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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灵功
第十四章 误食雪精丧魂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雪白的山林也阴郁无比,野狼滩里许多眼睛在盯着奔跑的人。
他们一脚抬起踢起许多雪粉,呼出的热气又变作白云。黄娇不知来了什么邪劲,在山林
里灵巧得象只母兔,动作格外麻利。慕容素等人唯有不停地追。
片刻,他们又回到吃狼肉的地方。狼主斜眼白了他们一下,阴沉着脸问:“你们又回来
干什么?”
黄娇这时又清醒了,忙说:“狼主,再给我些狼肉吃,我不想走了。”
狼主嘿嘿一阵阴笑,一挥手:“快给她弄些好茶好肉来。”
大马哈、二马哈腾身而去。转眼间,热腾腾的肉,香喷喷的茶都放到了桌上。
黄娇也不推让,拿起来就吃。慕容素等人见她吃得精神焕发,也来了食欲。
老狼主明白他们想干什么,笑道:“我们是好客的,这里有的是肉,你们尽管吃好了。
吃饱喝足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留下,永享欢乐。”
几个人没说什么,坐下就吃。
慕容素对自己的这种举动是感到奇怪的,明明不想吃,心里亦有疑团,怎么仍然坐下
了,还吃得津津有味?难道自己分离成两个人了?
文明也有类似的疑惑,但想毅然不吃、不喝,那又是办不到的,仿佛他们的生命就在食
物里。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也是一种中毒。
在世间,人一般是不会对食物充满舍生忘死的狂热的,除非出了问题。
他们吃喝一阵,感到了空前的满足,不由笑起来。
慕容素欲走,已拔腿无力,不是她动不了,而是不想动。她有些不想离开这里了。不过
她心里是清楚的,这是不对的,可仅凭这种念头已不足阻止她下滑了,她已进入激流里,身
不由己了。
文子清、归飞霞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发现自己对吃喝上了瘾,想改变这种状况,已回
天无力。
老头子见他们对狼滩有了留恋之情,心头大喜。不过他心里明白,要想随心所欲地摆布
她们还得等一些时候。可他是心急的,不愿等下去。他眼珠子乱闪了一阵,终于狠下心来,
朝鬼头日脑说:“你们去拿些九天神仙赐给我们的‘雪精’来让客人尝尝,那才是人间宝品
呢。我们虽居荒山野岭,却有世上最罕见的珍奇,这不是人间帝王能比得上的。”
鬼头日脑很快拿来一只五花瓶。拔开瓶盖,往桌上轻轻倒出几粒如花生仁大小的“雪
粒”。
老头子拿起一粒用舌头舔了几下,笑道:“这就是万两黄金买不来的‘雪精’。你们用
舌头舔上几下,马上就会欲死欲仙,终生快乐。”
慕容素摇了摇头。让他们收起“雪精”。
黄娇瞪起眼看了一会儿白雪粒,伸手拿起一粒,连忙用小巧的香舌去舔,瞬时,她的脸
色徘红,荡起迷人的笑意,仿佛身子飘了起来,进入迷幻的世界,周身充满了极度的快乐。
她哈哈地笑起来,伸手又抓起两粒雪精。
老头子知道:“这是无上至宝,尝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别犹豫了。”
鬼头拿起一粒放在文明手里,说:“小伙子,是雪是宝你试一下吗,没有毒的。”
文明机械地接过雪精,用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顿觉胸中涌起一股情潮,身霎时舒爽透
了,仿佛要化掉,要飞起,生命向极度扩张,一切别类都迅速渺小了。他感到了生死交替的
欢乐,放声大笑:“妙啊妙!人间室。”
胡仙连忙拉了他一下:“真有哪么好?”
文明点了点头:“这绝非一般之物,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等仙品。”
胡仙捏起一粒一尝,果然爽快,仿佛从头顶灌下去一股糖浆,周身脆软透了。
慕容素与归飞霞惊住了,愣了片刻,两人半信半疑地各捏起一粒,一尝之下,彻底解脱
了,仿佛百年冰终遇六月的阳光,溶解是不可避免的了。两人感到飘飘欲仙,如雨似露的欢
乐,虽然觉得这种快乐有些邪异,但要惊回首,已经无能为力。
她们唯有快马加鞭,向仙山琼阁飞翔,冥冥仙乐如烟雾般飘来……
几个人服食了雪精,神色顿时有了变化,都似乎处在疯狂的边缘,眼前幻景丛生。
老头子这对哈哈大笑起来,到手的肥肉再也飞不了了,可以在她们身上尽情地享受了。
雪精使她们成了老头子的掌中物。但他们感觉却是良好的,还在“仙境”中穿行。
鬼头日脑嘻嘻乱笑,手舞足蹈,雪精的威力真是无穷。大马哈、二马哈却觉得失去这么
多雪精有些得不偿失,这东西十分难弄。
它雪白透莹,出自深山,不经过几手加工都不会有摄魂夺魄的威力。在狼滩人眼里,它
是宝,是上天独赐给他们的神品。
对于它的毒性,他们却是不在乎的。亦正因为它有奇毒,又成了他们对付敌人的法宝。
这东西粒粒透明,那么轻,那么小,它的毒性却相当于同等重量的鸦片的两千倍。
它其实就是一种变了形态的极其高级的鸦片。这种“仙品”服食一次,就会上瘾,难以
戒绝。人若上了这种瘾,什么样的丧尽天良的坏事都干得出来,而且还不思悔改。那么纯洁
的小东西看似可爱,在短时间里就把人的肉体和灵魂彻底侵蚀了。
老头子估计雪精的毒性已惨进他们的血液,扒皮抽血也扔不掉了,乐哈哈地问:“宝贝
的滋味如何?”
“太好了!就是太小。”他们异口同声。
老家伙点了点头:“你们还想不想再尝呢?”
“我们希望永远也不离开它。”
“那好。”老头子说,“你们就在雪地里跳个舞吧,跳完了我就给你们。在这样的雪山
上跳舞,那是多美啊!”
