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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剑》(第四卷)


第五章 龙争虎斗



    就在这时,院中又有一阵步履响动,几个手提竹篮的蓝衫大汉,笔直闯了进来,目光
四扫一眼,大声道:「这里有没有这祠堂的主人.」

    柳淡烟、方辛那有心思答话,只有林软红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

    蓝衫大汉道:「各位既也是借地歇息,此刻只怕已歇够了,就请出去吧!」他话虽说
得客气,但神色却甚是倨傲。

    方辛、柳淡烟此刻正一心想寻出地道机关,又有谁叁言两语便能令他们出去,柳淡烟
更是满心怒火,无处发??,突然冷笑一声,转过身子,一步跃到那蓝衫大汉面前,双手叉
腰,喝道:「你给我滚!」

    蓝衫大汉见这『女子』竟如此凶横,倒不觉一呆。

    柳淡烟已乘他微一怔神的刹那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手腕,往外一拧,蓝衫大汉身子
不由得随之一转,柳淡烟左手已抓住他腰带,大喝道:「要你滚,你就得滚!」

    双手往上一提一甩,硬生生将那大汉百多斤重的身子甩了出去,另叁个蓝衫大汉一齐
大哗,柳淡烟冷笑道:「你们还……」

    那知他语声方出,那大汉身子又凌空飞了回来。

    柳淡烟呆了一呆,只当他武功十分了得,竟来去自如,凝神瞧去,才发觉这大汉却是
被个满脸胡子的老人托住身子,送回来的,只觉这老人身子微驼,四肢长大,钢针般的胡
子,根根跟肉,生像当真威猛已极,老虎般眼睛向柳淡烟一瞪,大声道:「方才是你动的
手麽?」

    他语声亦如雷霆震耳,方辛瞧见此人,面色立刻大娈,也顾不得再找机关,竟话也不
说,抱起方逸,便悄悄溜了。

    柳淡烟虽知这老人有些来历,却也未放在心上,冷笑道:「自然是的,你若不信,我
不妨再抛一人给你瞧瞧。」

    驼背老人双臂一振,须发皆张,十指鹰爪般抓出,突又硬生生收回,厉声道:「滚,
快滚,瞧你是个女子,老夫不对你出手!」

    柳淡烟还未答话,林软红心头突然一转,立刻笑道:「谁说这位柳兄是女子,他不过
只是男扮女装而已。」

    驼背老人也不禁呆了一呆,道:「真的?」

    柳淡烟明知林软红用的是挑拨之计,当下冷冷笑道:「那人已快死了,说的话自然是
真的。」

    林软红听他话中满含怨毒,心头不禁一寒。

    驼背老人已仰首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好小子,有你的!」薄扇般大小的铁掌,闪
电般抓出。

    柳淡烟闪身进步,纤纤十指,斜划老人腕脉,老人竟似变招不及,无法闪避,柳淡烟
不由大喜,轻叱道:「你也给我滚出去吧!」手掌一反,变拂为抓,扣住了对方脉门,力
贯双臂,向外一抛,便想将这老人也照方抓落,抛将出去,他功力颇深,这一抛之力何止
数百斤。

    那知这老人身子竟如铁铸般生根在地上,柳淡烟虽然用尽全力,却如蜻蜓撼石柱般,
动下了分毫。

    他大惊之下,这才知道遇着高人了,老人已狂笑道:「滚出去的是你!」双臂一振,
身形亦似暴长许多。

    柳淡烟只觉对方手腕竟似突然涨大了一倍,自己再也把握不住,方待撤掌变招,已有
一股大力自掌心涌来。

    这力道竟如排山倒海,势不可遏。

    柳淡烟方自惊呼一声,身子已被这股力道兜起,不由自主,横飞出窗,『砰』地跌出
数丈,只跌得全身筋骨欲散。

    他骇怒之下,探手人怀,似待摸取暗器,但瞧那老人在那里仰天狂笑之态,有如天神
般凛然不可侵犯,心里突然想起一人,再也不敢多事,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
,狼狈而逃了。

                                      口
                                      口
                                      口

    驼背老人瞧着林软红道:「他已走了,你还不走?」

    林软经又惊又喜,道:「在下这就……」突然眼前一暗,一个山岳般的人影,翱然移
来,挡住了门外射入的日色。

    他眨了眨眼睛,定睛瞧去,只见这人影一袭粗布蓝袍,衣襟敞开,面上似笑非笑,目
中精光闪闪,令人不敢仰视。

    这人影他虽只见过一次,但永生也不会忘记,不自得更是惊喜交集,翻身拜倒,喜呼
道:「蓝大先生……」

    『蓝大先生』四个字方自出口,那山岳般的人影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扶起了他,大笑
道:「故人相见,何必多礼。」

