫虚上人!”
  净心长老听他说要寻找紫虚上人,身子一抖,不见他如何作势,陡然站起,依靠在巨石
上,口中喃喃自语:“朱比南?朱比南?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也难怪,当年他同师父到舍身崖下入关之时,朱比南还是三岁孩童;朱比南出山后,
虽然名震江湖,可净心在舍身身崖下,实际上是与世隔绝,自然不会知晓朱比南的名字。但
今日见他身坠悬崖,自己出手非但没将他制住,自已反倒受了轻伤,自知此人武功深不可
测,又听他要寻找师父,自然加了几分警惕,不由断喝:“你寻家师有何事?”
  朱比南见他变色喝问,知道已离紫虚上人坐关处不会远,心中窃喜。于是答道:“此事
与你无关,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快领我去见令师!”
  净心长老摇摇头说:“不,家师坐关期中,不见任何人!”
  “别人不见犹可,在下倒是个例外!”
  “你?哼哼!”净心态度坚决地,“毫无例外!”
  朱比南看他驴死不倒架的样儿,不由笑道:“你方才挨了我一掌,已然受伤,若再阻
拦,我可以立置你于死地,你可明白了?”
  朱比南说出这番威胁的话,净心长老眉头皱也没皱地说:“你就是将老纳粉身碎骨,也
休想如愿!”
  “你可以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朱比南进一步威胁道,“难道你就不考虑你五个师弟
和全寺僧众的性命吗?”
  净心长老听到这里,悚然心惊,急切地问道:“你,你将他们怎么样了?”他知道以五
位师弟的功力,绝然不是此人的对手,这才显出慌张的模样。
  “眼下倒不曾把他们如何,只不过对他们说,要是在舍身崖下寻不到紫虚上人,他们一
个也休想活命:”
  “如此说来,你寻找吾师,是寻仇报冤来了?”净心长老终于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不错!”
  “那,好吧,老僧先给你一条性命!”净心长老话音落处,双掌陡然而出,集几十年内
功修为。这突然发掌,实在有些偷袭的味道,这在净心长老说来,一生不屑于此,但这一回
敌手实在太强大了,而且事关一寺僧众性命,一击务必成功。
  朱比南是何等样人,他所除掉的对手,几乎无一弱者,他知道每一个复仇对象,都不可
轻视,所以处处提高了警惕。尤其蛇谷几失性命后,更是貌似桀傲,其实小心万端。净心长
老一发掌,而且如此地突然,掌势如此地凌厉,朱比南尽管在意料之中,也不由暗中叫一
声:“好!”
  只见朱比南身形稍动,双掌疾出,呼一声响动,万壑回音。净心长老只觉胸内翻滚,五
肝六脏象是掉了个儿,他蹬蹬蹬倒退五六步,依在巨石上,脸色一片灰白,忍了几忍,勉强
将一口鲜血咽回肚里。
  朱比南不是那种仁慈心肠,再者说,此时他也急于找到紫虚上人,不顾净心身负重伤,
又飞上一步,探出二指,在净心长老锁骨之下二寸处穿入锁孔,内力二吐,将一股火毒之气
逼入净心身内。
  一时间,净心长老汗如雨下,那枯皱的脸面上,露出痛苦已极的神情,他只觉得万蚁钻
心,四肢如焚,丹田蕴藏的真力,在阴毒之力的逼迫下,左冲右突,在他经穴内乱撞,这种
痛苦,实在难熬。
  净心长老数十年的内功修练,抵不住朱比南的“七阴焚身”他虽然痛苦万分,但神智清
楚,知道即使能煞过这一关,朱比南还必将有更惨更毒的酷刑,既然难以逃脱,不如早做了
断。净心长老在痛苦中拿定主意,假作屈服,嘶声叫道:“我,我答应你——”
  朱比南阴冷地一笑,飞起一脚,踢在净心长老肩井穴上,解去他的“七阴焚身”。
  净心长老盘膝坐在地上,调息片刻,这才对朱比南说:“老纳领你去见家师,但求你不
要伤害他!”