他们几乎没有犹豫,连忙走到雪地里去。
雪精不同于一般毒品,第一次服食后,马上就会来毒瘾。食过两次后,犯瘾的时间才
长。
他们在雪地上刚要跳,忽听有人冷冷地说:“天南狼,你倒会享福呀!”
老头子一惊,陡见一对男女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仔细地打量他们一会儿,认出女的来了。她们是白玉环和叶宽,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哈哈一笑:“原来是白姑娘,这种游戏我以为你是不会反对的。”
王碧玉俏笑道:“不错,我也没见过美人在雪地上跳舞呢。”
老家伙更乐了,忙道:“快跳,还等什么?”
叶宽忽地冷然说:“我看这没什么趣,让一群不甘心受摆布的可怜姑娘凄凄惨惨地在雪
地上乱跳,唯有狼人才干得出来。”
老头子勃然大怒,王碧玉也倍感意外。“小子,你想与老夫作对?”
“我从来不在乎多杀一个老鬼。”
王碧玉甚感愕然,她们跳舞关你什么事?这些天他们情如夫妻,如鱼似水,互相切磋,
功夫有了巨大的长进。在关键时刻,“石镜”
更帮了叶宽一个大忙,打开他的“九重周天”
几乎使他脱胎换骨,直上顶峰。王碧玉又赠他一把薄如蝉羽似的冰一般的宝刀,两人重
出江湖。宝刀闪着冰光,让人胆寒。叶宽信心百倍,这次要与吴畅见个高低,他觉得这才是
真正的他。低吴畅一头他不服气,人就为了一口气吗。
老头子愤怒了,欺身上前就要动手。
王碧玉道:“狼主,这是误会,何必伤了和气呢?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群人。”
叶宽笑道:“不错,我确是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与吴畅走得太近。不过,我也不喜欢
戏弄他们。无论怎么说,吴畅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若见了他的心上人受人戏弄而无动于
衷,将来见到吴畅就无话可说了……”
王碧玉有些不解:“你真是个傻子,我们正要找他的晦气呢,让他心上人受辱,让他的
心滴血,这不是打击他的好方法吗?他若受不了刺激或疯或狂,或者心神不安,你不正可以
一举战胜他吗?”
“你的想法非常可爱,十分细腻,可缺少豪放。这样固然可以伤害他,同时也可使他充
满仇恨,一个充满仇恨的人是不好对付的。”
“这么说,你还是怕他呀?”
“不!我不想使两人的争斗充满血腥,能分出胜负的方法有许多种。”
王碧玉哈哈地笑了起来:“这里的事交给我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要让她们再也别
想抬起头来。”
不知她怎么忽地对他们充满了仇恨,也许恨她们与她不一样吧。
叶宽冷笑道:“那你走得就太远了。”
“怎么,你想帮他们对付我?”王碧玉惊道。
“这种可能性正在增大,都是因为你的任性。”
王碧玉气得差点跳起来:“好啊!你个甜言蜜语的小人,竟然如此忘思负义!
你的那些誓言原来都是假的!”
叶宽笑了起来:“我从不说过头话,生活的教训太多了。我的誓言都是有条件的,只要
你对我百依百顺,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相守白头。如果你自行其事,与我对着干,这把刀
就会告诉你一个最老实的办法。”
“你想杀了我?”
“我想你没有误解我的意思。我是一个毫无情义的人,但也有满腹柔情。我杀人太多,
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流泪。”
王碧玉顿时百感交集,一切都弄得这么明朗了,相处也难了。但她确是喜欢叶宽的,不
想就此与他分手,势成水火。她恨不得一下子杀了他,可又不敢动手。她知道自己的手是软
的,杀他时会手颤。而他心冷似铁,杀人犹如切西瓜,不会有怜惜的。比较起来,她是吃亏
的,可想不出赚巧的办法,她唯有认了。
她勉强地笑了一声:“我听你的可以了吧?”
叶宽也笑了:“这就对了。你要向她们那样,多一些温顺、怜悯。”
王碧玉心中虽然不快,也只好苦笑不语。
老头子见他们又和好了,奸笑起来:“白姑娘,既然你们不知好歹,就别怪我无情
了。”
王碧玉道:“他是当家的,我有什么法。你要想保住这个狼窝,最好对我们客气点。”
老家伙哈哈地大笑起来:“老夫一辈子打狼,什么样的狼羔子没见过?与老夫作对,你
们的腿儿还欠长。”
这时,黄娇一声大叫,猛地扑向拿着花瓶的日脑,她的毒痛上来了。女人染上毒瘾,那
样子是可怕的,眼睛大而无神,脸色苍黄,十指伸出如钧,咬牙切齿,一副拼命的模样。
她的功夫原是极高明的,染上了毒,功夫瞬间消散了。虽然她还比一般人要强些,但对
人已构不成威胁了。
高明的武学家最怕的就是毒,他若染上了,比一般人受害要深。在这里,功夫愈深越帮
倒忙。这种毒绝不可以运功驱赶的。
日脑何等厉害,根本没把黄娇放在眼里。她刚扑到,他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的身子顿时在雪地上转了几圈。但她并不回体,身体刚站稳,又不顾利害地冲上去。
她双目赤红,眼角欲裂,瞳孔里燃着渴望的毒火,她原有的生命完全被另一种东西掩盖了。
日脑这次没打她,嘿嘿一笑,飞指向她的“乳中穴”点去。
叶宽心中一动,侧身滑步,闪电般向日脑欺去,同时使出“九粘十八抓”
上乘擒拿术,抓向玉花瓶。
日脑大吃一惊,急忙缩臂屈时向下按去,可为时已晚,陡觉手指一松,玉花瓶到了叶宽
手里。
众人皆惊。
王碧玉见一切不可收拾,唯有叹息。男人真是不可思议,转眼间他成了另一个人。这与
几日前的那个英灵多情的叶宽多么不相同啊!