    林软红那能抗拒,随手而起,躬身笑道:「一别多年,想不到你老人家风采依然,当
真可贺可喜。」

    蓝大先生哈哈笑道:「虽然多年未见,老夫却从未忘记你那庐岳深处的『江南武士堂
』,铁老儿,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你去过麽?」

    那驼背老人,自是『铁驼』,此刻他目光一扫,亦自大笑道:「原来你两人是认得的
,老夫却险些伤了自己人。」

    蓝大先生指着林软红笑道:「铁老儿,想不到你竟是个伧夫俗子,竟不认得这江南风
雅第一,『江南武士堂』的主人。」

    铁驼笑道:「可是那『应将名剑随豪客,为访侠气上此楼』的『江南武士堂』麽?老
夫虽未去过,这名头却曾听人说起。」

    蓝大先生大笑道:「你又迂了,只知道这付硬和『两浙词人祠』相对的俗联,却不知
另一付杰作。」

    铁驼道:「什麽杰作?」

    蓝大先生道:「多年之前,老夫乘醉登楼,又被主人灌了七斤陈绍,大醉之中,便写
下一付足可传诵千古的杰作。」

    铁驼道:「你且念来听听。」

    蓝大先生面孔一板,正色道:「你且好生听着,写的是:要打架就请走路,想喝酒快
上此楼。」

    铁驼呆了一呆,忍不住放声失笑起来,摇首笑道:「这也算对联麽?便是叁岁幼童,
作的对联也要比这好的多了!」

    蓝大先生拍掌大笑道:「说你是个俗人,你便是个俗人,这对联作的切题切景,是何
等明白清楚,有什麽不好,莫非定要那逐字推敲,扭扭捏捏,十个人瞧了,倒有九个不懂
的对联才算好麽?」

    林软红想到这些武林名侠昔日乘醉挥笔的英风豪气,胸中积郁,也不觉一扫而空,随
着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蓝衫大汉们声将竹篮中的酒食??排妥当。

    铁驼摇头笑道:「我也不与你这老儿斗口,乘着此地无人,快吃了酒肉,待你我好生
再打一场!」自管坐地,吃喝起来。

    林软红不禁一怔,道:「打什麽?」

    蓝大先生笑道:「这老儿昔日与我有些过节,一心想胜我一招,这一路我被他逼的何
曾有一日休息,唉,又要赶路,又要陪他打架,当真是苦不堪言。」

    铁驼一面大嚼,一面笑道:「若不是与展小兄弟约好,你我便不必赶路了,且寻个地
方,分出胜负再走。」

    林软红听得『展小兄弟』四字,、心头方自一动,还未说话。

    蓝大先生又已大笑道:「分什麽胜负,我虽怕你气苦,不愿让你再败一次,但也万万
不会败给你的。」

    铁驼大怒道:「你说什麽,你难道是故意手下留情,不胜我的麽?」

    蓝大先生哈哈大笑,放怀吃喝,却不回答。

    铁驼大怒喝道:「好个老匹夫,今日若不分出胜负,谁也莫想走的了!」手腕一抖,
将掌中鸡骨迎面打出!

    虽是小小一块鸡骨,但在他手中,是何等力道,但听锐风划空,蓝大先生闪身避过,
鸡骨打在墙上,竟打得石壁火星四溅,林软红瞧得一惊,铁驼已张臂扑起,拳打足踢,攻
出数招,一时间只见杯碎壶倒,酒泼肉飞,林软红虽然吃惊,蓝衫大汉们似早已司空跟惯
,见怪不怪了。

    林软红虽待说出展梦白此刻便在这里之事,但铁驼、蓝大先生两人一动起手来,焉有
别人插嘴馀地。

    但闻满堂风声呼啸,林软红只觉自己宛如立在狂风暴雨之中,衣衫尽被卷起,身子簌
簌地发抖。

    他虽然天性好武,一生浸淫武功,但平生几曾见着如此惊人的武技,如此精采的比斗
!

    瞧到後来,他实已心醉神驰,不但浑忘了要说展梦白之事,竟将包袱中的秦琪也忘怀
了。

    但展梦白.萧飞雨虽然在地穴之中,也该瞧得见外间情况。

    他两人见到蓝大先生与铁驼现身,便该知危机已过,立即现身出来才是,却为何到现
在还迟迟未有动静?