  “这——”朱比南眉头皱起,好一会才说,“此时还不能答应你,这要看令师了!起来
带路吧!”
  净心长老叹息一声,缓缓地站起身子,慢慢地向前走去。朱比南跟在他身后。等他们绕
过几块巨石,净心长老身子一缩,突然斜飞出去,噗哧!坠落在几丈外的一片泥淖中。
  这一下实出朱比南的意外,他立即飞身而起,探手去抓净心长老的后背,后背没有抓
住,只抓住一块破布;等他再探另一只手掌去抓他的头发时,净心长老刚好整个陷入泥淖之
中,泥淖面上,起了一个漩涡,瞬时又恢复了平静的原状。一个舍身护师的老僧,默默地被
这泥淖吞啮了!
  这回,朱比南又输了老和尚一招。他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老和尚,没有你,我照样能
找到紫虚上人!”他疯狂似地,展开身形,在这片怪石当中游走,他要搜寻每一寸土地,每
一块石头……
  天黑了下来,深谷里漆黑一片,朱比南虽然夜能视物,但在这怪石泥淖里寻人,倒也十
分困难,他只好打个“唉”声,依块巨石,盘膝而坐,微调气息,默运玄功。
  第二天,天一朦朦亮,谷底光线微见明亮,朱比南跃身而起,继续他的寻找。转来转
去,朱比南仍然没有找到紫虚上人的坐关之地,他几乎有些失望了,他带着忿然的心情,又
转回昨日他遇见净心长老的那块石头旁。他心里突然一动:净心寻死。为何不在此处,反把
我引开?
  疑念一动,朱比南对这块地方注意起来,他凝神注视,留意这块巨石的每一处凸凹之
处,果然在巨石另一面的凹陷处,发现了一个头部被发须遮掩之人,朱比南心中一阵狂喜,
这必然是紫虚上人无疑了。
  朱比南上前几步,问道:“你想必就是紫虚上人了?”谁知那人动也不动,仿佛是一尊
木雕泥塑。朱比南冷笑一声,说道,“紫虚上人,我告诉你,二十年前与你同谋之人,已然
死去四个,眼下就要轮到你了!”那人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怎的,仍然一动不动。
  朱比南勃然色变,喝道:“你装呆充傻又有何益?你不动,我自会请你出来!”说话
间,朱比南见那人面前,横躺一根巨木,他一抬腿,啪地一声,这根巨木横飞而起。朱比南
跃前一步,探手抓去……
  就在这时,那人吁地长出了口气,好像是大梦初醒,缓缓张开眼皮,开口说道:“多谢
擅樾破关!”
  朱比南见他说话,这才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他也明白了刚才问话,他为何不答。
  紫虚上人目光闪动,看了朱比南两眼,问:“檀樾何人?寻老僧何事?为什么要逼死我
的门徒?”原来昨日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在下朱比南,乃碎尸人后代,特来寻找上人,以清二十年前的血债。你那徒儿是自跳
泥淖而死,与在下无关。”
  紫虚上人眼皮一垂,喃喃说道:“尘孽未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喟叹一声,张目问
朱比南道,“朱檀樾既知老僧法名,可是已将血指书弄到手了?”
  “不错!”
  “那轮回大师呢?”
  “交出血指书后,自尽身亡。”
  紫虚上人闻言一震,“真的?”
  “谁还骗你!”
  “以后呢?”
  “谁有耐心管他以后的身事,你也不必罗嗦,爽快地答复我的问题,让你死得爽快
些!”
  紫虚上人闻言神情庄肃,说道:“老僧并非故意罗嗦,昔年之事,老僧也有若干怀疑之
处。檀樾先忍耐些性子或许对你我都有些益处。”
  朱比南见他不是以虚语相惑,也盘膝坐在紫虚上人的对面,颇有些二人论道的样儿。
  朱比南说道:“对二十年前发生的围击之事,在下也有些疑问,上人可愿告之端详?”