她竟然忘了他还长着一双毒牙。
老狼主失了宝物,怒不可遏了,眼睛闪出唯有群狼攻击可怜的牧人才有的深玄的凶光。
他奸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恶狠狠地问:“小子,你以为你的那颗摇晃着的脑袋很结实?”
“至少比你的那颗呆脑袋能经风雨。”
老头子咬紧牙关,恨道:“小子,你最好别把我激怒了。否则我会象对付山林里的恶狼
一样对付你,让你不得好死!”
叶宽哈哈笑起来:“老东西,我若以为你的屁话也是一股西北风,就不会敲你了。你若
想象条狗一样地活下去,最钻进窝里去我杀过的人比你的叫喊要多,整个江湖都被我杀怕
了。你不要重复那种过去。”
老家伙再也忍不住了,身子一拧,犹如狼尾扫地,双臂骤然张开,腾地飞起,使出他的
得意神技“玉狼神功”,幻出八条臂影击向叶宽的要害。
在叶宽眼里,扑向他的几乎就是一条玉色老狼。叶宽冷然一笑,双手交叉一错,旋腕翻
花,使“金刚无极手”闪电般击向八方,去迎击敌人的八抓。
老家伙很鬼,见对方了得,身子在空中一滚,缩头屈腿,双手陡地一振,使出“百爪掏
心”,十几道爪影抓向叶宽的小腹,身手快极。
叶宽毫不畏惧,急忙收腹斜摆,右手一式“推星击月”,晃出一排掌影击向对方的脑
袋。
老头子骇然失色,急忙扭头弹腿,一式“狼狈为奸”
向外逃窜,滚到两丈外的雪地上,弄得一头是雪。
叶宽没有追击。轻巧地打开玉花瓶,看到了里面如雪粒似的东西。
这时,黄娇扑向了他。伸手就抓玉花瓶,粗喘着叫道:“我要!”
叶宽一晃玉瓶,弹出一粒雪精落入她的掌心里。何月巧欢喜无比,连忙向嘴里放。
这时,慕容素等人也支持不住了,叫喊着扑向了他,叶宽感到一种颤栗,连忙把雪精抛
向他们。
得了雪精,他们顿时安静了,沉入虚无缥缈的境界中去。
看到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叶宽不由担心起来。这玩艺害人如此之烈,闻所未闻。玉瓶
里雪精不少,可以应付一阵子,但总有完了的时刻,那以后他们怎么活?
老头子见自己的宝物毫无代价地让他们服食了,恨得眼喷火。他冲着大马哈、二马哈叫
道:“快把宝物夺回来,把这小子剁为肉泥!”
大马哈、二马哈一点头,飘身而起,仿佛两个气球向叶宽飞去。
叶宽一惊,暗自称奇,两个小子状若狗熊,怎么动起来竟无重量似的飘逸?来不及多
想、他身形一转,犹如龙卷风般向上飞起。
两个小子灵活得出奇,身在空中一扭又向他冲去。
叶宽无奈,只好急身泻地。
两个小子又跟上来。
叶宽大怒,双手向外刚形一划,使出“百禅心法”,抖出两溜般若掌影分击二人。
幽影一闪,犹如空中雁回头,两人电闪般绕向他的身后了,似乎毫不在乎他的内家掌
力。
这对叶宽是个刺激,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挑战,自己的神功独上高楼,望天涯,不言愁,
怎么面对这么两个无名角色束手无策呢?吴畅若处此境,也是这样吗?自己要找的是他,不
是这两个东西呢。若连他们也摆不平,那还称什么雄呢?
他冷哼一声,身子向前一冲,抽出腰刀。
两个小子并不在意,飘忽一闪,从两边夹击。这时,他们再不一味飘来飘去。
两人双臂扬起,急切向外旋击,犹如千手佛,声势骇人。
叶宽左腿向外一跨,利刀在肩上一横,闪电般使出“削星法”划出两条银亮的线来,仿
佛要穿透大马哈、二马哈。
两人骇然失色,急身弹射,但已经晚了。
电光石火之间,血雨迸洒。两人的脖子上各挨了一刀,跟跄倒地,看来活不成了。
他们小看了叶宽,否则不会败得这么快的。
这下惊诧了老家伙的鬼头日脑,他们还没碰上过这么扎手的人物呢。
鬼头日脑不敢怠慢,两人向一处一靠,急身分开,使出“阎王追鬼”身法,犹如两个幽
灵向叶宽欺去,其势不可小瞧。
叶宽心头一震,这两个小子似乎更难对付。他们似有若无,踏雪无痕,仿佛水中虾绕着
鱼儿,一眨就不见了。他们各有一根利锥,黑沉沉的,刺着就别想活了。
叶宽抖擞精神,身子腾然蹿起,居高临下对付他们。两个小子也不傻,他一纵起,他们
就向一边闪去。
几次没能得手,叶宽有些火了。收拾不了这两个鬼东西还行?他心一横,使出绝命杀
手。两个小子刚欺过去,他一振长刀,薄刀成了弧形,随之甩出。
霎时间,一团飞旋的刀光犹如坟头似地扩展开来,包围了鬼头日脑。
两人没经过这阵势,心惊胆战,急忙用利锥向外拨打。两道黑影与刀光一碰,“当郎”
两声,利锥被削断,鬼头日脑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见了阎王,尸体被劲气震出老远。
他们的身手原是不弱,几乎都在慕容素之上,轻功尤其高明,怎奈他们碰上的对手太强
了,唯有倒霉。
叶宽时刻不做第二人想,刀与人百炼成钢,连王碧玉都怯他了。这不是容易做到的。
老狼主见爱将惨死,狂怒之极,大叫一声向叶宽扑了过去,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叶宽侧身一退,长刀划起一道云一样的劲气向他劈去。老头子并不躲,手中突然多了两
把钩子似的东西。
叶宽一惊,知道老头子打起同归于尽的主意。他一声长啸冲天而起,身子在半空中猛地
一翻,成了倒挂金钟式,手中刀飘然旋起,一式“划海分星”,幻起厚重庞大的雪色刀影向
老家伙的头顶劈去。
老头子知道躲已不及,双手一抖,两道乌光射向叶宽的眼睛。他把手中的钧子掷出去
了。
叶宽欲回刀削钩,忽见两道刺眼的银光闪起,把射向他的钩子击落,他的刀顺理成章地
砍了下去。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切入豆腐里,老头子被劈成两片,鲜血洒向雪地,白的红的形
成鲜明的对比。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好人儿,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吧。”
叶宽笑道:“你倒机敏呢,多亏了你的暗器。”
黄娇忽道:“这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杀死他们,杀呀!”