                                      口
                                      口
                                      口

    原来方才萧飞雨听得金非远去,知道自己唯有等死,一时间不禁柔肠百折,但听到身
侧展梦白游丝般的呼吸声,想到自己生虽不能与他共效于飞,死却终能与他死在一齐,心
里又不觉甚是安慰,正自思潮反覆,忽悲忽喜,缠绵不解自己的当儿,桌下突又钻入一个
人来,正是唐凤。

    她不觉又甚是奇怪,忖道:「这丑丫头钻进来作什?」她自从知道唐凤要逼展梦白成
亲,心里总是对她没有好感,这『丑丫头』叁字,不知不觉间使自她心里涌出,只是说不
出来而已。

    那知她一念尚未转完,只见唐凤在神龛坚石上伸手按了几按,石上突然露出个黑黝黝
的洞穴。

    萧飞雨不由得心头一跳,唐凤已拉着他两人一齐滚了进去,里面竟有些铁片,萧飞雨
身子不能动弹,石头般滚了下去,跌得身上又疼又酸,只听上面石洞『喀』的一声,又复
关起。

    洞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一指,萧飞雨又惊又喜,只是身上疼痛,若不是身上穴道被
点,早已痛的呼出声来。

    过了半晌,但听『擦』的一声,亮光突起,原来唐凤已燃起火摺子,萧飞雨转眼瞧去
,只见此地乃是间修建得极是整齐的地室,四面青石为壁,壁上还嵌着光亮的铜灯,唐凤
左手拿着火摺子,右手紧紧抱着展梦白,萧飞雨见了,又不觉生气:「好呀,你这丑丫头
,只顾抱着他,却不管我跌得半死。」但想起自己性命终是人家所救,气又不觉平了,眼
睛瞧着唐凤,目中已有笑意。

    唐凤却瞧也未瞧她一眼,只管轻轻放下展梦白,又去燃起铜灯,这才缓缓转过身子,
接连几脚,踢开了萧飞雨穴道。

    萧飞雨穴道虽然被解,但身子却被踢着着实疼痛,一跃而起,大怒道:「丑丫头,你
难道没有手麽?」

    唐凤听得这『丑丫头』叁字,顿觉心头一阵疼痛,她自负美貌,最是听不得这『丑』
字,急怒之下,目中突然落下泪来。

    萧飞雨呆了一呆,气又平了,陪笑道:「是我不好,你救我性命,解了我穴道,我原
该感激你才好,你莫生气。」

    唐凤也不理她,只是瞪眼瞧着她容貌,越瞧越觉人家实比自己美上多倍,不禁流泪道
:「不错,我是个丑丫头。」

    她平生第一次自觉自己容貌丑陋,这『丑丫头』叁个字自她自己口中说来,她心头当
真更是委屈伤心。

    萧飞雨这才知道是这叁字刺伤了她,连忙陪笑道:「那『丑丫头』叁字,我本是说着
玩的,其实你一点也不丑……哎,你瞧,我爹爹常骂我是个臭丫头,其实我身上才香哩,
那里臭了,好姑娘,这种话认不得真的呀………」但无论她说得如何动听,唐凤只是瞪起
眼睛,给她个不理不睬。

    只听展梦白呻吟一声,萧飞雨本已无计可施,又着实关心展梦白的伤势,当下叹息着
转身探望展梦白。

    但见他牙关紧咬,面容苍白,萧飞雨心头一酸,突然想起林软红给她的伤药,只是此
间无水,她犹疑半晌,终於轻轻的道:「唐姑娘,你莫笑我。」将伤药放在口中嚼的碎了
,一口口哺入展梦白嘴里。

    她不唤那一声倒也罢了,这一声唤出,唐凤自然回过头来,也自然瞧见了她这番亲密
的举动。灯光下只见她满面泪痕,显见心中关切已极,她容貌本已绝美,此刻那苍白的面
靥被灯光所映,更是楚楚动人。

    只瞧得唐凤更是自惭形秽,心里自也是妒恨,突然咬牙道:「乘你们活着的时候,快
亲热亲热吧!」

    萧飞雨呆了一呆,目中虽在流泪,口中却陪笑道:「好姑娘,你莫要怪我,等咱们出
去後,一定好生谢你。」

    唐凤冷笑道:「咱们……哼,咱们谁也莫想出去了。」

    萧飞雨失色道:「你……你说什麽?」

    唐凤冷笑一声,道:「这里既无粮食,也无饮水,谁在这儿也莫想活过半个月,大家
一齐等死吧!」

    萧飞雨大惊道:「你……你莫非不知道出去的法子?」

    唐凤目中满含怨毒,一字字缓缓道:「对了,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法子,这石壁厚有两
尺,谁也莫想打开。」