  “老僧知道的,决不相欺,在此极寒之地坐关二十年,正是要了结这段大案。”
  紫虚上人略一停息,对朱比南道,“老僧要告诉你的,当年杀害令尊的,并不是血指书
上签名的这些人。”
  “也有人曾这样说。”
  “檀樾既已知晓,为何不去寻找杀害令尊之人?”
  朱比南恨恨地道:“我要是知道此人是谁,还寻你等作甚?”
  紫虚上人又像是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沉吟一会,摇摇头道:“老僧对此事思索了二
十年,仍然得不出结果……”
  朱比南见他又低头沉思,不再逼他,他极想从紫虚上人这儿解开谜团。
  半晌,紫虚上人又睁开眼睛,问朱比南:“刚才听檀樾说,血指书上签名的人已死了四
个,不知除了轮回大师,那三人是谁?”
  “摘星追魂,天山人熊和独臂神姬。”
  朱比南脸色一沉,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紫虚上人不理会他的问话,继续追问:“他们死后情形如何?”
  朱比南仰天而笑:“谁又去管他们死后之事?”
  紫虚上人沉吟道:“这样说来,檀樾是没有亲眼看到他们入土安葬了?”
  朱比南见他越问越不着边际,奇怪地问:“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紫虚上人没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问:“檀樾可曾发现他们死前服用这
种药丸?”
  朱比南接过药丸看一看,摇头道:“在下没有注意他们是否服用此种药丸,难道这药丸
与此事还有什么关系?”
  紫虚道人目光一凝,缓缓说道:“十里浮沙之会结束后,我十派五门中人,不知为何竟
在沙漠中迷失路途,经过二十余日饥渴熬煎,在一座高山之麓遇见了他……”
  “他是谁?”朱比南矍然问道。
  “落日之神!”紫虚上人一字一顿,神色凝重。
  朱比南目光一亮,又想起天山人熊对“落日之神”膜拜的神态,不由追问道:“上人可
知这‘落日之神’是何等样人?”
  “那时,我等精神在见到‘落日之神’后,从极度疲劳,变为极端亢奋,似乎置身于虚
无幻境之中,老僧实在无法把他描绘出来……”说到此处,紫虚上人喟然一叹,又道:“他
使我等终日如醉如狂,如迷如痴,我等忘记了人生,权贵荣华如粪土,认为只有追随他,就
可得到永恒的解脱…”
  朱比南打断了他的话,问:“什么是‘神之使者’?”
  “当他遣散大家时,给了每人一粒这种药丸,说二十年之后,将派使者接引众人到他那
里去……”
  朱比南不禁冷笑一声,插言道:“可惜你们这种愿望,永远不能达到了!”
  紫虚摇摇头说:“不然,‘落日之神’曾嘱咐我等,‘神之使者’到来时,将会用任何
方式,被接引者甚至死去,但死前必须服下这药丸,便经由死亡之路,到他那里去。”
  朱比南不相信地说:“死在我手下之人,不信他能死后还魂!”
  紫虚上人正色说道:“老纳虽未身临其境,但二十年来,潜察默识,已知这药丸不比寻
常。倘若檀樾碎尸,另当别论”
  听紫虚上人说到这里,朱比南又想起天山人熊苦苦要求全尸的情形,这才觉得紫虚上人
的话,不是谎诞之说,确有几分道理。前后联系起来,他心中已有些明白,问紫虚上人:
“听你的话,莫非那‘落日之神’,就是出卖先父之人?”
  “不错,老纳正是这样想的。”紫虚上人又向朱比南解释,“那份血指书,是我等在见
到‘落日之神’后,大家精神飘忽,在他的暗算下而签署的。这样做显然要把十派五门陷于
不义不利……其次,他预定二十年后派人来接引大家,似乎早已知道今日必有檀樾寻仇之事
发生,故此送每人一粒能逃脱死亡的药丸……”
  听到这里,朱比南心头一震,不觉“哦”了一声。
  紫虚上人看他一眼,又说:“当年之所以有十里浮沙第六次烹酒大会,乃是因为十派五
门突然得到消息,说是碎尸人将凭十派五门之信物,对十派五门有不利之举。于是我十派五
门想先发制人,联手向碎尸人索回信物……”说到这里,紫虚上人恨声一叹,像是无限的后
悔,“当年这消息,显然是那出卖令尊之人所发,意在借十派五门之手,将令尊除掉,然后
故弄玄虚,以幻术及药物迷惑众人,使人对他膜拜信服,他以逞奴役武林之野心!”