她向那群狼滩人冲去。她又有点疯了,染上了毒瘾,会疯得更彻底。
狼滩人吓坏了,霎时四下逃散。没有了狼主,他们也没法儿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黄娇自然追不上吓怕了的狼滩人,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吃雪,并不住地傻
笑。
慕容素等人站在雪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
江湖磨炼人,江湖多摧残。你一旦走进去,似乎就由不得你了。他们就觉得似乎把自己
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魔鬼了。他们看不见魔鬼。
叶宽看了一眼雪地上的尸体,又扫了一下文明等人,忽儿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了:把他
们扔下不管,似乎不妥;与他们混在一块,那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这不会是一件愉快的
事。
王碧玉乐哈哈地笑起来:“好人,想找事就有事干,现在麻烦了吧?让他们听天由命绝
对比现在简单。”
叶宽淡然一笑:“你平日狡猾多端,我想听听你下一步的打算。”
王碧玉白了他一眼:“我的主意再好,你不听也是枉然,把牛眼一瞪,谁还敢再言。”
“我的性子急,你知道了就没事了。”
王碧玉低头思忖一下,笑道:“带着他们是个累赘,扔下不管非良策。我看不如干脆把
他们打发了算了。这样人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埋在深山,谁也不会疑心是我们干的。”
叶宽哈哈地笑起来:“好大的胆子,胜过须眉。可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为了不受拖累。”
“这样杀人理由不足,我不会接受你的高见。”
“你杀这里的狼主理由就充分了?”
“当然,他们罪大恶极,势在必杀。”
王碧玉气哼哼地说:“既然你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还问我干什么呢?”
叶宽笑了:“我问你是希望你有好的主意,不是打算听你的糟透的主意。”
王碧玉瞥了一眼文明,笑道:“你看他精神都变了质,还留着他干什么?”
文子清倏然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确实,这么活着不如地下长眠。他冷冷地说:“你
想杀掉我们,未必能办得到呢。”他想激怒她。
人影一闪,“啪”地一声脆响,文明被她一掌打翻,头扎进雪里。
“你大看得起自己了,杀死你们并不比猎获一条狼难。你起来挑战呀?”
文明几乎被打散了架,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待看清她的位置,一头撞了过去。这种打
法出自他这种有高深修为的人身上,是多么的惨淡。可见他的灵魂与肉体几乎都被再造了。
王碧玉还要给他点厉害的尝尝,叶宽一把拉住了她:“我记得你对小白脸是下不了手
的?”
“他已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了。”
文明的心仿佛被刀扎一样,悲哀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奈。他想强
迫自己使出力量来,可周身空空如也。
慕容素的心里也不好受,文明被人戏弄,她感到受辱的就是自己,她想发出象样的呐
喊,终没有开口。她想不通,自己的命运何以这样坎坷不平,为什么灾难总是突然加身,自
己连一点抵御的能力都没有?人怎么能这么渺小?她心中激情澎湃,却理不出个头绪。
叶宽冷漠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叹了一声:“该当我倒霉,还是一同走吧。”
王碧玉冷笑道:“我看你没安好心。”
叶宽笑道:“面对一群女人,你还能指望我不想入非非吗?我并不怕别人说我是个色
鬼。”
王碧玉没招了,只好妥协。
他们慢慢腾腾上了路,踏着积雪向山外走去。
慕容素等人走了没有多少里路就不行了,浑身酸乏无力,几乎要坐到雪地上。
王碧玉说:“看得出,他们要犯毒瘾了。狼滩里的这套摆布人的把戏是很毒的,我早知
道,但还没有听兑过谁逃过了它的折磨。”
叶宽盯了她一会儿:“毒瘾就这么难除吗?”
“不错,任你武功通天也除不了它。”
叶宽点了点头:“那狼滩人怎么对付毒瘾的?”
“除了继续服食,别无他法,到死方休。”
“那狼主无疑也服食过这种东西,他看上去怎么挺精神呢?”
“这可能与他常年吃狼肉有关。他也服药,我就见过一次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叶宽“嗯”了一声:“但愿这些雪精能维持到与吴畅相遇,那时就该他上场了。”
“若是雪精没了,又遇不上他呢?”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雪山可以作证,我够朋友了。”
这时,刮起了大风。干冷的风嚎叫着直往人衣服里钻,被风卷起的雪粒子打到人脸上生
疼。文明等人感到了寒风的阴冷。
叶宽望了一眼被风刮起的迷蒙的雪雾,不由犯愁,这些家伙不想走了,到哪里去避风
呢?