    萧飞雨惊得呆了半晌,突然一跃而起,抓起她肩头,嘶声道:「你知道,你知道……
你一定知道。」

    唐凤肩头被她捏得痛入骨髓,口中却格格大笑道:「不错,我知道如何出去,但偏不
告诉你。」

    萧飞雨道:「你……你为什麽如此狠心?你要害死我,害死展梦白,莫非连你自己也
不要命了?」

    唐凤厉声狂笑道:「我还要什麽命,我早已想死了,我既已不能嫁给展梦白,你也莫
想嫁给他,咱们叁个人一齐死吧!」

    萧飞雨听她笑已有如疯狂一般,知道她所言非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怒喝道:「你
下说出来,我先教你受些活罪!」

    她双掌一紧,唐凤更是痛澈心肺,但却笑得更是凄厉。

    只听她厉声笑道:「好呀,再用力些……哈哈,只怪我太笨,方才为什麽不将你留在
外面……」

    萧飞雨听得一怔,手掌不禁缓缓松开。

    唐凤嘶声道:「动手呀上你怎地不动手了?」

    萧飞雨狠狠一跺足,完全放开了她,回身奔向石壁前,突见那石壁之上嵌着两片亮晶
晶的水晶,似是机关枢钮。

    她大喜之下,过去动手旋转,两片水晶,却纹丝不动,凑眼上去一瞧,上面祠堂中景
物突然尽收眼底!

    原来这建造地道之人,昔日颇费苦心,在那石壁之间,嵌了两根铜管,铜管中上下各
置几片磨得极为糟致的凸凹水晶,利用光线相射之理,使地窖中人自最下一片水晶之中,
便能清楚瞧见上面的动静。

    萧飞雨惊喜之下,眼睛再也不肯离开那片神奇的水晶。

    这时正直铁驼将柳淡烟抛了出去,萧飞雨瞧的更是惊喜,只当救星已至,不禁放声大
呼起来。

    只要她呼声传了出去,铁驼用尽千方百计,也要救她出来,怎奈这石室深在地底,石
壁更是坚厚,饶是萧飞雨喊得声嘶力竭,上面的人却丝毫也听不到,她空自满心焦急,竟
无法可施。

    唐凤格格大笑道:「你要喊只管喊吧,但你纵然喊破喉咙,也无人来救你,还是乖乖
地等死吧!」

    萧飞雨但觉心头一寒,噗地坐倒,但她此刻还有一线生机,只望林软红能说出她的下
落,铁驼自必要设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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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祠堂外又有两人走过。

    这两人一袭青袍,短仅及膝,足下自布高袜,撇尖洒鞋,手里拿着根笔直的长杖,杖
身竟长达八尺,黑黝无光,看出甚是沉重,却不知何物所制,两人虽都身材高大,但这长
杖竟比两人身形还长出一截。

    两人背後斜背包袱,头戴竹笠,这竹笠更是奇特,望去宛如个笼子一般,将两人面目
一齐遮住。

    但闻杖声『铎铎』,两人扶杖而来,四只眼睛,在竹笠里闪闪发光,步履更是矫健,
显见也是武林高手。

    祠堂中搏斗之声,随风隐隐传来。

    两人听了,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那里有人打架?」此人声音粗豪,但听来年纪
却不甚大。

    另一人凝神倾听半晌,道:「打架的人,武功不弱,咱们瞧瞧去!」此人声音苍老,
竟能从声音中听出搏斗之人武功强弱,江湖历练之深,更不待言,当下两人展动身形,掠
入祠堂中,大凡练武之人,瞧见有人过招比武,总不免见猎心喜,何况蓝大先生与铁驼这
番恶斗,更是武林罕睹。

    两人在门口瞧了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闪身角落之中,凝神旁观起来,众人俱都
无心他顾,自未在意。

    林软红双拳紧握,更已瞧得目定神夺。

    只见铁驼招式狂急,招招式式,俱是势可开山,刚猛无俦,双臂舒展伸缩,收发间更
是迅急无比。

    蓝大先生招式反似不及他那般威猛,出手更是守多攻少,明眼人一望而知,这当代武
雄显然未尽全力。

    铁驼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一面动手,一面大骂道:「假牛鼻子,要打就打个痛快
,留半分力气都不是东西。」

    蓝大先生哈哈笑道:「你若能逼我施出全力,才是你的本事,只会口里乱喊,又算什
麽东西?」

    铁驼大怒道:「好!」双拳明明一齐击出,拳到中途,左拳突然一缩,右拳击出,竟
比平时长了叁寸。

    这一招『此消彼长』,正是『通臂拳』中无上妙着,对方明明见这一拳已够不上部位
,这一拳却偏能打在他身上,端的人所难防,何况铁驼这一拳竟长了叁寸之多。

    蓝大先生武功虽高,也不禁吃了一惊,身子一溜,退後叁尺,但闻衣袂破风,有如刀
刮,显见他退的是何等焦急?

