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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传奇·凤舞九天》
第十三章 孤注一掷
午夜,风平浪静。
船走得又快又稳。按照这样的速度,后天黄昏时就可以看到陆地。
船上有两班船夫,不当班的都已睡了,走出底舱,就可以听见他们的鼾声。
无论什么人的鼾声,都绝不会是种很好听的声音,尤其是当你睡在他们旁边的时候,有
些人的鼾声简直可以让你听得恨不得自已是个聋子。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觉得他听到的鼾声很好听,因为这种声音不但能让他觉得很安全,而
且能让他保持清醒。
宫九是不是也睡着了?
当然没有,他就算睡着,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他是个不平凡的人,是个超人,他的能力,他所拥有的一切,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梦想得
到的。
他仿佛永远都能保持清醒。
立刻要去面对这么样一个人,陆小凤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关这个人的传说,他已听得多了,但是面对面的相见,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几乎已接近神话般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在这夜凉如水的玉雾中宵里,他一个人会做些什么事?
是在静坐沉思?还是在享受孤独的真趣?
当班的船夫都在操作,大家各守其位,谁也不敢离开半步。
舱房外并没有警卫。
九少爷在这里,有谁敢妄越雷池半步?
这给予陆小凤不少方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主舱,舱门紧闭,门外悄无人踪。
没有人敢打扰九少爷的安宁,尤其是每当午夜的时候,除了宫主外,谁也不许在附近徘
徊窥伺。
现在陆小凤来了。
他既没有徘徊,也没有窥望,他确知九少爷一定就在这间舱房里。
他还没有敲门,就听见舱房里传出一阵奇异的声音。
是一种带着呻吟的喘息声,就像是条垂死的野兽在痛苦挣扎。
陆小凤怔住。
舱房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正在被宫九虐待折磨?
这世上岂非本就有些人以虐待别人为乐。
门里忽然又有人呻吟着低呼:快来救我,我已忍受不住!
陆小凤也已忍受不住。
他一向痛恨这种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狂人,他用力撞开门闯进去。
他又怔住。
舱门里只有一个人。
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半裸着在地上撕扎翻滚。
他的躯体苍白而瘦弱,带着斑斑的血渍,却是他自己用针刺出来的。
他手里还有根针。
舱房里布置得精雅而华丽,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也是手工精致,质料高贵的上等货。
这无疑就是宫九的舱房。
这个人是谁?
没有人虐待他,他为什么要自己虐待自己。
看见陆小凤进来,他显然也吃了一惊,但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与渴望,已使他完全失
却了理智。
他又在低呼:“鞭子……鞭子……”
床头的木架上果然挂着条鞭子。
“用鞭子抽我……用力抽我。”
陆小凤看见了这条鞭子,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
这个人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乞怜和哀求。
“求求你,快……快拿鞭子。”
陆小凤坐了下来,远远的坐了下来。
现在他已猜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宫九,他知道这世上也就有喜欢虐待自己的人。
自虐虽然是变态的,却也是种发泄。
陆小凤从不能了解这种人,看见富九,却忽然明白了。
他得到的已太多,而且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心里的欲望,只有在虐待自己时,才能真正
得到满足。
陆小凤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在等宫主?她喜欢用鞭子抽人,我不喜欢!”
这人眼睛里的乞怜之色忽然变成了仇恨和怨毒,喘息着道:“你喜欢什么?喜欢沙
曼?”
他忽然大笑,疯狂般大笑:“你若以为那女人是个淑女,你就错了,她是个婊子!”
陆小凤的手握紧。
这人笑得更疯狂:“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为了块肥肉就肯陪人上床睡觉,她十三岁
的时候就已经陷人上床睡过觉。”
陆小凤忽然冲过去,拿起了鞭子。
别人侮辱他,他也许还不会如此愤怒,侮辱他所爱的人,却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
这人大笑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陆小凤咬着牙,忽然—鞭子袖了下去,抽在他苍白瘦弱的胸膛上。
第一鞭抽下去,第二鞭不难了。
这人眼里发出了光,嘴里却还在不停的侮骂,鞭子抽得越重,他眼睛越凶,也骂得越
凶。
这是双重的发泄。
他的身子忽然蜷曲,又伸开,然后就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他已满足。
陆小凤跟跪后退,坐了下去,衣服已湿透。
他的愤怒已发泄。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仿佛也有种奇异而邪恶的满足。
这种感觉却令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闭上眼睛,勉强控制着自己,等他再张开眼时,地上的人已不见了。
舱房里寂静无声,若不是鞭子还在他手里,他几乎要以为刚才又做了场恶梦。’就在这
时,一个人从里舱慢慢的走出来,漆黑的发鬃一丝不乱,雪白的衣衫上连一根皱纹都没有,
轮廓优美如雕刻般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决的表情,睛神锐利如刀锋。
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人。
有谁能相信?