还是王碧玉有术,她大声说:“快点走,到前面就给你们食雪精。”
黄娇第一个来了劲,笑嘻嘻就往前冲。
慕容素等人多少也来了些精神,努力前行。
走了没几步,慕容素就流下了泪,心酸无比,被人诱惑着前走,自己成什么人了?可她
不明白为什么一听食雪精就有了劲,那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自己的灵魂真的交给了魔鬼,不
听自己使唤了吗?这是堕落啊……她的心儿欲碎。
几个人怀着希望朝前走,鼓了好几次劲,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这里比不得江南风光,小镇上冷冷清清,唯有一条大街。在小镇中央有一家客栈,门半
俺着。他们走进客栈,文子清等人就不行了,浑身开始发颤。
叶宽连忙让他们服食雪精,再体验一回飘飘若仙的滋味。
片刻,叶宽吩咐店老板弄些吃的,他们要在这里注下。
桌上摆好了酒菜,他们吃了起来。
这时,从外面涌进来几个小要饭的,大都十来岁的光景,破衣烂衫。他们看见热腾腾的
菜,白白的饭,立即围到桌旁。店老板过来赶他们,几个小子便转着圈与他周旋,就是不
走。店老板没法,只好听其自然。
他们又回到桌旁,盯着桌上的饭菜。
高一点的小子还向同伴分配任务,你看着桌上的那样菜,他盯着碗里的三鲜汤。
叶宽觉得有趣,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它们刚属于我们所有,你们就要分割包
围?”
稍高的小乞丐睁大饥饿的眼睛:“有福大家享,你们吃第一遍,我们吃第二遍。多给留
点,别吃光了。”
叶宽轻轻一笑:“你们想不想吃第一遍?”
“当然想。有个大哥已让我们吃了第一遍,真不错。大哥,你有什么事,说吧!”
叶宽摇了摇头:“我只喜欢有趣的事,你们吃第一遍肯定比吃第二遍有趣。”
几个孩子笑了起来:“你真是我们的好大哥。”
叶宽一挥手,冲店老板说:“给他们也弄桌饭菜,钱我来付。”
店老板应了一声,快活地去了。
工夫不大,几个孩子便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他们吃饭和打仗差不多,你争我抢。过了
一会儿,老实下来,这时他们发现饿肚子装不了桌上的好东西。
叶宽这时笑了:“使劲吃,连下顿的也吃上。”
“咳,要是能借个肚子用就好了。”
王碧玉咯咯地笑道:“那找你的妈去吧。”
“我妈跟人家跑了,就是因家里的饿肚子多。你倒是不错的,就做我们的妈吧。”
王碧玉几乎乐不可支了:“我倒是想要你们,可你们得保证别带着空肚子。”
几个小子傻了,咧着嘴不说话了。
叶宽笑道:“别听她的,没妈管着才自在呢。你们别指望天上会给你们掉下来一个有钱
的妈。一切要靠自己,你们并不傻吗。”
几个孩子瞪着眼点了点头,神色是晴朗的。
文明看着他们,悲从中来,不由伤心流泪。他忽觉得自己与小乞丐也无什么区别,可怜
无奈。到了春天他们就不冷了,自己的春天在哪里?这是人生吗?
胡仙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不幸已落到自己头上,让一切灾难涌过来吧,毁灭自己吧!
归飞霞几乎也不想什么,一切全完了,能乐且乐吧。她觉得死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她
希望能从永恒的死亡里找到欢乐。
黄娇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唯有嘻嘻哈哈。
慕容素的痛侮最深,仍无解脱之法。
众人各怀心事,脑袋里时清时浑。奇怪的是,他们几乎没有想起过吴畅,也许他们把他
忘了,也许已没心力想他。
叶宽不愧是高明的观察家,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难道雪精彻底摧毁了他们,
连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人也忘了?也许这对他们是极大的不幸,对吴畅想必也是同样的光景。
那对我呢?是有害还是有利?我虽不是坏蛋,但对我有害的事还是不会干的,这就是人,否
则就成了别个。那也许是一块石头,一句格言。我就是我,是不能变的。
他的想法无疑是明确的,遗憾的是这事到底对他有利还是有害,却明确不起来。这不是
容易明白的。
他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丢开这个问题。他盯了几个孩子片刻,笑着说:
“第一遍比第二遍吃起来有何不同?”
稍高的那个孩子说:“第一遍菜多,第二遍汤多。”
叶宽和王碧玉哈哈地笑起来,客栈里的气氛为之一改。
叶宽道:“前几天那位大哥为什么请你们吃饭?”
“他让我们帮着他找一个人。”
“找个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她叫黄娇。”
众人为之一怔。叶宽笑道:“你们认得她吗?”
“不认得。那位大哥说可以问。”
“怎么问?”
“见了江湖模样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就问。”
“可我看到的是你们进来就围桌子。”
“还没开始呢,吃饱了再问也不迟嘛。”
“你们若是找到了她怎么办?”
“那就告诉那位大哥,他会给我们许多银子。”
“你们怎么找他?”
文明突然插嘴。
“这个保密,我们自有办法。”
叶宽道:“那你们就去找那位大哥去吧,黄娇就在这里,你们可以不必害怕冬天了。”
几个小子跳了起来:“真的?”
文明一指黄娇:“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几个小子一下子围上了黄娇,小眼睛盯着她看。少顷,他们旋风似地冲出了客栈。
他们跑出没有多远,那个稍高的孩子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你们等着,别
走。”
他转身又一溜烟去了。
叶宽等人吃过饭,便进人客房里休息。
黄娇似吟如唱,不知她哼的什么调子。
慕容素躺到床上,身子顿时酸软了,想起来都感到缺乏力气,两眼呆呆地看着屋顶。
渐渐地,屋顶的颜色退去,浮出莽莽群山,云海深厚飞动,闪烁着不可知的魅力。这
时,太阳从云海里钻出,竟是黑色的,它没有丝毫光芒,反而在吸收人间的亮色。深邃的黑
色越发浓重了,太阳内部出现了一条通向幽暗的道路,在那条深不可测的路上闪现出一个人
的影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她极力想分辨出来,陡地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全成了黑的了。
她吓了一身冷汗,弄不清刚才是不是幻觉。
她想向房外看,处面也上了黑影。骤然之间,世间一团漆黑了,包括她的心灵。不知何
时,她忽觉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向下坠落。她努力去分辨,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死亡吗?世界完了!