    铁驼大喝道:「退的好,再瞧这个!」双拳错落,连攻叁拳,这叁拳虚实消长,更是
招招出人意表。

    林软红等人早已瞧的惶然色变,暗暗为蓝大先生担心,那知蓝大先生长笑之间,又已
将叁招避过。

    那青袍人似也看的手痒,不住以杖顿地,连声呼喝,他自家显也身怀绝技,眼见大高
手在面前动手,早已不甘寂寞!

    铁驼突然凌空一个斛斗,落到他面前,大喝道:「我两人在这里好生打架,你却在此
胡乱打混作什?」

    青袍人冷冷道:「你若是输的急了,要找别人出气,不如索性退下来,让洒家去代你
打一架!」

    此人眼见蓝大先生与铁驼如此武功,居然还敢出来架梁,林软红等人不禁大是惊奇,
只当他活得腻了!

    铁驼也不觉呆了一呆,方自大怒道:「原来你瞧的手痒,想打架是麽,老夫这却不能
辜负了你。」

    蓝大先生笑道:「你我还未打完,你何苦去找人晦气?」

    青袍人仰首笑道:「无妨,你手下留情,他却不知,待洒家教训故训他便了!」鞭臂
一振,将身後包袱甩落地上!

    另一人慢声道:「师傅,你老人家何苦……」他生怕自己师傅一个失手输了,岂非输
的不明不自,冤枉已极。

    青袍人大笑道:「为师已有数十年未遇敌手,今日若能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败赢胜负
又算的什麽!」

    铁驼怒喝道:「混小子,来吧!」方待一拳击出,突听急风擦身而过,蓝大先生竟已
抢在他前面。

    青袍人狂笑道:「酒家只要打架,谁来都一样!」脚步微微後退一步,掌中长棍突然
挑起,直打蓝大先生胸腹!

    这一棍去势之急,便是毒蛇出穴之势也不能比拟,『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众
人瞧这一棍,便知此人大有来历?

    铁驼却急得跳脚,大喝道:「假牛鼻子,快些退下。」

    蓝大先生大笑道:「人家明明是要代你寻我打架,干你何事?」他实是也怕铁驼失闪
,败在别人手中,是以抢先出手。

    他未知敌方虚实,也不敢大意,刹那之间,左拳右掌,攻出了叁招,这叁招虚多实少
,乃是试探敌方实力如何之招。

    只见青袍人双手掉棍,左手阴把,右手阳把,口中『啃』的一声,竟将一条长棍抖起
了数十朵碗大的棍花。

    这一招『满天花雨』,更显出这青袍人内力非比寻常。

    蓝大先生不由得暴喝一声:「来得好!」着着抢攻而上,他见得对方竟是自己平生少
遇的敌手,精神不觉一震,敌忾之心大生,但见拳起处猛虎出柙,抢飞处蛟龙闹海,一时
间两人竟堪堪战个平手!

    铁驼看得不耐,突然大喝一声:「你退不退。」奋身一拳,竟笔直向蓝大先生猛击过
去,双足翻飞,却踢向青袍人!

    蓝大先生、青袍人齐地一惊,各各撑了他一招,但彼此之间,也各各攻出一招,刹时
间,这叁大高手竟混战了起来。

    青袍人长棍左挑右打,铁驼双拳左右翔飞,蓝大先生挡此一棍,还彼一拳,叁人身形
闪动,斗得更是难分难解!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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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战直瞧得林软红等人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眼福不浅,竟能眼见这叁大高手的龙
争虎斗!