陆小凤却不能不信。
这既不是奇迹,也不是恶梦,真实的事,有时远比恶梦更离奇可怕,更令人作呕。
这人刀锋般的目光正盯在他脸上,忽然道:“我就是宫九JU陆小凤淡淡道:“我知
道。”
现在他终于完全知道宫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既不是神,也不是超人,只不过是条蜗中而已。
因为他总是像蜗牛般躲在他那超人的壳子里,只有在没人看见时,才会钻出来透透气。
也许就因为他在壳里鳖得太久,所以他心里的欲望必须发泄。
他选了种最恶心的法子,因为别的事他太容易得到,只有这种法子才能让他真正满足。
现在他虽然又钻进了他那又冷又硬又光鲜的壳子里,可是陆小凤已不再伯他。
一个人若是真正看清了另外一个人,对他就绝不会再有所畏惧。
陆小凤道:“你就是宫九。”
宫九道:“我就是!”
陆小凤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来找你。”
宫九冷冷道:“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并不止你一个。”
陆小凤道:“我怕死?”
宫九道:“所以你现在—定很后悔。”
陆小凤道:“后悔?”
宫九道:“你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JU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的确有机会
杀了你的!”
宫九道:“你没有。”
陆小凤笑了,看着自己手里的鞭子在笑。
宫九脸上却完全没有羞愧之色,刚才这鞭子就好像根本不是抽在他身上的。
陆小凤道:“我没有杀你,是我的错,我并不想要你感激,可是你……”
他的声音停顿,因为宫九忽又做出件很奇怪的事。
他忽又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和后背。
他的肌肤光滑坚白如玉石。
陆小凤再次怔住。
这个人身上的鞭痕和血迹到哪里去了?
他不懂。
虽然他也听到传说中有种神秘的功夫,练到某种程度时,就会有种奇异的再生力,可以
在瞬间合创痕平复收口。
可是他一直认为那只不过是种荒廖的传说而已。
宫九又穿上衣服,静静的看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
陆小凤道:“明白什么?”
宫九道:“你刚才并没有错,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不必对我感激JU宫九道:“所以你现在已非死不可。”
陆小凤又笑了。
宫九道:“无论谁做出了不该做的事,都非死不可。”
陆小凤道:“何况我还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事。”
宫九忽然轻轻叹息,道:“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杀你。”
陆小凤道:“因为你从不免费杀人?”
宫九道:“为了你,这一点我可以破例!
陆小凤道:“你为的是什么?”
宫九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她在哪里?”
这句话问得很奇突,甚至连“她”是谁都没有指明。
陆小凤却毫不迟疑就回答:“在箱子里!”
宫九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陆小凤道:“我知道。”
他也忍不住问:“你也知道她已落入我们手里。”
富九道:“你怕死,可是你来了,你当然不是来送死的。”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不管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其中多少都带着些尊敬。
这种对仇敌的尊敬,有时甚至还远比对朋友的尊敬严肃得多。
又过了很久,宫九才缓缓道:“你准备用她的命,来换你们两条命!”
陆小凤道:“不是两条命,是四条命!”
宫九道:“还有两条命是老实和尚和小玉的?”
陆小凤点头。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确有些超人的地方。
宫九道:“你要的是……”
陆小凤道:“我只要一个时辰。”
他再解释:“我带她走,你的船回转,一个时辰后我放她走。”
宫九道:“船上的两条小艇你都夺下?”
陆小凤道:“我知道小玉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宫九道:“一个时辰后,你就让她来跟我会合?”
陆小凤道:“四个人用不着两条小艇,其中一条就是为她准备的。”
宫九道:“你想得很周到。”
陆小凤道:“我说话也算数。”
宫九道:“只有不多话的人,说话才算数。”
陆小凤道:“你看我像是个多嘴的人?”
他不像。
宫九道:“你能忘记这几天看见的事?”
陆小凤道:“不能!”