等她从幽深的世界里浮出,天又亮了。这真是一个伟大的玩笑。她唯有发呆。
外面传来黄娇的歌声,她在堆雪人。
工夫不大,她叫了起来,仿佛受了炮烙。
文明等人听到她的喊声,心底顿时泛起莫名的痛苦,他们几乎能看到血管里升起水泡一
样的东西。
叶宽知道他们又犯了毒瘾,急忙再给她们服食雪精。他知这是饮鸩止渴,但他别无良
策。他不能看着他们死去或者去作孽毒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他们平静了下来,叶宽才松了一口气。
王碧玉被他这种认真的态度逗笑了:“允弟弟,你好象变了一个人,一个有耐心的
人。”
叶宽怔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我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王碧玉摇了摇头:“不对,你的血腥气在慢慢交淡,你的身上开始出现阴柔。
你的目光也在变,不象以前那么冷厉刺人了。”
叶宽吓了一跳,忙道:“坏了!这么说他们拖累了我,磨去了我身上的勇气。”
王碧玉笑了起来:“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呢。”
叶宽哼了一声,牙咬得“格格”直响。
慕容素忽道:“磨去心中千丈气,方见英雄真本色。没有了凌然之气,说明你又上了一
层楼。”
叶宽冷笑道:“你当然不会和她一个鼻孔出气,你们的目的不相同吗。”
慕容素勉强一笑:“不对,我讲的是实话。只有磨去心中角,方见四面八方圆。这样才
能从容自如。我从来没见过吴畅外溢的凶悍之气,你得承认他并不不比你差,虽然他远不如
你风流潇洒。我想,该你得的,你一定能得到。”
叶宽被她一赞,心中大乐,看来这个昔日的绝世美人对吴畅的印象并不佳,这对他来说
不亚于胜了吴畅半筹。人不可能十全十美,能强过他一些,无论是哪方面,都是不错的。
他得意地笑起来,进入了忘我之境。
慕容素不知他何以如此开心,她讲的是实话,值得这么乐吗?
叶宽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顿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你以为吴畅的竞技状态一直是良
好的吗?”
慕容素难得地笑了:“假如排除了他相当好的一面,我想也还有相当多阴暗。
你不要试图否认他是一个和你一样活生生的男人。他的素质并不高,他为何能有今天的
成就,这是一个硕大的谜。”
叶宽点了点头,暗自称奇,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惜她已经丑了,否则……
他收回杂乱的念头,轻笑道:“你以为什么样的高手是最好的高手?”
“永远不被人杀。他若是个男人,就如吴畅;是女人,就如昔日的我。这也许还不完
全,我可以再给他相当多的优点:来去如云霞,飘荡天际端,不受他人迫,有爱亦有
恨……”
叶宽长叹了一声,心里很不痛快,有些失望,又有些嫉妒:“为什么是男人就如吴畅而
不是别人?”
“这很简单呀,他是我的亲人。”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你若想那人,就来问我。祝福是女人的天才。”
叶宽淡然一笑,没有言语,也许丑鬼是对的,她不可能为别人高唱赞歌。
也许我也不该帮助他们,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相干?他举步欲走,忽又改变了主
意。好人还是做到底吧,因这么点小事把他们扔下不管,那心胸也就太令人担忧了。
他扬头望了一眼天空,走到街上去。
这时,那几个小乞丐和一对男女跑了过来。
恰巧,黄桥忽地冲出客栈哈哈大笑。
黄宁看见妹妹连忙大叫:“妹妹,你怎么了?”他觉得那笑声有点儿不对劲。
他的老婆林之君也叫道:“巧妹,我们找你来了。”
文明等人这时也到了街上来。
黄娇冲哥哥嘻嘻一笑:“妹妹,谁是妹妹,是你还是我?”她又迷了。
黄宁的一颗心差点儿凉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疯了吗?
“妹妹,站在面前的是哥哥,我是哥哥!”
黄娇嘻嘻一阵傻笑。
黄宁哭笑不得,猛地转向文明:“她这是怎么了?”
文明叹了一声:“你想让我说什么,她的样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这不大可能,当时你没有在场。我能告诉你的是她和薛不凡打了起来。薛不凡十分狡
猾,一反手击中了她的后脑勺,她就失常了。”
黄宁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要骂起来,把薛不凡拉过来砍一百刀他也不解恨了。
他难过地看了一眼并不觉悲哀的妹妹,低沉地问:“还有办法让她恢复过来吗?”
文明摇了摇头:“也许杀了姓郑的她会好些。”
黄宁眼里顿时充满了血腥之光。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恢复过来有什么好,还不如这么自在呢。人世悲
哀太多,欢乐太少,在她眼里可是一切都倒过来了呢。”
众人一惊,忙扭头去看,竟是红母一世,几乎没有谁见过她。黄宁恨却不少,叫道:
“一派胡言!若是这么好,那你也把后脑勺伸过来,“让我狠狠地揍一下!
从此也无烦恼。”
红母一世淡然一笑:“小伙子,这么冲着一个老人叫可不礼貌,我是好心呢。”
“你的好心最好还是留给自己吧。听见你的这种昏话,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若是换了你,那是要出人命的!”
红母一世哈哈地笑起来:“你这么冲我直叫有什么用呢?救人要想办法,这就是你的办
法吗?”
黄宁听她言外有意,软了许多:“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伙子,不要乱讲吗,天下这么大还能没有办法吗?你不知道的事不要一派胡言。”
黄宁觉得也许有求于她,于是笑道:“前辈,有什么办法能使她恢复如常呢?”
“小伙子,这还象句人话。我也许没有办法救她,但我知道难能救她。”
黄宁的脸色一亮:“谁能救她?”
“我的一位好友,她不但能让人不疯,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让人疯。我正好要去那里,就
做一次善人吧。”
黄宁顿喜:“多谢前辈相助,晚辈永世不忘!”
红母一世说:“我的这位好友脾性很怪,你们见了她要格外恭敬。她不喜欢别人扬头,
你们到时候就往地上看好了。”
叶宽笑道:“那也不许看她了?”