    惊的却是,这青袍人竟是个武功能与蓝大先生并驾齐驱的绝顶高手,瞧他行踪奇诡,
竟不愿显露面目,棍法更是犀利泼辣,无一招不是杀手,纵是林软红这般见识广之人,也
猜不透他路数。

    只听青袍人哈哈笑道:「好呀,今日这一战,洒家方自过了瘾了!」手腕颤动,撒出
了漫天棍花。

    铁驼大呼道:「叁个人打果真比两个人有趣的多!」

    蓝大先生朗声笑道:「有趣有趣,果然有趣,但……铁老儿,你此刻可曾猜出这位凑
热闹的朋友是谁麽?」

    铁驼道:「只要能打,管他是谁?」

    蓝大先生哈哈大笑道:「枉你混了一世,到此刻竟连这位朋友是谁却看不出,眼睛莫
非被鸟喙出了麽?」

    铁驼怒道:「你既然瞧出,不妨说来听听。」

    蓝大先生招式不停,缓缓道:「告诉你,他便是……」

    青袍人突然狂笑一声,截口道:「今日你我难得相逢,且好生打上一架,打完又复各
走东西,提名道姓作什?」

    蓝大先生笑道:「说的是!」攻出两招,又自笑道:「久闻你硬功强绝当世,今日既
然相见,委实不易,好歹要你留几手真功夫下来,也好叫後辈开开眼!」说话之间,他手
下招式已更见猛烈!

    青袍人笑道:「说的是。」长棍翻飞,也更跟犀利。

    铁驼怒喝道:「你两人打的什麽哑迷,再不说出你是谁,老夫可要骂了!」喝声见了
,门外突然奔入两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双手互携,神情仓惶已极,见得堂中有人恶斗,更是一惊,但微一
迟疑,还是闪缩奔了进来,显见是因来路已断,後退不得,是以虽见高手恶斗,也只有硬
着头皮闯入?

    蓝大先生、青袍人。铁驼叁人正自斗得吃紧,但未停手,林软红见得这两人,却不禁
失声道:「李兄,你怎地来了?」

    那两人见到林软红,似是喜出望外,沿壁奔了过来,那男子一把握着林软红手腕,喘
息道:「林兄,救我一救。」

    原来这两人正是『金面天王』李冠英兴孟如丝,他两人为了逃避那『出鞘刀』吴七,
东窜西逃,先前两人凭着机智,倒也将吴七捉弄了一番,但吴七是何等人物,越追越近,
越逼越紧,李冠英这才慌了,闻得四川唐门有大庆吉期,两人便直奔蜀中而来,想乘人多
之便甩脱吴七的追踪。

    那知他两人还未到唐府庭园,吴七已逼在身後,这两人慌不择路,误打误闯的逃来这
里,却不想遇着了林软红。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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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软红与他同居杭州,本是素识,此刻见他如此惊慌,挺身道:「李兄暂请歇息,兵
来将挡,怕个什麽?」

    李冠英跺足道:「此人你我挡不住的,林兄快寻个地方,让小弟躲上一躲,否则小弟
就……」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狂笑,『出鞘刀』吴七已如风一般地掠入堂中。

    李冠英身子一震,面上顿时没了血色,孟如丝樱唇更已骇得发紫,莹玉般的额角,流
满了冷汗。

    那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出鞘刀』吴七狂笑之声未绝,斜地里突有一条长棍,直打
吴七肩头。

    这一棍来势既猛又快,吴七听得风声,长棍也到了眼前,他一惊闪身,怒喝道:「什
麽人敢架吴某的梁子!」

    那击棍之人,正竟是青袍人的徒儿,众人见得此变,都不禁失声而呼,李冠英孟如丝
却是既惊又喜!

    只见他双手持棍,横身站在吴七面前,突然以棍梢挑飞了头上竹笠,厉声道:「瞧瞧
我是谁?」

    『出鞘刀』吴七只见他浓眉大眼,正值壮年,眉宇间满含怨毒,似是与自己仇恨极深
,但自己却委实不认得他。

    林软红、李冠英一见此人面目,却又不禁喜出望外,脱口呼道:「杨兄,原来是你!
」

    此人竟是『铁枪』杨成?

    只听『铁枪』杨成厉声道:「你不认得我了麽?那日在杭州秦瘦翁家里,我被你一拳
打得几乎丧生,今日正是复仇来了。」

    吴七怔了一怔,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道:「我吴七一生伤人无数,怎记得你这无名之
辈……」

    他笑声一顿,厉喝道:「但你竟敢向『出鞘刀』寻仇,总算胆子不小,就瞧在这份上
,老夫让你叁招,来吧!」

    『铁枪』杨成大呼道:「谁要你让,拿命来。」长棍一抖,竟也??起了十数朵碗大的
棍花,漫天撒向吴七!