这些事本就是任何人都忘不了的。
宫九道:“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们的事我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宫九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道:“看来你好像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件事?”
陆小凤道:“是的。”
宫九道:“不轻诺的人,就不会寡信。”
陆小凤道:“我总是在尽力去做。”
宫九道:“那么我相信她回来的时候一定平安无恙。”
陆小凤道:“一定!”
宫九道:“我也相信现在小艇一定已放了下去。”
陆小凤道:“很可能。”
宫九慢慢的站起来,道:“那么只要等你一下去,就可以看见这条船已回头了。”
他站起来,就表示这次谈话已结束。
陆小凤也站起来,看着他,微笑道:“跟你谈交易,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宫九淡淡道:“我也一样。”
陆小凤大步走出去,拉开了舱门。
宫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道:“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陆小凤道:“最后一次相见?”
宫九点点头,道:“下次你再见到我时,我相信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愉快了。”
黑暗的海洋,浪潮已起。
小艇在海洋中飘荡,就像是沸水锅中的一粒米。
陆小凤和老实和尚并肩摇桨,操舵的是小玉。
宫九的船早已回头了,他们已经在这黑暗的海洋上走了很久。
老实和尚忽然问:“你真的见到了宫九?”
陆小凤道:“嗯!”
老实和尚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
这句话本是他常常问别人的,现在居然有人问他了。
他在考虑着应该怎么答复。
“不知道。”
这就是他考虑的结果。
他考虑得越久,越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才是最好的答复。
因为他实在不能了解这个人。
老实和尚道:“你们已见过面,谈过话,但你却还是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一点。”
老实和尚道:“哪一点?”
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想再看见他,也绝不想跟他交手!”
船尾的小玉忽然也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有些事就算你真的不想去做,有时却又偏偏
非去做不可!”
陆小凤道:“难道我一定还会见着他?”
小玉沉默着,面对着黑暗的海洋,居然好像没听见他问的话。
这小女孩心里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另外一她忽然定位舵,将这条小艇用力拉过来:“现在时候一定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应
该放她走。”
沙曼默默的打开箱子,牛肉汤还是赤裸着蜷伏在箱子里。
连动都不能动。
淡淡的星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胴体就像海浪般柔滑光亮。
沙曼道:“你还不想走?”
牛肉汤道:“我为什么要走?这箱子里又暖和,又舒服!”
沙曼道:“你不想回去见你的九哥?”
牛肉汤道:“我若不回去,他迟早总会追上来的,我一点都不急!”
她忽然站起来,赤裸的胴体在夜色中着光,正好面对着老实和尚。
她眨着眼问,和尚有多久没看过脱光的女人了?”
老实和尚垂着头,道:“好像……好像已经有几百年了!”
牛肉汤笑道:“佛家讲究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和尚为什么不敢看我?”
老实和尚苦笑道:“和尚的道行还不够JU牛肉汤嫣然道:“难道和尚心里有鬼。”
老实和尚道:“有一点。”
牛肉汤吃吃的笑着,忽然一屁股坐到他怀里去了。
“坐在和尚怀里,原来比躺在箱子里还舒服得多。”
老实和尚头上已连汗都冒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捣蛋,要让这条小艇没法子走快。
她若不回去,宫九当然会追上来。
可惜和尚心里虽然有数,却也一点法子都没有,非但不敢伸手去推,简直连动都不敢
动。
牛肉汤眼珠子转了转,忽又问道:“和尚有多久没摸过女人了。”
老实和尚道:“不……不知道!”
牛肉汤道:“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老实和尚道:“是……是忘记了?”
牛肉汤笑道:“和尚一定连模女人是什么滋昧都忘了,让我来提醒提醒你!”
她忽然捉住老实和尚的手老实和尚好像已吓得要叫了起来,幸好就在这时候,一只手忽
然伸过来,扣住了牛肉汤的腕于,一摔一翻,她的人就飞了起来:“扑通”一声,掉进海
里。
陆小凤拍了拍手,道:“割掉系船的绳子,她上去也好,不上去也好,都不关我们的事
了。”
小玉道:“她果她一定要淹死,我们怎么办呢?”
陆小凤道:“我们也只有看着。”
小玉嫣然道:“好办法,好主意。”
要对付牛肉汤这种人,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牛肉汤不停的在海浪中跳动着,放声大骂:“陆小凤,你这个王八蛋,我绝不会饶了你
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剁碎了煮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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