“不错,她平生最讨厌别人瞅她。”王碧玉笑了起来:“那她一定是威震南江的麻姑
了,她一脸漂亮的麻子,人们暗地里称她‘坑人’。”
红母一世脸色一寒,有些厌恶地说:“你知道得真不少,我不知道你是否天生长着一张
损人的嘴!”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我还长着一双天生的杀人的手呢。”
“那这双手一定不错,伸出来我看看。”
“你想拿去吗?办不到,你不要大会生气。”
红母一世两眼眯了眯,闪出骇人的厉芒,仿佛是飞向对头的麦芒刺。
“贱婢,你以为我老了?我的手还硬着呢!”
“那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希望你长着一双婴儿手。”
红母一世的嘴角跳动了几下,终于怒不可遏了。她身形一旋,犹如疾风扑上,右手绕起
数道爪影抓向王碧玉的面门。
王碧玉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没有还手,拧身斜飞,动作轻灵之极。
红母一世一抓扑空,顿时停止了进击,她感到对方是个扎手的角色。
叶宽这时笑道:“前辈,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对谁都这么讲话,是有名的小辣
椒。”
王碧玉乐了:“好人,你不要在众人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对你可是温柔着呢。”
红母一世长出了一口气,冷道:“我自然不会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否则也活不到这年
纪了。”
黄宁连忙也说好话,陪小心。
红母一世想一走了之,终不能拿定主意,那样就显得心胸太狭窄了。她迟疑了一会儿,
说:“你们跟我走吧,她离这儿不远。”
黄宁连忙拉着妹妹就走。黄娇走了几步,又挣脱开来,她不想走。
叶宽知道是怎么回事,轻笑道:“我们也一起去吧,呆在这里也没事干。”
众人无异议,一同随红母一世而去。
走了许久,前后仍是一片茫茫,他们才觉得绝不是不远,这样走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尽
头。
地上的雪很硬,踏雪声他们感到刺心。
叶宽道:“前辈,我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你应该知道他们走得有多慢。若是我们飞掠起来,片刻就
到。”
叶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前辈言之有理,也许我们走得并不远。”
他们加快了步伐,又走了一阵子,到了起伏的群山前。雪把一切都盖上了,横卧的群山
宛若醉了的玉龙,给人无限的空远感。
凛冽的风袭来,他们打了个冷战。怪哉,这里的风似乎不同于别个,特别寒,仿佛洗过
了似的冷得纯粹。
他们顾不了这些,顺着一条小道上山。爬了好一会儿,来到大山的半腰。他们向北一
拐,到了几间石屋前。
石屋不大,门朝南开着,披上一层银装与雪山浑成了一体,远看难以察观。中间的石屋
传出有节奏的敲梆声,仿佛大山的声音,这是雪山上最动听的音响。红母一世喜道:“她在
里面,你们不要进去。”
她一个飞步跨到了石屋门口。
麻姑是个四十多岁样子的人,身材高大,可以说是威严的。她脸上的麻子不少,可并不
让人觉得丑陋,说是漂亮的麻子也非刻薄的话儿,倒是中肯的成分居多。她正在敲木钵。
红母一世冲她一笑,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两人许久没有相见了,相会在雪天,多少让她惊喜:
“我料到你会来的,但不是今天。”
“假如我改变一下日期,你料得并不错。若不是挑上了一件闲事,也许明天我们才能说
上话。”
两人乐哈哈笑起来。
红母一世走进屋里去,坐到麻姑的对面。
“揽上了什么闲事?”麻姑笑问。
“有个女孩子疯了,我看其可怜,便引荐到你这里来治。事先没打招呼,心里正打鼓
呢。”
“咳,你真糊涂了,这年头做什么好人呢?”
“雪天里没事干做什么呢?这也是一桩事吗。”
“若不是看在雪天里行走不易,我真不给你面子。”
“所以我雪天来没错。”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麻姑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和漂亮的麻子都闪出一种光彩,令人惊
奇。麻子们在她脸上好象闪电般地又重新分布了一次,做出应敌的姿态。脸上的麻子也能杀
人吗?这应该是一个谜。她淡然一笑:“让那姑娘进来吧。”
红母一世连忙向黄娇招手。
黄宁推了一下妹妹,黄娇颠颠地走过去。她并不知道要干什么,对她来说世界没有禁
区,走进石屋里也许意味多食一次雪糕呢。
黄桥跨进石屋里。看见麻姑,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听,仿佛借别
人的,她还没习惯过来。
红母一世抓住她把她按到麻姑腿边。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便不动了。
麻姑掀起她的眼皮看了一下,大吃一惊,脸上的麻子好象一下子都跑到了额头上。红母
一世甚感奇怪,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麻子。
“怎么,难道她疯过了头?”
“不是,她疯得邪门。整治疯病我相信放眼宇内无出我右者,我看不好的人就没人能治
了,她唯有疯到极点自生自灭。”
红母一世瞪大了眼睛:“她疯得真有这么重?到底是怎么个邪门法?”
麻姑叹了一声:“一般的疯子伤魄不伤魂,而她已经没有了灵魂,这还不邪得可以了
吗?”
红母一世老脸一沉,有些替黄娇惋惜。
她注视了一会黄娇那并不灰暗的眸子,笑道:“我知道你有‘疯魔上九心法’,施展你
的奇技能给她治一下吗。”
麻姑有些不快:“你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用什么法都不行了,何况我的‘疯魔上九心
法’,也被人偷去了。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疯魔上九心法’修成。”
红母一世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若是修成了,能治好他的疯病吗?”
“不能,她已没有了魂灵,上九心法对她无能为力。除非再修成‘九幽搜魂大法’,这
样也许还有几分希望。”
红母一世轻叹了一声,松开了黄娇。
黄娇恢复了自由,嘻嘻地冲着麻姑笑:“真好看,你脸上有许多星星。”
麻姑大吃一惊,伸手抓住了她:“丫头,赶快摘星星,把它们全摘下来。”
黄娇摇手道:“我怕,星星好冷。”
麻姑大失所望,把她推到一边去。
红母一世弄不清怎么回事,忙问:“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哪里来的星星?”