    吴七冷笑道:「不错,武功果然精进了些!」随意间便闪身避过,眼神却仍狠狠盯在
李冠英、孟如丝身上。

    李冠英知他此刻虽在与别人动手,但只要自己身子一动,他不顾一切,也要扑来,是
以骇的动也不敢动弹。

    刹那间杨成叁招便已使过,他武功虽已精进,但却仍万万不是这位列武林『七大名人
』吴七的对手。

    吴七一心只想早些结果了他,好寻李、孟两人,见他叁招使过,大笑道:「混小子,
去吧!」双掌穿棍击出。

    这一招他蓄力而发,杨成怎敢樱其锋,长棍一拖,走个败势闪开,吴七道:「还想往
那里逃?」手腕一反,握住了棍梢,方待施力夺棍,再反棍将杨成立毙当地,那知他力道
还未施出,右胁又有一道棍影夹风而来,不但风强力劲,世罕其匹,出招部位,更是妙绝
人寰。

    吴七但求自保,那里还能伤人,凌空一个翻身,方自堪堪避过此棍,心中大是惊疑不
停,不知此地何来如此高手。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竹笠的青袍人,挡在杨成身前,那边角落中,还有两人,恶
战未休,只是两人身法俱快,连他都瞧不清面目,此等武林高手,平日一个也难见到,而
此刻这桐堂中竟一下来了这许多,吴七更是大骇,力贯丹田,大喝道:「你是什麽人,也
来寻仇的麽?」

    青袍人哈哈笑道:「洒家与你并无仇恨,只是常言说的好,师徒上阵一条心,你胜了
我徒弟,师傅自然要出来了。」

    骤然间又是叁棍飞起,上打『雪花盖顶』,中打『玉带横腰』,下打『枯树盘根』,
虽是寻常招式,但在这青袍人手中施出,却已化腐朽为神奇,但见棍影连绵,盘旋而来,
一条八尺长棍,忽然间竟似变作了无数条百丈长的带子,一圈又一圈的,要将吴七紧紧??
住。

    那边铁驼斗的正自得意,却见青袍人突然走了,蓝大先生招式也立刻缓了下来,数招
过後,铁驼已大感无趣。

    蓝大先生笑道:「你我索性莫要打了,去瞧瞧那边究竟是『出鞘刀』的武功高,还是
『无影枪』的武功高。」

    铁驼『呀』的一声,失声道:「对了对了,他是『无影枪』杨飞,难怪他使的虽是长
棍,其中却彷佛全是枪法。」

    蓝大先生见自己终於说漏了嘴,也不禁失笑道:「他若带着他那八尺长枪出来行走,
岂非等於扛块招牌一样,江湖中还有谁不认得他,此番别人见他手使长棍,又自称『洒家
』,打扮得有如行脚僧人模样,自然猜不着他是谁了?」别人已打得微见汗珠,他却仍言
笑从容,似是游刃有馀。

    铁驼却在喃喃道:「妙极妙极,出鞘刀。无影枪,七大名人今日居然来了两个,看来
今日真要过瘾了……」突然一个翻身跃出?

    那边青袍人施出数招,吴七面色也突然一变,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兄
,几时改手施棍了?」

    要知他两人昔日互争『七大名人』排名之时,在华山恶斗数日,彼此招式多已熟极,
是以吴七数招间喝破他来历。

    『无影枪』杨飞大笑道:「我早知瞒不过你的。」

    吴七知道此番此斗与方才已大不相同,生怕李、孟两人乘机逃走,格格乾笑道:「杨
兄,你我两人多年不见,一见面便打得你死我活,教那些小辈们看见了,岂非要笑你我两
个老头子心胸窄小?」

    杨飞大笑道:「我本已不愿兴你相争,怎奈你打了我徒儿一拳一脚,我好歹也要还你
两棍,才好向徒儿交待。」

    吴七见他棍势缠绵,自己竟无法脱身,心中方自暗暗叫苦,那知突然间又有一人凌空
落下。

    他只当杨飞帮手来了,更是大惊,却想不到这人影双拳展动,竟向自己与杨飞各击一
拳。

    吴七惊怒交集,大喝道:「那里来的疯子,不要命了麽?」

    铁驼大笑道:「老夫是来凑热闹的,杨飞,两个人打总不及四个人打有趣是麽?」突
然翻身一拳,击向蓝大先生。

    杨飞亦自大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你我索性四个人混战一场,教後辈开开眼界。」
回手一棍,也向蓝大先生击出!