  听他讲完这番话,朱比南沉思一会,点头说:“你的推断有几分道理,但为何众人皆受
迷惑,而你独醒?”
  “檀樾可知老纳为何将坐关之处选在此处?”
  “你不是怕东窗事发,这里好以藏身么?”
  “非也,这舍身崖下,终年不见阳光,故能拼绝那‘落日之神’的控制力量。”
  朱比南又问道:“那‘落日之神’的相貌你无法描述,但出卖先父之人的长相,你该不
会忘记吧?”
  “那人面貌冷峭,目光有如蛇蝎,身材削瘦,身穿灰色长袍,武功么,像是和令尊同出
一门……”
  紫虚上人说到此处,忽听朱比南一声暴喝:“你胡说!”
  紫虚上人一愣,分辩道:“老纳乃是根据当时所见而言,你这是…”
  朱比南怒问道:“你可知你描述的人是谁?”
  “老纳不知。”
  “他乃是我那至高至尊的师父!”
  紫虚上人闻之脸色一变,一股惊骇错愕之色,浮现在脸上,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紧紧
地盯视着朱比南,他好象突然把一切都弄明白了,问朱比南:“要是老纳猜得不错,血指书
的事,檀樾必是从令师处得知!”
  “不错!”
  “檀樾不知跟随令师有多少年了?”
  “二十年……”话刚出口,朱比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地跳起身来,一指紫虚上人,
吼道:“绕了半天,你的用意是想离间我师徒,我要使你挫骨扬灭,尝尝天下最惨的死
刑!”
  紫虚上人听他这么讲,神色不动,语气十分平静地说:“老僧在此坐关二十年,心中只
有一点疑团:不知那人为什么出卖令尊?除此以外,今日老纳全都参破,虽死也没什么遗憾
的了!”
  朱比南阴恻恻地说:“既如此,你就出手吧!”
  紫虚上人淡然一笑,合目不答。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吗?”朱比南阴沉地一笑。一手朝天,一手指地,使出“七
星蓦现”。
  紫虚上人浑身一颤,身躯顿时僵如木石,口鼻中吐出一串混乱的喘息声。但他的脸上依
然那么平静,他费力地说:“朱檀樾,你虽用星河倒流的手法处置老纳,老纳并不忌恨于
你,有一天,你会觉得……老纳之言……”
  朱比南狂暴地大吼一声:“不会有那一天!”他双指骈起,在紫虚上人乳根上一点,顿
时,紫虚上人惨叫一声,整个身子拔地而起,腾空丈余,又呼然落地,一代掌门,声震武林
的耆宿,就这样死在舍身崖下。
  朱比南见紫虚上人死去,本想仰天大笑,不知为何,这次笑不出来了,他像是不忍再看
痛苦死去的老僧,飞身扑到崖下,双臂一抖,飞升数丈,然后全身紧贴于崖上,手足并用,
飞速向崖顶攀去……
  云气由浓而淡……终于他看到了阳光。
  登上崖顶,朱比南见五位长老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有从他们的目光里,可看出痛苦无奈
的神色。
  朱比南心里一紧,飞身上前,衣袖拂处,连响五声,五位被解开穴道的长老,相继跌坐
在地上。
  霎时间,五位长老神智清醒过来,他们看到朱比南,如见鬼魅,脸上一阵惊恐,不是自
身安危,而是这位年轻人重返悬崖,打破了他们的梦想:他们以为,以紫虚上人和净心之功
力,联手攻击,朱比南不是对手!岂料这年轻人如此厉害,他的重返崖顶,宣告了师父和大
师兄的死讯!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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