麻姑“咳”了一声:“她眼里的那些星星就是我脸上的坑,这些都是‘气坑’并非天生
所有。我若修成‘疯魔上九心法’,它们就会自动消失。她能看见‘星星’,说明我已有造
化。她若能摘下‘星星’,我就大功告成了。”
“我不疯不傻的,怎么看不见星星呢?”
“那是你脑袋里还有灵魂,有灵魂就不行。”
红母一世苦笑了一下,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麻子就是闪光的星星,怪不得它是漂亮
的。
黄宁等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便不再重视红母一世的告诫,围了上去。
王碧玉分开众人,一下子冲进屋里去。
麻姑看了一眼王碧玉:“你也疯了吗?”
“是的,假如外面的寒冷能办到的话。”
麻姑大为不快,这么放肆的女人实不多见。她正要喝斥,叶宽、黄宁也走进石屋。
黄宁躬身一礼:“前辈,我妹妹的病治好了吗?”
他还没忘了低着头。
麻姑哼了一声:“她疯了有多久了?”
黄宁迟疑了一下:“大概三四天吧。”
“那也得三四天才能治好。”
黄宁连连点头,恭敬无比。
王碧玉一拍黄娇的脑袋,笑道:“妹子,她是怎么给你看的?”
黄娇伸手就掀王碧玉的眼皮。
麻姑暗自诧异,看情行她并不太疯呀,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思忖了一会:
“她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叶宽笑道:“这是肯定的,雪精。”他拿出玉花瓶晃了一下。
麻姑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邪门,疯子服雪精,大罗神仙也治不好她的病了。”
黄宁骇然失色:“前辈,你怎么能说了不算呢?”
麻姑不乐地问:“我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三四天就能治好吗?”
“你们没把全部情况告诉我,当然也只能知道一部分情况。我并非不想救她,实则无能
为力,世上没有人能解得了雪精之毒。”
黄宁的心一下子沉到冰山底下去,脸白得如雪。苍天无眼,专磨好人!他几乎要叫起
来。想起兄妹俩万里奔波,他止不住泪水涟涟。
黄娇见哥哥哭了,不知牵动了她哪根弦,连忙用衣袖替他拭泪。这一幕连麻姑都感慨万
千,周身的血飞流起来。任是毒雾魔情千万重,也遮不住兄妹情血光闪闪。太感人了!
叶宽呆了一下,低沉地问:“前辈,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代替雪精呢?”
“你也想弄出一种害人的东西?”
“不,我怕他们服食完了雪精毒痛发作时熬不过,想找一种替代物减轻他们的痛苦。”
麻姑摇了摇头:“这不是办法,你别枉费心机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王碧玉说:“依着我,早该把这些劳什子扔了。趁他们中毒不深让他们熬,熬过了是
福,熬不过是活该。犯不着成天为他们磨心。”
叶宽白了她一眼:“你的脑袋里什么时候多一点让人高兴的东西就好了。”
王碧玉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布允有了怕意,也许有爱。
慕容素说:“你把雪精扔了也好,熬不过就任它去,人何必活得那么凄凉。”
叶宽嘿嘿一笑:“我自有主张,你放心吧。我们得快点向印度靠近。”
红母一世道:“那你们就快点走吧,我白搭一回好心。”
麻姑轻笑说:“这里离印度已经不远,慌什么呢。你们要走捷径,也许还要靠我指路
呢。”
叶宽思忖了一下,觉得在此停留一下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下来。
麻姑拍了一下巴掌,从西边的石屋走过一个丫头来。麻姑吩咐道:“用嫩雪泡茶招待我
们的客人。”
叶宽笑道:“前辈,这嫩雪何来?”
麻姑说:“当然来自天上,就是最先落到地面上的雪。嫩雪泡茶至少有三个好处,清肺
润心明目。还有一个好处,祛火解毒。对你们也许好处不止这几个呢。”
叶宽道:“前辈何以想留下我们呢?”
“贫尼静极思动,不希望你们如过眼烟云,你以为我还有别的企图?”
“前辈一代高人,我怎会有不敬之想呢。只是我觉得你这里没有这么多床铺。”
麻姑笑了:“我是很少睡的,自然就忘了你们的习惯。我这里两三张床还是有的,挤一
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叶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王碧玉道:“我若留别人住下,一定另有想法,这不是很好的收拾人的机会吗?”
麻姑脸一沉:“既然你们这么想,那就远走高飞吧,我不沾你们的光。”
叶宽哈哈地笑了几声,训了王碧玉两句。
雪茶端了上来,每人一碗。茶是清澈的,有种淡香,清润之气可感。叶宽与王碧玉细看
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毛病。文子清等人把茶喝了下去,也没有不良反应。麻姑与红母一世
也喝了下去。叶宽和王碧玉不好再犹豫了,只好把茶喝了。
麻姑很满意,点着头笑了。
叶宽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轻笑道:“前辈,你们在茶里放了什么?”
麻姑笑了起来:“傻瓜,这种事也问得?你慢慢会感觉到的。”
少顷,他果然感觉到了,身子轻飘了起来,象雪花,有力也使不出来了。他骇然欲死,
这下可全完了。王碧玉的感觉比他的更妙,连自身的重量也找不到了,她的心更凉。
麻姑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红母一世也飘飘的,老脸一变再变,她也
着了道儿。
麻姑说:“我的手段怎么样?”
红母一世急道:“我们没有过结呀?”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我要的是他。”
她身形飞起,举掌向叶宽头顶罩下,掌劲凌厉,大有把他拍扁之势。
叶宽大骇,拧身欲逃,已有些力不从心,他后悔极了慕容素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欲助
他一臂之力,却浑身无劲,唯有呆望着,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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