    蓝大先生身受当代两大高手夹击,纵想不打,亦是不能,索性大笑道:「要打就打吧
!」

    竟也卷入战涡。

    林软红见到这几位名重当代的武林高手,竟将恶斗视作嬉戏,心下更是又惊又笑,又
自叹眼福非浅。

    此番这四大高手混战起来,拳风棍影,更将这祠堂布满,林软红等人都已被逼人角落
之中。

    李冠英、孟如丝虽想乘机逃走,怎奈因在角落里,竟不敢举步,但觉寒风迫於眉睫,
衣衫卷飞如风中之旗。

    那『铁枪』杨成自己也插不入手去,怒目瞪着孟如丝,只因他昔日受辱,本因是为了
这个女子。

    突听杨飞大喝一声道:「谁的包袱阻路,去吧!」一棍向地上包袱挑起,林软红这才
想起包袱中的秦琪。

    他眼见杨飞长棍的威势,知道这一棍落处,秦琪焉有命在,骇极之下,不禁放声惊呼
出来。

                                      口
                                      口
                                      口

    蓝大先生、铁驼、青袍人叁人恶战之势初成,展梦白已悠悠醒来,萧飞雨。唐凤两人
俱是又惊又喜。

    原来林软红递在萧飞雨掌中救伤之药,正是秦瘦翁所配,此人虽无医行,但医道却委
实极其精妙。

    他配制的这救伤之药,虽无起死回生之力,但医内腑所受之震伤,却当真有药到病除
之能。

    展梦白见自身醒转之时,竟身在此处,旁边又多了个『火凤凰』,自是又惊又奇,他
却不知自己晕迷之时,已数次往复生死边缘,更不知救转自己伤势之药,竟是那秦瘦翁配
制而成的。

    萧飞雨、唐凤一齐赶过去,两人彼此瞪了一眼,唐凤终於转过身子,萧飞雨俯身道:
「你可曾好些了麽?」

    病人自晕迷中醒转,自是好些了,这句话问的虽是废话,但其中关切之情,却端的溢
於言表。

    展梦白心头满是感徼,黯然一笑,挣扎着坐起。

    萧飞雨见他竟能坐起,自是喜出望外。

    展梦白瞧了唐凤背影一眼,忍不住轻轻问道:「咱们怎会到了这里,唐姑娘又怎会也
来了的?」

    唐凤虽然背转身子,但却竖起耳朵在听,听他将萧飞雨称作『咱们』,却唤自己『唐
姑娘』,话里竟将亲疏分得清清楚楚,心头不觉一酸,虽然紧咬着嘴唇,但目中却已忍不
住要落下泪来。

    萧飞雨听了却不禁大喜,心头只觉甜丝丝的,甜甜一笑,道:「话说来太长,咱们先
瞧瞧那边的热闹再说。」

    她见到展梦白伤势方见起色,自不忍说出已无望生离这地室之事,自己也委实被蓝大
先生等叁人那一番龙争虎斗所吸引,舍不得不看,当下扶起展梦白的身子,到那水晶片前
,笑道:「你凑眼上去瞧瞧,包你瞧了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展梦白凑眼一望,果然更是惊喜。

    四下一片寂静,外面叱吒呼喝声,拳掌劲风声,地室中俱不可闻,展梦白虽觉有些美
中不足,但心无别??,却瞧的更是清楚。

    只见蓝大先生等人招式之奇诡曼妙,端的变化无穷,其中一些精奥之处,展梦白平日
俱因外物影响,而未能留意,但此刻天地俱寂,他却声全能一览无遗,刹时间他便已完全
沉醉其中,浑忘了万事万物。

    常言道:旁观着清,蓝大先生等人虽是一代宗师,但身在激战,心情却不免激动,有
时对方招式中虽有破绽,也未见能看出,而展梦白武功本已将成大家,此刻澄心静志,却
看得无一遗漏。

    这一番观战,展梦白不但将这叁大高手招式变化揣摸透澈,旦对他们招式的破绽也了
然於胸,自是获益非浅。

    到後来李冠英、孟如丝闯入,他虽听不到这两人说话,但见了他们惶急之色,已知『
出鞘刀』吴七追来了。

    但他却未想到『铁枪』杨成竟突然现身,方自惊喜交集间,那四大高手已混战起来,
他自更瞧的如醉如痴。

    突见那青袍人一棍挑向包袱,林软红跃起身子,竟似骇极,展梦白不禁大奇忖道:「
包袱里究竟是什麽?」

    展梦白若是知道包袱中竟是秦琪,此番只怕也要骇极而呼!

    只因秦琪既是秦瘦翁之爱女,对乃父之事,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此番秦瘦翁既死,要
寻『情人箭』的秘密,这秦琪委实关键极大,她若死在『无影枪』的棍下,只怕又将有一
些秘密随她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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